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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
网友【dreamer】 2005-06-25 05:06:00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30    1
鬼丫头怪谈之一《狐狸·鬼》

聊斋中的狐狸遇到鬼,会怎么样?

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狐狸遇到了鬼。

那是一个无比漆黑的夜晚,初夏,夜风带着微微的香甜味道。

那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她刚刚经历了五百年的修炼,这个夜晚,她学会了变幻人形,学会了洞穿时空。

那是一个忧伤的鬼,他郁郁的游过来,打算去转轮台转世投生,但是他对新的人生实在没有信心,因为上一世留给他的记忆只有孤独和寂寞。

于是在那条窄窄的小路上,在荫荫的大树下,他们相遇了。

狐狸正因变幻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而高兴。

鬼正因要重新做一个烦恼的人而悲伤。

他们停住了脚步,互相看着,就爱了。

狐狸爱鬼那忧郁的神色,她知道她会融化在那里面,体味做一个人或者鬼的真正心情。

鬼爱狐狸那灵动鲜艳的身影,他知道如果天地间还有快乐二字,那一定是狐狸带给他的。

可是——偏偏有“可是”来捣乱——可是他们不可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的狐狸和鬼,不可以。

于是鬼轻轻的撕下自己的一片玲珑心瓣,送给狐狸,这样他无论怎样转世轮回,只要走过这里,都会记得那美丽的红色的狐狸。

狐狸不甘心就这样让鬼离开,她决定拼着五百年的道行,去人世寻他,即使不能相认,也要默默的陪伴着他,直到他下一次的轮回。

这一世,鬼投生在一个小富之家,是一个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他的父母欣喜至极。

而跟来的狐狸却悲哀不已,因为她凭着自己的道行,看出这个女孩正是因为着美貌,而招致家破人亡的结局。她长大后美名传遍天下,有强盗来打劫,由此杀了她的父母,烧了她的家园;她被劫往山寨,路上被一将军营救,他为她大开杀戒,活埋了所有想投降的强盗,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相爱,她就被皇帝命令送入深宫;邻国正侵犯边界,皇帝却缠绕在她的左右,不理朝政;大臣们说她是红颜误国,三军阵前凌迟处死,却也没能挽回败局;那将军因恼恨皇帝夺爱,反叛敌国,大好江山一朝零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却纷纷咒骂她,千古罪名。

狐狸实在不忍心看心爱的鬼遭此劫难,她于是偷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吻,朱砂一般火红,破了他的美貌……换他这一世平凡安宁。

然而因为泄漏天机,上天惩罚狐狸失去了五百年的修炼,若想能重新见到鬼,她还要再修炼五百年。

五百年后,狐狸终于重新获得了法力。

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夏夜,狐狸等到了鬼。

鬼仍然是要去投胎,狐狸拿出那片玲珑心,鬼认出了狐狸。

他们讲述了分别五百年的情景,觉得彼此更加心爱。

可是——可是他们仍然不可以。

他们重复着前世的承诺。

这一世,鬼投生为一匹小马。

那是一匹健壮的小马,雪青色,皮毛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狐狸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小马与她很亲切,他们可以一起在树林、在草场、在河边奔跑嬉戏……但是,她的五百年道行告诉她,小马还未长成,就会被强行带入军中,他要背负着沉重的辎重走过漫长的道路;在战场上,他会身负重伤,而他的主人在最后被围困的生死关头,只得亲手杀了坐骑,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来坚持……狐狸哭了,她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情。

于是狐狸咬断了小马的缰绳,她带着他奔跑进深山,引他到草色茂盛的山谷,那里荒芜人烟,她宁愿他做一匹清苦的野马,也不愿他陷入人无情的屠刀。

为此,狐狸又丧失了五百年的道行。

五百年后,重新得道的狐狸再一次等来了鬼。

在玲珑心的指引下,鬼认出了一千五百岁的狐狸。

鬼说,他历经轮回,辗转几世,却一直没有得到爱。

狐狸说,那是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

鬼说,这一世,无论我的命运如何,求你陪伴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狐狸答应了。

这一世,鬼投生成一个男子,面貌如同他做鬼的时候一样俊朗清逸。狐狸遵守了诺言。她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可是,即使是离开了阴阳界,在明媚的人间,他们,狐狸和鬼,仍然是不可以。

他的家人为他娶了一个美貌贤良的女人做妻子。

但是他不爱她,他的心在狐狸那里。

他漠视他的妻子,疏远她,冷淡她,甚至打骂她,抛弃她……人们都说他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

直到有一天,他的妻子被逼无奈,悬梁自尽。

上天震怒了,如此妄为的狐狸和鬼!

他被重新打回生死界,几世不得为人。

她被彻底剥灭了法术,再也无法修道。

阴阳转世的小路上,天色还是那么样的漆黑。

一个鬼郁郁的游过来,他得到了上天一丝微微的怜悯,准许他这一世投生为一只狐狸,然而生命只得短短的十五年。十五年,哪怕只有五年,他也要去找她,做人有什么意思,他愿意和她做一双山野间跳跃着的精灵,恩爱的夫妻。

路边的树下,一只狐狸毛色黯淡,奄奄一息,她乞求上天终结了她的性命,让她到阴曹地府找寻鬼,她还欠着他一片心,如果做了鬼就能找到他,她再舍弃多少个五百年也心甘情愿,哪怕再无轮回,永堕地狱。

上天啊,可以不可以?

天色太黑了,这一次,他们竟然谁也没有看见谁……

只狐狸。修炼了五百年。幻化成人。

我们称之为——狐狸精。

当然,是一个美丽的狐狸精。

一个孤魂。飘荡了五百年。凝神聚魄。

我们称之为——鬼。

当然,是一个动人的女鬼。

天地开门的这一时刻,万物不以类聚,混混然一族。

有幸的是,狐狸精与女鬼相遇了。她们惺惺相惜,各自慨叹身世,为对方垂

泪。

不幸的是,她们同时遇到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英俊的男

人。

狐狸精与女鬼同时爱上了他。他却浑然不觉,因为他的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见

她们。

狐狸精和女鬼都想得到他的爱。

追求爱,是一种本性,不论是人是鬼是动物。

于是她们各自施展本领。

狐狸精生动活泼,她在每一个路口邂逅他,带给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同他跋山涉水,在大自然里,她是美丽的精灵,她给他讲从没听过的故事,她带他看从没看过的奇景……她也可以挽着他的胳膊,同他走遍大街小巷,在小吃摊前大啖美食,无论是舞姿和歌喉,她都是无与伦比。她有火热的胸膛迎接他的拥抱,她的妖娆令所有女人黯然失色。

女鬼把一切看在眼里。她并不着急,她等待夜晚的到来。

夜深了,狐狸精倦怠了。她略一放松,蓬松的尾巴就会从裙下显露出来。奔波嬉闹了一天,她的不体面的体味再也掩盖不住。他有些察觉,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狐狸精知道这个夜晚无论如何是不能与他亲近的了,即使再修炼五百年,她的尾巴和狐臭也是无法消除的。因为,这是上天的安排,妖与人,两重天地。

狐狸精寻个借口,乖乖的离开了。但她没有死心,她想,等他爱我爱到刻骨铭心,他就不会在意我的尾巴和味道了,也许,他还会喜欢枕在我的尾巴上酣然入睡呢。

他站在窗下,窗外挂着的月亮冲他微笑,带来了女鬼。

那是一个沉默忧郁的女子。她象月亮一样冰冷。她似乎是在走路,但其实,她的双脚都没有着地,她只是摆动两条修长的腿,借着摆动的微风,她游荡过来。

他被她奇异的步伐迷住了,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是没有影子的。

她与他隔着梨木雕花的小几相对而坐。她为他斟茶,与他谈古论今,为他抚琴吟唱,歌声幽幽,似怨似诉。是的,她曾经也和他一样,是一个温热真实的人啊,人的感情思想她什么都没有丢下,却惟独丢了那真实的躯体。以至于,她不敢贸然让他接触到自己冰冷虚无的身形,更不能在阳光下执子之手。

因为阳光令她通透消散。

看到他带着觅到知音的快慰醺然而眠,女鬼却不得不归,因为,已经到了鸡鸣的鬼叫门时分了。虽说是人鬼殊途,但毕竟是灵犀相通,他在梦里也在念着她呢??女鬼看到。

一个是太阳般明媚的伴侣,一个是月亮般皎洁的知己。

他迷失了。

狐狸精和女鬼,亦不知何去何从。

她们去祈问上天。

他是谁的?谁能和他在一起?

上天反问她们,你们觉得该如何做才能与他相依?

狐狸精说,为了他,我愿意改变自己,我要努力学习做一个人,过人的生活,

我要放弃狐狸一切的生活习惯,你可以拔去我的毛,砍掉我的尾巴,用艾香焚去我的气味,拿去我的一切灵气,我要做一个最普通的女人。

上天说,如你不是狐狸精,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他还会爱你吗?那样的女人在他的身边,现在就有成百上千,加上你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况且,等你完成人的蜕变,那还要再有五百年,他早已离开人世,不是他了。

狐狸精默然了。她没有做过人,其实不懂人。

女鬼说,为了他,我愿意不接受六道轮回,因为那样我就失去了与他相聚的机缘。我要让他和我一样,成为一个鬼。我做过人,知道人的弱点,人自以为是万物之灵长,他会漠视其他的一切生灵。即使是变成鬼的人,他们也会看他不起。我们都做了鬼,就能在平等中寻求永远的爱。

上天说,让他变成鬼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这要你亲手去做。你要去选择一种方法结束他的生命。他是不是能接受死亡放弃生命里的无限乐趣,就要凭你的造化了。就算他一时激情翻涌慷慨赴死,变成鬼之后他若是后悔了呢?你能承担那一份内疚与自责吗?

女鬼也默然了。她做过人,她当初放弃生命接受死亡时无比痛苦,她的内心就隐忍着深深的悔意,她又如何能让心爱的人重蹈覆辙呢?

看到她们两个都垂下头不说话,上天微笑了。

天地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狐狸回归了山野。

女鬼奔赴了地府。

只有他,还在痴痴的等,一个阳光一样的伴侣,一个月色一样的知己……

讲这个故事,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狐狸精和女鬼的区别??

1、狐狸精有真实的身体,是温热的;女鬼有虚无的身影,是冰冷的。

2、狐狸精在白天出现,活泼的不遵守一切人类的规章法则;女鬼在夜晚出现,象人一样,有无尽的心事和烦恼。

3、狐狸精的弱点是她会露出尾巴,掩藏不住难闻的气味;女鬼的缺陷是,她不能用双脚踏在地上走路,而且没有影子。

4、狐狸精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想办法和他一样,妄图也变成人,然而真的变成了人,她就不再迷人了。而且,变成人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女鬼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想办法让人和她一样,希求让人成鬼,然而人一 旦也变成了鬼,就会对她充满了怨恨,虽然,变成鬼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5、狐狸精没有做过人,其实不懂人的心;女鬼曾经做过人,却是苦于太懂人的心。…………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不知她是狐狸还是鬼,请参照上述几款自行判断。

此帖由 dreamer 在 2005-06-25 14:29 进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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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二十《鬼丫头》

在写下这些文字之前,

我要请求阅读它的朋友原谅我。因为我会在表述的时候语无伦次,人称混乱。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每当我要写下一个故事的时候,她就会来。对于她的到来我无法拒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故事是她的,是她讲给我听,并强迫我记录下来。

我叫她做“鬼丫头”。

我所有的作品都署上这个名字,一方面是表示对她的尊重,一方面也是希望她看到后会开心,还能常来给我讲故事听。我很爱听她的故事,当然无庸讳言,这些故事也为我挣到了不少的生活费。

和鬼丫头的关系很奇妙,有时候我们不分彼此亲密无间,而有时候却又咫尺天涯各自人间。

现在你就有些看不明白我的文字了吧?那还是让我从头讲讲我邂逅鬼丫头的故事吧……等等,她来了,就在看着我打字呢……

真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居然把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也想写成文字,当作怪谈故事去赚稿费。唉,要不是看在我们前世的缘分上,我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来了!

