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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恋
网友【dreamer】 2005-06-11 12:56:39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4    1
“达夫,眼睛看我好吗?”高仲苑脸部神经隐隐抽动,趴在桌上对那个不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老板嚷道。

办公室里一片冷寂,背对着高仲苑的卫达夫没听见他的话,两眼直直望着办公室外令他着迷的女人。

高仲苑再也坐不住,站在桌前对卫达夫呼唤着,“我说,回神啦。”

卫达夫全心全意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女秘书,心神已脱离躯体,丝毫不理会高仲苑。

“老板,你在家吗?”高仲苑再次高声叫道。

卫达夫对周遭的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意乱情迷地瞅着女秘书俏丽柔婉的脸庞,愈看愈觉得她的气韵是增一分有余,损一分不足。她像是一幅图画,静静流动着挑人心弦的神态,恍若似曾相识,让他不能自制,也不愿停止欣赏她。

“卫达夫先生,你家失火了!”高仲苑的火气在肚内闷烧了起来,他忍不住拉起卫达夫的双耳大吼。“什么事?”卫达夫终于被他的声音吵醒了,他头也没回,只用一道不满又寒冽的声音,便凝冻住高仲苑所有的火气。

“什么事?你老看着那个女秘书,眼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高仲苑声音低沉地抗议不平等待遇。

“你?没有。”卫达夫横看他一眼后,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盯着女秘书。

“老板,你下班后再看女人好吗?”高仲苑的声音不禁拉高了些。

“我们谈到哪了?”卫达夫的姿势没改变,只是懒懒地侧过头问。

“谈?我在这里坐这么久,一直是我对我自己说话,你一句话都没说过。”高仲苑怪声怪气地叫道。

“你不吸引我,我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卫达夫一点也不觉得愧疚,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原因。

“你的注意力在她身上!请你拨出两分钟听我说话行不行?”高仲苑转动卫达夫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并且伸出两根手指恳求道。

“长话短说。”卫达夫考虑了一会儿,撇着嘴角瞪他。

“你之前的那个秘书呢?”说话时间头一次被限定,高仲苑不甘心地问。他那个长相安全又实用的女秘书怎么不在?

“生孩子去了。”卫达夫两手环胸,简单地回答。

“你从哪找来这么标致的女人当秘书?”高仲苑语气干涩地问。是谁多事找这种美女来扰乱他老板的心神?

“三个月前我那个要生产的秘书将她的朋友推荐给我。”卫达夫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笑,脸部刚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带着淡淡的喜悦。

“她推荐的就是这个美人?”那个秘书为什么不推荐个丑女来?美人倾城,这个美女已经让他的老板倾倒了。“她的确很美。”说着,卫达夫的眼神又从高仲苑的身上飘离,飞到窗外的女秘书身上。

再度被冷落的高仲苑将他的脸庞扳回来,在他耳边叫着:“回来、回来。”

“你还有话要问?”再三被打扰的卫达夫冷淡地推开他的手,眼底写满了不耐烦。

“那个把你迷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叫什么名字?”高仲苑忿忿不平地问。那个娇俏的女秘书从卫达夫这里得到的是柔情似水的眼神,而他却得到冷淡的对待。

“伊澄湘。”卫达夫像是在品味她的名字,轻轻地吐出,再细细地留在舌间回味。

“名字里那么多水,祸水。”高仲苑瞇眼瞪着他一脸沉醉的表情,哼着气骂向窗外的美人。

“高仲苑,她可没犯到你。”卫达夫伸手盖住高仲苑仇视的眼神,冷淡地警告他。

“她没犯到我?她这个祸水都淹没你这座金山寺了,我陪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高仲苑扳开他的手埋怨地说。美人当前,他成了空气中的浮游粒子,得不到老板的重视。

“在她的面前,你变得很渺小。”卫达夫不给情面,冷冷地陈述事实。

“你能把我变大一些吗?”高仲苑挫折地问。

卫达夫不以为然地看看高仲苑,而后不屑地扬起嘴角,“你以为你比她美?”

“没有,但我是你公司的重要干部,职位仅次于你,请你不要忽略我的存在。”

高仲苑咬着牙道。他不是女人当然不美,但论职位、较高低,他都比那个美女重要,为什么他们之间有那么大的差别待遇?

“抱歉,我完全忽略了。”卫达夫抬手爬梳长及肩膀的头发,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歉意。

“以前你挑秘书不是首重实用吗?怎么现在反而挑个像花瓶的女人?”外头那个美女就像是从古代诗画里走出来的仕女,怎么看都像是用来观赏那一型而不是实用型的,她若再披上彩带,他真的会以为那个女人是仙女投胎。

“一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冲动地想将她留下。她在公事上对我有没有帮助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每天看到她,她就合格了。”在见到她后,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将那套标准用在她身上,一种强烈的欲望让他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他说不出来,也无法解释。

“你会对女人有兴趣?”高仲苑皱着鼻子道,将手撑在桌面上看他。

以计算机业起家,在计算机制造业占有一席地位的卫达夫,整个人就像他所制造的电脑,呆板又无趣。

美丽的女人比不过他计算机里头的几何图案,绚烂的花花世界敌不过一个小小计算机芯片的魅力,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思考方式就像计算机,以简单的○和一组织一切,制式而又规律,从不跳机也少有当机,送上门来的女人被他当成小病毒,看不顺眼,很快地就会被他排除掉,而他本身就像是没有瑕疵的计算机程序,他的五官集合了所有男人欣羡的线条,高硕的身材有种浑然天成的勇者气势,但他却不懂得善用也不引以为傲,白白辜负了一张好脸孔,也辜负了许多暗许的芳心。

只是,这次那个叫伊澄湘的病毒,好象终于让计算机程序出了差错,使卫达夫完全当机了。

“我说不上来,我对她一直有种熟悉感,好象许久前就认识她,而当我看她的眼睛时,我觉得她好象也认识我。”卫达夫不解地摇头。她的眼神,从他见了第一眼就一直缠绕他到现在,熟悉的感觉笼罩在他和她之间,他明白,而且知道她也感觉到了。

“拜托,你看女人看不够,还要谈宿命论?”高仲苑呻吟一声。达夫不把女人当病毒已经很稀奇了,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见解?

“仲苑,她在躲我。”卫达夫突兀地道。

“躲你?”女人会躲他?年头变了?

“我常像这样整天盯着她看,我发现她偶尔也会偷偷看我,可是只要一被我发现,她就会赶紧转移目光,表情像是很心虚,又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每次他们眼神交会时,她便匆匆地转过头去。如果躲不掉,她会以一种谜样的眼神呆愣地望着他,他看不出她眼中的含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忙昏头了?对一个女人有这种遐想?”高仲苑认为这次病毒真的让卫达夫病发得很严重,已经引起幻觉了,接下来卫达夫如果说他有幻听,他也不意外。

“我正想将遐想化为行动。”卫达夫转首眺向窗外,他不再满足于与她之间无声的交流,他想知道更多。

“你想追她?”高仲苑听了他的话后心漏跳了整整三拍。达夫要追女人?他不是对女人冷感?

卫达夫又看伊澄湘看到出神,将高仲苑拋在身后。

“达夫?喂!”高仲苑发现他又灵魂出窍了,连忙贴在他的耳边叫道。他怎么有办法在短短几秒内就将心神完全投到另一个人身上?

“你在吵什么?”卫达夫烦躁地皱眉,将他推得远远的。

“董事长,我难得回国,你好歹也关心一下我这个总经理,怎么三个月不见,你就变得只会关心女人?”高仲苑摆出一张苦瓜脸,他不过是去了大陆三个月,达夫竟然整个人都变了?

“对不起,不由自主。”卫达夫嘴里这么说,但脸上丝毫不见歉疚。

“你迷恋上她了?”高仲苑随口问道,也许是那位病毒小姐的毒性太强,把达夫彻底毒化了。

“对。”卫达夫却是认真无比,铿锵有力地表示。

“你这样就承认?”高仲苑忍不住提高声调问道。他老实也要有个限度,就这么坦荡荡地说出来?没有人教过他含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迷恋她。”卫达夫觉得高仲苑问得莫名其妙,他承认自己的心事有什么不对?

“好吧,你迷恋她到什么程度?”高仲苑已经习惯了他的直言直语,只好挫败地问。

“无法解毒,见到她以后我睡不好也无法专心工作,她日日夜夜都在我的脑子里,我想要她,非常想。”她无时无刻都占满了他的脑海,但他不想将她逐出,反而想将她留在脑际里,反复地想她、念她。

“喂,你迷恋的秘书小姐站在门口脸红,你是不是该过一会儿再让你的毒性发作?”

高仲苑推推他的手肘提醒他,一边比向办公室的门口。

卫达夫依循高仲苑的手势望去,果然看到了伊澄湘抿紧了唇站在门口。“澄湘?”

“卫先生……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名。”伊澄湘红霞遍布满脸,低着头走近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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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达夫草草地签了名,在将文件交给她的时候不期然地问:“你听到了?”

“是的……”伊澄湘垂首低声地说,无法直视他过于真诚坦率的眼眸。

“还有事吗?”卫达夫偏着头寻找她水灵灵的眸子,想将她拉近看个仔细。

“没有。”伊澄湘尴尬地看着他握住她的手的大掌,进退不得间,她觉得他掌心的热力接通了她的血管,正慢慢地焚烧着她。

“手,达夫,你的手。”看到美女似水的容颜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红晕,高仲苑只好小声地提醒他还紧握着美女的手不放。

“噢。”卫达夫这才放开他不知是何时握住她的手,让她离去。

“卫达夫先生,下次说实话时请你小声点,隔墙有耳,你的女秘书脸皮没你那么厚。”高仲苑很想替他的老实脸红,摇头又叹息地拍着他的肩头。

“她会适应,就像你一样。”卫达夫痴恋地以眼神目送伊澄湘的身影,然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地转变,转过头来语气不善地问:“你没事从大陆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坐在这大半天了,你还问我找你做什么?”高仲苑又气又跳地问,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忽视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当然要问。”卫达夫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无聊,如果他知道的话何必多说废话?“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高仲苑气得猛踩地板,瞪着他老实又可恶的脸庞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卫达夫一派悠然自得,不把他的躁怒当一回事。

“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那他之前是在跟谁说话?他的背影还是办公室里的空气?

