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引擎小型客机缓缓从昆明机场起飞。空中能见度较高,很有利于飞行。经过爬升过程的轻微晃动后,飞机满载的55名乘客被空中小姐告知,可以解开安全带自由活动了。俞仁杰坐坐在中间一排靠窗的座位上,他要搭乘这架飞机到包头去处理一些事情。俞仁杰从机窗向下望去,他认为可以看到大片空旷的田野和蜿蜒起伏的山脉。可是当他俯视的时候见到的只是断续掠过的云。从地上看这些云是很有立体感的像棉花糖一样。而真正飞临它们上方看到的也只是一片片的水蒸气。此时飞机已经爬升到2500米的高空了。
坐在俞仁杰身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40多岁年纪,坐下来时两人曾经礼貌地打招呼。这会儿俞仁杰无聊起来跟那中年人搭话:“能和您聊聊天吗,旅途实在是太乏味了。”
中年人笑笑说:“是呀小伙子,好在我们坐的是飞机,要是坐火车,我宁愿骑自行车去包头。”
是啊,中国的铁路交通太拥挤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方便,俞仁杰也不会选择昂贵的空中航线。
又聊了几句,俞仁杰指着男人手中的报纸问:“又有什么新闻吗?”
男人摇摇头说:“这种主流报纸什么时候都是形势大好。就是国外的事多一点,美国又往伊朗增兵了。”
俞仁杰说:“我看打不起来,伊朗比伊拉克大多了,而且政权也不像萨达姆那么不得人心。”
男人点点头说:“哦,还有一条说云南广屏破获了一起贩毒案,主犯在逃。好家伙,双方都动枪了。”
俞仁杰暗笑:这还叫形势大好?
男人问俞仁杰:“有没有多带衣服呀,包头可没有昆明那么暖和呀。”
俞仁杰说:“有的,听说北方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有的地方都发出警报了。”
男人说:“嗯,报上说了最近几天还好吧,要不然航线也不能开通呀。”
俞仁杰往前面看看,所有人对目的地的寒冷都早有准备。随身行李中都有防寒的衣服。这时漂亮的空中小姐推着餐车走过来,问大家是否需要食品饮料。一个胖子一口气要了很多东西,就像是要把机票钱吃回来一样狼吞虎咽,让人看了极为不雅。
飞机飞得很平稳,四个小时后俞仁杰从窗外看到了皑皑白雪。北方下过雪的大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看似很美。但是俞仁杰知道今年的雪已成灾害。牧民的牛羊纷纷冻死,屋舍被成片压塌,这可不是好玩的。可是能看到白雪至少对飞行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说明能见度很好。
他正想到这忽然一片雾气飞来遮住了机窗,接着又是一片。俞仁杰稍稍一愣便发现窗子上凝结了一层冰花。冰花有如植物生长般迅速扩散到整个窗子。再转头看去,机舱内的所有乘客都在惊呀地四下张望,所有的窗子都已经灰蒙蒙一片。随之到来的是机舱内温度的迅速下降。很多人猜到,这是遇上寒流了。就在这时飞机剧烈抖动起来,机舱内顿时一片混乱。
几秒钟后机身停止抖动,空中小姐从驾驶室跑出来镇定地双手半举对大家说:“大家安静,不要怕。刚才飞机在飞行中遇到了小区域的冷空气,现在机张正试图使飞机上升到更高的海拔,避开这股冷空气。为了安全起见大家系好安全带。
每一名乘客都明显感到飞机在迅速爬升。此时机张正在驾驶飞机从2800米升至3400米高空。这几乎是小型客机的飞行极限了。机头慢慢地抬升,谁都没有想到一股势力更强的冷空气正在海拔3400米处迎头扑向飞机。
飞机突然又剧烈地抖动起来,空姐抓住座椅保持着平衡一边提醒大家镇定。与此同时,副机长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告诉机张飞机的右侧引擎已经被冻住了。
机舱内的俞仁杰抬头惊愕地发现机舱的内壁竟然也在结冰。
机张大叫着让副机长想办法使引擎重新工作。副机长也大叫道:“不行,必须暂时关闭,再这样引擎会烧毁的!”机张猛拉着操纵杆,试图用一个引擎保持飞机的平衡。高度表上的数字不停地变换,飞机在不停下降,机身抖得更厉害了。机张在祈祷降下海拔飞机就能逃脱两股寒流的控制,失去的引擎就能解冻重新工作。
终于,在降到海拔2500米时机身忽然停止了抖动,副机张兴奋地叫道:“引擎恢复!”
