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两个家庭,一件长达七年的跨国夺女之战,一路从美国的田纳西州打到了联邦最高法院,中美两国甚至都因为此案而单独立法,这便是当年轰动一时的贺梅案。
贺梅
这场拉锯战引发了国内外华人及美国主流媒体的广泛关注,甚至登上了CNN电视节目。而一波三折的案情背后,更是折射出了人性的光与暗。
第一章:侵犯事件
2007年1月23日,田纳西州最高法院宣判:贺绍强夫妇完全收回女儿的父母权及监护权,同时裁定养父母贝克夫妇,将贺梅交还给亲生父母抚养。
贺邵强和罗秦夫妇
历时七年,这场官司终于告一段落。那么这名八岁的小女孩,这场贺家与贝克家争夺战的中心人物,为什么从出生的三周后,就没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这场夺女之战又是如何甚嚣尘上的呢?
贺梅1999年1月28日出生于美国田纳西州,她的到来让贺绍强夫妇充满喜悦,不过也让身处窘境的二人,感受到现实的艰难。因为此时就读经济学博士学位的贺绍强,正身陷一起麻烦的性骚扰案中。
贺梅
贺绍强来自湖南邵阳,1988年从湖南大学硕士毕业后,进入南京理工大学英语系任教,是个典型的“时代骄子”,意气风发。
1995年,他以学生签证前往美国与留学的妻子团聚,不过二人很快便感情破裂,与1996年协议离婚。
九七年,贺绍强申请到了孟菲斯大学,经济学的硕博连读和全额奖学金,通过朋友介绍,他认识了在重庆经营音像制品生意的罗秦。
贺绍强
罗秦比他小三岁,尽管文化程度不高,但不排斥学习新知识,也很热爱阅读,二人通过电话和信件进行着异地恋,没多久便在国内办了结婚酒宴,但并未去民政局登记。半年后,罗秦以陪读身份赴美,并且很快就怀了孕。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然而1998年10月18日,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份平静。电话是孟菲斯大学教学主管打过来的。
贺邵强与罗秦
他告诉当时担任研究生助教的贺绍强,当天不要去上班,因为有女学生投诉他,企图以500美元要求自己提供性服务,还对其进行了性骚扰。很快,贺绍强因为此事失去了工作及奖学金。
投诉他的这名留学生叫齐晓君,比贺绍强大四岁,92年随丈夫赴美生活。对于这起投诉,贺绍强大喊冤枉,他表示是齐晓君想要诱惑自己,并通过电话找他借500美元未遂,故而以此借机报复。
这件事情,两人各执一词,但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所以1998年11月,孟菲斯警方就明确表示,这桩指控不予立案。
但自此以后,贺绍强一家的生活就迅速坠入深渊。首先,在11月之前,依靠奖学金维持生活的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尽管警方明确不立案后,孟菲斯大学恢复了他继续攻读课程的权利,但并未恢复发放奖学金。
此时大着肚子的罗秦,对贺绍强的信任,也产生了裂痕,她冲到学校质问齐晓君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则回应说,你回去问你老公吧,另一方面齐晓君则向学校投诉,自己遭到了贺绍强妻子的恐吓。
这个举动令罗秦开始选择相信丈夫。在不久后的11月27日,已经怀有6个月身孕的罗秦与贺绍强,在一家超市遇见了齐晓君夫妇。
据罗秦描述,齐晓君丈夫一看到贺绍强便冲上去大打出手,自己想要拉架,也被对方踹倒在地,此后,她经历了几次流血,最终于1999年1月28日在当地医院提前诞下了长女贺梅。
第二章:君子协定
随着女儿出生,全家的生活陷入了更加窘迫地境地。首先,因为早产在医院产生了高达1.2万美元的账单,这些钱需要缴纳保险才能报销,于是生产仅28天的罗秦,赶紧找了家餐馆洗盘子赚钱。