“没有,当时我在看澄湘。”卫达夫连遮掩的功夫也不做,直接告诉高仲苑他在这办公室里的地位形同废置。

“你……”高仲苑气得齿舌打结。

“你要不要说?不说就回大陆去工作,我是请你来工作,不像澄湘是请来给我看的。”卫达夫看他答不出什么话来,于是指着门口下逐客令,说完后又将椅子朝伊澄湘的方向摆正,准备再度欣赏心上人。

“慢着,达夫,你记得你说过要在大陆扩厂的那件事吗?”高仲苑拿着一叠厚厚的地图挡在他的眼前阻绝他的视线,提醒他曾交给自己的那件在大陆扩大建厂的公事。

“你找到合适的设厂地点了?”卫达夫的眼神停留在眼前的地图上三秒后,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我坐在这就是一直在和你谈这个。”高仲苑将地图摊放在桌上,转动卫达夫的椅子让他面对那些图。

“刚才是你说我看,我们什么也没谈。”卫达夫斜眼看着他,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满。“好……”高仲苑硬生生地咽下到了喉口的怒气,重新在他对面坐下。“我们再谈一次,这次你把眼睛定在我这边,别再去看那个被你弄得脸红的美女。”

“我尽量。”卫达夫不以为然地看着他酸酸臭臭的脸。

“我找了几个厂址,这些土地都已经买下,你选一个做主厂,其它的当零件厂,我会再做评估。”高仲苑气结地将一张张的地图拿给他评选。

翻了几张地图后,卫达夫两眼瞬亮地指着其中一张地图问道:“仲苑,这在哪里?”

高仲苑伸长了脖子看向他手中的图,“那个……在陕西的南部。”

卫达夫觉得自己在接触到那张图时,脑海像被雷电贯穿,耳际隆隆作响,他被一种庞大而混乱的噪音淹没,在不知名的声音里载浮载沉。他双手颤动地握着那张图,想静下脑海里杂乱飞掠的种种景象,在这同时,他的手指自图的下方不自主地缓缓挪移,往上、再往上,而后定在一个图点静止,他怔了一会,频眨着眼想把那个地点看仔细,当他睁大眼看清那个定点时,不知是从何处,竟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这些是我比较看好的厂址,你看看。”高仲苑没有留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另外拿了几张图递给他。

“我要设在这里。”卫达夫沙哑地开口,喉头间有一种苦涩的哽咽,和一种欲哭的情绪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陕西?你要挑这么远的?”高仲苑看了他手中的那张图后怪异地问,临海地区的商业较发达,信息也较先进,他怎么会不管地挑在大陆的内地?

“不远……”卫达夫开始不能遏止两手的颤抖,脑中某种遥远的情绪爆发开来,他极力稳住声调地说。

“我以为你会挑珠海,那里临海出口较方便,而你挑的陕西远在内陆,运输上比较不方便,也较不好掌控……”高仲苑还是不太同意他的决定,叨叨絮絮地向他提出谏言,然而卫达夫却忽然挥手把地图扫落桌面,强势地打断他的话。

“仲苑,就是陕西,而且要在这个地方。”卫达夫的脑海里掺杂了许多他不了解的紊乱,他不容置疑地指着图上的定点告诉他。

“有……有特别的理由吗?”高仲苑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手指的地点怔愣地问,完全不明白他情绪的起伏落差怎会突然变大。

“有。”他深吐了一口气,两手按在桌面上道。

“什么理由?”高仲苑竖耳倾听,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我不知道。”卫达夫闭上眼,两手伸进浓密的发里,头低垂在地图上。

“不知道算理由?”高仲苑搔着头问。

“对,可是我知道一定要在这里。”卫达夫抬起头来坚定地告诉他。一定得在这个地方!

高仲苑对他的坚持哑然无言,隐隐觉得他身上流露着不寻常的气息,可是又不知是哪不对劲。

卫达夫恍惚地看着那个总能让他手指准确找到的地点,朦胧间,他又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叹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 ※ ※

一个星期后,奉命再去大陆的高仲苑,再次由大陆返抵台湾,不同的是,此次他是带着忧郁的心情准备面对他的老板。

高仲苑沉吐了一口气,轻敲着卫达夫办公室的门,打断里头两个人的对谈。“我有坏消息。”

卫达夫和伊澄湘双双抬头看了他一眼。

“等等,我们在忙。”卫达夫打发地说,示意伊澄湘继续手上的公事。

“你们必须先听我这个。”高仲苑走到他们两人的面前,很严肃地表示。

“等我有空再说。”卫达夫扫了他一眼后,再对伊澄湘指示。“澄湘,继续你的报告。”

伊澄湘正要开口,高仲苑将手中的纸袋隔在他们两人之间。“这件事比你现在听的报告重要。”

“你一个小时后再来。”卫达夫伸手挪开那只纸袋,仍专注在他正在办的公事上。

“达夫,你指定的那个地方不能开发。”高仲苑无可奈何地表明来意。

“不能?为什么?”卫达夫的注意力转瞬间移转至他的身上。

“中共当局将那里列为古迹保护地,他们把这项开发案退回了。”高仲苑抿着嘴道,将纸袋里的相关文件交到卫达夫手上。

“古迹保护地?之前怎么没有相关的消息?”卫达夫读了上头的几段文字后,眼眸半瞇地问。

“这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早知道他会有这种表情,高仲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澄湘,你知道这件事吗?”卫达夫看向伊澄湘。她怎么没有告诉他?

“陕西方面并没有通知我。”伊澄湘也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她摇头表示不知情。“陕西方面没通知是因为我在那里,我想回来亲口告诉你。”高仲苑在两人疑惑的眼神移到他身上时解释道。

“为什么不在回来前通知我?”卫达夫的语气里有着相当的不满,出了这种事他还不马上报告?

“你那么坚持耍那块地,我在电话里哪能和你说得通?”高仲愿嘟嚷着,他就知道回来免不了要挨骂。

“你不是都勘查过了?怎么会突然变为古迹保护地?”卫达夫指责地问。他事前不都已经调查好了?为何在动工前才发现有什么古迹?

“我勘查的是地上,我不知道那块地的下面有珍贵的古迹。”他当初不知道要把地底下的东西算进去。

伊澄湘蹙紧了新月似的细眉。“地下?”

“考古学家已经进行研究了,初步了解,那块地属于一级古迹,我们不能动,你另换一个地点吧。”高仲苑不知道他的老板这么会选,随手一点也能选到个藏有国宝的土地。

“一级古迹?大陆现在哪还有什么一级古迹?”卫达夫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中国的古迹被盗的盗、被挖的挖,能够存留下来的,除了搬不动的大型建筑物外,其它的文物都在博物馆里。

“有,刚挖出来的,那块地的下面有一座公主陵。”高仲苑摸着鼻子道,他们已经挖到宝了。

一阵清楚的叹息声,伴随着高仲苑的话,轻轻地滑过他们周围的空气。

“嘘……那声音,你们听见了吗?”伊澄湘以手指点着唇示意他们噤声,抬头搜寻着。“听见了,是从哪传来的?”卫达夫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声音了,他也抬起头四处寻找着。

“什……什么声音?”高仲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降低了声音问他们。

“叹息声,有人在叹息。”伊澄湘淡淡地道,刚才地清楚地听见有人发出了沉沉的长叹声。

“你也听得见?”卫达夫讶然地问她。

“喂喂喂,现在不是七月半,别说这种会让人发毛的话。”高仲苑觉得室温在他们的交谈下变低了,他惶惑地搓着两只手臂。

“仲苑,你刚刚说那块地的下面有一座公主陵?”卫达夫拉着它的手问。

“大陆方面说那座公主陵是首次被挖掘出土,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古迹,因此不准我们开发那里,但他们会补偿我们,另选一块地给我们设厂。”高仲苑缓和了一下被他们弄得紧张的情绪后,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

“先把设厂的事摆一边,把话说清楚。”卫达夫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设厂的事,没来由的,公主陵这三个字出奇地吸引着他。
 0   2005-06-11 12:57:0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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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坚持要在那边设厂了?”高仲苑错愕地问。

“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选那个地点,他想知道那声叹息来自何处,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座公主陵。“高先生,那是哪一朝的公主陵?”伊澄湘好奇地问。

“唐朝。”

“不对,唐朝的宗坟不该盖在那个地方,那里离皇家陵太远了。”伊澄湘很快地反驳他,并且频频摇首。

“你……你又在说什么?”高仲苑害怕地问。她才说过什么叹息声,现在又说那座坟墓不该盖在那个地方?

“仲苑,她说得对,唐朝的皇家陵不可能在西方,应该集中在洛阳的北边才对。”

卫达夫也挥着手表示。

“你们对这种事都有研究?”高仲苑扬高了声音问。他们都对历史有研究?还都特别是有关坟墓的?

“我……我就是知道。”伊澄湘结结巴巴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高仲苑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又问另一个也有研究的人,“达夫,你呢?”

“直觉。”卫达夫也想不清楚,只能用这两个字解释。

“我怎么没有这种直觉?”高仲苑的疑心更深了。奇怪,为什么只有他对这种事特别迟顿?

“你有带照片回来吗?”伊澄湘望着他手里拿的纸袋问。

“有,这是前天照的,大陆的同志说,这座公主陵很罕见,没有和其它唐代皇室宗坟建在一起,独独被隔开在外。”高仲苑将照片拿出来给她,细心地说明。

“那个……公主叫什么名字?”几张陵墓的正面特写让伊澄湘觉得那些照片像会烫人似的,连忙将照片扔至桌上,将手按在胸前。

“叫什么?我找找。”高仲苑又在纸袋里翻翻我找,然后拿出一张文件。“在这里,她叫李湘,封号是紫阳公主。”卫达夫和伊澄湘同时刷白了脸色,震惊地嚷出声,“李湘?”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也知道这个人?”高仲苑睁大眼看他们惨白的神色,愈来愈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

“紫阳公主?紫阳公主--”卫达夫失神般喃喃自语着。

“澄湘,你在找什么?”高仲苑不明白地看着伊澄湘在桌上的照片中东翻西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伊澄湘不停地在那些照片中摸索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停不下她的双眼和双手。

“达夫,公主陵出土的地点在这里,也就是你指定要建厂的地方。”高仲苑拿起其中一幅墓门的正面照片给他看,摇晃着他的肩头。

“紫阳公主……”卫达夫痛苦地悟住双耳,颤抖地自椅子上跌跪在地上。

“喂,达夫,你怎么了?”高仲苑意外地看着他的举动,半跪在他的身边看他紧闭着双眼,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耳朵,耳朵……好痛。”卫达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着无数不同的声音流进他的耳朵里,使他剧痛不止。

“耳朵痛?”好端端的怎么会耳朵痛?

“我的耳边有好多声音……”许多声音掠耳而过,混杂成一串紊乱的声响,他不能辨识。然而正当他这么想时,那些声音却清晰了起来。

“什……什么声音?我什么也没听到!”高仲苑左右环顾,仍是没听见什么怪声。

“马蹄声……鼓声、刀声……”马蹄达达的声音在他耳际回响,一声声催人命的鼓声也在逼近,还有快刀划过耳边时的飒飒风声。

“你到底怎么了?别突然这样吓我。”高仲苑被他痛楚错乱的表情吓住了,跪在他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呜……”另一阵低低的哀鸣自高仲苑的身后传来。“澄湘?”高仲苑转过身来,赫然发现伊澄湘也跪倒在地上挣扎,照片四散了一地。

“我的耳朵好痛……”伊澄湘也处于相同的痛苦中,她用力地掩住双耳,不肯让那些声音流入她的其中。

“又是耳朵?你也听到那些什么马蹄声?”高仲苑慌了,想帮他帮不上忙,也不知从何帮起。

“不,不是,是水声……到处都是水声……”淙淙的水流声在她耳里急窜,她能听见水底气泡上涌的声音,能听见湍流在她耳边溅起的水花声,和那种陷入水底绝望挣扎的声音。

“水声?”高仲苑看她眼泪都溢出眼角了,无措地拍抚着她的肩。怎么他们两个人听到的不一样?