她一直管我叫鬼丫头,我一直管她叫傻丫头,当然她还不知道我这么叫她。不然一定会不高兴的,上一世她做我姐姐的时候,其实就是个傻丫头,那时候我就那么偷偷的叫她了。

现在这个傻丫头想写我们俩的故事,可怜的她,只知道现在我们之间奇妙的联系,前世所有的恩怨情仇统统都忘掉了……真不知道她会怎么写?这可跟我给她讲故事不一样啊。

我先安静的看一下再说……

我好象听到鬼丫头在耳边嘀咕了一句,又没了声息,不管她,她经常这样的,我继续来讲我们之间奇怪的故事吧。

那是北京正遭受“非典”袭击的时候,公司业务停顿,就叫我们放假回家。美其名曰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其实是怕我们几个业务员感染了病毒,公司又没有给我们上保险,非法用工的罪名担当不起。

那期间北京好象是一座凝固的城市,我算计着存折里的一点积蓄,苦恼的想象着一个人蛰伏在小屋里的惨状。除了省吃俭用,在这非常时期,在这座城市,对于一个没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来说,我没有别的生存下去的办法了。

我买了足够的方便面和鸡蛋,关起门,先睡了整整一天。

我做了很多的梦。当我梦见童年的时候在姥姥怀里撒娇的情景时,我哭了。醒来的时候,星斗漫天。我只好继续哭下去。

唉,这傻丫头就那么趴在枕头上哭啊哭啊,一点没有想干点什么拯救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过了一世她还是这么没出息!要是换做我……

算了我还是来帮帮她吧,毕竟我们曾经是姐妹,而且……我还欠了她那么大一笔债。我不还给她,是没办法踏下心来重新做人的……她还不知道,眼前就有劫难了呢。

鬼丫头就是那天来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觉得这样哭下去很没意思,而且也累了。就爬起来洗了个澡,打开电脑,想要上网。

就在那时,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她,伴随着一阵清风,风里夹杂着我似乎熟悉的一种香气,是女人的香,柔软,但却是冰冷的。

她围绕着我,端详着我,最后叹息一声,像个淘气的小孩子,轻轻的拍了我的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思议了。我坐在电脑前开始打字,并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天麻麻亮的时候,有光线从窗帘的一角泄露进来,我听到一声浅笑。然后我恢复了所有的感觉,我看到屏幕上有整整齐齐一篇漂亮的文字,仔细看,是一篇有趣的小故事,讲述的是发生在地铁里的一个女孩子和一个鬼的爱情故事……我津津有味的读着。

这就是我第一篇怪谈故事,也可以说是鬼丫头的。因为我知道那故事是她借我的手写出来的,所以我毫不犹豫的署了鬼丫头的名。

不过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个可爱的鬼精灵为什么选中了我呢?偏偏来找我讲述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故事……

我真想叫她知道,可是又不愿叫她知道,上一世的紫陌红尘中,我们曾经是同胞姐妹啊。

姐姐是个文静的女子,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躲在她的阁楼里读一本本枯燥的书,她会一边看,一边笑,一边再看,一边又哭……黄昏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跑到花园的小池塘边,傻傻的望着残了的荷叶,轻轻叹气。

娘常为她发愁,说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学学女红,练练厨艺,准备着做人家的媳妇。

我也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厨艺,但我更不喜欢像姐姐一样整天读书,我倒是对做一个我中意的男人的媳妇很感兴趣。我问娘,我什么时候做新娘子呢?娘说,这丫头,人小鬼大,你姐姐还没出阁你着什么急?

哦,原来我是一定要等姐姐出嫁以后才能做新娘的啊。为了这个我很是不高兴了几日,老天为什么偏偏叫我做妹妹,她做姐姐呢?她要是一辈子不出嫁,难不成我也要做老姑娘陪着她吗?

我对姐姐有了不满。

好在姐姐终于要相亲了!那一日我比姐姐还要高兴雀跃,瞒了人,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

我第一眼看到了他。

蓝缎长衫,白净面庞,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眼睛。

只那一眼,我就爱上了他。

可是,爹娘却要把姐姐许配给他。

我郁郁的回到房间,生平头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哭了。我不要叫他“姐夫”,我要他成为我的丈夫!

可怜我那傻姐姐并不知道此刻妹妹的心思……

那以后的几天,每到半夜时分,我就能感觉有人催促着我坐到电脑前面。好象小孩子撒娇似的,我若是有了半点懒惰,就觉得有一阵阵清风吹的我痒痒的,不得不乖乖的坐在电脑前,把手放在键盘上,等待着那鬼丫头来给我讲述又一个奇怪的故事。

我的生活被她彻底搅乱了,凌晨五点天乍亮的时候,也就是老人讲“鬼叫门”的时刻,我才“写”完一个故事,疲倦的睡去。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在最后一抹残阳中醒来。那段日子,我彻底深居简出,不见天日,更不要说出去逛街游玩了。

好在有鬼丫头陪伴着我,我渐渐的开始期待她的到来,期待那一个个玄幻的故事。

就在姐姐即将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终于痛苦的做了一个令我懊悔一生,甚至做鬼也不能安心的决定。

我溜出门去,找到简婆婆,她是一个巫师,住在巷子的最深处。我小时候曾经在玩耍的时候送给她一个桃子,她破例允许我进入她的小院。我一直都没有去过,爹娘都不许我与巫医来往。但是这一天,我去了。

我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站在她面前流泪。简婆婆似乎什么都明白,她颤巍巍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面是玫瑰红的液体。

她说:“只要一滴,她会睡着。你就还有机会。但是只可以一滴,然后你就把瓶子摔碎。”

我问:“她睡了,我就可以嫁吗?”

她说:“你会如愿。不过她睡的这几年,你是会付出代价的。你愿意吗?”

我说:“我当然愿意!我能嫁个如意的丈夫,什么代价也不怕!”

简婆婆摇头。

我又问:“她还会醒来吗?”

简婆婆叹了口气,狠狠的盯了我一眼,不再理我,闭上眼睛。

我握着那小瓶子,一路跑回家。

我在心里说着,姐姐,对不起,我一定要他做我的丈夫!

我乖乖的呆在家里,一连写了二十个怪谈故事。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鬼丫头,虽然我看不到她,听不到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静夜里,我们像姐妹一样相处,借着键盘和屏幕,说着悄悄话。

我很羡慕她能有那么多玄妙的故事,真是个鬼精灵,也许,作为一个鬼,她可以去到我们所不知的另外的世界,那里的故事更多更精彩吧?

但是我越来越感觉,我和她之间,也一定是有故事的。我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的选中我这个平日被人批评做傻丫头的人。

唉,鬼丫头,你到底是谁啊?什么时候让我知道那个属于我们俩的故事?

姐姐,我的傻姐姐,知道了于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个故事,我不堪回首,每每想到,心就会痛。

不过看到你这样子傻傻的期待着,我又不能拒绝你的要求。上一生我就对你不起,这一世我更不忍瞒你真情了。

是的,就在那一夜,你欢欢喜喜待嫁之夜,我偷偷的在你的茶盏里滴了那玫瑰红的药水。

只是,我没有听从简婆婆的话,我滴了不止一滴,只是为怕你不睡……

然而你睡了,安静的睡了,而且是一直的睡了下去……

慌乱之中,爹娘让我替代了你。第二日,前堂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后园却是满眼悲伤的缟素……

我不知道,你睡的痛不痛?苦不苦?那喧天的鼓乐有没有吵到你?我虽然如愿的嫁给了原本属于你的男人,但是我也得到了上天的惩罚。他并不爱我,其实他也并不爱你,娶我们姐妹俩中的任何一个对他都没有分别,他只是秉承父命完婚,婚后一个月,他就去了东洋,再也没有回来。

姐姐啊,其实我才是个傻丫头!

你睡了,是带着做美丽新娘的美梦睡去的,在那个梦里,你有如花的容颜,你有不老的青春,你有钟爱的郎君,你有幸福的婚姻……

我醒着,却是带着对你的负疚,对爹娘的不孝,对丈夫的哀怨醒着,我在每个孤独的深夜啼哭,请求你的谅解,我试图找寻那个玻璃瓶子,那玫瑰红的药水,可是我想起了,它已经在那个夜晚被我摔碎了。

简婆婆也没有了踪影。

我于是迅速的老去,我企求着死亡,好去找你,我的姐姐,听我说句懊悔的话吧……

我忽然感觉到她要走了!

天还没有亮,她却忽然要走了,我预感到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找我。我有些焦急,我想挽留她,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茫然的环顾四周,却怎么能看见一个鬼丫头的身影呢?

我终于知道我无法挽留她的离去,如同我当初无法拒绝她的到来。

我坐在电脑前淡淡的叹气,我知道她走了之后,我就会看到我们之间的缠绵莫测的故事了,那是我们之间的剪不断的因缘。我感觉到那是一个并不完满的故事,故事里滴着泪水,我忽然不想知道那个故事了,我后悔一开始写下文字来勾引鬼丫头讲述它,可是晚了,因为讲述了这个故事,鬼丫头要走了!

我听到她也有一声叹息,轻轻浅浅,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真想抚摩她,安慰她,我知道她一定是感觉到了孤独寂寞,就像此刻的我……

是的,我就要走了。

前生,我没能追上姐姐的脚步。不得到姐姐的原谅,我无法安心投胎做人。我静静的守侯着姐姐,我知道她憨憨傻傻,已经被自己的妹妹欺负了一回,难保不被外人蒙骗啊。

果然有了劫难在眼前。那一场瘟疫,时刻准备吞噬了她。

我于是缠住她,给她讲奇奇怪怪的故事,让她乖乖的闷在家中,躲过了那一场灾难。灾难之后,我看到她会平安顺利,会找到一个可依靠的男人,她将能安稳的渡过这一生所有的日子。

姐姐,我终于还了你的债,知道了这一切,你该会原谅我了吧?

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没有怨言,我也将有自己新的一生,我会忘掉这所有的恩怨,希望姐姐也忘了吧,如果你一定要记得……就记住那个随清风而来,随清风而去的鬼丫头吧……

那清风,渐渐远去,带走了她,鬼丫头。

我依恋的望着窗棂,那里,晨曦已经悄悄的走了进来。我走过去,扯开厚重的窗帘,目送着她,虽然我什么也不曾看见过……

至于背后那电脑屏幕上的一行行字迹,只有你,我的读者正在看到,我却没有了回头的勇气。

那是鬼丫头留给我最后的故事。

也是我永不愿知道的故事。

嘘……什么,也不要,告诉,我……(大结局)
 0   2005-06-25 06:28:5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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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九《蓝玫瑰》

还有三天就是情人节了,百花街所有的花店主人都在忙着准备。他们要进足一批玫瑰花,等到情人节的那天,就可以大大赚上一笔。那一天,没有男人会吝啬钱包里的钞票,因为他们恋人的眼睛里闪动着火红的玫瑰倩影,着了火一样,不满足一下,那火焰足可以灼伤人。

百花街因着名字动听,

自然的成了花店一条街,各款小店精美别致,朵朵开的那一家,

在百花深处。小店是淡淡的蓝色基调,并不热烈扎眼,却反而映衬出百合的纯洁,雏菊的旺盛,满天星的闪烁。

但是朵朵的花店没有玫瑰。

玫瑰被称之为代表爱情的花朵,是情人间最能表达感情的纽带。朵朵不知道她的爱情终究会落在哪里,她更不愿意听到情人两个字。

她做孟钢的情人已经两年了,而孟钢是个有了妻子的男人。

两年前的情人节,朵朵刚刚接手这家小小的花店,她并不太会经营,只是凭着女孩子浪漫的心情,觉得整天在花朵的拥衬下工作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才尽其所有,盘下了小店。她热情的对待每一个客人,如果她认为哪一位是和她一样真正爱花的人,会多送他一枝,而如果对一个人感觉不好,她会故意把价格抬的很高来难为人家。

因为这番任性,情人节的时候,朵朵没能进到足够的玫瑰,仅有的几束都有些打蔫了。这个时候,除了玫瑰,人们还会买什么呢?所以那一晚,朵朵的花店格外冷清。

朵朵有些郁闷,她找来一个大大的玻璃瓶,洗刷的格外干净透亮,然后灌满清水,再把玫瑰花慢慢的浸入其中……扭紧盖子,玫瑰在水中仿佛有了生命,随水荡漾着,梦幻一样。朵朵痴痴的望着,跟着沉浸在梦里,竟然没注意到有个男人这时走进店门……

那人就是孟钢。

他是来买玫瑰的,没想到却被卖玫瑰的女孩吸引住了。她是那么专注的欣赏着玫瑰,爱,在她绯红的面颊上一览无余。

孟钢无声的站在那里,他在等她醒来,他不忍惊动她,同时,他也想好好欣赏这个玫瑰花瓣一样的女孩。

朵朵很快发现了他,她不好意思的问:“先生,你买花?”