其次,由于之前的投诉,贺绍强认为学校处理不公,他在校报上发表控诉,要求学校相关工作人员道歉,以及恢复他的奖学金。并向媒体发声,要将校方告上法庭。但孟菲斯大学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非常强硬。
因为超市打人事件,这起性骚扰案被重提,并且给出了更为严重的罪名——暴力性侵事件,校方更加坚定地站在了齐晓君这边,以致于贺绍强好不容易在学校,找的兼职夜班保安工作也泡了汤。
就这样,失去了奖学金,随时还可能面临入狱,官司诉讼也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一家三口的生计陷入困境。
贺绍强夫妇本打算将孩子送回国,由外婆照顾,但孩子还没有满月,并且办理护照也需要花费时间,另外贺邵强距离研究生毕业,也只有几个月时间,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在此时放弃。
于是,夫妻俩决定将孩子寄养在别人家,等官司完结后再接她回来。
贺绍强夫妇向当地少年法庭求助后,找到了“中南基督教收养服务中心”,并在该中心的介绍下认识了贝克夫妇。
贝克夫妇是当地极受好评的基督徒,他们家在孟菲斯东部的富人区,有一栋450平米的别墅,属于富裕阶层。
更重要的是,他们很乐意帮助困难家庭,并且有着丰富的育儿经验,贝克夫妇有三个自己的孩子,此前还帮助过好几个家庭照看小孩,而且都做的面面俱到,他们也一直希望能够领养一个孩子。
贝克夫妇
尽管贝克夫妇非常有钱,但无论对方家庭是贫穷富贵,他们都显得礼貌而尊重。认为照顾孩子是上帝交给 夫妻俩的一门功课,他们一定会交出完美的答案。
这对好心善良的夫妇,让贺绍强与罗秦非常信任。1999年2月23日,在收养服务中心的见证下,双方签下了为期三个月的临时寄养协议。
在这三个月里,贺绍强与罗秦每次去探望女儿,贝克夫妇都把他们当做最珍贵的客人,而贺梅在这个家庭里,也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看到女儿健康成长,他们对贝克夫妇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在协议第二个月时,罗秦提出,尽管贝克夫妇没有要钱,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应该给抚养费。
罗秦
所以去探望女儿时,她拿出了300美元给贝克,但对方坚决不收,罗秦只好将钱悄悄地放在沙发上,可谁知回家后他们才发现,这些钱又被放回了外衣口袋内。贺绍强解释说,贝克是真朋友、真教徒,他们不在乎这点钱。
第三章:寄养风波
到了5月份,贺梅寄养协议将要到期,但贺绍强依然官司缠身,经济状况也没有改善,他们显然没有能力将女儿接回家,贺绍强于是给贺梅办理了护照,打算送回国内。
这时,贝克找到夫妻俩,表示愿意继续照顾贺梅,还可以帮忙办理医保,毕竟没有医保在美国是很严重的问题。
贺梅是早产儿,身体素质并不好,有了医保,就可以解决孩子看病的实际问题,这样贺绍强夫妇也就可以放心地去应付官司。
眼看处境如此艰难,贝克夫妇还事事都为他们着想,这令贺绍强非常感激。于是1999年6月4日,双方到孟菲斯少儿法庭,签署抚养权移交协议。
由于两天前,双方律师已经对贺绍强夫妇表示,这份协议只是临时性的,再加上签署当天有牧师、法庭工作人员在场,所以两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形式上的约定,他们可以随时要回女儿。
签署协议的过程很神秘,罗秦先被叫到办公室,她的英文不好,翻译便对协议内容做了解释,罗秦强调文件是临时的,对此没有异议。
过了一阵,贺绍强再被叫去签字。就这样,一份没有加上监护权转移期限,模棱两可的协议,让他们陷入了之后长达七年的夺女之战。
协议签订后,贺绍强与罗秦都松了一口气,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贝克夫妇对待他们的态度,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相框中的是贺梅