“有好多人在叫,还有哭声,他们在为谁哭?”太暗了,她看不见,那些哭泣声在她的头顶混合成一种哀伤的音律,离她愈来愈远,让她分不清、听不清。

“他们?我怎么都听不到你们所说的声音?”高仲苑左右两手各拉住他们一个,这办公室内除了他们两人的喘息外,他听不到其它声音。

卫达夫在深呼吸时睁开眼,见着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仲苑,把那些照片拿走。”

“照片?”高仲苑纳闷地问。

“拿走!”卫达夫在伊澄湘再度发出哀鸣时激动地吼。

高仲苑迅速将所有的照片放回纸袋里,然后伸手想将他扶起。“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我带你们上医院,你们忍着。”

“不必……”卫达夫摇晃着头,抽出他的手,慢慢地移向伊澄湘。

“什么不必,看看你们的样子!”高仲苑又伸手去拉他,卫达夫看不见他们死白的脸色,但他看得见。“没事,我好多了。”一靠近伊澄湘的身边,卫达夫觉得那些声音在眨眼间全抽离了他的脑海,他费力地拨开高仲苑的手,担心地问伊澄湘,“澄湘,你怎么样?”

“我……我也好多了,声音消失了……”伊澄湘眨去眼睫间的眼泪,其中只剩下远去的嗡嗡声。

“达夫,你们会这样,是这……这些照片有古怪吗?”高仲苑怕怕地指着手上的纸袋。“照片?让我看,让我看它。”伊澄湘仰起犹挂着清泪的脸庞看着那只纸袋,奋力地起身想去拿。

“你要看什么?”高仲苑看着她迥异的眼神,拿高了手里的纸袋,不敢轻易再拿给她。“另一座坟。”伊澄湘按着昏沉不清的脑袋。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另一座坟?”高仲苑愕然无比。他还没说出口,是谁告诉她的?

“澄湘,别看。”卫达夫快速地拉下她的手阻止她,不愿让她见到另一座坟。

“我要看。”伊澄湘推开他,走向高仲苑。

“仲苑,别给她,把公主陵的照片给我。”卫达夫一手拉着她,一手伸向高仲苑。

“不,你不要看公主陵。”伊澄湘喊道,赶忙拦下他的手。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高仲苑退后一步,瞠大了眼问他们。

“不要让他看公主陵。”伊澄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但她就是不想让他见到那座陵。

“都不要看,免得你们又说听到了什么怪声音,这些照片不吉利,我烧了它们。”

高仲苑看着他们两个昏乱的表情,站在远处扬高了手中的纸袋。

“不能烧!”他们同声阻止,停下了两人间的拉扯。

“那我们大家都别看,都冷静一点,冷静。”高仲苑将纸袋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走到他们的面前,一手一个地带他们坐下。

“仲苑,我要去。”卫达夫坐在椅上,铁灰着一张脸说道。

“去哪里?”才产生那些奇怪的反应,他现在又想做什么?

卫达夫拭去额际的汗珠,“陕西。”

“你去陕西做什么?”

“我要看公主陵。”卫达夫疲惫地说,有人在呼唤他,呼唤他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地方。“你这个样子能去吗?”他的脸色像是生过一场重病,这样子怎么禁得起奔波?

“我可以。”卫达夫用力地点头。

“我也要去。”伊澄湘也做了同样的要求。

“澄湘,你要去看另一座坟?”高仲苑看她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感觉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对,我要看它。”胸中有股悸痛催促她必须去找、去看,她要找出那些声音的来源,和那座她不知为何知道的坟。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和澄湘留在台湾,你们都别去看坟墓,你们跟坟墓不合。”高仲苑满心的不安,想劝服他们两个人。

“不,我想看公主陵,我要亲眼看它。”卫达夫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让我去,我必须见到另一座坟。”伊澄湘紧握着他的手,以眼神祈求他。

“你们……”高仲苑为难地看着他们两个同样固执的表情,忽然有种想大叫的冲动。这是怎么回事?
 0   2005-06-11 12:57:2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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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情形,我们能逃出来,是命大。”高仲苑在投宿的饭店里,心有余悸地道。

卫达夫望着灰蒙蒙的天际,轻叹口气,“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不知道,要看老天爷。”高仲苑烦乱地道。这里三不五时就下雨,大陆气象台的气象报告根本就不准。

“我想要再去一趟公主陵。”伊澄湘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心思烦乱地道。

“甭去了,进不去了。”高仲苑甩甩手,没有人可以再去逛那座怪墓了。

“为什么进不去?”卫达夫转过头来紧张地问。

“公主陵被埋起来了,埋在石堆里,阳硕还留在那边看灾情。”听到公主陵被埋起来的消息后,高仲苑有种感激的心情,至少他不必再看他们两个情绪失常。

“我们出来时整座陵还好好的,怎么会被埋了?”卫达夫语气慌乱又急躁,当初不是只有塌了半边的墓道吗?

“我们走后公主陵上头的岩石就垮下来,使公主陵全塌了,现在那座山只剩一堆岩石。”还好他们撤退得快,如果慢了半天,只怕现在要陪那个公主长住地底了。

“紫阳公主怎么样?”卫达夫不知该怎么承受这个消息,捉紧高仲苑的手臂,心急地问。

“什么怎么样?那个公主死了一千多年了,她还能怎么样?”高仲苑拨开他的手叫道,那女人还能再死一次吗?

“我是说……公主的身躯呢?有没有及时运出来?”卫达夫不想解释,心慌意乱地问。“一部份的陪葬物是搬出来了,但那个翡翠棺太庞大又太重,来不及运出。”要心痛也不是因为那个死人,他可惜的是那个可以让人变成大富翁的棺材。

“高先生,卫风的坟呢?是否安然无缺?”伊澄湘情急地站起来。他呢?那个让她心神难宁的男人呢?

“很不幸,也陷下去了,踉公主陵一起被岩石埋没了。”高仲苑皱着眉看她奇怪的表情。

“卫风……他不在了?”伊澄湘难掩悲伤的情绪,落寞地坐在椅子上。

“澄湘,他本来就不在,他也死了一千多年了。”高仲苑嘴硬心软地低下身子告诉她,见大美女一副失落的样子他也不舍。

“他在,卫风他在那个地方。”伊澄湘执着地告诉他,她知道卫风还在那个地方,就像卫达夫说的一样,他一直都在。

“你接下来要告诉我卫风会复活吗?求求你别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吓我,我最近被你吓够了。”高仲苑跳起来叫道,她说过的话一一被印证,如果她现在说卫风会从坟里爬起来,他也会相信。

“能不能把卫风挖出来?可以搬动岩石吗?”伊澄湘抹去涌上眼眶的泪水,带着一丝希望问。

“澄湘,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死了一千年的男人?”

高仲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一个千年前的男人而哭。

“他没有死,他没有……”伊澄湘闭上眼叫道,泪水又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天,又来了,什么叫没死?”高仲苑丧气地问。难道那个男人真的会爬出石头堆吗?

“我正在理清头绪,你别再吵了行吗?”也不知是哪来的脾气,她扯着嗓子对他吼。

“澄湘,你有脾气?”高仲苑瞪大了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古典美女发火。

“我……对不起,我也不晓得我是怎么搞的……”伊澄湘眼眸转了转,掩着唇对他道歉,她甚至不晓得她会用这种音量跟人说话。

“你还有更多的情绪,只是你还没醒。”卫达夫在她身边观察了许久,淡淡地告诉她。

“更多的情绪?我有,我讨厌这块土地,我讨厌那些怪声音,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伊澄湘掩着脸难受地道,从来到这个地方起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别人窃占了,不由自主的话语,不由自主的眼泪,她不再是她,而她也不知道她又是谁。

卫达夫在她的面前蹲下,拉开她覆脸的双手,目光深奥难懂地看着她。“包括卫风?”

“他……他不……不是那样的……”伊澄湘半垂着眼睫,提起卫风她就觉得脑中无比紊乱,浓厚的哀伤再度漫上心头。

“你对他存有什么感觉?你对我又存有什么感觉?”卫达夫以手掌接下了她滴落的泪水,而后缓缓合上手掌,贴近心房。

“我说不上来,我不懂那是伤心还是难过,或者是……内疚。”一些细微而喧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倾诉,她捉不住那些声音的源头,只觉得伤感,和莫名的内疚。

“为什么要觉得内疚?你没做错什么事。”卫达夫抚着她纤柔美丽的脸庞,他不了解她怎么会这么想,有罪的人不是她,在故事里也没有罪人,只有遗憾。

“没有的话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伊澄湘仰起惊慌的脸孔,口气饱含疑问,盘旋在心底的内疚心情是如此的真切,彷佛在岁月中重生,告诉她,她曾经错过。

“这要靠你自己去想、去记起来。”卫达夫柔柔地哄着,也许她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她总会想通,就如他一样。

“达夫,连你也相信怪力乱神?”高仲苑抚着隐隐作疼的额际。

“你别打岔。”卫达夫瞪他一眼,他就要堆砌起她的记忆,偏偏就有人要在旁边打扰。“我不能不打岔,你们的表情比那两个作古的死人还要生硬。”他们不晓得他们的脸孔很吓人吗?像是被抽离了灵魂,变成两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们的心情很乱,住嘴。”卫达夫忍不住想将他的嘴封起来。

“再乱也要给我一个头绪,从见到那个墓的照片起你们就不对劲,先是听到叹息声,又是刀声、水声的,来到公主陵你们更不对劲了,两个都会通灵,比考古学者还清楚那两座坟和坟里的人,你们有谁能说明理由吗?”高仲苑认为他有权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变化莫名的行为举止的原因。

“不要问我,去问那两座坟!”伊澄湘扶着额低低的嚷道,有一种疲倦,是那样地深入她的骨髓,沉重地压打着她,让她愈想愈乱,痛悔恨憾的心情涌上心头。

“澄湘,墓里的人没告诉你吗?”卫达夫握着她的肩头追问。

“墓里有谁会告诉我?”她微弱地反问,无论她在墓里曾经经历过什么,她现在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你没听见、没看见?”卫达夫不相信她会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他锐利的黑眸闪着盈亮的光芒,像要看穿她似的。

“没有、没有,我的脑子乱七八糟的,我甚至无法思考,我到底是怎么了?”伊澄湘激烈地抗辩,爱恨交杂的情绪就像处在醒与睡的交界,那时她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她也分不清,但她知道要抗拒这份感觉,不能让这份感觉苏醒。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墓里……还有其它的人?”

高仲苑抖瑟地问道,那时墓里头还有别的人存在?