“是的,我想买枝玫瑰。”

“送女朋友?”

“不,送给我妻子。”

朵朵略略有些吃惊,很多夫妻一但结婚就不再希图浪漫,在两个人的日子里,有时候一捆芹菜要比一枝玫瑰花更重要。

这个人一定很爱他的妻子!朵朵想。真羡慕他的妻子啊,不知道我以后的丈夫会不会这样疼我?真羞啊,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就想丈夫了。

孟钢发现女孩子的脸忽然红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尴尬起来。

朵朵忙说:“真对不起,我这里的玫瑰都不怎么好了,隔壁的玫瑰进的多,也好,你去那里看看吧。”

孟钢笑了,多诚实的女孩子啊。

“不,我就买你这里的!”孟钢坚决的说,“而且,我就想买这一瓶水中花,成不成?”

“不成!”朵朵顽皮的说,把孟钢说楞了。“这瓶花我送给你好了,你是今天最后一个顾客,你把花拿走吧,我要关门了!”

把孟钢关在门外,朵朵忽然的伤感起来,原来,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是那么的难过!

一星期以后,还是人最少的周一晚上,孟钢出人意料的又出现在朵朵的花店。

“呀,是你!”朵朵情不自禁的喊出来。

“你还记得我?”孟钢笑了。

“当然了,她,你妻子,喜欢那瓶花吗?”朵朵涩涩的问。

“喜欢。”孟钢淡淡的回答。

“可惜泡在水里的花看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了。”朵朵伤心的说。

孟钢并不理会,他走近一步:“关门吧,然后跟我去吃晚饭,好吗?”

朵朵眨着眼睛看他,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心中却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不能叫你白送我那么美丽的一瓶花啊,我于心不安。”他解释。

朵朵点点头,同意了。她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的……

这故事说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相爱了。

朵朵一开始就知道孟钢有妻子,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不想控制,因为孟钢的确是个优秀的男人,优秀的男人有再多的女人喜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关键是,他爱的是谁?

他说,他爱朵朵。

他的妻子是他大学的同学,毕业体检的时候,她查出了心脏病。她要求分手,可是孟钢不答应,男子汉大丈夫,这个时候抛弃人家,还站的直腰杆吗?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了。然而结婚以后才知道,婚姻和恋爱是两回事,种种的海誓山盟在柴米油盐面前倏忽化为乌有,更何况,她的身体孱弱,不能要小孩……

孟钢担负起照顾妻子的责任,渐渐的,妻子越来越依赖他,她总是像小孩子一样缠着他,圣诞、新年、生日、情人节……他必须记得送礼物给她,否则她就会怀疑孟钢是不是要抛弃她,拿着礼物,她会抱着他的脖子说“我爱你!”而夜晚一到,她就和他分床而眠……

所有的人都夸奖孟钢是一等一的好丈夫,只有他自己知道好丈夫这三个字中的悲伤。

这些孟钢都告诉了朵朵,并不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只是希望朵朵知道,他有一份义务要尽。

朵朵不再嫉妒孟钢的妻子,她也不再提起她。他们都希望能维持现在的状态,悄悄的爱,浓浓的爱,苦苦的爱……

然而时间是不留情面的。

朵朵和孟钢爱的越浓烈,心中的负疚感越沉重,终于有一次,朵朵的生日,为了挽留孟钢,他们发生了争吵,朵朵喊道:“你走,你要走就走,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你的老婆,只配躲在阴影里做你的情人!我恨死了情人这个词!我也是女人,我也想成为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想,告诉你,是女人都想嫁给她爱的男人!”

孟钢楞住了。

许久,他说:“我只会对你说,我爱你。”然后扭头就走。

那以后,朵朵的花店再也不卖玫瑰。

孟钢还继续来和朵朵约会,朵朵也照样欢天喜地,两人都不敢再去触碰那个话题。朵朵感觉的到,这半年来,孟钢来的少了,话也少了。

还有三天又是情人节了,朵朵无聊的坐在门边,不知道今天孟钢会不会来找她,她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约会他。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来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气度非凡款款而来的少妇,她长着精致的五官,黑发梳理的格外整齐,说她是个绝色美人也不为过。朵朵看的都有点自惭形秽。

“小姑娘,你这里可以预定玫瑰吗?”她亲切的问。

朵朵摇摇头,“真对不起,我这里没有玫瑰。”

“为什么?情人节所有的花店都要卖玫瑰的啊?”少妇略有吃惊。

“我不喜欢玫瑰。”朵朵简单的说。

“一般的玫瑰我也不喜欢。”少妇说,“我喜欢蓝玫瑰。”

“蓝玫瑰?”朵朵惊讶的问,“玫瑰有蓝的吗?”

少妇微笑着,“因为没有凡品,所以才要预定啊。”她从精致的皮包中掏出一个琉璃瓶。“这是我祖传的秘方,只要把一枝纯白的玫瑰放在这种药水里浸泡三天,它就会变成绝色的蓝玫瑰,我叫它‘冷酷的爱’,这朵玫瑰会散发出天下无双的香气,任何闻到的人都会沉迷其中,爱上那个送他玫瑰的人……”

朵朵笑了,哪有那么玄啊,小时候就做过实验了,把白色的花插在红墨水中,慢慢的吸收,花就变红了嘛。

“小姑娘,你帮个忙吧,帮我养一枝‘冷酷的爱’,情人节那天我来取,加倍给钱,不过你要答应我,只可以做一枝,你要选一个没开放的花蕾来培养,一定要到情人节那天夜晚再盛开。”

少妇殷殷的望着朵朵,她的话音温柔甜蜜,令人难以拒绝。

“可是我不卖玫瑰啊……”

“就是因为你这里没有玫瑰我才找你的,这样不会让别的俗品的香气玷污了我的‘冷酷的爱’。小姑娘……”她拉住朵朵的手,“这朵花对我意义非凡,我要给我的爱人一个惊喜,我要他永远爱我,你就帮帮我吧……”

她的手冰凉细腻,微微颤抖,朵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少妇飘然而去,朵朵的花店里多了一枝孕育着的“冷酷的爱”。

情人节的夜晚很快到了。

朵朵独自在窗前等着那少妇来拿花,却看见孟钢从远处匆匆的跑了过来。

“你来了?”朵朵惊喜的问。

孟钢却反身关上了门,神色紧张。

“你怎么了?”朵朵被他从没有过的神情吓住了。

“她知道了,她其实从半年前就知道了。”孟钢紧张的说。“我前几天偷看了她的日记,原来她跟踪过我。”

朵朵也慌乱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听孟钢继续说下去。

“三天前她忽然要我带她去海边,我说大冬天的去海边干什么?她固执的一定要去,我只好请假陪她飞了海南,毕竟那边暖活些,她的身体不好,不能着凉。晚上在海边,她问我还爱不爱她,虽然她以前也爱问这个,可是这一次,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我坦白了,说我不再爱了,但是我会一如既往的和她生活在一起,照顾她一辈子。她说,她早就知道我有了情人,但是她还在努力维护着我们的婚姻,她假装不知道,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幻想着海誓山盟的神话,可是,神话破灭了。她终于听到我说出了真话,说不再爱她……”

“后来呢?”朵朵紧张的问。

“后来我安慰她,哄她,带她回宾馆,可是一夜醒来,她不见了!第二天我找了整整一天,宾馆的值班人员说根本没有看见她出去,我们住的是十四层的大楼啊……今天我赶紧飞回来,看看她是不是先回来了,可是,所有的认识的人都没有见到她……”

“她什么样?”朵朵好奇的问。

孟钢掏出照片递给朵朵:“以前总不好给你看,这就是她……”

朵朵只看了一眼,见了鬼似的丢了照片,扑到孟钢怀里。

“朵朵?朵朵?你怎么了?”

“我……我见过她……三天前的这个时候……她来过……”朵朵哭着说。

“不可能,三天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在海南呢!”

“真的!真的是她!她来我这里预定了一枝蓝玫瑰,叫‘冷酷的爱’!”

“什么?”孟钢也呆住了。

朵朵挣脱开,跑到后面捧出那朵蓝玫瑰——花在这个时候恰好盛开了,蓝的晶莹耀眼,蓝的诡异莫测,似是一个绝色丽人缓缓的,缓缓的对着爱人露出一丝冷笑,展示着那冷酷的爱……

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香气很快的弥漫开来,花店里所有的花朵瞬间都枯萎了,只有它,蓝玫瑰,独自怒放。

朵朵很快感到晕眩,孟钢忽然惨叫了一声:“不要——”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冒出,他抽搐了几下,忽然闭紧了眼睛……

朵朵吓坏了,知道是蓝玫瑰发散出了致人死地的毒香,她赶紧扔了花,可是来不及了,她眼前模糊了,腿也软了,她唯一清楚想到的是,死也要死在孟钢身边!朵朵不顾一切的向孟钢扑倒过去,她想拉住他的手,可是只差一点点……

朵朵拼尽力气向孟钢模糊的身影爬去,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来拿我的蓝玫瑰,我的‘冷酷的爱’,送给我的爱人……”

朵朵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一刻,她到底没能抓住他的手……
 0   2005-06-25 06:28:1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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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八《猫眼儿》

下午的阳光正好,晒的人微熏,小枫懒洋洋躺在阳台上的摇椅里,感觉自己的思想正在一点点被太阳晒干,慢慢变的麻木起来。她知道,再有一阵含着花香的风吹来,她马上就能进入梦乡。

正当她玩味着这半梦半醒的乐趣时,

猫猫猛的跳上了她的腿,小枫一惊,随即瞪大了眼

睛,愠怒地看着眼前的猫猫——一只毛色漂亮的虎斑大黄猫。猫也瞪着无辜的眼睛和她对望着,讨好的叫了一声:“喵……”并用圆圆的大脑袋蹭着她。这下,小枫无论如何生不起气了,她无奈的拍了一下猫的脑袋。

“淘气鬼!又是你来捣乱!”

猫猫却似乎得到了赞扬,更加无赖起来,索性四脚朝天的躺倒,嘴里发出呼噜声,期望小枫继续和它逗弄。

小枫把手伸过去,轻轻挠着猫的肚子和下巴,猫闭起眼,很享受的样子。

电话突然响起,小枫赶忙抱起猫站起身,把猫扔在摇椅上,自己冲向客厅。这个时候,一定是林寒打来的电话。

果然,林寒从上海打来长途,说是晚上就可以回北京了,小枫高兴地问他想吃点什么?那头说,甜滋滋的上海菜让人大倒胃口,惦记吃小枫做的红烧排骨了……两个人唧唧哝哝说开了悄悄话。

没有人的温暖午后,正适合热恋中的小情人在电话里甜言蜜语。

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离开了阳台,悄没声儿的站在小枫背后,歪着头听她打电话。阳光照射过来,猫的瞳孔是细细的一条线,很狡滑的样子。

小枫没有看见它。

这只猫不是买的也不是人送的,而是自己跑来的。

那是一个怪冷的冬天的傍晚,小枫下班回家在门口发现了这家伙。那时候它还是个可怜的小东西,毛又黄又干,冻的哆哆嗦嗦瑟缩在墙角。但是它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它专注的看着小枫,似乎有绝对的把握她能收留它。

小枫也的确这样做了。

她把猫抱回了家,给它洗澡,吹风,喂牛奶,用自己的毛巾被为它布置了一个小窝,就放在床脚的暖气旁边。这样小枫只要醒来,睁眼就能看见它。

晚上猫窜上床,企图在小枫的被窝里找到更多的温暖和安全。它坚持不懈的从被窝的各个角度入侵。小枫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拎出来。她记得电视里介绍说,不要和猫狗等宠物睡在一起,不卫生。

最后一次,小枫点着猫的脑袋说,你不许再淘气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叫猫猫,这样你就记住了,你不是狗也不是大象,不是老鼠更不是人,你是猫,懂了吗?猫猫?