两人依然如以前那般,每周都去探望女儿,但贝克夫妇似乎不再如以往那样热情,后来贝克更是直接告诉罗秦,小孩慢慢长大了,想要给她更系统、更完整的培养计划,希望他们能够减少探望次数。
在贺梅七个月大的时候,因为夫妻俩在孟菲斯市区打黑工,经济状况有了明显改善,于是便想将孩子要回来抚养,不过却遭到了贝克的拒绝。
并表示他们与贺梅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而妻子当时已经怀孕七个月,曾经出现过流产的迹象,如果突然把贺梅带走,担心她无法接受,希望等妻子生产后再谈此事。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贺绍强夫妇也不好意思再提,但是关于这件事,还有另一则说法,他们之所以接受贝克的建议,是想通过寄养将孩子留在美国。
两千年2月底,贝克太太顺利地生下一名女婴。罗秦听闻后非常开心,这意味着女儿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怀抱了。
她和丈夫带着鲜花和尿不湿等礼物前去探望,但贝克却并没有时间跟他们谈论贺梅的事。考虑到他们家的目前情况,贺绍强劝妻子再耐心地等待些日子。
又过了一个月,罗秦无法再抑制想要回女儿的念头,她直截了当地告诉贝克夫妇要带走贺梅,而贝克则是以他们是非法移民为由进行威胁,双方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
第四章:抢娃大战
为了夺回女儿,贺绍强夫妇向少年法庭进行咨询,结果才发现贝克早在八年前,就向当地机构提出过“领养亚洲小孩”的申请,孟菲斯有一个专门到中国领养孩子的父母圈,里面都是医生、律师等工作体面、收入稳定的美国人。
但贝克夫妇是房地产经纪人,收入不是很稳定,不容易进入这个圈子,在看到小贺梅后,他们就对这个孩子“情有独钟”,这样还可以省去前往中国的费用,以及一些未知因素。
在他们获得贺梅抚养权的第二天,贝克太太就在律师的指导下做笔记,详细记下了贺绍强夫妇每次探望贺梅的情况。
这时贺绍强才明白,事情恐怕已经到了,必须用法律来解决的地步。为了增加夺回孩子的筹码,贺绍强带着罗秦前往,亚利桑那大学进行答辩,之后再带着她顺道去了大峡谷散心,这是罗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美国的旅游。
此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不过这次旅行,竟然成了日后,对方律师指责,没钱给女儿抚养费,却有钱游大峡谷的把柄。
两千年5月,贺绍强顺利通过答辩,获得硕士学位。回到田纳西州后,他们继续在餐馆打工。贺因为表现突出,成了大堂经理,工资涨到了每月2600美元,罗秦的英文水平提升后,工资也涨到了1000多美元。他们希望这些改变都能向法官展示,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回孩子的准备。
贺绍强夫妇
随后夫妇二人正式向少儿法庭递交申请,打响了七年夺女之战的第一枪。转眼到了6月份的听证会,原本在贺绍强看来,这是一个连低能儿都能断定的事,但却遭到了少儿法庭的驳回。
理由一是因为贺绍强有刑事案件在身,二是贺家的经济状况没有改变。
这些都符合之前抚养协议里面的描述,亲生父母近几年没有能力抚养孩子。这个结果令夫妇俩无奈又愤怒。他们接下来只能努力打工,以持续稳定的工作记录,来证明家庭状况完全有条件接回女儿。
另外就是定期探望贺梅,他们知道天天与女儿在一起的贝克夫妇,已经在情感依恋上占了上风,所以每次探望,他们都要付出更多的心机,而每当这个时候,贝克总是冷冷地坐在旁边,嘴角不自然地耷拉着。
2001年1月28日,罗秦打电话给贝克,要接贺梅照一张全家福,寄给国内的爷爷奶奶,但贝克太太却以贺梅感冒生病为由而拒绝了。
一听女儿生病,罗秦与贺绍强马上火急火燎地赶到贝克家,看到贺梅正在客厅玩耍,并没有感冒的迹象,这令两人非常生气,于是罗秦语气强硬地表示,今天一定要带贺梅出去,双方因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第五章:漫长诉讼