“你不认识的人,你不会知道的。”卫达夫干脆地打发他的问题,注意力集中在伊澄湘的身上。

“我也不想知道,我想回台湾。”伊澄湘霍然站起,亟欲逃离让她失去理智的国度。

“为什么?”卫达夫握住她的手,让她挣不开。

“我要离开这块土地,离开这里。”在这块土地上她几乎就要窒息了,她必须将自己拯救出来。

“你还不能走。”卫达夫望着她。她还有未了的事、未了的心愿,以及未了的他,所以不能走。

“我必须走,我待不下去了。”伊澄湘神情哀伤地对他道,她必须在那种遥远的创痛将她攻陷之前离开。

“你想要逃避?”卫达夫有些失望地问,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躲。

伊澄湘奋力挣脱他的掌握,嘶喊反问:“我逃避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问我些奇怪的问题?”对于他尖锐的问题,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你还不知道?”怎么会?他一看到公主陵就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为什么她却不记得?

“不知道、不知道,这句话我说过好多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伊澄湘捂着双耳嚷道,不知不觉间,眼泪夺眶而出。
 0   2005-06-11 12:58:3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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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要看她眼底的真心,他得确认。

伊澄湘迎向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不——知——道。”

卫达夫愣了一会,而后,他慢慢地开口,“好,我们明天一起走。”

伊澄湘迅速避开他的眼,抬头朢了望外头的雨势,起身拿了件衣裳便往门外走,“我出去一会儿,晚点会回来。”

“澄湘,你要去哪里?”高仲苑在她身后问。

伊澄湘并不回答,反而疾步离开。

卫达夫没有拦她,只是走到窗边看她小小的身子没人雨幕中,忽然开口,“仲苑,我要那幅画。”

“什么画?”

“紫阳公主的画像。”他要那名抿唇而笑的女子,他要她的躯体和她的灵魂,他要她完整的重回他的生命中。

“那个是中共的国家古迹,他们不可能给你。”那幅有着千年历史的画是无价之宝,怎么有可能割爱给他?

“我要那幅画。”卫达夫顽固如石地再次声明,那幅画是重要的记忆,而不是任由他人参观的古玩。

“你口口声声说要,你要我去把画偷来吗?”高仲苑跳脚地问,强求也求不来,都说拿不到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不管,不管用什么手段,你盗也要给我盗来。”卫达夫不容拒绝,一再地将难题扔给他去处理。

“我不能当盗墓贼,被捉到的话我下半辈子都要被关在牢里。”高仲苑又嚷又叫,考古人员说过那是贵重的珍宝,如果失踪的话,下场不堪设想。

“去找阳硕帮忙,不论是用买、用偷,我就是要拿到它,它要和我一起回台湾,回来我的身边。”卫达夫意志坚定。那张在凝碧池畔为他绽放笑意的容颜只属于他,无论是前人还是现者,都是他的。

“回来你身边?那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高仲苑试着跟他讲道理。

“它是我的,把它拿回来。”卫达夫拉扯着他的衣领命令道,表情肃然又冷清。

“你……就算我把东西偷到手了,带着那幅画,我怎么过海关?”高仲苑挫败地吼,他要怎么把那东西带出境?

“自己解决,办好这件事。”卫达夫不在乎也不管,他放开高仲苑的衣领,随手拿了件防雨的大衣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高仲苑跑到他的面前拦下他。

“我去追她。”他已经给她时间思索,但既然她想不出来,那么现在该是要让她醒来的时候了。

“追谁?”高仲苑看他的眼神异常炯亮,忍不住更捉紧他的手,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紫阳公主。”卫达夫沉静、和缓地道。

“紫……紫阳公主?你真的被那座墓弄得神智不清了?”高仲苑打了个冷颤。疯了,达夫是被卷入什么样的漩涡里才会变得这般神智不清?

“放手,我不能再等待,她为我做了太多,我一定得让她知道。”卫达夫推开他,迈开大步出门去寻找。

“达夫,回来,回来!”高仲苑对着他的背影徒劳无功地喊着。

※ ※ ※

绵绵的雨势中,伊澄湘站在河岸上,遥望着曾经高耸、现已颓倒淹没在岩石堆里的公主陵。

恍惚中,她彷佛走进历史,衣着鲜丽的人们的倒影映在水面上,在水面腾起又坠落,滚滚河水吞噬了一抹又一抹的人影,她才看清楚,便又消失,如此反复,使她只能见到一道令人费解的流光。

一阵温暖的鼻息在她耳边吹拂,她仰起布满雨水的脸庞侧首看去。

“卫先生?”伊澄湘望着他冷然的表情,胸腔中有股似睯相识的气息,远远的、摸不清的感觉,从他的身上散发传流到她的身上。“你来这做什么?”

卫达夫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水珠,然而雨水又迅速地覆上她的脸,于是他将她纳入怀中,敞开大衣为她遮雨。

“明天就要离开了,我想再看他一眼。”伊澄湘似乎是被雨水冻得没有知觉了,她安适地靠在他的怀中,不挣扎也不反抗,反而觉得这个姿势再自然不过。

“看谁?”看着她那种熟悉的眼神,卫达夫必须压抑下想将她揉进他身体里的冲动,才能把话说出口。

“卫风。”伊澄湘隔着河水,黯然地望着对岸的岩石堆。

“想看他怎么不过去看?”卫达夫环着她的腰轻推着她前进。

伊澄湘猛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我……我过不去。”

卫达夫忽然弯下身打横抱起她。“我抱你过去。”

“谢谢……我在这看就好了。”伊澄湘望着河水,不自在地推着他的胸膛。

“你这么怕水?”卫达夫将她抱得更高,与她眼眉齐对。

“天生的,我也没有办法。”伊澄湘明媚的眼瞳不安地睁大,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上次带你过去时曾让你沾到半点水吗?”卫达夫与她脸颊相贴,觉得她像是雪花做的,轻易便能将他掩覆。

“没有……但是我不想再来一次。”伊澄湘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面泛红潮,被他高高地抱着不能动弹,只能低垂着脸回答他。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把眼睛闭上。”卫达夫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两脚踏人水中。

“卫先生!”伊澄湘害怕地闭上双眼,两手环抱着他的颈子。

“别担心,我会走得很快,当你张开眼时我们就在对岸了。”卫达夫快速地朝对岸走去。

伊澄湘紧紧地抱着他不敢睁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水流声,只去感觉他稳定的步伐规律地摆动。“到了吗?”

“你可以把眼睛张开了。”卫达夫很快就来到岸上,僵硬着胸膛对她道。

伊澄湘松开手,轻巧地自他身上跃下,看着眼前的岩石堆,心情变得沉重。“卫风……他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来看他?”卫达夫将她拉回身边,低下头来占据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其它东西。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一千多年,我想陪他一会儿。”伊澄湘虽然不明白自己怪异的举止是为了什么,但她说出她唯一知道的原因——她想陪伴这个孤独男子。

“他对你代表着什么意义?”卫达夫的眼神闪了闪,微偏着头,凝睇着她。

“他……我也不知道。”他紊乱的呼吸让她迷惑。

“你还像以前一样爱他吗?”卫达夫清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是朗朗晴空响起一声雷。

伊澄湘愕然。“你说什么?”

“你爱他,是不是?”他的双手缓缓地覆上她的脸颊,将她捧在掌心间。

“爱?我对他的情绪是爱?”那种挟带着创痛的感觉会是爱?她不能相信,也觉得牵强。

“这样你会记得吗?”卫达夫毫无预警地覆上她的唇,在她的唇间吹吐出许久前曾经给予过的深情,想要唤醒她。

“你……”当他挪开唇时她哑然地望着他,复杂的情绪充塞心中,焚烧着她的理智,他温暖的气息还停留在她的口中。

“这感觉不能令你想起来?”卫达夫又用那种谜样的眼神看她,刻意以唇摩挲着她的唇角。

“你是谁?”细细密密的鼓噪侵占她的感官,蠢蠢挣动,她捂着悸动的胸口问他。

“卫达夫。”他的眼瞳流转着波光,贴近她的脸庞。

“不对……你不是。”伊澄湘按着他的胸膛阻止他,她看见的不是卫达夫,这么对待她的人不是卫达夫。

“不然我是谁?”卫达夫的脸上浮起明亮的光彩,双手环住她的腰,拉近被她阻绝的距离。

“你变得不一样,你和以前的卫达夫不同。”伊澄湘心慌慌地道。眼神,是眼神,她没有看过他这种柔情似水的眼柙。
 0   2005-06-11 12:58:5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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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变了,看清楚,我不再是千百年前的那个男人,现在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卫达夫像摆脱了千百年来沉重的束缚,终于能明白地告诉她。

“你不是他……”伊澄湘有些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他是已死去的卫风?

“这辈子虽不是,但我仍是他。”卫达夫气定神闲地道。

“你是你,卫风是卫风,你们不同。”伊澄湘难以置信地推着他,惶然又害怕。

“一样的,承认我有那么困难吗?为什么你不肯想起来?”他把她的惊惶看进眼底,心底有种被撕扯的疼痛。

“我听不懂……我要回饭店了。”伊澄湘挣脱出他的环抱,转身想远离,逃得愈远愈好。

当她进退不得地站在岸边时,卫达夫来到她的身后。“你怕水,你过不去。”

“请你……带我过去。”伊澄湘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好绞扭着袖口哀哀恳求。

“好。”卫达夫一口应允,将她抱起,感觉她抱紧了他后即快速步入水中。

“卫先生?”一直闭着眼睛的伊澄湘,在发现他忽然停止走动时不禁睁开双眼,惊吓地发现他们正站在河流的中央。

“叫我达夫。”卫达夫对她生疏得近乎客气的称呼很反感。

“达夫,抱我过去。”伊澄湘立刻从善如流,只盼望他能赶快让她离开这个梦魇。

“在过去之前先解开我的疑问。”卫达夫与她讨价还价。

“你有什么问题等我上岸后我再回答你。”伊澄湘的脸都吓白了,不由自主地搂着他,全身微微颤抖。

“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水?”要得到答案,只能站在这里让她面对恐惧,否则他没有别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快走。”伊澄湘摇晃着头,不停地推着他的肩膀要他快走。

“澄湘,回答我的问题。”卫达夫极有耐心地站在湍急的水中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求求你快带我过去。”恐惧升到顶点,伊澄湘眼底泪花乱窜,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伏在他胸口哀鸣。

“告诉我。”卫达夫把她抱得更紧,稍加抚慰,仍在等待着。

“我怕水,我怕我会溺死。”伊澄湘因为恐惧而卸下所有防备,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怕溺死?你曾溺水过吗?”卫达夫又问。

“没有,我说过我天生就怕水。”

“那不是天生,那是前世的记忆。”卫达夫不慌不忙地更正她的观念。

“我不知道是不是记忆,我只知道我会不能呼吸,我喘不过气来。”有记忆以来她便知道她该远离水,哪怕是小小的水塘也能让她受到惊吓。

“死亡让你觉得很痛苦,所以你不愿意再面对水?”