黄猫眨眨眼,竟然仿佛是听懂了小枫的话,它挣脱了小枫的手,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小窝,埋下头,呼呼大睡。

这以后,小猫长成了大猫,小枫把它调教的越来越乖,猫猫很听小枫的话。只要小枫在家,猫猫就形影不离,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转。有时候小枫都害怕会不留神踩到猫猫的大尾巴呢。

现在,它就蹲在小枫的脚边,专注的等小枫把电话打完,好再和它玩一会。

小枫终于放下电话,看看墙上的挂表,抓起书包,冲到门口换好鞋,没顾上拍拍猫猫的脑袋就出去了。她要赶快去商场买新鲜的排骨和蔬菜,林寒说,下了飞机会直接来她这里,有礼物要送给她呢。

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猫猫寂寞地蹲在那没有动,望着紧闭的大门,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光线渐暗,它的瞳孔慢慢的由细线变成枣核,不易察觉。

小枫采购回来,兴奋的在厨房里摆开阵势,她要做一桌盛宴,因为她隐约的感觉到,林寒这一次,终于要送一个钻戒给她了……

林寒是小枫的第三个男朋友。

小枫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有不少男孩子喜欢她。不过她对恋爱这事情格外的慎重,父母都在国外,自己就更要为自己负责。她相信爱情和婚姻是很严肃的事情,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小枫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大学的同窗,读书的时候谁也没敢点破两人之间的关系。直到毕业工作一年多了,小枫才正式邀请他到自己家来。没想到,那一次就结束了两人的关系,猫猫淘气,叼出了他的钱夹,里面居然有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和情诗……不用说,小枫当场就下了逐客令。

第二个男朋友是在一次艺术展览会上认识的,他的风度当时就吸引了小枫。他画的一手好画,在展览会上他为小枫画了一张速写,成为他们交往的开始。

但是对于艺术家,小枫总有隐隐的担心,不知道他的激情是不是像搞创作那样,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黯淡无光……终于有一天,小枫带他回了家。那天他喝了酒,走路摇摇摆摆,小枫实在是有些担心他。

进了门,猫猫迎过来……他却见了鬼似的惊恐不已,竟然一把抓起猫猫要把它从阳台上扔出去!小枫气坏了,这样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酒鬼怎么能托付终身呢!她救下猫猫,把他轰了出去。那一晚,猫猫吓坏了,小枫破例抱着它睡了……

第二天他酒醒了,忙不迭的打电话道歉,说自己当时真的是喝多了,一定要来赔罪。小枫冷冷的回绝了他,只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他就能虐待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以后,他没准还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呢!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两次失败以后,小枫很久没有想到谈恋爱的事情了。直到林寒出现。

林寒是小枫父母在美国的学生,研究生毕业回到祖国,小枫的父母很中意他,特意嘱咐他回国后代他们来看望小枫,也有暗中撮合的意思。

父母选中的人一定比较可靠,小枫是个懂事的孩子,更何况,林寒的确非常出色,他用很短的时间就在一间国际公司做出了成绩,对小枫也是照顾有加。小枫的父母每次来电话也都不忘要问问林寒的情况。

俩人水到渠成的发展了关系。

这次林寒出差前,明确的告诉小枫,他要送一件意义非凡的礼物给她……

想到这些,小枫激动的面色有些潮红。那个生命里注定的男人就是他了吗?

菜都准备好了——凉拌三丝,告诉他那缠绵的思念;油煎鸡翅,告诉他想和他一起比翼双飞;四喜丸子,希望那喜事早早团圆;红烧排骨,那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希望今后的日子就这样实实在在,红红火火……再打开一瓶红酒,小枫对自己的手艺和创意都非常满意!

时间已经过了,可能是飞机晚点。

小枫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猫猫跑过来,想窜上她的腿。她拒绝了。

“淘气猫猫,不要来捣乱,看把我的新裙子抓坏!来,给你一块排骨吃……”

猫猫闻了闻,居然扭头跑了。

可能是排骨味道太重了,猫猫不喜欢,它只喜欢吃鱼的……

想着,就困了,小枫歪在沙发里,蜷缩着,睡着了。

恍惚间,有人向她走来。林寒吗?小枫看不清楚,问道。

那人不说话,慢慢的朝她走过来,是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件黄色的夹克衫。他来到小枫的面前,定定地望着她,满眼充满了期待。

“你还记得我吗?风儿?”他问。

小枫摇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忧伤的叹气。他试图拉住小枫的手,被小枫甩开了。

他竟然流下了眼泪。

“风儿,我们是前世的夫妻啊!我们恩恩爱爱,情深意重,发誓来生还做夫妻。你得病先去了,我悲伤的无法活下去,就追随着你的脚步。可是你走的太急了,我眼看着你先来到三生石,喝下了孟婆汤……我来不及阻止你!我怕你会忘了我,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就求判官爷爷,准我不喝孟婆汤,还到阳间和你相会。判官爷爷说,不喝也成,不过我不能再投生成人,因为这个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就是泄露了天机,要遭受惩罚的。我想了想,为了能和你再相伴一生,就咬牙答应了,我相信我至诚的心一定能打动天地,能唤醒你!……可是,如今,你却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小枫惶惑的摇头:“你在说些什么啊?这都是迷信啊,都是聊斋的故事吧?”

“你……你再好好想一想啊……风儿……我们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小枫笑了,“快别说了,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他立刻变的严肃起来。“是的,这个梦是我唤醒你最后的机会了!风儿,你快醒来!”

小枫暗暗抱怨,林寒怎么还不到啊,被这个陌生男人这么纠缠下去,自己真要晕了。

“怎么,你在想别的男人?”他敏锐的感觉到。

“对,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在等我的男朋友,他今天会来向我求婚,请你离开这里好吗?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想,公安局会帮助你找走失的人的。”

“他要向你求婚……求婚……他凭什么向你求婚……”男人喃喃道。

为了让他尽快离开,小枫只好硬起心肠说:“他要送我一枚钻戒,我接受了就成为他的妻子。”

“钻石吗?你看重这个?”他惶惶然问到。

“对,那代表着坚贞。”

“你在乎一块稀有的石头?”

“是。”

他四顾逡巡,很焦急的样子。“我没有钻石……我没有钻石……”

“您在说什么?”

他眼睛一亮,忽然拉住小枫的手,很用力,令她无法挣脱。

“我没有钻石,可是我有更名贵的宝石,我拿它来向你求婚!”

“什么?”小枫没听清,她吓坏了。

“看着我的眼睛!”男人命令道。

小枫不由自主的抬头——他的眼睛,晶莹,有神,那瞳孔竟然……竟然是一道细线!

“猫眼儿!”小枫惊叫,“你不是人,你是……”

男人更紧的攥住她!

“我用我最值钱,最名贵的宝石来向你求婚——猫眼儿!”

他忽然松开手,张开手指,猛的向自己的眼睛抓去!

“啊——”小枫尖叫着跌倒在地……

心扑通扑通在跳,小枫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噩梦让她简直要虚脱了。她无力起身,瘫软在沙发里。看看表,仅仅过了五分钟!

回想刚才的梦境,小枫打了个冷战。那个男人,那双眼睛,那猫眼儿……

她惊觉了,大喊着:“猫猫!猫猫!你在哪?”

没有回应,那个平时总依偎纠缠着她的小精灵此时悄无声息……竟然没了踪影!小枫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门铃忽然响了……可能是林寒来了……

小枫整整衣服,暂时把噩梦和找猫的事情抛开。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跑去开门——希望林寒能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透过门镜,没有看到人。

一定是林寒和她开玩笑呢!小枫笑着拉开门——

门外真的没有人,心里正纳闷,脚边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

低头一看,正是猫猫!

“淘气鬼!你怎么会跑出去?又怎么会把门铃弄响的?啊?”小枫弯腰抱起它,又突然凄厉的惊叫起来,把猫扔在了地上——

猫的眼睛竟然是两个血窟窿,那晶莹透亮的猫眼儿不知怎么被挖掉了……

2003年6月3日 15:00
 0   2005-06-25 06:27:4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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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七《小轩窗》

“啊……”一声惊叫,身边的女人一骨碌爬起来,慌里慌张的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满意的骂道:“你撒臆症吗?又折腾什么?”

“我又看见她啦!不成不成,受不了,你这里我再也不敢来住了!我还是走吧,再有一回我非成神经病不可!”说完她匆忙下地,穿鞋,拿书包,开门就走。

他睡意全无,楞楞的坐起身,并没有想去送送那个女人,虽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并不在乎她,他在乎的是她“见到”的那个女人。

他的妻。

亡妻。

此时夜正浓,凉意袭来,窗棂仄仄作响,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爱妻,为什么不让我再见你一面呢?

寂静无声的夜,无人回答。

他只好点燃了一只香烟,让思绪随烟弥漫。

他与妻的爱情和婚姻堪称典范,童年青梅竹马,少年两小无猜,青年花前月下,一根红线早就把他们栓在了一起。自从考入同一所大学,他们的亲戚朋友就把他们算成了一对和美的小夫妻。当时羡煞多少人啊。

他沉浸在回忆中,手微微颤抖。

大学一毕业,他们就成了家,婚后的日子更是甜蜜,邻居常常看到小两口手牵手出去买菜、散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睛荡漾着全是对方的身影。

他闭上眼,香烟燃到尽头,烧疼了手指。他一甩。

地上已经有不少烟头了,一个男人的家,自然是混乱的。他早没有心思收拾了,这哪里还能算是家呢?

他把妻子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他不忍看,不能看,看了就心痛。

三十岁的年纪,她说想要个小孩子了,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是喜欢孩子的,可是想到她要为此承受的痛苦,真的有些不忍。她却执拗起来。

想来真不该那么早答应她,她还像个孩子没有长大呢!

计划了要小孩,他们俩决定出去旅游,毕竟从此以后不能过浪漫随意的二人生活了,责任两字如同重担压在他们的肩头。他们租了辆小车,打算一路开到海边,车里带着帐篷,索性就过一次彻底的二人生活,谁也不要来打搅好了!

然而,悲剧就在最高兴的时候发生了。

一路畅快,她兴奋的哼着歌,一会又背起诗词,她的脸红红的,他实在忍不住,想侧头去吻她……就那一瞬间,前面出现一辆满载的卡车,他一打轮,车子向路边冲去,副驾驶的位子撞到大树……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会出一身的汗。

他清楚的记得,她在车里背的最后一首词是苏轼的《江城子》。

那是她大学读中文系时就最喜欢的一首词了。他常说那词鬼气森森,她却说,她相信是有鬼魂的,还问他,她要是变了鬼他怕不怕?

现在他莫名的就想起了这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

一阵风忽起,窗帘被掀开了??

他惊呆了!

分明是妻,正坐在窗前梳理着长及腰际的黑发……

和那跑掉的女人说的一样!

自从妻死后,他悲伤的无法自持,甚至想和她一同到奈何桥。不过活下去的理由自然多过寻死的理由,纵然是“自难忘”,苏轼不也还是继续生活了“十年两茫茫”吗?待到“鬓如霜”的时候,时间自然会医治好伤痛的……

于是有一夜,他带了个女人回家。

他刚刚关掉台灯,那个女人就惊叫起来,说看见一个人在窗前梳头化妆!他开了灯,什么也没有。再关灯,她又叫,说有人在她耳边背诗,说什么千里孤坟……他只好再开灯,一切正常。如此反复几次,两人精疲力尽,兴致索然,那女人怏怏的走了。他独自躺在他和妻共枕了多年的床上,盯着窗户,一夜未眠……

几天以后,没什么动静,出于本能,他又带了那女人回家。同那夜一样,女人深受刺激的在半夜里跑掉了。

这一回,他好说歹说,才哄了她跟他回家,没等天黑,就完成了好事,心里妥帖了些,相拥着睡了,没料到,半夜时分……

这一回与前几回不同,以前妻似乎只是吓唬那女人,这一回她竟然现身在他的眼前,一定是因为他们刚才所做的一切,真的激怒了她……她活着的时候,是个爱吃醋的女人……

他心头很愧疚的,望着窗前的妻的背影,那一头长发慢慢的飘了起来,妻竟渐渐转过身来……

她泪眼婆娑,一字一句念道: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

谁说世界上没有鬼!

谁说有人不怕鬼!

他现在就怕的全身发抖,腿肚子转筋,冷汗如泉涌!

