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晓黎 张九陆

通过对中国运营商近期宽带数据的分析，可以发现运营商的宽带用户的增长是相当迅速的，增长率都在100%以上，中国电信的宽带用户增长率高达200%。然而与宽带业务相关的收入增长却与用户和带宽的增长不对称，其增长率还没有达到15%。运营商的宽带收入主要由宽带用户的接入费、宽带增值业务收入、宽带数据收入和网元出租业务收入四个部分组
成，其中后三部分的收入来自SP、CP等互联网服务和内容提供商的带宽使用费用和增值业务的收入分成。

仔细分析上图，可以发现，运营商的宽带增量与增收不同步的根本原因在于基本网元收入是不增反降的。在这当中，收入锐减的部分是SP、CP的带宽使用费用。而事实上，互联网服务和内容对运营商带宽资源的占用却是迅速增加的，似乎永远处于“饥渴”。固网运营商在宽带网上的投资比例也远大于宽带业务收入所占的比例。

那么，这种现状是产业发展的必然现象，还是一种“价格扭曲”？是否有办法避免？为此，记者采访了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忻展红教授。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

《通信产业报》：如何解释宽带业务这种增量不增收的现象呢？

忻展红：这一现象首先还要归为互联网上业务赢利模式的缺乏，曾经促进互联网迅速崛起又泡沫般破灭的“免费大餐”仍很盛行。其次，是互联网上迅速兴起的“对等网络”(P2P)的网络组织形式，它加剧了“免费大餐”。P2P的应用改变了传统的上网下载的模式，其克服了传统的客户机/服务器系统的一对一的传输方式，从传统的人与人、人与机器的交互交流模式转变为众多客户机(即宽带用户终端)之间分布式下载和交流共享模式，成为一种可以“无人值守”的多台机器之间的交互模式(“无人值守”的概念非常重要)。P2P的模式大大减轻了网站服务器这一“瓶颈”的吞吐量，但却导致互联网上流量的激增。而目前宽带网用户接入费主要采用包月制，P2P业务使网站接入带宽需求减少，自然导致增量不增收。

《通信产业报》：我们掌握的数据印证了您的解释。按照普遍接受的流量统计数据，目前P2P应用占带宽流量的50%～60%(白天)到90%(晚上)。

您认为电信运营商应该如何对应P2P？

忻展红：这个问题使我想到2005年在北京举办的国际电信流量大会上(ITC19)，我校程时端教授对大会主题报告“P2P算法”宣讲人的提问。提问的概要是，作为互联网应用的研究者和广大用户无疑都是拥护P2P的，但是电信运营商都抵制P2P，甚至希望能够封杀P2P，对此能有什么办法呢？宣讲人的回答是：P2P业务应用受到用户的欢迎，可以促进互联网用户的发展，运营商可以通过“扁平资费”和用户规模得到收益和补偿。

但我们应该看到，正如当时那位主题报告者指出，P2P应用的搜索运算量是和参与分布式下载终端数成非线性增长的，至少也平方量级的。由此可见，P2P业务的广泛应用和广泛参与，必然导致网络流量和带宽增长成倍甚至成几何级地超过用户数的增长，谁为此付费？这是一种新形势下的网络在外部的表现，大家都在探索它的解决方案。普遍的观点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倒退没有出路

《通信产业报》：那么，您怎么看待现在一些运营商改变宽带计费模式？

忻展红：宽带业务近几年来是电信运营商增长较快的业务之一，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从电信传统的按流量和时间计费的方式转向媒体式的“扁平资费”包月制。为什么包月制能促进宽带网用户的发展？这是由于用户上互联网的特征决定的，用户上网如果始终担心时间和流量，将很不高兴，必然制约上网用户的发展。因此，永久在线是互联网用户的必然诉求，这从互联网拨号接入费实行封顶的措施就可以看到端倪。

包月制对电信运营商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促进了用户快速发展，另一方面使用户无论从类型还是到业务都成为无差别的，所有那些所谓的市场细分、差异化等竞争策略都统统失效。P2P应用的大量出现，实际上打破了双刃剑的两刃平衡，使运营商的付出远远大于所得。这里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当初包月制资费制定是充分考虑了当时平均上网时长和平均流量的，而平均上网时长在当时是受到上网用户自身可支配时间(即“有人值守”方式)的制约的，用户不会也不可能为了占包月制的便宜而整天泡在网上。但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P2P的最主要应用为大容量文件的分布式下载，而不是实时收看，因此成为一种“无人值守”的机器对机器的交互方式，摆脱了网民自身可支配时间的约束。

这样，当初制定的包月制以及在竞争中不断下降的包月费无法覆盖“无人值守”带来的网络资源消耗。面对这种新的局面，运营商想到封杀P2P，或重新采用按流量计费的模式也是很自然的。但我个人认为从多个角度讲都是不可行的，首先用户采用包月制，本身就意味着与上网使用什么和上多少时间无关；其次，用户欢迎的，运营商不欢迎，如何发展互联网的新应用，封杀只能导致发展停滞；第三，在宽带网上运营商识别P2P和对流量计费的成本很高，其准确性难以保证，很难与用户达成共识，将来计费摩擦所带来的交易成本也会大幅增加。因此，借用现在一句常说的话：“倒退是没有出路的！”。

分级：全新的解决方案

《通信产业报》：运营商的两难境地有没有突破口？

忻展红：两难悖论世界上都是难解的，不可能一个方案、一个点子就解决了。但是积极向前走才是出路，我个人的看法是，对互联网业务进行全面的分类和标准化，特别是首先对P2P业务进行标准化，即在TCP/IP的架构下对P2P不同类型的业务进行具有法规意义下的标识，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互联网带宽消耗等级的标识。这种标准化工作是涉及互联网学术界、应用开发商、SP、CP提供商、电信运营商和互联网管制机构等各方的公平、公正、公开的工作，如果能够达成共识，将使互联网应用开发的独立性得到保障、为电信运营商根据业务特性实行不同捆绑和差别定价提供低成本计费的基础、用户根据需求和费用的正确关系，理性地消费互联网业务，管制机构依据标准监督SP、CP提供商和电信运营商的行为是否符合市场规律。显然这种标准化会促进宽带产业链和产业生态健康发展。

《通信产业报》：为什么标准化提供了低成本计费的基础？

忻展红：我们参考一下国外城市地铁的月票制度，就可以解决你的提问。国外大城市如同北京，现在已经有了6环道路，因此地铁通达的范围就可以分为6个不同的半径，若想不受区域限制就要缴最高的月票费。如果你只购买了最低月票，但你要去更远的地方，你就必须单独购买超出区域部分的票，否则被查出这段无票，将做出10倍以上的罚款。更有意思地是，为了避免大量游客购买月票、旬票和周票冲击上班族乘车高峰期，因此，又推出非高峰期使用的低价月票。

地铁在各国都跟电信业一样，是为公众服务的受管制的行业。地铁能够按照市场规律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互联网上就做不到？显然互联网应用和业务有了统一的标识，就可以做到差别定价，网站也必须对不同等级业务可能导致的不同价格明确标识，由用户在知情下自由选择。这样就不需要运营商去对每个用户分别按流量计费，更不用去封杀什么新的应用，只要新的应用必须事先注册业务等级，从而降低了计费成本。

最后，还有一点特别重要，就是互联网终端用户和SP、CP提供商都要向电信运营商交接入费，这就是所谓“双边市场”，这两边谁应该为高等级带宽业务付出更多的费用，这是地铁月票制不存在的问题。实际上，这是运营商的策略问题，在不同阶段给以两边不同的倾斜，甚至优惠，以期达到更快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