感觉她的泪水流到颈窝,他有些动摇了。同样是遭逢死亡,为什么他没有痛苦的回忆,她却有?

“不是的,我是怕一个人孤单的留在水里。不要再说假设的问题了。”伊澄湘哭泣地请求道。

“澄湘,如果我说你曾溺死在水里呢?”卫达夫将她抬抱得更高,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没有!”伊澄湘绝望地叫道。她没有,她不像那个李湘死在水里。

“你有,你知道的,不然你不会这么怕,仔细去回想。”卫达夫不肯放弃,非要把她封缄的记忆挖出来。

“你要我想什么?”伊澄湘不敢下水又不敢离开他身上,别无他法,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当你溺水的时候,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想起那个考古人员说过的话,她抱着他一起沉入水中,即使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与他履行那一场死亡的盟约。

伊澄湘首次顺着他的话去深思,从幽深的记忆谷底,一幕可怕的景象跳出她的脑海,让她不禁急促地喘息。

“澄湘,你再不说我要放手了。”卫达夫轻声地威胁着。

伊澄湘连忙揽紧他。“别放手,我说。不只,水里不只我一个人。”

“那还有谁?”卫达夫决定把握机会,让她一次想得彻底明白。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孔,人暗了。”伊澄湘紧闭着眼,挺直了背脊战栗着,彷佛又感受到了那种冰冷幽暗,那种窒息的绝望。

“你知道他是谁,不必看你也知道。”卫达夫稳稳地抱牢她,用言语诱引她更深入地思考。

“他像水一样冷,我感觉不到他。”伊澄湘排拒着,她不要那种温度,她不要抱着那样冰冷的身躯。“告诉我,你在水底看见谁?”卫达夫知道自己把她通到极限了,心疼之余却又不肯放弃。

“卫风。”伊澄湘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眼泪扑簌簌滑下。

“那你现在看的人是谁?”卫达夫眼底亦闪着泪光,颤巍巍地问。

“你。”伊澄湘看见他眼底的情伤,以为梦中那细长温柔的双眼又在召唤她。

“我是谁?”

“卫风……”伊澄湘抚摸着他的脸,忍不住将脸贴上他的,在他耳边啜泣,将他和梦境里的人影重叠。

“你叫我卫风?”卫达夫喜不自胜地扬起笑容,抱着她在水中旋转。

“让我上岸,让我离开水里,算我求你。”伊澄湘在他移动时惊醒了过来,梦境突然远离,只剩下恐惧,再也想不起其它。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卫达夫连忙抱她上岸,在她耳边轻哄着。

“你利用我的弱点,你卑鄙……”伊澄湘哽咽地说,两手不停捶打着他。

“对不起。”卫达夫将她放下来,搂进怀里道歉。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我能离开了吧?”伊澄湘拭去眼角的泪水忿忿地质问,用力地推开他。

“你哪儿都不去,你该回来了。”卫达夫不愿再放手,转瞬间又将她拉回他的怀抱中。“回来?”伊澄湘错愕地问。回来是什么意思?她要回去哪里?

“再叫我一次,再让我听一次我的名字。”卫达夫低着头殷殷地请求。

“达……卫风。”伊澄湘茫茫然地说,一瞬间,她竟分不清他究竟是谁!

卫达夫精确地攫住她的唇,在冷冷的雨丝中,让两个人的身子因吻而火热的燃烧,就如千百年前一样,然而,他却尝到她的泪。

卫达夫松开她,看见她震愕又不愿相信的表情。

“我……”伊澄湘掩着唇往后退,对他摇首否认,并且转身飞奔远离他。

“紫阳!”卫达夫大声地喊。

伊澄湘的脚步因这个名字顿住,在田垄的另一端,她震骛地旋身看他。

“我并没有忘记,我记得你。”
 0   2005-06-11 12:59: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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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殿

金壁玉阶的寝宫烛光灿灿,垂下的紫茸云气帐内,有两道相依偎的人影。

“后日你就要和亲了。”卫风对着在他怀里微微抖瑟的李湘说道。

“我不离宫出嫁,我不和亲,我不离开你。”李湘勉力撑起身子,在他的怀中转身,明确地告诉他。

“你身为公主,不能抗旨。”卫风的笑容里有着无奈,他轻点着她的唇,缓缓摇头。

“不抗旨,和亲便是要我死,我再去求父皇,请他另择适当人选前去和亲。”李湘心如刀割,忍不住握紧他的手。

“紫阳,这事早已定了,皇上不可能改诏。”卫风将她的双手合握在掌心,让她怕冷的小手汲取他的温度。

“父皇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我去向他禀明,叫他成全我们。”他会成全的,他是那么疼爱她,自小无论珍宝玉翠只要她开口请求,他都毫不吝啬地赐给她,这次,她只向他要求一名情人。

“你知道我们的身分,你贵为公主,而我只是禁军统领,皇上不会将你指给我的。”

卫风很清楚,他是如此的卑微,无法与万金之躯的她匹配。

“那我们私走,你先出宫,我找到机会定会情奔,我们逃到千里之外。”李湘急急地说,渴望能与他携手逃离。

“你走不得,也走不掉,皇上最疼爱你,无论我们逃到哪里,皇上总会找到。”

卫风喟然地叹息。

李湘望着他清澈的瞳眸,“难道你忍心看我嫁给别人?如果是这样,我情愿和你共赴黄泉。”

“我们若有翅膀,就能穿越皇宫的城墙,展翅高飞,活得自由又自在。”卫风抚着她白皙的脸蛋,想象两人只是平民百姓,她笑吟吟地望着他……

“一日生在皇室,一日便不能自由。卫风,带我走。”李湘声音里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并且包含着绝望。

“紫阳,你怕死吗?”卫风抬起她的下颚,嘴角漾起一抹不悔不惧的笑容。

“和你在一起,不怕。”李湘完全明白他的心意,她靠近他的颈窝,以坚定的语气告诉他。

“那么,我们一同沉水。”卫风像是放松了紧绷许久的神经,坦然自在地说。

“沉水?”李湘仰起头望着他。他真的肯与她一块死?

“你不愿意?”卫风眼瞳里没有犹疑,坚贞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

“我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李湘似悲若喜,双手奋力环绕他的胸膛,恳切地说出心中的话。

“我们在水底做一对鸳鸯,在你最爱的凝碧池里,水底有我、有你,没有人可以将我们拆散。”卫风深情款款地说,贴合她的身体、她的面容,和她的心。

“一道走吗?”李湘颓然地流泪,要走,她不要单飞,她要成双。

“别哭,我们一起上路。”卫风安抚地吻去她的泪,将她深深地纳入怀里。

李湘抽出他随身的短刀,分别截下两人的一段发,结成一个同心结,拉着他的手一起握住。“这是我们的发,结同心,我认定你,你能明白吗?”

“我也认定你,如有来世,我们定会再相见。”卫风说得斩钉截铁,看着他们手里的同心结。

“会有轮回吗?”李湘渴望地间。

“会有的。”卫风吻着她的唇,热烈地诉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无论是人世或阴曹,与子偕老。”李湘酸楚地绽开笑靥,含泪的双眼,像一句诺言,在烛光下闪闪生辉。

“三更过后,我们到凝碧池去。”卫风热切地在她耳边说道。

未到三更,急促的脚步声刮破宁静。

“公主,御林军闯进殿里来了。”奴婢翠娥在门外喊道,惊醒房内的一对鸳鸯。

李湘张大了水眸。“御林军?何故深夜阔人紫阳殿?”

“他们要来揖拿卫统领,是皇上亲自下诏的。”翠娥语气充满惊惶。

“父皇……翠娥,去拦着,将他们拦着。”李湘心思慌乱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仓卒地告诉她。

“是。”翠娥领命匆促离去。

“父皇不留情了,你快走,出宫去,离这愈远愈好。”李湘握着卫风的手拉他下榻,帮他整束衣装,催他快走。

“你在这,我无处可走,我不走。”卫风执起她的手,固执地说。他不走,没有她,他哪里都无法去。

“你若不走,你会被降死罪。”李湘感觉死亡正悄悄的逼近他,但她不允许,她要奋力一搏。

“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早已是死罪之身,生无可恋,别担心了。”卫风抚着她线条紧绷的脸庞,轻柔地对她微笑。生命无她便无光彩,失去她,他已是了无生趣。

“卫风……”他的心意已定,李湘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要忘记,这个,你千万不能忘。”卫风的吻缠绕着她,像要给她一个永恒的诺言。

李湘拚命地想留住他的吻,喘息地拥抱他。

“不管将会如何,你记得,我无怨,也无悔。”卫风依恋地在她唇上道,将她紧拥。

“公主,他们闯进来了。”翠娥急冲冲地进入房内通报。

更快的,一群银锦装束、手持长剑的男子汹涌而入,身后跟着一群宫女。

“公主,属下冒犯了。”御林军统领对李湘跪地禀报,而后扬起手指向卫风。“捉住他。”

“慢着,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李湘眼看他将被带走赶忙要阻止,四、五名宫女却将她紧紧捉住,让她痛哼了一声。

“紫阳!放开她。”卫风旋身跃至她的身侧,快速地出手袭向捉住李湘的宫女,将她们飞扫至墙角。他将李湘搂入怀里,一手抽出腰际的长剑,捍卫地环视周遭。

“卫统领,请放下兵刃随我们来。”御林军统领拔剑出鞘,口气冷然地道。

“随你们去哪?”卫风的剑尖指地,不退让,也不逃避。

御林军统领上前一步。“皇上有旨。”

“旨意是什么?”卫风仍不收回手中的剑,环搂着李湘的腰让她站定。

“卫统领随我们来便知。”御林军统领望着他们两人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不,他不去,在我没见到我父皇的旨意前,谁都不许动他。”李湘挣脱卫风的手,挡在卫风的身前护卫他。

“我等食君之禄,不能不从主意。”御林军统领跪了下来请求她。

“在紫阳殿内我即是主,谁动了他就是冒犯主。”李湘语调威严,谁都不许从她这里捉人。

“卫统领,皇上要你即刻交出交出统领领章和赐剑。”御林军统领不敢冒犯李湘,转而抬头对卫风说道。

卫风怔了一下,握剑的手加重力道。“皇上要我死?”

“属下……不知。”御林军统领说不出口,将脸别了过去。

“我不信,我要见父皇。”李湘的双手垂了下来,掩着唇,惶惶地摇首。

“皇上有旨,在公主和亲前拒见公主。”御林军统领又道,打消李湘救卫风的唯一方法。

“翠娥,去通报,我要见父皇。”李湘声音微颤地喊。她不信,宠爱她的父皇竟要她的情人死?!

御林军统领命人拦下欲去通报求见的翠娥。“皇上不见紫阳殿的任何人,包括紫阳公主。”

卫风沉默了许久,收剑入鞘,并且卸下系在腰间的领章,轻轻推开身前的李湘,将两者交给御林军统领。“拿去,我跟你们走。”

“卫风,不能。”李湘拉着他的心手不停地打颤。

“若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卫风释出一抹笑容,握住她的手拉向他的胸膛。

“你要做我父皇的忠臣,还是我的情人?”李湘的心惶然欲碎。他尽忠,那谁来让她尽情?