“你……你……”他想说话,却话不成句。

“我问过你,我变成了鬼,你会不会怕我?”妻惨青的脸,笑口一开,唇红齿白。

“我……我……”他挣扎着想回答。

“你说你不怕,可是我看你还是怕……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怕什么呢?”妻子梳好了头,黑发盘成髻。

他当然还记得,当初妻问起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夜夜长留半被,待君魂梦归来”。但那时候怎么想到,今日妻会真的魂归故里呢?毕竟人鬼殊途,冷气森森的妻,让他不寒而栗。

“我离开不过一年,你那半被便为别人而留了吗?”妻逼近一步,似乎想上前拉住他的手。

“别……”他终于说出话来,“你,你还是应该回到你的世界,安宁下来……”

妻古怪的向他一笑,“可是我是那么的爱你啊,舍不得离开你半步,我其实每天都在看着你,等着你。我不喝孟婆汤,没上奈何桥,就是在等你一同登转轮台,来世好再做夫妻。”

他低头,心里一阵发紧。实在后悔刚才还充硬汉,想着若能再见她一面也是有趣……真的见了,才知道相逢不如相忘。

“你怕啊?”妻如同生前一样淘气的笑,“怕我纠缠着你?那你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啊,比如——你不再爱我了。”

他不敢说。

“说吧,好歹夫妻一场,都这样了还在乎几句实话?”

像是有个鱼钩钩着他不得不吐,面对着虚无的鬼妻,他终于长叹一声——

“是的,我不再爱你了。不是现在,而是很早以前。我们从小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无论谁看我们都是应该成为夫妻的。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失去了挑战,失去了刺激,剩下的只有无味的一系列程序。大学毕业前我就不再爱你了,可是我没有选择。校园里别的女生都对我没有‘意思’,只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那时候我就不爱你了,甚至也许,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他偷偷看她一眼,她并没有恼。他就继续说。

“结婚以后你更是缠着我,买菜做饭逛商场,什么都离不开我。

我本来想忍耐下去算了,可是你偏偏闹着要小孩子。天啊,有了小孩子,我的一生就被死死的套住了!我终于忍不下去了。”

妻点点头。

“是的,我对不起你,我太渴望挣脱婚姻和家庭,我渴望挣脱你,我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乐趣……我只能那么做了,我不能提出离婚,我背负不起道德的枷锁。”

他把抑郁了一年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妻平静的看着他,鼓励道:“说出来吧,那起车祸……”

“是的,那起车祸,是我故意的。”他此时方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你死后我真的悲伤过,不过内心底更多是兴奋。我做的太漂亮太完美了不是吗?我表现的是那么的悲伤,所有的人都不怀疑,还都担心我会追随你而去。我收起了你的所有照片衣物,不是不忍看,是终于不必看!我们也好了那么多年,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你也不必怎么样,现在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你看,我实在是已经不爱你了,你可以恨我,怨我,离开我了吧?”

妻静静地望着他,平缓地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其实在车子撞上树的一瞬间,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但是我还是不甘啊。今天我来,只是想让你亲口说出来这一切。”

他忽然惊觉:“我亲口说出来,又怎么样?”

妻笑了,“说出来,自然有人听得见!”

“谁?”他跳了起来,此时腿也不软了。

“判官爷爷,一众神明。他们早要拿你,我不忍,终于还是我自己来了,这样你也少受些苦……唉,你如此对我,我却还是爱你……”

“什么?什么什么?”他想到跑,可是晚了。

妻早已飘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冰冷的。

“亲爱的,和我一起走吧……”

窗户忽然被风刮开,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天亮的时候,人们在楼下发现了他冰冷的尸体,血流的很干净,他原本白净的脸庞更加透彻。

警察勘察了现场,认为是自杀。

他家的窗台上,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录的是苏轼的《江城子》。

他最后的笔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人们都说,他是太爱他的亡妻了,才做出如此惊人之举。真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当今世界去哪里找啊……
 0   2005-06-25 06:27:0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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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六《火焰奴》

社区举办家养花卉展览,半个月的时间,小区的花园里姹紫嫣红春光无限。作为组织者,萧萧认真负责的给每盆花都照相留影,登记造册。

展览结束,各家各户来认领自己家的花,参与者都得到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心情自然也如同鲜花一样怒放出灿烂的笑容。

但是,有一盆花却无人认领。

那是一个古朴的青花瓷盆,栽种的花枝却显的有些纤弱,片片叶子倒是绿油油的很是惹眼,不过因为没到花期,和那些月季蔷薇比起来,自然逊色了许多,一直也没能招人待见。

现在它身边的红红绿绿莺莺燕燕都纷纷离去,偌大的花园里,才显出它的一枝独绿。

萧萧等了三天,还是没人来认领。

她只好翻看自己的花展记录,却发现,这株花没有登记品种,只有一个地址——小区B座505。

没办法,只好辛苦跑一趟,把这个被遗忘的小家伙送回家了。

萧萧下班后,捧着这盆花,来到B座。

她按响了505的门铃,许久,没人应。

看看表,下午五点半了,晚上还有约会,怎么办呢?只好麻烦这栋楼的保安了。

“您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是小区物业管理公司新来的萧萧,这盆花是这楼505业主的,前几天我们搞花展,现在活动结束了,我来把花还给他们家。不过现在他家没人,能不能麻烦你,把花先放你那,等他们家回来人你转交给他们?”

“好的,没问题。”

“那太谢谢了!”萧萧转身要走。

“对不起,请您等一下……”保安在后面忽然叫住她。“你刚才说505?”

萧萧点点头。“对,505。”

保安困惑的挠挠头,“不对吧,505一直没人住的啊。”

“什么?”萧萧吃惊的问。

保安肯定的点点头,“505从去年年底就空着了,那家的主人据说出国了。”

“怎么可能?那这花是谁抱去参加展览的呢?”

保安摇摇头。“也许你登记错了,但我肯定,505没有人。”

萧萧看着放在地上的花,它似乎有些枯萎的样子。怎么办,抱回办公室?算了,反正家离的不远,先拿回家吧,别耽误了晚上的约会。

抱着花回家,一路上萧萧都感觉怪怪的,好象路上有很多人都在看她,当她把目光转向人群的时候,又发现其实根本没人在注意她。真是莫名其妙。

终于回到家,把花安放在向阳的窗台上,又浇了点水,萧萧忽然觉得很累。

她甩掉高跟鞋,躺倒在床上,眼睛刚好看到窗台上的花。

一阵风,那花开始向她点头,一下、两下、三下……慢慢的……

萧萧觉得眼皮随着变的沉重,终于不自觉的闭上,朦胧中,那些绿色的叶片膨胀开来……是一个穿绿色裙子的女子,躲在花后,偷眼望着萧萧,怯怯的……

“你是谁?”萧萧问。

她摇头不语。

“你怎么到我家来了?”萧萧想站起来,却无力,只好躺着和她说话。

她四处看看,茫然的目光。

“你倒是说话啊!”萧萧有点着急,隐约记得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她终于嗫嗫的开口:“我也想回家……”

“你家在哪?你为什么不回家?”

“你帮我吧,你能帮我……”

“我?我怎么帮你?”萧萧问。

那女人突然受了惊吓一样,颤抖着用手指着萧萧,“不要!不要去!”

“什么?”萧萧正要问个清楚。

“零……”一阵猛烈的电话铃声。

萧萧惊醒了,一身冷汗,原来是梦魇。

抓起电话,是男朋友李远打来的,问她为什么还没到电影院门口……

对了,是和李远约好的,居然一觉睡的忘却了!

李远在电话里关切的问,是不是不舒服了?如果是就不要出来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反正电影已经开演了,这时候赶过来也看不完整了。

“好的。”萧萧疲惫的回答。

“我要不要过去看看你?”李远问。

萧萧看看表,“算了,我打算早点睡了,我们改天再约好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萧萧反而睡不着了,刚才的梦搅的她心神不宁。这两天得赶快查出这花的来路,物归原主。不知道为什么,萧萧觉得刚才的梦和这盆不知名的奇怪的花有关系。

老园艺师看着萧萧递过来的照片,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

“老师傅,这是什么花啊?”萧萧问。

老人摘下眼镜,“姑娘,这可是名品啊!这是一株牡丹,很有灵性的花。牡丹的品种共一百一十九种,状元红、九萼红、 探金球、金系腰、九蕊珍珠、天香三品……”

“那这是……”

“它是火焰奴。”

火焰奴,真是个别致的名字。萧萧想。

“花开似火,不过这一株恐怕难开花了。”老人叹口气说。

“为什么呢?”萧萧问。

“离了洛阳本土,又加上肥太薄,这样一个小瓷盆,难容这娇贵的女儿啊。”

老师傅把花叫做女儿。可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呢?

回到家,萧萧郁郁的把火焰奴从窗台上搬到阳台。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萧闭了灯,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甜腥……

那个绿裙子的女人又站在面前了!

这一次,她先开口。

“请你帮我,我想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

“你知道的。”

“我知道?”

“你知道的。你带我回去吧。”

“我怎么能带你回家呢?”

“你去了就明白了,他把我锁在那里了,我要出来,我不甘,我冤……”

萧萧在梦里打个冷战。

“去吧,你去了就明白了,我就能出来了!”绿衣女人反复说。

萧萧醒来的时候,被这句话搞得头昏脑涨。

我能知道什么地方是你的家呢?她对着火焰奴无奈的说。也许,就是505?

但是没有主人的允许,怎么能够随便进入人家的屋子呢?

萧萧在B座楼下徘徊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魔似的听一盆的花的摆布。她确信,是那盆花,那火焰奴在纠缠着她。她无奈的抬头向五楼望去——

天啊,夕阳下,505室的窗户里透出一片火红!似乎还有火苗在一窜一窜!

萧萧惊讶的叫出了声,她喊了保安就往楼上跑!

火险在即,保安当机立断砸了门锁……

冲进屋子,萧萧和几个保安楞住了!

屋子里家具凌乱,久无人居,但是大厅里居然摆放着八盆火焰奴!她们蓬勃的生长着,旺盛的开出了硕大的花朵!花朵红的似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最为怪异的是,这八盆花和萧萧家里的那一盆用的是相同的青瓷花盆,宛如九个姊妹。

几个人楞了一会,都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砸锁的保安有些担心,会不会遭到业主和公司的责怪……

一阵淡淡的甜腥味荡漾开来,和昨晚闻到的一样。

萧萧突然惊觉了,那老园艺师不是说这火焰奴在北京会因为水土不服和肥料不足难以开花吗?为什么这八盆开的如此旺盛?而且这屋子显然久无人居啊……是谁在照料这些花?

“这花开的邪门,我还真的以为着了火!”一个保安小声的嘀咕。

萧萧感到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对她说:“去看看花盆里有什么……”

“去看看花盆里有什么……”萧萧重复着。

一个胆子大的楞小伙真的过去扒拉开花盆里黝黑的土,看了一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会说:“妈呀……”

二十分钟后,接到报案的警察来到现场。萧萧他们作为证人被留了下来。

那八个花盆里,陆续挖出了一个女人被肢解的残骸。早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作为肥料,她的血肉精华,都被火焰奴深深吸吮,绽放在枝头。

做完笔录已经很晚了。离开警局的时候,听一个饶舌的小警察说,从现场发现的日记来看,死者是一个年轻女子,继承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产,她爱上了一个男子,情愿买房置业的倒贴他,却不想遇人不淑,那男人只是看上了她的财产。结婚前夕她终于察觉了,却还想给他一个机会,找他长谈,因为他毕竟曾经深情的对她说过,爱像火焰,他情愿和她一起投身其中,化成灰烬,不分你我……日记写到这里就没有了,想来那长谈的一夜也是她最后的一夜。她的男友是最可疑的犯罪嫌疑人,他有作案动机,很可能是杀了她,分尸灭迹,把她葬在生前钟爱的火焰奴花下……

夜风里,萧萧独自往家走去。

小警察分析的都在情理中,只是一点,自己家的那盆火焰奴是怎么来到花展的呢?为什么只有它不开花呢?难道这一盆里埋葬的是那个可怜女人的灵魂而非肉体?而灵魂,终于找到了为自己伸冤的机会?