很快,贝克报了警,由于是在富人区,警察来得特别快。他们将贺绍强夫妇驱逐出贝克家,并警告他们不准出现在这里。
贝克
后来这一段被放到法庭上讨论,警方给出的文件上说,他们的意思是贺绍强夫妇,当天不准再出现在贝克家。但贺绍强则理解为这一辈子都不准再来这里,所以接下来,他们就真的没有再去过。
回到家后,贺绍强马上写了一封信给少儿法庭,抱怨贝克夫妇阻碍他们探视女儿。不过这封信写好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寄出,而是试图先与贝克家和解。
然而,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他们于2月15日上午,将这封信传真给了少儿法庭,并在上面写上了“紧急”二字,但这封信并没有产生任何涟漪。
于是,夫妻俩又多次去了少儿法庭,最后终于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重新提交了一份抚养权申请,日期为2001年4月9日。
然而法院却迟迟没有告知他们开庭的日期,致电工作人员后也得不到任何解释。谁也不知道法院迟迟不开庭的原因。
在后来的案件审理中,田纳西州最高法院惊奇地发现,贺绍强在4月9日递交了申请,但法庭直到5月29日才建档,距离夫妇俩最后一次,也就是1月28日探望贺梅刚好相差4个月零一天。
而田纳西州法律规定,父母如果超过4个月不探望孩子、不支付抚养费,就构成了故意遗弃行为,在符合儿童最佳利益情况下,可被剥夺父母权。
这次听证会被安排到了6月6日,法官名叫霍恩,曾去过中国。他不仅为英语不好的罗秦安排了翻译,还告诉贺绍强,如果有需要,法庭可以为他们提供免费律师。
霍恩法官为贺绍强夫妇带来了巨大希望,在垂询了一系列问题后,霍恩大声地表示,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案子,并严肃地告诉贝克如果贺家没有虐待或遗弃孩子,并且两个家庭之间,没有永久性的收养协议,那么法庭不会允许他们收养贺梅。
霍恩法官
眼见形势就要发生逆转,但贝克并不慌乱,他以律师不在场为由,要求法官推迟判决。等到6月22日再次开庭时,霍恩已经失去了这起案件的管辖权。
因为在开庭前两天,贝克夫妇向更高一级法院,起诉贺绍强夫妇遗弃子女,要求法庭剥夺他们的父母权。
这也是贺绍强与罗秦,第一次了解四个月不探望、不给抚养费即剥夺父母权的法律条款。案件也再次被推迟到2002年开庭审理。
贝克夫妇
而霍恩法官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向法庭提出,由于贺家贫穷,应给他们指派免费律师。
然而法庭指派的律师积极性并不高,对比贝克家换的高薪律师,贺家人在之后的法庭之争中,处在了极为不利的位置上。
第六章:首次败诉
在开庭前的一年时间里,贝克家的律师开始有条不紊地操作,先是利用贺绍强夫妻,没有合法婚姻存在欺诈,向移民局提出申诉,要求将他们二人驱逐出境。
贝克
接着又以法院名义给孟菲斯周边餐馆,特别是中餐厅发传票,指出贺绍强夫妇为非法移民,不准收留他们打工,否则就要前去录口供。
这招釜底抽薪之计,就是想困死对手,让他们因为生活所迫不战自退。在此之后,贺绍强不得不去外地打工,最远甚至到了亚特兰大,开车要七八个小时,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
而更侮辱的是,贝克方提出贺梅长相漂亮,与贺绍强简直是天壤之别,怀疑他根本就不是贺梅的亲生父亲,要求进行DNA测试,并表示如果测试合格,就允许他们探望小孩。
贺梅
迫于无奈,2001年11月17日,贺绍强不得不进行了DNA检验,结果表明他是贺梅亲生父亲的几率为99%以上,但贝克却对他探望女儿的承诺,一直没有兑现。
2002年2月7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而断案过程几乎就是一边倒,负责该案的阿里桑法官,向贺绍强夫妇单方面提出六个决定:
一,不得向新闻媒体透露案情,
二、罗秦要进行精神检查,
三、交出贺梅的护照,
四、缴纳1.5万美元押金,
五、交出结婚证,
六、承担一切法律费用
伤心的罗秦
这样的决定显然是非常不公平的,比如贝克方就不需要交纳押金,而法官给出的理由是:贝克家有钱值得信任,但事实上,贝克在1993年曾申请过破产,一笔勾销了大量信用卡欠账、几笔贷款以及其他所有债务。
直到三年后,他们竟然又在富人区,买了一套将近40万美元的别墅。而更让罗秦崩溃的是,过了两天,法庭又发出了一道命令,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上了两条,一是不准贺家人与女儿有任何接触,二是正式授予贝克关于贺梅的保护权。
美国ABC电视新闻,报道了这起案件,一名叫大卫·西格尔的律师,看到节目后,主动联系了贺绍强,他表示感到非常不公,愿意免费帮助贺家。
大卫·西格尔
这样一来,西格尔接替了之前法院指派的律师,而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法院,废除这项残忍的不准接触令,并立即恢复贺家对女儿的探视权,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个要求一直等到了五年后,才得以实现。
第七章:再次败诉
法官的明显偏袒,让贺邵强夫妇四面楚歌,刑事案件还没有结束,移民局又找上了门,这样一来,贺梅案还没有个结果,他们说不定已经被递解出境。
万般无奈之下,夫妇二人只得寻求媒体帮助,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遍20多个城市,每到一处就如同,流动摊位的小商贩,举着照片和曾经的报道,向过往行人诉说遭遇,发放资料。
另一方面,他们也积极求助中国大使馆,事实证明,这些动作的确为后来法庭,不得不朝着明智的方向进行审理,起到了重要作用。
由于中国驻美使馆的介入,美方给予了贺绍强夫妇临时豁免权,也就是在贺梅案未进行最终判决前,暂不驱逐二人。
贺梅
随着案件的扩散,一批在美华人也积极参与了进来,为贺绍强夫妇提供了很大帮助。2003年2月21日,贺绍强的性侵案终审开庭,在进行了8个小时的不公开审理后,宣判其无罪。
贺绍强于小贺梅
从此,支持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华人组织都在调查和关注相关案情,并且开始进入法庭旁听,为贺绍强声援,其中一名来自中国湖南的物理学博士岳东晓,他采用了孙子兵法与法官博弈,本案最终能获得胜诉,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岳东晓博士
同时,之前成立的贺梅基金会捐款,也在增加,后来赢得官司所用到的费用,大都来自于这个基金会。
时间来到2004年2月23日,贺梅案第二次开庭审理,这次英文媒体的关注,不亚于对一场NBA超级明星赛的热忱,双方的支持者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三年多以来,贺绍强夫妇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女儿,但此时的贺梅已经与他们形同陌路。
海外华人组织支持和声援
这一回有了岳东晓等人的帮助,贺家不再向之前那样被对方压着打,反而是贝克家暴露出了很多地方,有明显的翻供和串供嫌疑,很多法律专业人士,都认为贺家此次必胜。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法官作出的判决却是剥夺贺绍强与罗秦的父母权。整个判决内容,都是在对夫妻俩进行人身攻击,说是骂街也不为过。
双方在法庭上辩论
但是,法庭的不公反而使贺家得到了更多支持,美国多个法学教授及律师协会,都撰写了法庭之友文件支持贺方。
辩护律师及岳东晓博士,也积极准备上诉材料,田纳西州若干律师和法学专家,也经常与贺家人联系,出谋划策。2005年,孟菲斯法院维持原判,2006年10月,贺绍强夫妇向田纳西州最高法院上诉。