“紫阳,你该明白,我们这一世是不可能了。”卫风低声地告诉她。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拿着,你忘了吗?”李湘自袖里拿出他们结在一起的发交至他的手里,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我没忘,只是我不能与你一道走,紫阳,你要坚强,熬下去,你要活下去。”

卫风低首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他不舍得正值青春的她与他共赴黄泉。

“你不能毁约,我熬不下去,如果你因我而死,我会恨我自己。”李湘奋力嘶喊,觉得心被他的话撕碎。果真如此,她会恨她自己,即使她不死,她会恨一生。

“别恨自己,这一生我得到了你的情爱,我要的只有这些,即便是爱你有罪,我亦无怨无悔。”卫风极尽温存地搂抱着她,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
 0   2005-06-11 12:59:5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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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留下我。”泪水滑落脸颊,李湘紧紧握住他胸前的衣衫不让他走。

“紫阳,如果有来世,我会在来世等你。”卫风抬起她的脸对她道,然后扳开她的手指,轻轻推离。

“不……”泪水模糊了视线,李湘觉得胸口变得冰凉,泣不成声地想将他拉回来。

“翠娥,好生照料着公主。”卫风将她推向一旁的翠娥,仔细地叮嘱。

“是。”翠娥跪在地上揽紧李湘挣动的腰肢,听命不放手。

卫风走向御林军统领。“走吧。”

御林军统领深吸了口气,对身后的属下下令,“捉起来。”

“别碰我。”卫风避开想捉他的人,眼神森冷地对御林军统领说:“我自己走。”

他是十二万禁军的领将,即使要赴死,他也要走得昂然。

“不,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李湘在他身后哭唤。

“紫阳,我会等你,我会记得你,你要将今世好好过完。”卫风忽然回过头来对她说,给她一句永不能忘的诺言。

“公主,让卫统领走吧……”翠娥哽着嗓子求她。

李湘激烈地挣扎,翠娥不小心松开了手,她奔向卫风,就在要到达他的身边时,她被一群宫女格挡下来,四肢被擒,再也无力抵抗。

“放开我,不要拆散我们,卫风!”李湘朝着卫风的背影大叫,看着卫风一步步离开她的眼前,渐行渐远,一路上,他始终没有回头。

“放开公主,这里是紫阳殿,你们要犯主上吗?”翠娥严厉地质间那些粗鲁擒拿李湘的宫女。

“放手,否则我即刻降你们死罪。”她冷冷地对身边的宫女说。卫风走远了,她再也看不到了。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眼泪流不出来。

“公主,饶了奴婢,奴婢只是照章行事……”宫女们纷纷紧张地跪地叩首。

“翠娥,赶她们走,为我整妆。”李湘步履摇晃地走至妆台前,面对着铜镜,拭净了脸上的泪水。

“公主,您要去哪?”翠娥驱走了所有人,为她更衣敛妆。

“上林苑,我要见父皇。”李湘不疾不徐地道。她能救,她还能救,只要她去求。

“皇上不肯见您,您救不了卫统领的。”翠娥难过地低下头来。

“若是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他不能先走。”李湘从翠娥手中拿过珠翠自己簪上,迈步朝殿外走去。

“公主!”

李湘踏出紫阳殿,定定地凝视包围着紫阳殿的御林军,她执着、无惧地走入人群,御林军在她的眼神下,不得不自动让出路来,让她直闯上林苑。

“让开,让开!”李湘来到上林苑,一路挥走一个又一个阻挡她的宫女、太监,在养心殿前她再度被拦下。

“公主,您不能进去,皇上歇息了。”太监总管在殿外劝道。

“父皇,求您见儿臣一面。”李湘双脚跪地,朝养心殿大喊。

“公主,皇上不见您。”太监总管想将她扶起,但她不起。

“父皇一日不见儿臣,儿臣就在殿外一日不起。”

“公主……”

此时清晨的钟声远远传来,彷佛丧钟般敲醒她。

※ ※ ※

“皇上,紫阳公主在殿外跪了一日。”太监总管在黄昏掌灯时分,悄声地对皇帝说。

“她还没走?”老态龙钟的皇帝停止手中批改奏折的御笔,抬起头看向殿门。

“老奴劝不动。”太监总管在御桌上的琉璃灯里添上一盏烛光,嗫嚅地表示。

“宣她进殿。”皇帝合上奏折,冷漠的对他下懿旨。

“皇上?”太监总管看着皇帝苍老脸孔上的阴沉,犹疑地问。

“朕要她彻底死心。”皇帝瞇细了眼道,他必须速速解决那名男子,将他的女儿夺回。“是。”太监总管不寒而栗,匆忙衔命而去。

养心殿的大门缓缓地开放,跪在门外的李湘睁开疲倦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在她面前跪下的太监总管。

“公主,皇上宣您。”太监总管心惊地看向她的容颜,历经一日,她竟变得憔悴孱弱,宛如一朵枯萎的花朵,再无颜色。

“父皇肯见我了?”李湘的语气平板,挣扎地想站起身。跪了一日后,她的双脚几乎没有感觉,只能攀着殿门艰难地爬起。

“老奴扶您……”太监总管见状忙伸出手想搀扶,但被李湘无力地挥开。

“不,我要自己走进去。”李湘终于站起来,她脚步凌乱颠踬,但她要自己走进去,她要让父皇看见她还没有被击倒,她还没有死心。

“紫阳公主到。”

“儿臣叩见父皇。”李湘按着痛麻的双腿,仪止合宜守度地在皇帝的面前跪安。

“紫阳,你明日就要和亲,不好好待在紫阳殿,来养心殿找朕有何事?”皇帝以一如以往温煦的声音询问,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卫风……父皇将卫风带哪去了?”李湘咬紧牙关,大声地将质问掷至他的脸上。

“卫风?他以下犯上,勾情主上,罪该当死。”皇帝为她的表情而愤怒,她竟为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与他这般说话?父女之情呢?她以往的天页烂漫呢?

“不,我们是真心相爱。”李湘激昂地道,坚定的眼神不容质疑,没有一丝掩饰。

“你……你与一个禁军统领私订终身?”皇帝以寒冷如刀剑的眼光看向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是的。”李湘诚实以告,声音铿锵有力。

“你是何等身分?和一个禁军统领私通奸情?”皇帝龙颜大怒,挥手扫去一桌的奏折,吓得一干太监惧怕地匍匐在地上。

“没有他,儿臣不能活。”对于父皇的动怒,李湘仍是面无惧色,淡淡地告诉他。

“不——能——活?”皇帝极缓慢地转过头,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眸光扫挸她。

“儿臣是卫风的人,不能没有他。”李湘顾不得其它,情人是在她的身边被带走,她必须要回来。“好……那你就试试没有他到底能不能活!”皇帝气得全身发抖,两手按着桌角狠声大骂。

“父皇?”没见过他用这种语调对自己说话,李湘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

“公主,卫统领在今晨已被押至午门。”太监总管在她耳边低低地转述实情。

“午门?”李湘呆茫了半刻,颓然地坐在地上。

“公主?”太监总管半扶着她斜软的身子。

“父皇,求您收回成命,放他一条生路。”李湘找回了心神,扑倒在皇帝的跟前频频叩首。

“覆水难收。”皇帝转头不看她,阴凉的声音在殿内低低的回响。

“父皇……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李湘的声音哀戚又凄厉,她发疯似地拚命叩首,心中只有一个愿念:乞求他。

“公主,卫统领已腰斩,现下怕是……不成了。”太监总管以手掌贴按在地上阻止她再叩撞地面,无奈地在她耳边劝道。

“腰斩?他被处极刑?他被……”李湘猛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抬起头,泪水和着额际的鲜血淌落面颊,怔怔地不能反应。

太监总管掏出手绢擦拭她脸上的血泪。“卫统领在天方大白时即腰斩,他长痛了一个白日后……”

“他死了?”李湘眼神空洞地问。

“公主,请节哀。”太监总管捂着她额际的伤口,轻声说道。

“现在你死心了吗?”皇帝侧过头,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暴雷似地问她。

李湘无法说话,瞠大的眸子看不见其它的东西。“紫阳!”皇帝暴躁地大喊。

“儿臣……求父皇将卫风的尸首留给儿臣处置。”李湘眨了眨眼,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冰冷和痛楚中苏醒。

“卫风已死,难道你还不能对他断情?”皇帝怒问,不能承受她眼底的苍凉和固执。

“儿臣情已断。”李湘顺应着他的话回答。断了,什么都断了,情爱、亲情、她世界里的所有,一点一点的,全都截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系她。

“那就回紫阳殿准备明日出宫和亲。”皇帝厉声地命令。既是已断情,她就该将她的心自那个男人身上收回来。
 0   2005-06-11 13:00:2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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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儿臣有一心愿,望父皇成全。”李湘挥走太监总管的手,让血流下她的眉心,忽然,她觉得再没有什么可以令她动摇了。

皇帝撇过头“说。”

“求父皇将卫风交给我,儿臣定当依父皇之命明日如期和亲;若不如此,儿臣不肯活也不和亲。”这番话她一定要说出来,为了她的承诺,她要做到这件事。

“你……威胁朕?”皇帝迅速地转身与她怒目相望,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儿臣不敢,儿臣只要卫风的尸身。”李湘神情漠然地看着他,声音低沉。

“你要一具不全的死尸做什么?”皇帝不明白她的用意。人已死,她还想从那男子身上得到什么?

“儿臣要亲手葬了他,用这双手。”李湘摊开掌心,低头看着。这双手是如此洁白纤柔,曾深情地轻抚过卫风的发际,卫风曾爱恋不舍地握在掌心中,也是它们将卫风推入死亡。

“荒唐,皇室儿女岂能做此事?”皇帝怒斥,不允许。

“这双手陷他于腰斩,是我害了他,理当由我来埋葬他。”李湘瞪大蓄满泪水的双眸望向皇帝,再一次乞求。

当皇帝接触到她那悲恸欲绝的神情后,无论先前的情绪是如何的愤怒,在此时都沉淀下来,他心软了。

“来人,将卫风运至紫阳殿。”深吐出一口气,扬着手,皇帝怜惜的看着心爱的女儿。“谢父皇。”李湘呆板地颔首谢恩,站起身,转向殿门,踩着不稳的步伐离开。

“紫阳。”皇帝看着她颠踬的步子,忍不住唤她。

李湘回过身来,静静地望了皇帝一会儿,“明日和亲,儿臣叩谢父皇养育之恩,儿臣……拜别。”说着庄重地跪首三拜。

“紫阳?”皇帝不了解她眼眸里的含意,她那是什么神情?是出嫁前叩别父母的神情吗?