关于这一盆花,萧萧没有向警察说明,她想,这么离奇的事情,警察也是想不明白的,只要能为那女人伸冤报仇,让她的灵魂安宁下来就可以了。

萧萧简直是有些迫切的跑上楼,打开门,直奔阳台,想看看那株火焰奴,告诉它,它托付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然而,萧萧看到的是一盆枯萎的火焰奴。

整株花焦黄的瘫软在花盆里,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死去了。彻底的死去。

萧萧悲伤的看了它一会,电话铃声惊醒了她。

是男朋友李远打来的,他们已经订了婚期,萧萧半夜才归让他很不放心,这一晚已经打了几个了电话了。

“萧萧啊?你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很好。”萧萧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大半夜的,毕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那……是你们公司出了什么事情?”李远焦虑的问。

“只是加班而已。你放心吧。”

“唉,真不放心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

萧萧笑了,“你有多么爱我啊?”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真诚深情的声音:“爱像火焰,我情愿和你一起投身其中,化成灰烬,不分你我……”

……

挂了电话,火焰奴仿佛在眼前燃烧着,血一样红,火一样热……

2003年5月20日 5:15
 0   2005-06-25 06:26:3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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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五《画中人》

已经晚了快两个小时了,怎么林林还没有来?她可是没有迟到的习惯啊。

季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掀开厚重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探头向街面上张望。

阴霾的天空,落着毛毛细雨,青石板路上,只有两三个匆匆而过的路人身影。落了一地的淡紫色的槐花,冷雨中,零落成泥。

季风手中的咖啡渐渐凉了,他甚至有点想给林林的宿舍打电话询问一下。但是又忍住了。工作时间不打电话,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作为合作者,林林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季风明白,自己是有些喜欢上她了。

那是一个槐花一样的女孩,不香,不艳,不高贵,不独特,但她是那样的清雅,她的树根深深的扎入地下,不是那种开了一季就完蛋的俗脂,她甚至可以和着面粉,做成喷香的槐花薄饼……

这都想的是什么跟什么啊?季风自嘲的一笑,难道想吃了她不成?

“铛……”墙上的木制老挂钟打点,下午五点。

这老家伙已经不那么准了,有些走不动了,其实,五点已经过五分了。

她不会来了。季风一口喝干凉咖啡。他走到画架前,准备用那块淡蓝的棉布遮住那张还未完成的油画。

就在这时候,门被轻轻的叩响了。

“咄、咄、咄……”

三下,间隔不长,轻灵而不急噪——是林林。

季风赶忙跑过去,抑制住略显出的激动,打开了门。

林林没有带伞,身上被雨打湿了,可能是因为奔跑,一只辫子散开了,及肩的秀发凌乱的披着,还闪着亮晶晶的雨点。

看到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季风不忍心责备她了。

“快进来吧,以为你有事情来不了呢。”季风尽量淡淡的说。

林林小心的闪身进来,“怎么会,我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

“死不瞑目?”季风跟她笑着打哈哈,这是林林的口头语。

这一次,她却没有笑,微蹙眉头,随手把头发捋顺,以指为梳,利落的编上右边散开的辫子,却找不到发绳,她试探的问:“季老师,您有皮筋吗?”

季风傻傻的看着她辫小辫,直听到问,才醒过来。

他在杂乱的桌子上扒拉着,终于找到一根捆炭条的最简单的猴皮筋,他使劲的搓了搓,递给她:“有点黑,成吗?”

她一直用手攥着辫子等他,这时候微笑着接过那根简陋的皮筋,不说话,就系上了辫子。

“好了季老师,我今天迟到了,真对不起,我们赶快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林林整理好紫色的过膝棉裙,又把长袖的翻领白衬衫仔细的掖好,就坐到她通常坐的椅子上,把一只胳膊搭在旁边的梨木雕花圆桌上。

季风这时候也已经坐在画板后,窗帘放下了,聚光灯打开了,调色板端好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

这世界很安静,很温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细雨绵绵的夏末初秋的黄昏。

木钟又一次敲响的时候,季风注意到林林的脸色很苍白,以至于他得考虑要不要修改刚才的面部着色。

“林林,累了吧?休息一下?”季风正要起身。

“不不!”林林慌忙拦阻,“季老师我不累,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能完成了?”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啊?”季风笑着说,他的内心有点想拖时间的。

“我……”她嗫嚅,“开学了,功课紧张,我以后恐怕不能来当模特了……”

“呀,你怎么不早说呢?”季风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哦,我是说,早知道的话,我今天就把你的薪水给你了,可是你看,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你的钱,我得去银行取……”

季风使劲想掩饰自己的眷恋。

林林轻轻的摇摇头,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这是我家乡的地址,很远的乡下,季老师要是方便的话,就直接帮我把钱寄给我妈妈吧,我哥哥结婚还等着用。”

“好的好的。”季风忙答应,“你能不能,不再叫我,季老师?”

林林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没问题,我以后都不会叫了。”

季风还想跟她再说几句什么,林林已经摆好了姿势。

“我休息好了,我们赶快继续吧,我很想看到画中的我呢。”

这个美丽温柔的理由怎么能够拒绝呢?季风点点头,眯起眼睛看了看,画笔点蘸上颜料,伸向画布……

打开窗帘的时候,已经是夜了,天还阴沉着,路灯昏暗的光晕中,还能看到雨丝纷飞。

林林惊喜的看着画中的自己。

“季老师,你把我画的……太好看了……”

“你又叫我季老师,我不过高你几届留校任教而已。”

林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光不离油画,“真好看,我哪有那么漂亮啊?”

季风忍不住:“你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林听到这话,竟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季风真的想过去拥住她娇小的身躯,她是那么的柔弱……

林林却快速的抹去了自己的泪,她把目光从画上转移到季风的眼睛……

两个人看了一会,季风突然一阵心悸,浑身发冷。

“我该走了……”林林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

不等阻拦,她轻盈的飘到门口,打开门,没说再见,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融进了夜色昏昏。

季风想到她没有伞,忙拿了一把追出去。她还没有吃晚饭呢。

寂静的青石板小路,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净,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

他楞在那里,拿着伞,淋湿了头发。

第二天,还未醒,一个电话让季风魂飞魄散,他慌乱的忘记了骑车或者叫车,一路狂奔到医院。

太平间。

林林静静的躺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冷气森森,在她的脸颊上结了淡淡的冷雾。看不到她穿的白色衬衣和紫色裙子,只有冰冷的白布遮盖着她的身体。

“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医生问。

“是……”季风顾不上男人的面子,任凭眼泪流淌,“还是我的模特,很好的一个学生,怎么会这样呢?”

“昨天下午三点多发生的车祸,当时她跑着穿马路,被一辆外地卡车刮倒了,我们一直抢救到晚上九点,很遗憾,是内脏……”

季风楞住了,“不可能啊,昨天下午五点到八点半她还在做我的模特呢!”

医生笑了笑,一般失去亲人或者朋友的人有时候都会处于混沌状态,见的多了。

“证明了身份就好办了,我们只在她的本子上找到你的电话,麻烦你通知你们学校和她的家属吧。”

医生想把抽屉关上,被季风固执的拦住,他要再仔细的看看这个他心爱的女孩——她的右边辫子上,分明系着他给她的那根染上炭色的猴皮筋!

给学校打过电话,季风昏头涨脑的回到家。

林林!——是林林的画像映入眼帘,她温婉的,恬静的微笑,白衣紫裙,灵动如生。

季风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扑到桌前,林林昨天留下的纸条还在,那显然是从笔记本上匆忙撕下的,上面是林林清秀的字体,写的是一个遥远的小山村的地址。纸条的一角,有一块褐色的斑点,仔细的看一看,闻一闻,季风哭了,那是林林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啊?

季风喝了很多酒,其实不用酒精,他也已经醉了。

他砸了很多东西,撕了很多心爱的画作,他把家里搞的一团糟,惟独林林的画像,安然的摆放在那张她曾经倚过的梨木雕花圆桌上。

然后,季风就倒在他心目中那个槐花一样的女孩的画像下,沉沉睡去,他渴望能做一个梦,到梦里和那个女孩说那句一直没来得及说的话……

他没有看到,林林的画像渐渐的褪了颜色,紫色的裙子变黑了,红晕的脸颊苍白了,整张画像渐渐的蜕变成了黑白色……

画中,林林流下了一滴泪水,正溅落在蜷缩在地上的季风的脸上,他动了一下,却没能醒来,错过了这最后的问候……
 0   2005-06-25 06:18:3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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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簌簌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你呢?”

他还想争辩什么,突然,“轰隆”一声,过山车突然加速向前冲去。

他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

……

车停在了站台终点,游客们带着受到惊吓的满足感纷纷下车。刚才这一趟旅途怎么显的那么漫长呢?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呢。好象车在黑暗中上下翻滚了好几次,所有的人都觉得眩晕,那种感觉,如同过了鬼门关。

大家都一边嘀咕一边下车。

“咦,我记得我们后面坐着一个小伙子的,怎么没看见他下车?”

“哪有什么小伙子啊?你被吓的花了眼吧?”

“有的,他很奇怪的,坐上车还自己一个人说话呢,就好象身边有个女孩子似的。”

“什么?隐形的女孩子?见鬼了吧你?”

“真的啊,我还听到他惊叫了一声呢!怎么没见他下车呢?”

“也许人家先你下车走了,老那么大惊小怪的。”

“真怪,总不能中途下车啊……”

“你有完没完啊?恐怖小说看多了吧?看谁都是鬼?”

“瞧你又说我,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水幕电影该开始了吧?”

“不去吃冰淇淋了?”

“吃,一边吃一边看电影……”

“诶,你看那边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啊?”

“哪里?”

“鬼屋那边,我们刚从那边过来的,好象出什么事情了?走,过去看看。”

“天啊,还有救护车和警车呢,不会是死人了吧?我们刚才都没发现啊……”

“乌鸦嘴!我们刚才在过山车上呢!说到过山车,你说那个小伙子……”

“快走快走啦……”

……
 0   2005-06-25 06:18: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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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四《过山车》

簌簌简直是失魂落魄的来到游乐园门口的。那里面阵阵喧嚣和惊叫,以及夜色中诡异的霓虹,勾引着她往里走。

她买了一张通票,随着人群走进了乐园,但是她的心里一点不乐。

恋爱了三年的男友背叛了她。簌簌甚至不愿提起他的名字,她使劲的甩甩头,长发在夏日的晚风里荡漾着,她想把他甩出脑海。

一个红鼻子的小丑突然蹦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也把记忆的闸门暂时关闭,把他关在外面了。

小丑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转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气球,红色的,变魔术一般递到她面前。

簌簌接过来,礼貌的还给人家一个微笑。

红气球在夜色里变的很黯淡,无精打采的被线牵引着,不做任何挣扎。簌簌看着它,想到了他,她一松手,气球立刻充满生机的落荒而逃,在夜晚的掩护下不见了踪影。

簌簌觉得轻松了一点。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充满遗憾的望着她,不明白阿姨为什么把那么好的玩具丢掉,要是自己的话,就把气球系在马尾巴辫子上,远远的妈妈就能看到自己了,如果实在不喜欢那个气球,还可以把它弄破,为什么要丢了呢?

簌簌似乎看到了小女孩的心里话,自己在四五岁的时候也是会这么想的。

她迈开步子朝前走,棉制的吊带白色长裙摩擦着簌簌光洁的大腿。

他从前是那么痴迷于她修长秀美的双腿,他的双手也曾这么温柔的抚摩她……可是,昨天,簌簌竟然在自己的小屋里看到他用同样的动作爱抚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竟是自己最亲密的女友。

簌簌坐上了大观览车,把自己关在小小的车厢,随着大转轮慢慢的做着圆周运动,她一点点升上最高的天空,又一点点滑落到最低的地层。

如同昨日的心情。

昨天在那样的情景下,簌簌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睁大了眼睛,怀疑的望着他们,不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吧?看起来不是,他们慌乱的穿着衣服,对她的提前下班表示出些许的不满。

簌簌转身走开了,她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眼泪。她回到单位,蜷缩在角落里,在炎热的夏天里,瑟瑟发抖。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从天台飞身而下!她是那么的爱他,依赖他,信任他。不,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她还想问他几句话!