到了这一步,就意味着此案已经走到了最后,双方为此可以说都竭尽了全力。此时的贺梅已经8岁,贝克夫妇在孩子身上倾其所有,为了胜诉,他们将脏水使劲往贺家夫妇身上泼,包括夫妻俩假结婚、打黑工、性侵未遂等等。
贝克夫妇与贺梅
第八章:赢回女儿
在这期间,贺家接到一个电影公司的合作邀请,希望他们能授权撰写关于贺梅案的书,并翻拍成电视或电影,开出的价码很可观。
没多久,好莱坞也找到贺绍强,也想将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版权费由贺家、贝克家与贺梅三方共分,而且还会先给贺家一笔现金。
贺绍强思虑再三,婉拒了对方。后来发现,这些商家都是贝克找来的。据了解,此时贝克家已经欠下了几十万美元的律师费,看来他早有将贺梅案商业化的想法。
而贝克夫妇最令华人群体不满的是,他的律师指出中国重男轻女的情况,如果让贺梅回国,不仅生活会非常困难,甚至可能会因为,是女孩而被丢进池塘。
这样赤裸裸的种族歧视还不算完,贝克甚至放出了一段,贺梅戴着墨西哥帽子的视频,视频中的她认为自己是墨西哥人,不是中国人,不会讲中文,只会讲西班牙语,表示她永远不会回中国。
贺梅带着墨西哥帽子
这下,就连很多美国人也觉得贝克夫妇做得太过分。因为领养亚洲孩子的美国家庭不少,他们大多不会隐瞒孩子身世,甚至鼓励他们长大后回到自己国家去寻根。
而贝克家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对领养家庭的侮辱,也是对孩子认知的伤害。
2007年1月23日,纠缠七年的官司终于尘埃落定,田纳西州最高法院推翻了之前两个地方法庭的判决,将贺梅交还给了亲生父母贺绍强与罗秦。
官司打赢之后的庆祝
一家欢喜一家愁,得到判决结果的贝克夫妇悲恸难当,同年2月2日及6月25日,他们两次向田纳西州高院上诉,要求维持其监护权,但均被一一驳回。
七年之中,为了留住贺梅,他们采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所付出的金钱和感情,就算贺家也无法否认。
贝克太太与小贺梅
这个官司光是律师费就超过30万美元,案子结束后,贝克家就申请了破产,房子也被银行抵押,他们变卖了劳力士手表和其他贵重珠宝,甚至让最大的女儿从大学辍学。
贺梅案的胜利,代表着美国所有父母都是赢家,田纳西州最高院作出的判决,在当地来说几乎就是圣经,这意味着以后上诉法院,处理类似案件判决,几乎都要引用。
为了避免这样的“争娃大战”再次爆发,田纳西州众议员哈德威,提出了一个方案,其基本精神就是贺梅案的判决结果:申请抚养权,是维系亲子关系的尝试,而有尝试则不存在蓄意遗弃。
哈德威
这项提案又被称为贺梅法案,是美国首部以华人命名的法律条款。
第九章:再掀浪涛
案件到这里似乎已经告一段落,然而对贺梅来说,她的痛苦和彷徨才真正开始。8岁的贺梅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带走,她紧紧地抱着痛哭的贝克太太,然后又抓住扶梯栏杆,试图留在“家中”。在被塞进车里后,她坐在后排嚎啕大哭。
回到贺家,因为不懂中文,和家人有沟通障碍。她开始因为身份认同,出现错乱而陷入崩溃,即便有心理医生的干预也无法缓解。并以消极抵抗的方式来释放焦虑。
直到贺家夫妇允许与她同吃同睡,一起长大的妹妹乔,每周来和她一起玩,贺梅才慢慢开始有了笑容。
令人欣慰的是,法庭上剑拔弩张的两家人,在判决下达后,双方态度却有了缓和。08年1月底,贺家人邀请贝克夫妇一起为贺梅庆祝生日,但前提是他们不能再自称父母,且不可以当众哭泣。
贝克表示自己没办法不哭,所以没有去,但贝克家的其他人都到了场。后来贺绍强表示以后有机会希望能重回美国工作,贝克也表示愿意给予帮助。
经过一年的过渡,贺梅接受了亲生父母,不再出现认知错位。2008年2月,她和父母启程回到中国湖南。因为媒体的大肆报道,不少人夸赞贺绍强是“中国好爸爸”,佩服他为女儿所付出的努力。
一所职业学校也很快向他抛来了橄榄枝,邀请他做英语讲师。罗秦则是回归家庭专心照顾孩子。贺梅在政府的安排下,在某公立小学借读,但因为中文基础差,所以只能降到二年级。
