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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肆情郎
网友【dreamer】 2005-06-29 08:29:4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7    1
楔子

走马西来欲到天,

离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

平沙万里绝人烟。

——碛中作·岑参

一刚开始,因为皇帝宠爱而得到权利的薛劭纯粹是为了满足体内蠢动的冒险因子,与打发宫中无聊的时间,才会答应参与女人所建议的游戏——

夺取一位名门贵族女孩儿的纯洁身心的游戏!

对情场老手的他而言,要引诱一个十六岁且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上勾,这真是再轻松简单不过的游戏啦!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游戏让他玩得越来越心慌、复杂,到最後,竟是演变成一场危机四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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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史书上记载,汉惠帝刘盈十九岁时,听从母命,迎娶十岁的外甥女——张嫣(吕后的女儿所生之女)成为他的中宫皇后。

当战青在读汉代史时,立刻被惠帝爱男又爱女、却惧於母后的软弱个性(才发现汉代许多皇帝都有同性恋的行为@_@……这也促成战青在BL漫画志里放入一个短篇关於汉代的故事),与吕后大权一把抓的风光、汉室跟匈奴几番打打和和的关系所吸引,於是莫名其妙有了三篇故事的灵感,(本书里的惠帝、吕大后、曹参是真有其人,至於其他人物则是杜撰的了……)而且写到故事结尾,战青惊觉,坏女人卫子如怎麽都好好的,没事?嘿嘿嘿!那是因为战青喜欢她敢爱敢恨的个性,不知不觉就让她继续存在了。谁说坏人一定要遭到报应呢?

战青喜欢这篇故事,因为它透露出人会因为爱情而变得勇敢、变得理性松脱……战青无法想像这个世界若是失去了「爱」,会变成什麽样子!

好了,未央宫走过一回,下一本书《魔影护卫),战青要带你到大漠。容苹儿,这个与容嫣儿个性迥异的女孩,在天高地阔的环境之中,自会发展出属於她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为什麽这几本书都是古代?因为战青发觉……之前出的书,现代的故事比较多耶^_^)
 0   2005-06-29 10:30: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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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此夜西亭月正圆,

疏帘相伴宿风烟。

梧桐莫更翻清露,

孤鹤从来不得眠。

——西亭·李商隐

六月季夏

容苹儿让惠帝赐封为宣和公主远嫁匈奴国,这件事与容嫣儿被取消立为中宫皇后、逐出长安城,随同姊姊北上的事情一样在全国各地沸沸汤汤的宣扬开来。

就这样,心有不甘的容苹儿带著创伤的容嫣儿,和陪伴两个女儿走一程的孟英及容家几名死忠卫士,他们在周遭好奇目光的包围之下,开始了随著皇室将送给单于的财物与护卫队伍一行人北上和亲的旅程。

另一方面,宫中第一美男子薛劭被吕太后赐毒酒亡於牢房之中的消息,在容苹儿的车马尚未出长安城时便传开了。

听闻情郎的死讯,容嫣儿眼前一黑,当场昏厥过去!

薛劭死,她的心也死了。

如今,她空留一副躯壳,感觉不到自己!也感觉不到旁人……

※ ※ ※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和亲的队伍离开长安,一路往北……

在漫漫旅途上,容苹儿一直盯著她旁边的马车,拢起帐子的车内那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如一尊苍白石像的妹妹。

「唉……」她长叹。

十多天了,从离开长安到现在的平城境内,不论是赶路或者住店休息,妹妹都是一个样儿,无论怎麽安慰她、逗她全不成,到最後,她连坐都不忍心坐在妹妹的身边,只好同她并驾前行,看顾著她。

容苹儿又长吁一口气,偏过身靠回坐垫。蓦地,一张苦瓜脸贴近她!「啊!」她惊呼,忙挪开彼此的距离。「娘,你吓人呀?」

孟英挂著八字眉,红著眼眶看向大女儿。「你妹妹整天不说话,也不理人……我真担心……担心她会想不开!还有你,莫名其妙的就要嫁到蛮荒之地……娘真难过啊……」她说著,忍不住又拿出手绢拭泪。「老天爷!我们容家怎麽会遇上这些祸事?」

先是嫣儿失了身当不成皇后,再来连苹儿都让太后母子迫著去和番……容家代代是忠臣,对朝廷、对皇室一片忠心,他们为什麽就不看在这些分上,饶过她仅有的两个女儿?