今天一下班簌簌就跑出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流浪,直到来到游乐园。

她选择了这个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是因为这里最适合隐藏孤独。

车厢的门开了,已经整整转了一圈,簌簌没有看到任何风景,就下了车。然后,那转轮继续转着,重复着,一圈又一圈。

簌簌又来到了旋转木马。这里更多的是小孩子。

她挑选了一匹白色的木马,伏在它身上,任凭它起伏奔驰。

音乐声在耳畔响起。那曾是他最喜欢用口哨吹的一支曲子。簌簌和他在大学里相识相恋,她曾拉着他的手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后和他结婚,做一个幸福的新娘。他说,好,我答应你!我们同生共死!

可是,现在这个回答已经毫无意义了。

想到昨天的一幕,簌簌的心底慢慢渗透出一丝怨恨。她只想问问,是不是他已经不爱自己了,如果是,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我去死,他会怎么样?簌簌想不出来。他说过同生共死呢!眼泪涌了出来。

簌簌的那个女友并不好看,但是富有。簌簌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和她上床的。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在四周的欢笑声中,簌簌开始气愤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跳下木马,在它还没有完全停止转动的时候就冲了出去,就好象她是一匹暴烈的小马驹。

簌簌感觉到别人惊诧的目光,她讨厌这种注视,她想摆脱开那些带勾带刺的眼神,她一头冲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别的人,有书柜,有茶几,有插着花的花瓶,有毛茸茸的玩具熊……好温馨,好干净的一间小屋子啊。屋子中间是一个漂亮的摇椅,有绿白相间的软垫,簌簌坐了上去。

小屋子的门轻轻关上了,音乐柔曼的响起……忽然,灯光灭了,紧接着又变幻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直刺眼睛!一切在猝不及防中开始旋转,天地颠倒,玩具熊露出狰狞的尖牙和血红的舌头——音乐变成了鬼的嚎叫!

晕眩,恐惧,簌簌大叫了起来!

“鬼啊!有鬼啊!”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不要!不要靠近我!”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不!我不要变成鬼!”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当簌簌睁开眼睛,小屋子已经恢复了柔和的灯光,玩具熊温顺的躺在她的怀中,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簌簌猛的丢开它,冲出房门!

外面,霓虹依旧,各种游乐设施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着……但是,好象有一些不同……

簌簌站在那里,拼命的思考,哪里?哪里不一样了呢?

一个游人走过她的面前,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张在月光下显的青白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那个人冲簌簌张开嘴,里面黑洞洞什么也没有。

啊!簌簌终于发现了,一切与刚才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有声音!

机器没有开动的声音,喇叭里不再有音乐响起,人们不再交谈和欢笑,连走路也没有声响!

簌簌陷入了一个无声的游乐园!

四处是机器,在闪烁的灯光里运转,伸展着钢铁的支架;四处是人群,暗流一样环行流动着,月色如冰,星光似水,一切悄无声息。

簌簌忍受不了这般的寂静,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不,我不要这份寂静的孤独!不甘心!她掏出手机不假思索的拨通了那个号码。

“我要见你!我没事,只是想和你说清楚,即使分手,你也该最后和我说几句话的,我们在一起毕竟有三年了,我们最美好的三年。

你不要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见你。好的,我等你。对,在游乐园……”簌簌抬头张望了一下,“在过山车下面见。”

结束通话。簌簌出了一身汗。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叫到这个地方来。也许真的象自己说的,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回头看一眼刚才的小屋子,门上有一块黑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两个黄色的大字“鬼屋”。

簌簌觉得自己的脚步轻松了许多,从鬼屋出来,是不是也沾染了些许的鬼气呢?

逆着无声的人流,簌簌向过山车走去。一张张青白的面孔从眼前滑过,簌簌看也不看他们,他们仿佛也没看见她。

她现在渴望的是那种绝望的疯狂,可以大声嘶喊,濒临死亡的刺激!

夜色里,银色的钢架过山车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一丝冷漠,一丝不屑的望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以为我不敢吗?簌簌在心里叫嚣。

敢吗?敢就坐上来啊!

坐就坐,我现在什么都不怕!簌簌说。

死都不怕吗?

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簌簌说。

那就来吧!我带你去死!

簌簌对过山车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从心底里发出的微笑。谢谢你!

不过我们还要再等一会,我还邀请了一个朋友呢。

他急匆匆的跑过来了,带着一脸的歉疚。

“簌簌,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关机了,你听我解释好吗?”他拉住簌簌的手,簌簌甩开了他。

“我们上去说。”

“什么?坐过山车?那怎么可以说话呢?”他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连公园转椅都不敢坐的女孩。

“没关系,很快的。”簌簌答非所问。

他因为带着赎罪的心情,虽不情愿,却也无奈的紧跟簌簌上了车。

他们排在所有乘客的后面,坐到了第十三排的座椅上。这么晚了,玩这个的人已经不多了。

安全装置落下,两个人被禁锢在车里。

她闭上眼睛,感觉是过山车把她抱在怀中了,她暗自体味着那陌生的感觉,这过山车如果有生命,一定是个男人。

车启动了,颤抖着,带着她向颠峰挺进。

簌簌等待着那接近死亡的坠落。

那就是昨天看到他们的时候的感觉——坠落!

风驰电掣。

无尽黑暗。

簌簌狂叫着,抑郁在胸中的痛楚和委屈喷薄而出。

过山车仿佛听到了,竟然缓慢的缓慢的停了下来。

它停在了一段空旷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没有轨道,后没有路,车上也不见了其他的人。

他惊恐的望着簌簌,簌簌幽幽的回过头,笑了。

“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你看,没有别的人了。”

“怎么会……这样?”他紧张的冒出冷汗,四处张望,“人呢?刚才的人呢?”

“不用管他们。”簌簌平静的说,“他们都是鬼。”

“不要,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簌簌你别这样冲我笑……”他想从过山车里挣扎出来,可是不成,过山车的安全装置牢牢的控制住了他。

“我只想问你,你还爱我吗?”簌簌问,目光投向遥远的黑暗。

“爱!我爱你!我和她只是一时冲动,只是玩玩的,我不想伤害你簌簌,你相信我,我说过我们同生……”他止住了,他怕说出那个字。

簌簌把目光收回,望着他:“你要我相信你的话吗?”

他拼命点头。

“相信你说的,我们同生共死?”

他拼命摇头,空气中死亡的潮湿味道越来越重了。
 0   2005-06-25 06:18: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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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三《书中缘》

所有的怪事似乎都是从图书馆开始的。

刘栋大学毕业以后就很少光顾图书馆了。然而在那个与平日并没什么两样的下午,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图书馆这个地方。

那天照例开完了一个冗长的例会,然后大家纷纷散落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有的打开电脑开始玩无聊的小游戏,有的沏上茶胡乱翻刚发下来的报纸,更多的人在抱怨,在这个沙尘暴来临的鬼天气里要按时赶来开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会议,真是浪费生命。

刘栋不知道自己该干点怎么,他也没有和别人聊天的欲望,机关单位里人事关系纷杂,沉默是金。

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压压,昏沉沉一片了,到哪里能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呢?刘栋想到了图书馆。

他刚刚失恋,还处在触景生情,见物感怀的伤心阶段,所以他不愿意早早回家,尽管女朋友已经把能拿走的物品都搬走了,他还是觉得那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留有她的气息,这气息比外面的沙尘暴更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他坚决的站起来,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神色,勇敢的走入了昏黄的黄昏。

图书馆离他的单位并不很远,但是他破例打了出租车。

他对司机说:“图书馆。”司机没有回答就发动了车,谁都知道那个地方。

刘栋这样做是为了坚定自己去图书馆的决心,防止自己坐公车会忽然改变主意。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个下午一定要去图书馆,刘栋自己也说不清楚,他隐约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几分钟后他就到了图书馆巍峨的大楼前。

他有这里的读者卡,他把它和自己的餐厅就餐卡、书店打折卡以及一张只有一百元的工商牡丹卡整齐的放在钱包里。这些卡让刘栋在买东西打开钱包的时候显的很体面。

现在他抽出那张白色的读者卡,混迹在一群刚下课的大学生当中,走进了图书馆的南楼乘坐电梯上了六层。

管理员懒洋洋的望着窗外,显然在为北京市的大气治理感到深深的忧虑,看到刘栋进来,才转过身示意他划卡验明正身。

刘栋对所有的规章制度都自觉遵守,他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把卡对准机器,匀速的划过——只听“滴”的一声,管理员带着歉意说:“对不起,请再划一下……”

刘栋微笑着,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管理员期待的看着电脑屏幕,转瞬又恢复了失望的表情:“对不起,请你再……”

刘栋只好第三次挥动手里的小卡片,他这次显然加重了力气。

看到管理员第三次摇头,刘栋倒感到了歉意。“对不起,我是不是再来一次?”

“不用了,今天这机器可能有点问题。”管理员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文质彬彬,干净整齐的小伙子,“也没准是因为你把卡和手机放一起了的缘故……”

“不会的,我没有手机,准确的说是我的手机……”

管理员没时间听他解释手机的问题,后面已经有人在不耐烦的催促了,所以管理员冲他一摆手:“你进去吧。”

刘栋闭上嘴,把卡片重新放回钱包,走进了阅览室。

就在迈过那小小的检测门的一瞬间,他一个趔趄——仿佛被人撞了一下似的。

好在里面的人都在埋头看书,谁也没有注意刘栋的窘态。

就在这样一个下午,偌大的图书馆阅览室里,刘栋被一团空气撞进了温暖的书乡。最为可笑的是,刘栋想,竟然没有人能证明这一切,电脑里没有录入自己的身份,这么多的人也没一个认识自己。

刘栋暗自笑着,没来得及抬头,就已经走进了一排书架。

他想,我今天要看一本什么书呢?不要太长,等我刚刚看完的时候最好就是肚子饿了想去吃晚饭的时候……

正盘算着,忽然觉得腿一软,他一下子单腿跪在了地上,幸好有地毯,磕的既不疼,也没有弄出声响,他想站起来,眼光却不由自主的盯在了一本不薄不厚,不新不旧的书上。

他随手抽出那书,站起身子,那是一本黑色封页的书,这样的装帧是很少见的。书页上没有作者的名字,只有一个红色的篆字《缘》。这应该是一本有趣的书,他想。

他想也没想,没再做任何别的选择,就捧着这本书走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然而,仅仅翻开了书的扉页,刘栋就感到一阵困意汹涌的袭来。

他挣扎着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点半,不是该犯困的时候啊……

书上的字模糊了,它们在眼前跳跃舞蹈着,还互相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刘栋坚持不住,他双臂环抱,把那本书揽在怀里,基本上是枕着它,沉沉的睡去。

没有人会对在图书馆阅览室伏案而睡感到惊诧,这是来这里的人很常见的事情。

刘栋就那么安稳的睡着。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刘栋沿着一条青石小路走着,周围寂静的很,一排排灰色的房子都没在高大的院墙里,这些院子都没有门。没有大门,连角门也没有。

刘栋能听见院墙里传出的各种声音,有笑声,有闹声,有歌声,还有哭声和窃窃私语声。

小路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迷雾里,刘栋感觉到了焦躁,他站住了脚步,很是无聊又无奈的站在自己的梦境里。

“有人吗?”刘栋放开嗓子喊了一声。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寂静的令人胆寒。

刘栋转过身想往回走,他想离开这里,他隐约记起他的起点应该是图书馆,那里有一本书还没来得及看呢。

但是有一团空气阻挠着他,那团气围绕着他,在他耳边发出“嘶嘶”

的声音:“……留下……留下……”

“这是什么地方?”刘栋对着空气喊。

“书。”

“什么?”

“书,你在书里。”

刘栋笑了,到现在他已经能肯定自己是在做梦了。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书里呢?”他笑着问。

“因为——”空气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

刘栋笑的更厉害了,“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

那团空气渐渐散开,刘栋眼前出现了一阵花雨……

一把小伞在他头上撑开。那是一把油纸伞,紫竹的伞柄,系着一串小小的珠玉。

刘栋转头寻找伞的主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她正泪眼盈盈的望着他。

“对不起,你是?”刘栋问。

“相公,你肯与我回家吗?”白衣女子问。

“我?回家?对啊,我是该回家的。”刘栋迷糊的说。

白衣女子垂下头,“相公啊,我倦的很,想是我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

“什么什么?搞什么啊你?”刘栋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

“怎么?你不信?那你去问小青……小青!小青!”她四处寻找,把伞忘在他的手里,往远处飘去。

刘栋惊慌的转头就跑,难道遇见的是白娘子?那条蛇?