李湘不作声,起身后,不再回头。

皇帝言出必行,卫风的尸身在星子点亮漆黑的夜空时,由午门外运回紫阳殿。

“公主,卫统领运来了……”翠娥对着从养心殿回来后,就枯坐在床沿不语的李湘道。“将他抬入室内。”李湘晃了晃头,振作起精柙交代。

“公主,您出嫁在即……不宜如此,怕会玷污了您。”翠娥唯唯诺诺地说。

“将他抬进来。”李湘慢慢地开口,没有生气的脸孔幽幽地燃烧着一丝哀恸的光芒。

翠娥被她的样子震慑住,感染了她的哀伤,掩着泪颜奔出门外,报请来人将卫风抬入房内。

搬运卫风尸身的木板,笨重地抬入李湘的房内放下,李湘的心被木头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迟缓地站起来,走至灯火下,然后,卫风被腰斩成两段的身躯映人她的眼帘。李湘感觉自己的灵魂已被毁灭,破碎不全。

在琉璃灯的映照下,卫风那双深情的眼眸永久地合上了;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撮结成同心结的发,至死不放;他的腰身被整齐地切开,上身曾经淌流的血液因热油烧灼过而流不出,下身的血液也已渐渐凝结。他的身体被分开,这种分离让他聚不拢,不再是那个卫风,不是她温存爱恋的情人。

“拿针线。”李湘在卫风的身边跪下,淡然地下令。

“您要针线做什么?”翠娥不懂。

“他不该是如此,这不是他的模样,我要让他的身躯完整,这样,他便能再拥抱我,我就能再度在他的怀里栖息。”李湘的泪滴在卫风的身上,她使力地将他上下两截身体拉聚,再连成一体。

翠娥拿来针线后,看着李湘在晃动的烛火下,亲手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合躯体,刺进血肉里的银针沾满了殷红的颜色,锦线也被染红,她忍着泪想夺下屡屡刺伤公主手指的针线。“这……这由奴婢来做。”

“不,我来,我必须亲手为他做。”李湘婉拒了她,仔细地缝合着,她身上的衣裳沾着了血,有她的血,还有卫风的血。

“公主,不要做了……”翠娥放声哭泣,跪在一旁。

烛泪串串,星子灿亮的夜晚,紫阳殿里只有细细的哭声。

李湘缝好了卫风的身躯后,对翠娥说:“他的衣裳呢?去拿他常穿的衣服来。”

翠娥立即去取来,摊开衣裳想帮忙。“奴婢替他穿上。”

“他是我的丈夫,我要帮他穿上。翠娥,将殿外的人赶走。”李湘不让她动手,自己替卫风换下囚服,替他穿上银锦军服。

“公主,人赶走了……公主,您要带卫统领上哪?”翠娥奉命驱散了紫阳殿外的守卫后,回到房门口时,惊讶地看着李湘拖拉着木板,欲将卫风搬动。

“让开。”李湘吃力地拉动着,一步一步地将卫风带出紫阳殿。

“公主……”翠娥不知所措地想帮她拉动,却被李湘阻止。

“别碰他,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李湘的泪珠断了线。只有她才能碰他,有她保护着,没有人能再伤害她的卫风。

“公主,您要去哪?”翠娥跟在她的身边,看她愈拉愈远,愈走愈辛苦。

李湘带着卫风来到凝碧池的桥上,她吃力地将卫风环抱起,跨过桥栏,让卫风靠在她的身上。

“翠娥,我死后,告诉我父皇,请他将我和卫风合葬在一起,就说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李湘望着凝碧池的池水,语气淡漠地道。

“公主?”翠娥想拉她又怕她失足,只能泪流满面地在一旁干著急。

“别怕,我们很快又会在一起了,不会再有人将我们分开了。”李湘抚着卫风冰凉的脸颊轻声说着,像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告诉他。

“公主,您千万别这么做!您下来吧,卫统领不要您死,他要您好好过完今生,您忘了吗?”翠娥哭喊着叩地请求。

李湘散开了她和卫风的发结在一起,“这样,我们便再也拆不开,永远鄱在一起,谁都拆不散、拆不开。”从今以后,他们都会长相左右,不再被人拆散。

她抱紧了卫风,与他一同往下坠去。

“公主!”

落入水中前,她亲吻着卫风已冰冷的唇,闭上双眼。

滂沱的水花在他们四周溅起,送他们进入水泽深处,在黑幽的池水里,她的泪水和池水融成一体,在水中扩散,凝碧池的池水化成她对他的泪,隐约中,她看见光亮的甬道,和催请她前去相会的来世。

她彷佛看见卫风含笑地站在甬道口对她轻轻呼唤。朝朝暮暮,与子偕老。

她朝光亮处游去,朝他伸出的手游去,黑黝的池水让她渐渐看不清他的方向,渐渐迷失,她找不到他……

她不能呼吸!

伊澄湘自梦里鸄醒,鷘恐地大叫,急急地吸人大量的新鲜空气。

她喘息地抚上自己的脸,不知手上沾的是泪水还是池水。

伊澄湘坐起身,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然后,在黑暗的房间里,战栗爬上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还能听见翠娥在池边的哭泣声、水波的拍击声、她父皇愤怒的声音、卫风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她在落水前对卫风诉说的心愿。

她已经死了,当她是李湘的时候。

伊澄湘泪流不止,哀哀她哭泣。

聆听着那些声音,她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0   2005-06-11 13:00:3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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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陆回来后,卫达夫的情绪变得浮躁。

那个让他千年来的感情苏醒的女子伊澄湘,沉静难测,怎么也不肯接近他,也不让他靠近,视他如蛇蝎,避而远之。

他寻觅她秋水般的眼神,她躲避;他寻觅她哝软的语调,她沉默;他寻觅她花朵似的面容,她逃离。

几天下来,他的世界因她而颠覆,他强烈地想念已被揭露的前世,恨不得将他痴缠爱恋的女子捉回他的怀中倾尽相思,他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他要让她知道,他还是一如以往,像千年前一样地深爱她,但她逃得远远的,她不理不看不听,对他,她比去大陆之前还要生疏,几乎像是陌路,这让他无法忍耐。

“不要避着我。”卫达夫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他冲出瓣公室,两手按在她的桌上,对低垂着头的她嚷道。

伊澄湘并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惊扰,仍自顾自地写字。

“紫阳。”他又唤,唤她前世的名,他对她的昵称。

“我叫伊澄湘,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还是因为我跟那个公主长得相似,而你对那个公主念念不忘,所以把对她的感情移转到我身上?”伊澄湘慢慢地抬起头,以一种冷淡的声音问。

“对,我念念不忘,我永志不忘。”卫达夫捉紧了自己的衣领,热烈地向她宣誓。

“你可以到你的办公桌前去永志不忘,请不要打扰我,我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我要生活,我要赚钱。”伊澄湘看着眼前与卫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卫达夫,觉得他是个陌生人,激不起她的情感,她也不想再谈情说爱,决定把心理在过去,埋在梦里。

“你故意的?你想把我赶走?”卫达夫在她又要低下头去时握住她的手。他变了,她也变了,但他变回了卫风,她却不是,她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李湘。

“卫先生,你这样我没辨法做事。”伊澄湘冷冷地推拒他,但挣脱不了他的紧握,她抬起头警戒的看着他。

“叫我达夫,或者你愿意叫我卫风?”卫达夫改抓她的手腕,开门见山地说,说出他知她也知的事。

“卫风?你在胡说什么?”伊澄湘扬起弯细的柳眉问他,表情淡然,像盆水浇熄他的想念。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卫达夫倒吸了一口气,执拗地道,火焰在他的眼瞳中跳动,理智在他胸口燃烧,因为,她不认他,她竟然不认他。

“我很忙,还有很多公事要做。”伊澄湘硬生生地抽出手,拿起笔办公,不再理会他。

卫达夫了悟她的心思,动作迅速地抽走她的笔。“停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伊澄湘从档案夹中拿出一份公文给他,“这是高先生另找的厂址,他希望你近期内再去大陆一趟看厂址,我为你安排了后天出发。”

“我不离开你,我不去。”卫达夫灿亮的眼眸变得暗沉。他不走,他不去,找到她后,他不能再议她离开,即使她要将他挥走、推赶。

“好,这是你的公司,我无权管。”伊澄湘握着要给他但他不收的文件,肃颜敛眉,声音冷冷地道。

“为什么回避我?”卫达夫抬起她的下颚,态度坚决,他要知道原因。

“回避?我面对着你不是吗?”伊澄湘露出一抹冷清的笑容,对于他炽烈的情感,她以冷若冰霜的姿态面对他。

“我不相信……”卫达夫极力摇首,放开她喃喃自语。她是他的紫阳,她的神态面容都是,只是她是一个冷冰冰的紫阳,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是那个曾与他缱绻的紫阳。

心痛难忍,他突然拦腰抱起她,不顾外头众人讶叹的眼光,强行将她抱人他的办公室,踢上门,拉下窗帘,坐入椅里,将她紧紧地抱在身上,坚决地独占。

“达夫……”伊澄湘不晓得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在他兀自喘息时,她怔怔地望着他。“你记得是不是?”他两手捧着她的脸庞,呼吸浊重地问。

伊澄湘猛然惊醒,想起她在黑暗中被前世纠缠的无助害怕,想起她已决定要遗忘前世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音调平平地问:“我记得什么?”

“前世。”卫达夫以深郁的眼柙逼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澄湘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对他的爱已在今她不堪回想的前世终了,这一世,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活在那个悲伤的阴影里。“不要用不知道这三个字来敷衍我。”卫达夫挫败地低喊,在他想起一切,想要用今生倾尽所有偿还,得到的却是她这种空虚的响应。

“在大陆时,我已经用惯了这三个字,回来台湾后,我还是只能用这三个字回答你的古怪问题,你当我在敷衍你也好,我只会回答你这三个字——不知道。”伊澄湘武装起自己,不为所动,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你明明记得一切,那天你亲口叫我卫风,还记得吗?”卫达夫毫不放弃地追问。

她在渡河时叫他卫风,她在逃离他之前也叫他卫风,莫不是想起来的话,她不会用千年以前那种软软的语调叫他。

“当时我被你吓坏了,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如此而已。”伊澄湘生气地反驳。

他逼她面对她一向恐惧的水,他在她意志软弱时逼问她,她怎能不想起来?她的记忆吓都被他吓出来了。

“你说谎。”卫达夫脱口而出。他在她的眼眸里看不出她的虚伪,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些许破绽。

“我有没有说谎是我的事,你要对我测谎吗?”伊澄湘偏过头去,紧握着拳问。

“你记得,说,说你记得。”卫达夫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依恋地请求道。

“你到底要我记得什么?”伊澄湘的情绪颇复杂,拳头握得更紧,拒不吐实。

“在墓里头,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那时他看见了他们的过去,他听见了她的哭泣声,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伤心地不忍离开他,他知道她也看见了。

