距离美国本土3700公里外的夏威夷州，一直以来都是美国最独具特色的行政区之一：唯一一个全域处于热带的州、最晚正式加入美联邦的州、以及没有任何一寸领土位于美洲大陆的州……夏威夷州很多特征都与美国大有不同。

▲偏处一隅的夏威夷州。它与美国本土的距离，是望不到边际的太平洋

由于地理位置上的遥远距离，夏威夷州与美国本土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习惯穿人字拖鞋代替运动鞋、在聚会后会提供一些残余的食物给客人带回家、总是把米饭作为重要配菜等等。这些习惯在美国本土几乎难以寻觅，“夏威夷特色”作为美国文化的一种“另类”，时常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颇具地方特色的夏威夷杉，受到了人们广泛的喜爱

夏威夷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区域，为何与千里之外的美国扯上了关系？而它又是怎样搭上了成为美国领土的末班车，使其能够在这个资本主义大国的庇护下茁壮成长？这其中的缘由，是跌宕复杂而又令人叹息的。

一、主权沦陷，大国博弈的牺牲品

夏威夷州主体由夏威夷群岛组成，包括19个较大的岛屿和其他一些无名小岛，这些岛屿基本都是通过火山活动所形成的。在这块土地被外界发现之前，一直都是波利尼西亚人的天下。

▲辽阔的太平洋上，各个错落有致的小岛共同组成夏威夷群岛

和其他很多地区一样，夏威夷与外界的联系，也是通过航海活动所建立的。1778年，英国航海探险者率先登上这片土地，并将这片群岛命名为“三明治群岛”。航海探险者回到英国之后，撰写了大量书籍描绘这片“流连忘返之地”，吸引了不少人心驰神往。

▲声势浩大的英国船队到来，结束了夏威夷朦胧未开的混沌时代

潘多拉魔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在“走出家门去淘金”的大背景下，英国航海探险者离开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不远万里来到这片未经开化的沃土，梦想着在这里闯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来自亚洲、欧洲以及美洲等地的移民极大地丰富了夏威夷的种族多样性，使得这片土地焕发出更活跃的动力。然而，大量的移民是一把双刃剑，将当地的原住民推向绝境：过去作为一个独立的岛屿使得夏威夷原住民对来自欧亚等地的疾病毫无免疫力，流感、天花以及麻疹等疾病的泛滥让原住民的数量骤然锐减。

▲夏威夷是美国族裔最多样化的地区之一，而这也正是其文化丰富多彩的重要原因

分散的岛屿一直都是夏威夷进一步发展的重要障碍。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由岛屿组成的各个部落的酋长们，开始怀揣着一颗统治夏威夷群岛的野心。整编军队、谋划战略，夏威夷地区紧张的气氛逐渐弥漫起来。

部落之战一触即发。1810年，在经过多年的战争之后，卡美哈梅哈实现了对夏威夷群岛的统治，并建立起了声名远扬的夏威夷王国。夏威夷王国的建立，结束了一直以来以部落统治为主要形式的封建社会，使得夏威夷开始向与西方相仿的君主立宪制转型。

▲夏威夷王国国旗。镶嵌的英国国旗是夏威夷国王对英国推崇的表现，也体现了建国初期与英国之间的密切关系

但是，统一之后的夏威夷王国，并不如想象之中一帆风顺，尤其是一些大国的干预使其主权和领土一度受到严重威胁。

首当其冲的便是直线距离最近的美国。独立之后的美国开始了规模浩大的领土扩张活动，从最早的东海岸，向落基山脉方向迈进，到最后将西海岸占为己有，前后进行了多达七次的扩张。

▲美国几近疯狂的领土“收割”使其最终国土面积扩大至原先的近12倍

从西海岸眺望，便是富庶的夏威夷王国。美国是最早与夏威夷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而这也正是美国的企图所在：为了防止英法等国的势力在夏威夷进一步蔓延，外交手段能起到一个很好的监视作用。而英法两国在夏威夷的利益诉求，更像是自身殖民需求在美洲失意的一种补救。

1843年英国政府与夏威夷王国关系恶化，戏剧性宣称自己拥有对其主权；1849年法国非法强占夏威夷王国部分岛屿；1873年美国国务卿更是公开表示不允许其他国家有吞占夏威夷王国的企图……大国之间的闹剧让夏威夷只能无奈地夹缝生存。

▲夏威夷王国国王在白宫求见美国总统。夏威夷王国成为了大国之间争斗的香饽饽，而他们也只能在不断博弈中求得安稳

保护夏威夷王国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被无情地压倒了。1893年，夏威夷王国的最后一任君主莉莉乌欧卡拉尼女王试图修订宪法，以改变原先《刺刀宪法》对君主权利巨大削减的状况。此举一出，立即引来美国及欧洲移民的强烈不满。

▲《刺刀宪法》诞生的主要参与者桑福德多尔，也是后来夏威夷领地的首任总督。《刺刀宪法》是一部通过胁迫手段而颁布的“白人利益宪法”

在种族多样化的夏威夷，白人一直都以所谓的主宰者自居，遵循自身利益至上的原则，其他族裔的居民深受其压迫。这一次的修宪，触动到了他们好不容易强取而来的果实，一场狂风骤雨注定不可避免。

在精心的密谋之下，欧洲和美国的部分白人们成立了一个“安全委员会”，公然上街游行，以反对女王的修宪计划。更恶劣的是，这个安全委员会竟然荒谬地宣布女王被罢免，并寻求美国方面的支持和帮助。