低头跑着,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刘栋忙抬头。

一个清秀的小伙子腼腆的站在眼前,手中正把玩一枝牡丹花。

“有花堪折直须折……梁兄,你如何这么晚才来啊?”他说着摘了方巾,撒下一头秀发。

“梁……兄?”刘栋看着眼前魔术师一样的少女。

“你今日才来迎娶九妹吗?”她娇羞的笑着,把牡丹花向他手中一插,回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示意他随后跟来。

刘栋想了一会,难道,那是……祝英台?

他一手举伞,一手持花,狼狈的站在自己的梦境里。

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姑娘袅娜着飘荡过来。

刘栋慌忙闪身到一棵大树后面,他不敢看她们的脸,虽然一望而知那都是国色天香。

笑声渐远,他才闪身出来。

正望着她们的背影发呆,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你这呆雁,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啊?”似嗔似怨,一双含情妙目正凝神望他。

刘栋不敢接口,谁知道这又是哪位天仙妹妹?

待看到他手中的牡丹和纸伞,眼前绢人一般的小妮子居然撅起了小嘴。

“我说呢,你就是见了姐姐忘了妹妹,什么劳什子的花啊伞啊,还巴巴的拿到人家眼前晃……”

说着竟哭了。

刘栋叹了口气,没说的,这位一定是林姑娘了,除此,谁能有这般的小心性。

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人家早一跺脚,抹着眼泪儿淡出一片烟柳色了。

刘栋傻楞楞的看着眼前的绚丽景色渐渐淡了下来,好象出了一身的汗。

那团空气又包围了上来。

“……留下……留下……”

刘栋看到白娘子、祝英台、林黛玉……似乎都在对他说。

刘栋揉了揉眼睛,透过空气又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昏黄的天空,冷漠的高楼,互不相识的人坐在一个大房间里,各自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有人叹气,有人窃笑,却是谁也不在意谁。一个男人正趴在桌上酣睡,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打发着时间,一旦醒来,他又要开始忍受失恋的痛苦,开会的折磨,以及沙尘暴的摧残……

唉,那不是我吗?刘栋想。他从来没设想过还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去。

是这本书提醒了他。

空气围绕着他开始舞蹈,缠绵悱恻。

刘栋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

九点,该闭馆了,管理员开始收书。

他隐约记的下午有一个小伙子的读者卡出了问题,自己还是让他进去了,可是,进去后怎么没了踪影呢?这时候也没见他出来。

好心的管理员仔细的检查了各个角落,没人看到那样一个小伙子。

大概是我刚才没看清,管理员想,也许是打盹做了个梦也不一定呢。

管理员关灯,锁门。

其实,这个下午,图书馆里的确来了一个叫刘栋的年轻人,他找到了一本独一无二的书,只不过现在人和书都不在这里了。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证明,没有人相信……

2003年3月13日 22:00
 0   2005-06-25 06:03:4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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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怪谈之十二《替死鬼》

穆清淋在马路上茫然的游走,随意的在一个路口向左转,又在下一个路口向右转,搜寻着目标。多少年警察职业的专门训练,让穆清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能很容易分辨出街上的行人中,哪个是小偷,哪个有前科……但是今天,他很迷惑,因为他不是在寻找有作案动机的坏人或者负案在逃的通缉犯,他今天不是在执行任务,他想,自己也许今后都永不能执行任务了,除非,找到一个替死鬼。

是的,替死鬼。穆清淋今天要找到一个替死鬼。否则,自己就是一个鬼了。

话还要从昨天说起。

穆清淋三十好几的人了,就因为是个警察,一直没能谈成对象。昨天终于听朋友的爱人说,有个女孩子,据说还是个满漂亮的女孩子特别的崇拜警察,就想找个当警察的男朋友。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朋友的爱人赶紧关照穆清淋去照张英俊的照片,一定要穿着警服!穆清淋答应了。但是他在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他明白,那女孩子一定是得了“浪漫幻想症”。都是警匪电视剧看的太多了的缘故。

但是他还是听话的穿着警服去照相了。一是为了不辜负朋友的一片好心,二也是听了朋友的劝告,所谓“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这一天其实是该他轮休的。

他来到“新世纪照相馆”的门前……旁边是邮政储蓄所……两个男人冲出来……一个老太太在后面喊……“小偷!”……一个男人掏出自制的手枪……人们惊慌散开……那个人看到了穆清淋……他正穿着警服……一声枪响……

穆清淋摇摇头。要说冤,自己的确冤,当时满脑子想的全是相对象的事情,压根还没看清那男人的面目,就倒下了,竟没来得及冲上去,作为一个警察,太惭愧了!虽然那两个家伙当场就被赶来的110按住了,但是自己就这么被围观的人称为英雄,心里总是不那么塌实。

后来的事情就显得很怪异了。

穆清淋眼睁睁的看着人们抬着他上救护车进医院,自己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病床上的自己的身体被插上了各种管子、仪器。医生对他的同事说,这小伙子很危险,命悬一线,能挺过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就算他命大,否则,就光荣了。

穆清淋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魂魄出窍了!就跟小时候奶奶讲的迷信故事一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回到那苍白的身体里去?他急的直转悠。

转的一阵晕眩,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叫“枉死城”的地方。一个戏里的判官那样的家伙乐呵呵站在他面前,“又来一个?最近枉死的真不少,上面是怎么搞的?”

穆清淋茫然的问:“对不起,请问……”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得了得了,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判官大咧咧的说,语气象极了穆清淋和他的同事,怪亲切的呢。判官看看手表(他居然有手表,这个奶奶的故事里可没有)告诉他:“你还有二十三个半小时,这中间去找一个替死鬼回来,你就可以回去销假了。”

“什么意思?”穆清淋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怪事,很没经验。

判官只好耐心的讲解:“因为你是枉死的,是不该到阴间来的,所以,你可以找一个替死鬼,然后还魂到你自己的身体里,还在阳间继续活着。但是有时间限制,超过这个期限找不到,你就回不去了,就得在我们这儿待着了,什么时候能坐上转轮台重新投胎回人间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懂了?”

穆清淋点点头,“还有问题,什么样的人是替死鬼?”

判官道:“自己判断,全凭你自己的良心。你要是利用这个机会把人间的仇人干掉理论上我们也是允许的。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

穆清淋点点头:“那方法呢?”

判官清了清嗓子:“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最后要趁他没断气的时候,上去用嘴堵住他的嘴,就象人工呼吸。不过只能吸不能呼,把他的魂魄吸进肚子,然后带到这里交给我。记住,这一路上你千万不能开口,一张嘴他的魂儿跑了你就白干了。”

穆清淋终于明白了接下来的二十三个半小时自己该干什么了。

“记住了路,快去吧,倒记时已经开始了。”

判官一推,穆清淋不由自主又转了个晕乎,站住了脚,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熟悉的马路上。

他能看见各色各样的人,但是人们看不见他,人们只知道有个英勇的警察在医院里抢救,不知道他的魂魄在四处寻找替死鬼。

穆清淋一时想不起自己该去找谁,作为一个警察,有太多的人可以说跟他有过结,但是他们都罪不致死,还是因为是个警察,他习惯以法律为准绳。所以,他排除了所有认识的人。最后他决定,就在街上溜达吧,看见有想作恶找死的,就上去捏住!最好还是直接遇到一个就要一命呜呼的,凭运气好了。

然而时间已经流逝了一半,天都黑了,穆清淋还没有找到一个该死的替死鬼。说他心里不着急是假的,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只好继续走,他安慰自己,万一最后没能找到替死鬼,自己也该习惯一下黑夜里的生活——鬼的生活。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踉踉跄跄的脚步直奔护城河!

穆清淋赶紧跟过去,他现在体重很轻,几乎没分量,所以追起来格外轻松格外快!

那个女人留着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但是月色下还是能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她站在河边犹豫着。

穆清淋立刻明白她是要轻生。出于本能,他想上前阻止她!但是又一想,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生活太过艰难,人没有生的自由难道还不能选择死吗?由她去吧,找这样一个替死鬼,心里也塌实。仿佛是双方自愿达成交换条件——我要死你别拦我,我不拦你但你把魂借我一用。

穆清淋定了下神,等待着。

她终于做了决定,在跳之前,她抚摩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孩子,妈妈不能生下你,妈妈带你一起走……”

什么什么?她有孩子?两条人命!不……

“扑通……”她跳了下去。

他也无声的跳了下去,关键时候顺水托了她一把,正赶上闻声而来的人救起她。眼看她魂魄要出窍,他及时上去用手捂住她的嘴……救护车赶来,护士把氧气罩罩在她嘴上……

看着他们远去,穆清淋疲惫的坐到地上。他不后悔,这才像个真正的警察。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小时,要赶紧找下一个目标了!

忽然远处的午夜娱乐城传来喧嚣。一群人似乎在斗殴!

穆清淋第一时间到了案发现场,还是慢了一步,地下已经躺倒了一个。那是一个小黑帮的二当家,穆清淋认识。曾经在看守所里蹲过,小时候父母离婚,一直在社会上混,偷东西打群架,害群之马里的一匹。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很快就害不了人了,有两刀插在心脏处,他的魂魄现在就在嗓子眼里要往外冒了……那群小流氓见出了人命已经跑了。穆清淋一一记住了他们,都是在局里挂过号的,等回头自己醒过来,一个也跑不了他们!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

虽然有点心理障碍,但是他还是决定要接受小混混的魂魄。不想有一只手竟在这时候轻轻拉住了他!

穆清淋转头一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小伙子,能让给我吗?……”

也是一个找替死鬼的?

“我儿子不孝顺,三天不给我吃喝,我是他的亲妈啊!我要回去,回去告他,不能便宜这小畜牲!……我没有多少工夫了,小伙子,你能让给我吗?”

穆清淋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也没有多少工夫了。看到眼前的可怜老太太,他就想到自己的奶奶,多慈祥的老人啊,辛苦了一辈子就这么枉死吗?不成!

“您快点!我扶着您,千万记住,吸下去别说话,千万别跟我说客气话!您听见吗?”

他生怕老太太耳背,扶着她凑过去……

两个替死鬼,一个也没抓住,但是不后悔!

穆清淋看看黎明的天空,兰色正渐渐褪去,明亮的橙黄色骄傲的取而代之。他深深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早上的空气真好啊,那味道……就让它留在记忆里吧,也许,要带到下一生中了……

他茫然的在楼群里走着,忽然,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转头去看,惨不忍睹。

一个看样子还在上中学的男孩,从高楼上坠下。一纸遗书飘落在他脚下。

因为学业负担重,父母期望高,班上没朋友,还有正值青春期的烦恼,一个少年就这么轻易的选择了死亡。活着多好啊孩子!穆清淋想对他说。但是他的魂魄已经悠悠的要飞腾了……

穆清淋来不及多想,对生的渴望让他克服了一切杂念,他把那还热腾腾的魂魄吸入体内,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冷热夹杂,百味俱全。他紧紧闭住嘴,想找寻去枉死城的路。但是一时又站住了。他看到了孩子的父母正悲痛欲绝,于是不由自主的跟着赶来的救护车来到医院。

那个男孩和穆清淋的身体并排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

医生已经表示要放弃抢救了,但是孩子的父亲跪下来苦苦哀求,甚至叩头。孩子的母亲早已晕厥过去。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病房里,飘荡在两个身体和灵魂之间。

穆清淋看着自己和那男孩,想着自己的花季也曾干下的桩桩傻事。体内的那个灵魂在挣扎,那一定是懊悔和歉疚了。

穆清淋摇摇头,做了一个决定。

他来到男孩的病床前,俯下身子,嘴对嘴,和男孩说了一句话:“孩子,珍惜生命,别再做对不起父母的傻事了,活着,多好啊……”

随着话音,男孩的灵魂迫不及待的奔回自己的身体,他一定是听懂了木请林的劝告!奇迹就这样发生了,男孩的生命线开始重新跳动……

而一边的穆清淋,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渐渐变冷。

穆清淋看看墙上的挂钟,没有多少时间了,生命的迹象正从自己的肉体中流失,最后的一个小时里,要么找到一个替死鬼,要么自己变成鬼!但是决不能在自己手中制造一个枉死鬼!

这是一个警察的信念,一个男人的信念。

他重新开始寻找。

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那个替死鬼,会是哪个呢……
 0   2005-06-25 06:03: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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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5 05:06: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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