“灯灭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伊澄湘再次说谎,把他的心情打落谷底。

“不,你看到了这个。”卫达夫猛然攫住她的唇瓣,无法压抑的相思在她唇舌中倾绕,不顾她的挣扎,硬将自己深浓的情感借着这一吻向她表白,撩动她,催促她回应。

“不要随便吻我,你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你把我当成发泄的对象,这份工作我可以不做。”伊澄湘在屈服于这个吻之前,勉强拉回理智,撇开脸,喘息道。

“你不是我发泄的对象,你是紫阳,我曾叫你要牢牢记住我的吻,千万不能忘。”

卫达夫提醒她。

“也许我不是你要吻的那个女人,对不起。”伊澄湘无法看他,努力平息体内被他激起的炽热。

卫达夫贴近她的唇瓣,“那你在大陆时呢?你对我的吻的那些反应呢?”她骗人,经由近来几次的接触,他知道她仍然为他火热、为他融化。

“水土不服。还有,我很意外你会如此做。”伊澄湘扳开他的手,想快点离开他,不然,她的谎言迟早会被拆穿。

“借口!”她在回避他的爱。卫达夫将她拉回自己身上,深刻又浓烈地吻她。

“你……住手……”

伊澄湘觉得他像张网将她缠住,他的吻如火燎原般唤醒她身体每一吋的记忆,不由自主的,她又变成了李湘,挚爱着她的情人。

“这也是水土不服?”卫达夫在她唇间喘息地问。

“放开我。”伊澄湘无法辩驳,知道自己的唇已出卖了自己,她推着他的胸膛。

“在那个南雁北飞的季节,你来到凝碧池赴约;在我们立誓同沉水的那一夜,你亲自剪下我们的发,将它结成同心结;我们说过如果有来世……”卫达夫不让她走,将她搂在怀里,说着甜蜜的回忆,也说着死前的最后记忆。

“你的故事,你可以去告诉别人,不要在我面前说你和别的女人的故事,我没有时间听。”伊澄湘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咬着牙阻止他再说下去。

“你一定要听!那晚在御林军来捉我之前,我对你说的诺言你忘了吗?”卫达夫柔声地问,抬起她的面容,凄恻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彷佛又看见卫风在烛火下,珍爱地对她诉说着诺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说无论人世或阴曹,与子偕老。”卫达夫对着她睁大的眼瞳重复她说过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了。”伊澄湘掩着双耳大声吶喊。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戳刺她已愈合的伤口?她的心原本就是沉痀难愈,他却要一再伤她。

“紫阳……”卫达夫心生难舍地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唤。

“不要说,不要说……”伊澄湘闭紧双眼嘶声嚷道,颤动地哭泣,为那已逝去的前世。“别哭,紫阳,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吗?”卫达夫安慰着她。斜风细雨、天涯海角,因为一个诺言,他们再度相聚,不论是经过多长的时间,他们依旧缘起不减。
 0   2005-06-11 13:01:0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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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梦,只是梦,那是你导演的梦,不要强迫我介入你的梦里,不要把我拉进去。”伊澄湘声泪俱下地喊,她极力想遗忘前世的一切,但不受束缚的思绪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穿越时光的隧道来到今生追索她。他为什么不让她逃开?反而要将她再一次推入不堪的记忆里?

“看着我,我不是梦,我是你爱的那个卫风。”卫达夫诱哄地抚着她的脸。

“卫风已经死了,他被残忍的腰斩……卫风所爱的李湘也已投水殉情,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伊澄湘不能忘记卫风在烛火下那被斩断的身躯,那种痛,让她心如蚁囓,她不能再回想,她要结束前世。

“不会结束,我们踏过轮回,相约到来生,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结束,我找到你了,我们不会再分开。”卫达夫握紧她的手。现在他捉住她了,命运安排她回到他的生命里,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永远不会结束?

听见这句话,伊澄湘恐惧地想起那嗜血的前世,和梦里卫风破碎不全的身躯,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前世他落得那般下场,今生呢?如果再像前世一样呢?

“不,我不是李湘,我不是刽子手。”伊澄湘毅然决然地摇头,她不能再害他一次,因为,她不能再承受一次。

“刽子手?谁这么说的?”之前她也说她内疚,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观念?

“李湘害死了卫风,她是刽子手。”卫风爱上她,就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她是直接也间接地杀死了他。

“你不是,我曾经说过,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卫达夫感到荒谬,他本来就是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无怨无悔?”伊澄湘凄楚她笑问,泪水滑过她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卫达夫心头忽然一凉,觉得她带泪的笑容太过凄美,像是一种无声的吶喊。

“你无怨,但我有恨。”他可以无怨无悔地从容就死,但她却不是,她没有和他一块上路,她抱着死去的情人赴死,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有恨?”卫达夫握着她凉透的手,看着她眼底的恨意,惶然不安地问。

“如果我是李湘,我恨我自己。”伊澄湘站起身,怨愤的望着他。

“你恨什么?”卫达夫愣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在他被捉走前,她说过她会恨,她会恨她自己,她把恨意带到了来世,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说你是卫风、我是李湘吗?那你应该知道我恨的是什么。”伊澄湘直望着他。前世,她被他遗落在人间,孤零零的,要葬他也要葬她的心,而命人腰斩他的人是她的父皇,是她深深敬爱的父皇,因为她,她的父皇杀死了她的情人,这教她情何以堪?在她悲恸莫名时,又有谁来拭去她的泪水?

“你以为……你害死了我?”卫达夫看见了她眼底深沉的恨意,缓缓地撤开了手,退后一大步。

“如果我是李湘的话,我恨德宗皇帝,我恨留下我的卫风,我恨无能为力的自己,贵为公主却连情人也救不了,因此,我不是李湘,我不愿当她。”泪珠滚落她的脸际,她不愿当李湘,李湘不能尽孝不能尽情,只能恨自己,而现在她是伊澄湘,前世的残梦她要将它化为灰烟,只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紫阳……”卫达夫将她拉进怀里,不知该怎么办。伊澄湘擦干了眼泪望着他,使力推开他。

“我不是紫阳公主李湘,我是伊澄湘。”

※ ※ ※

“你要的公主像。”高仲苑臭着一张脸,不甘不愿地将一个包裹交给卫达夫。

“你拿到了?!”卫达夫欣喜若狂,将包裹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层层的油纸。

“还不是因为你,我成了偷取中共国家古迹的窃贼,我一生的清誉都毁在你手中。”

高仲苑火冒三丈地道,他本是个清白的生意人,就这样被他的老板毁了,他成了个小偷!

“紫阳……”卫达夫睁大了眼看他日思夜念的情人静立在画中,对他抿唇而笑。

“我和阳硕私下贿赂公主陵的工程人员替我们偷取这幅画,又花一大笔钱雇船偷偷运来台湾,你就不知道我们两个一路上有多心惊胆跳,你一定要给我们加薪水压惊,老天保佑,事迹千万别败露。”高仲苑兀自埋怨着,要不是阳硕神通广大,不然凭他一个人绝对没有办法偷到画,更别想过海关了。

“还好,她没有损伤。”卫达夫将他的话置之脑后,虔诚地抚摸着画中的人儿,感叹地道。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如果被发现是我和阳硕做的,中共会判我们罪,我会变成偷盗大陆国宝的重刑犯。”这是什么态度?他们为他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这种没有报偿又冷淡的对待?他还有没有良心啊?

“紫阳,她没变,她回来了……”卫达夫压抑许久的泪水,在情人千年前的笑容下,终于释放了出来。他想她,好想她,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在凝碧池畔轻巧跃动的身影,想念她偎在他怀里柔柔地诉说她的情意……

“达夫……你哭了?”高仲苑被他的泪水吓住,忘了他原本在叨念、抱怨些什么。

“紫阳。”卫达夫不急着擦拭脸上的泪,忙不迭地擦净落在画上的泪水,怕会将画损坏,怕她的笑容含在他的泪水中消失。

“达夫,达夫!”高仲苑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拉着他的手喊了一遍又一遍。“我的耳朵没聋。”卫达夫甩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画。

“这幅画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幅画?”高仲苑没见过他哭,但是这幅画却让他开了眼界,他不得不问。

“我想再见她,我怕我会把她以前的样子忘了。”卫达夫抹去了脸上的泪,承诺、爱恨容易记得,但容颜难再,这是他回忆里最珍贵的一部分,在经历前世的一切后,他要牢牢的记得这让他深情不移的模样。

“以前?”什么跟什么?高仲苑听得一头雾水。

“一千多年,我等她等了一千多年。”卫达夫满怀感激地道,他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他说要等她,在一千多年后,他终于等到她了。

“你……你不必等,你想看这个公主时看澄湘就好了,她不是和这个公主长得一样吗?”高仲苑觉得达夫又在说天方夜谭了,还好有一个真人跟画中人长得一样,不然他就要跑到画里跟这个女人谈恋爱了。

“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容颜,千年的岁月没有改变她,也投有改变他对她的情,到底上苍对他们还是仁慈的,容许他们在来生再度相见。

“说到澄湘,她呢?”高仲苑往窗口看去,伊澄湘没有在座位上。

“她请假。”卫达夫兴奋的心情冷却了下来。

“生病了?”该不会是因为那座怪墓的关系吧?她还没去之前就不对劲,去之后情况更怪,现在回来了,连班也不上了。

“她在躲我。”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惆怅,画中人笑容依旧,但今世的她却总是冷冰冰且泪流不止。

“躲你?你做了什么?”高仲苑紧皱了眉问他。

“对她说实话。”卫达夫叹了口气。他说,她不信;他说,她流泪,甚至还想抹杀前世的一切记忆。

“你又说了什么实话?”高仲苑紧张地间道。那天在公主陵前他就把澄湘逼成那样,这次澄湘请假,一定又是他害的。

卫达夫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将画挂好,突然问:“仲苑,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无稽。”高仲苑挥挥手,科学昌明,现在哪有这种事?

“情可动天,你不相信千百年前的人会在下一世相会?”卫达夫泰然地问,缓缓的露出不轻易展现的笑容。

高仲苑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别又来了喔,你也被澄湘传染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这种疯病会传染?他应该早点把他们两个隔离的。

“若不是有轮回,我不会再见到她。”天若无情不会有轮回,若无轮回他们无法再次相见,他深信这是老天同情他们曾经爱得太苦,所以在这世再来补偿他们。

“达夫,你被那个公主陵弄昏头了,不要再去想那座墓的事了,我们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好不好?”高仲苑捧着脑袋大叫,都是那个公主陵害的,他早该知道不该依他们的话让他们去看的。

“我没有被弄昏头脑,我更清醒了。”卫达夫严肃的说,他在公主陵彻底重生,找到了他自己,现在他才真正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而且他也知道他是为谁而活。

“什么清醒?看看你,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你精明如计算机的头脑呢?你的理智都跑哪去了?”高仲苑反问他。老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话,这个样子叫清醒?

“前世我本来就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今生为了她我也可以不要理智,爱情没有理智的。”卫达夫摇头,上辈子他可以不顾身分地爱上她,这辈子他也能,虽然他无法回到从前,但他能把握今生,爱情的国度里,理智不是必备的条件。
 0   2005-06-11 13:01:1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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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11 12:56:3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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