这时,机张透过还没有解冻的飞机前窗看到了迎面那塔尖似的雪峰,飞机正向山尖呼啸而去。机张啊地一声拉升飞机,机舱内的人立刻失去了平衡。空姐猝不及防摔到在地,双手紧抓住座位底部。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次突然的上升是怎么回事,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机舱前半部的乘客已经裸露在高空稀薄的空气中,身边锋利的机舱碎片横飞,那位空中小姐随着那声巨响被抛起在空中,向机尾飞去。
刹那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前襟,惯性把她的身体扭转了180度,狠狠地拍在座椅边上。俞仁杰一只手抓住安全带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空姐。
就在她飞起的一瞬间,俞仁杰探出身子抓住了半空掠过的空中小姐。这时旁边的中年人也紧紧抱住俞仁杰,不让他的身子再向前滑出。俞仁杰得以双手抓住空姐,而空姐就像只风筝一样随风摆动。机舱里狂风呼啸,每个人都想发疯地叫喊,可是他们脸都被吹得扭曲没人能喘得过气。
俞仁杰觉得自己要被风吹散了,他抽眼看到了后半截消失已成开放式的机舱。圆形的断面就像张满獠牙的巨口,不停要把机舱里的人和物吸进去。
原来机张看到了迎面的雪山拼命拉起机头,机身擦着峰顶而过,但机尾没能幸免,撞到了雪峰尖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飞机肢解为两段。后面的十几名乘客连同机尾随着一声巨响与飞机脱离。现在半个飞机正发疯似地冲向地面。机舱里的人根本来不及想到是否正面临着死亡。轰地一声,半个机舱又是惊天一动,被俞仁杰拉着的空姐身体随之突然甩向地板。俞仁杰双手被这剧烈一动震开了,他自己也被冲击力撞开安全带的保护,两人同时向机舱前滑去。
猝死
一段巨大的摩擦声和振动后飞机慢慢停下来。没有爆炸没有碎裂,甚至滑行中没遇到大的碰撞。周围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俞仁杰睁开眼睛发现他正倒在空姐身边。一动身子觉得浑身疼痛,他挣扎起来摇了摇空姐。不一会儿她醒了过来,头上有处伤口只是被撞昏了。俞仁杰庆幸自己还活着,甚至只是有些擦伤撞伤而已。
机舱里幸存的有29个人,有19个在飞机断裂时被甩出机舱,另有7个人在着陆时丧生,两位机张没能幸免。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飞机因冰雪坠落,但又因积雪拯救了29条性命。飞机迫降在雪山山腰上,连月的风雪天气积雪已经达到了十几米深。飞机冲在雪地上减缓了冲击力,才使半架飞机没有灰飞烟灭。但是29人中也不少伤势严重的,有的被飞起的碎片砸伤,有的在迫降时冲出座位撞短了胳膊和腿。一个人大腿里插着一根长条形的飞机零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却不觉得疼。
空姐做为尽存的机组人员,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又担当起护士的角色。可是看着那人腿上的金属条,不知是拔还是不拔。
俞仁杰看了看说:“最好还是先别拔,我担心这位置会有动脉血管,贸然动伤口会引发大出血的。”
这时和俞仁杰聊天的中年人走过来说:“小伙子说得对,还是保守治疗吧。天气冷,短时间内伤口没有感染的危险。
俞仁杰问:“您是……”
男人说:“还没告诉你,我是个医生。”
几个人互通姓名。医生姓吕叫吕奇,是一名外科的主治医师。空姐谢了俞仁杰的救命之恩,告诉他她叫冯洁。俞仁杰的手臂也有很大的创口冯洁亲自从工作间里找出纱布给俞仁杰包扎。看着飞机后方冲出的长长雪道,俞仁杰还有些心惊胆战。
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情,不能行动的几个人被安置在舱里,剩下的都集中到机舱外的雪地上。俞仁杰站出来对大家说:“在场的人都很幸运,我们都活着。但们没有太多的给养,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不可能带太多的食品。我们得想办法让外面的人救我们。刚才我试了,我的手机没有信号。大家试试自己的。”
飞机上不允许打电话,好多人的手机都放在随身的行李里,而很多行李都都在飞机断裂时掉下飞机。有些人的手机在降落碰撞时摔坏了。除了俞仁杰之外能找出手机的就只有四个人,冯洁、吕医生、一位叫刘荣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位就是在飞机上大吃大喝的姓房的胖子。可惜这些人的手机全都没有信号。
俞仁杰说:“别着急,趁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大家赶快搬些石头来,越多越好。我们把石头在地上排成SOS的求救字样。这样飞机从天上就能很容易看到。”
这时人群众传出个声音:“凭什么听你的,你凭什么指挥我们大伙搬这个弄那个的?”说话的是个青年和俞仁杰差不多大,正斜着眼一脸忿忿地盯着俞仁杰。
俞仁杰说:“这时候还什么听谁不听谁的。告诉你,我曾经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我们现在的这种处境说起来比摔下去那些人强不了多少,现在大家只能等待。包头机场到时间没见到飞机到达,一定会准备搜救。而这一带山势叠嶂,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搜救飞机不是那么容易发现我们的,所以才需要做出大地标识。我还要告诉你,就算他们现在发现我们,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开始救援,组织救援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我还知道,我们应该小心那座雪山。”
大家顺着俞仁杰的手指方向望去,原来飞机是落在两座雪山相夹之中,机头朝北埋在雪中,而断开的一段正对着另一座雪山。
俞仁杰接着说:“从现在起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当心这座雪山有可能发生的雪崩。几百米的距离雪崩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飞机埋没。要是真这样,我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先说这么多,你要么站着,要么跟大家一起找石头。”
年轻人听了表情依然不懈,可还是跟大家一起去找石头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到俞仁杰跟前自我介绍说:“小伙子,我叫张津,是名教师。我看找石头这么多人够了,我去负责把大家的行李取出来吧,好多生活用品都在里面呢。”
俞仁杰一皱眉。飞机被雪埋了一半,而货舱在客舱的下面,这可怎么办?冯洁从驾驶室找出一把消防斧,俞仁杰接过斧子开始劈地板。又有几个人帮忙,把地板劈开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洞。
张津说:“你们歇歇吧,我到下面去把行李拿上来,你们接着。”
不一会儿,行李物品被一件件送上来。俞仁杰问:“还有吗?”张津爬上来说:“没了,所有的行李都在这里,本来东西就不算多。”
等到SOS的大地标识排好了,俞仁杰把大家叫到一起说:“这些是行李中的物品,最有用的就是食物、饮料、保暖用品、照明用品和电池。从现在开始这些东西要归公,大家平均分配。其余的东西是谁的谁拿去。在救援人员到来之前我们要尽量节省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