一家人回到湖南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件已经圆满结束时,2008年6月10日,贺绍强却突然在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向妻子罗秦索赔10万元人民币,并且分割儿子的抚养权。这个事情让罗秦有点措手不及,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她后来对记者透露,二人其实认识时间不长就在一起,性格磨合不了,在美国因为官司等事情忙忙碌碌,很多矛盾都被忽略了,回国后几乎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丈夫还动过几次手,她甚至报了警。
贺梅回国上小学
而贺绍强,一边对媒体解释,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离婚,只是要吓吓罗秦,一边却又坚决不撤诉。后来甚至公开表示,或许让贺梅回到家中,就是个错误,当初他早就想过放弃,是罗秦坚持,想要回女儿。
第十章:新的起点
时间来到2008年9月,因为贺绍强不给生活费,罗秦只得带着三个孩子,回了重庆娘家寻求帮助。但因为孩子们在美国长大,没有学籍,只能就读于国际双语学校。
但是罗秦没有这个经济能力,负担三个孩子的高昂学费。
后来川外附中的一位学生家长,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后,匿名帮三个孩子交了学费,这才让他们重返课堂。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国侨办特地出台了《华人华侨子女,回国接受义务教育规定》,从此归国华侨子女,可以在公立学校免费接受义务教育。
2009年,一直惦记着贺梅的贝克夫妇邀请她去美国玩。2011年夏天,贺梅和弟弟妹妹一起到美国孟菲斯过暑假,由贝克夫妇接待,他们希望以后每年贺梅都能过来。
贺梅和贝克家的孩子
2014年,通过拆迁补偿得到300万的罗秦,觉得女儿还是更适应美国的教育,就动起了让她回美读高中的念头。
她尝试着打电话给贝克夫妇,询问他们是否可以接纳贺梅,这对打了七年官司,几乎倾家荡产的夫妇毫不犹豫,欣然接受。
在国内的贺梅展示压岁钱
并且他们还愿意让贺梅的弟弟妹妹一同前往。后来因为不适应美国生活,贺梅弟弟返回国内。2019年,高中毕业后贺梅获得了田纳西州某私立高校的全额奖学金,她的妹妹也一直从高中读到本科毕业。
长大后的贺梅与她美国妹妹乔
回顾整个案件,这里面折射出了中美两国之间,社会文化的冲突。在七年漫长的诉讼期间,除了那些站出来,给予帮助和声援的华人,还有很多无偿为贺家提供法律援助的美国律师,以及那些许许多多支持贺家的美国民众。
贺梅和弟弟妹妹游玩北京
在这个事件里,其实没有赢家,孩子未满月时,贺家父母将她拱手相让,他们对这个错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贝克家为了得到贺梅,也用尽了各种手段,每个人都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而其中受伤最大的,无疑就是贺梅。
贺梅全家福
2020年,已经长大亭亭玉立的贺梅,接受了媒体采访,她公开谈论了过往,表示曾经不敢搜索自己的名字,但回忆过去是不可避免的,她已经能够接受这一切,拥抱过去包括聊到,已经渐行渐远的父亲。
贺梅接受美国媒体采访
贺梅说通常只有需要发布她照片的时候,贺绍强才会和她联系,一般的节日或自己生日,父亲都没有送过礼物,甚至连电话也不会打。
贺邵强
2024年,贺梅大学毕业,她目前已经掌握了三种语言,未来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外交官。
出处:见配图右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