▲美军在火奴鲁鲁一家旅馆前集合。夏威夷王国发生内乱，太平洋对岸的美国人却坐不住了

美国收到所谓的“求助”之后，打着维护白人侨民权益的口号，派兵来到夏威夷王国。美军并不打算在夏威夷王国开战，他们不参与任何政变，也不占领任何地盘。但美军到来，极大的鼓舞了当地白人的士气，使得这场抗议活动愈演愈烈。

最终，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流血冲突，莉莉乌欧卡拉尼女王选择了妥协，向白人投降。随即白人步枪队占领了政府大楼，解散了皇室警卫队，并宣布成立临时政府。

▲白人霸权的天下，引得以其他族裔所组成的保皇派强烈不满，他们写下了给美国当局反对吞并的请愿书

美国吞并夏威夷的企图正在一步步实现。1894年，亲美派领导人桑福德多尔上台，正式宣布临时政府时期结束，成立崭新的夏威夷共和国。1898年，夏威夷共和国以并入美国将使关税取消为由，将主权完全移交给美国，成为了美国的一个海外属地。

▲1959年8月，海外属地夏威夷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后一个加入美国的州

作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区域，夏威夷在移民的蜂拥而至后很快便出现了一系列的族裔争斗问题。加之重要的海上区位，以及大国殖民的背景，使得夏威夷没能将自己的主权一直延续下去。这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哀，但更切确地可以称之为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二、市场狭小，经济高度依赖

夏威夷最让世人所熟知的是其发达的旅游业，但最开始支撑夏威夷经济发展的却是农业。早在夏威夷王国时期，农业特别是制糖业，是夏威夷一个重要的经济部门。有人形容早期夏威夷的利益之争其实是一场“蔗糖战役”。

▲夏威夷当地茂密的甘蔗林。19世纪夏威夷的蔗糖远销各地，是经济贡献的重要支柱

随着全球化贸易的加强，夏威夷受限于狭小的面积，农业、服装等出口产品很快便失去了原有的优势。1959年并入美国之后，着眼于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夏威夷确立了重点发展旅游业的战略目标。

▲夏威夷冲浪旅游宣传画报。旅游业逐渐成长为夏威夷最重要的经济部门，美国和日本是其两大客源地

合理便捷的公共交通、注重体验的贴心服务以及品种多元的旅游项目，是夏威夷旅游业取得成功的三大法宝。从确立旅游业的支柱产业地位开始，夏威夷便充分发挥市场作用，相对性地放开准入门槛，吸引了大量资本进入夏威夷，为旅游业发展夯实了基础。

▲资本运作下的旅游业催生了世界级的酒店群。据统计，旅游业每年对夏威夷经济总量的贡献至少超过25%

除了农业和旅游业，军事工业也是夏威夷经济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当初美国对夏威夷垂涎欲滴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其不可取代的海上区位，理所当然地在吞并之后夏威夷成为了美国军事布局的关键一环。

▲美国政府在夏威夷大量的军事人员、设施以及物资布置，使得军事工业现今成长为仅次于旅游业的第二大收入来源

受困于空间有限的区域市场，就注定了夏威夷无法独立生存的宿命。在成为太平洋对岸美国的一部分之后，夏威夷的未来便开始越来越明朗起来。经济的高度依赖，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同立场的人有着不同的答案，而这背后是故国情怀的无声滋长。

三、故国情怀，抵不过时光蹉跎

虽然夏威夷目前已经是国际社会公认的美国领土，但由于族裔的多样性，以及领土的强占性质，使得不少人并不认可夏威夷是美国行政区的这一身份，尤其以原住民的强烈不满为代表。

▲反对美国暴行的自由爱国会成员合影。从夏威夷划归为美国海外属地开始，谋求独立的声音就没有停歇下来

1900年，夏威夷自治党以及民主党两大政党成立，他们的宗旨都是希望夏威夷能够重新夺回自己管理国家的权利。但由于势力过小，自治党很快便夭折了，民主党则长期在州政府的控制下进行活动。

▲夏威夷民主党党旗

打压的是行动，却浇不灭心中无尽的渴望。二战后民族解放浪潮的兴起，一定程度上释放了夏威夷民众按捺已久的怒火，特别是处于底层的原住民及亚裔劳工阶级。

1954年，夏威夷爆发了轰轰烈烈的非暴力民主革命，包括罢工、抗议以及公民不服从等行为。被压迫的人们希望通过革命对政治产生影响，一举改变当下难捱的境地。

▲亚裔劳工在地里辛勤劳作。美国领导下的白人统治让其他族裔产生了诸多不满

无奈的是，在军队的镇压之下，这场革命渐渐销声匿迹了。美国政府这一次面临的危机，促使他们进一步加强对夏威夷的控制。1959年8月，海外属地夏威夷成为了美国夏威夷州，这片经历了恒久抗争的土地也是美国最年轻的州。

▲1993年美国时任总统克林顿签署《公法103-150》，代表美国人民为100年前美国支持夏威夷政变的行为道歉

建州之后直到现在，虽然由于税收过高以及生活成本较大等原因，断断续续出现过一些反政府的抗议活动，但基本都是小风小浪，不成气候，独立的呼声在夏威夷已经是很小众的存在了。

背靠着美国这棵参天大树，日渐增长的依赖，使得故国情怀慢慢地凝固成了夏威夷人一份悠久的年代记忆，不再复返。

作者：陈相成

出处：见配图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