「娘……你别这样。」容苹儿搂著娘亲的肩,低声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妹若是嫁给陛下,或许她在宫中一辈子都不快乐。至於我呢!这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我是不是要嫁去匈奴国?」

「苹儿,难不成你要——」孟英眨著泪眼,儿女儿笑嘻嘻的,仿似胸有成竹,她不由得把「逃婚」两字吞进喉咙里。「你这孩子,连跪在城门口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儿都做得出呵!你独立坚强的性子总是像你爹多些,从来不用我操心。」她轻声细语,目光不由得移往旁边的坐车。「唉!只可怜你妹妹……让薛劭那样的坏蛋欺乾骗尽,现下成了不死不活的样儿。」

「娘呀!薛劭他……其实也没那麽坏啦!」容苹儿若有所思的说。

「你还帮那害了我们一家人的坏蛋说话?」

容苹儿苦笑著注视面露愠色的母亲。片刻後,她的两眼不由得看向妹妹。

车队越往北边,越能感受到属於沙漠的乾燥、风尘。

惠帝派遣的使者与卫队在和边防驻军照会过後,遂领著容苹儿与送给单于之物步出关口……

此时,一身华美衣饰装扮的容苹儿忽然朝前方大喊一声,「停车!」

孟英紧张的吞咽口水,所有的人全依照命令停下,且望著容苹儿拉起长裙,跳下马车。

苹儿该不会是现在要逃跑吧?孟英暗忖,她僵坐在车上,不知道该怎麽办!

却见容苹儿并没有逃跑的举动,而是走到让卫士看护满载财物的几口大箱子前,朝其中的一个用力敲几下。「喂!咱们出关啦!你可以出来了。」

众人望著容苹儿和长木箱子,皆是一脸迷惑的模样。

直到箱子盖被掀开,从其中爬出一个人……

「哗!」他们同声惊呼。

霎时,让容苹儿引领离开木箱,走到容嫣儿马车边的是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

男子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朝容嫣儿低唤,「小丫头!」

从长安城到关外一直封闭自我,对外界没有感觉的容嫣儿,因为他的一声轻唤而整个人顿时震撼不已!

她失神的眸子张大,抬起头,迟疑著转向声源……

凌乱的长发随风飞舞,蓄留胡碴的面容疲惫且带著不健康的苍白——

容嫣儿将视线移往盛满笑意的茶色双瞳。「劭!?」她惊喜出声的同时,原本以为早已流乾的泪水又纷纷落下!

众护卫里曾经在宫中见过薛出的人,此时才认出来,「那个人……是薛侍中!?」

「薛劭?」听见坏蛋的名字,孟英急忙下马车。「他不是已经……」随著议论纷纷的众人,她看向小女儿的方向,惊异的看到她那如同活死人的小女儿竟然开始挪动身子,离开坐车。

容苹儿也正高兴著妹妹逐渐恢复知觉。

一路上,她还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做错了?

可现下,她瞧见薛劭对她妹妹的影响力,直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儿!她不由得走到妹妹的身旁,笑著对她低语,「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偷用陛下要给匈奴单于的钱财来买通内宫、调包毒酒,把薛劭救了出来……所以,小妹,从这一刻起,你要开开心心的,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教我同娘担心了喔!」

那日,她在牢房里问了薛劭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妹妹?」

「喜欢!」

在她得到薛劭真心的答覆後,她就决定要救他!

但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办到的,她要熟悉皇宫人事的薛劭帮她。於是,她从他那儿知道一些平日受他好处,舍不得他死掉的宫人名单,接著,就要筹钱打通救人的管道……既然她被吕太后母子逼迫著嫁到匈奴国,他们为她准备的婚用首饰,甚至是送给单于的几箱子钱币珍宝,她就不客气的挪用了。

毒酒变成效力强劲的沉眠药,紧急把喝了药酒、看似死亡的薛劭藏在木箱子里,由她信任的家仆将木箱混入单于的赠礼之内,随著她的车队离开长安。

一直到了关外,她才敢放松,这才能让薛劭出来见妹妹。

「姊……我……谢谢你……」

容苹儿只是轻轻拍了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妹妹。她看了看仍旧处於错乱之中的母亲及吵吵闹闹的护卫队伍,随即走向薛劭,对呆望著她妹妹的男人笑说:「喂!这一路上你躲在箱子里没吃好也没睡好的,很难受吧?你要我转告我妹妹的话,我没讲,你自己对她说。」

薛劭感激的注视著容苹儿,然後,他的眼中只存在著那个离他不远处的瘦弱女孩儿。

是梦?是真?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男人竟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呵!容嫣儿张著嘴,却激昂的直发抖,什麽话都说不出。

好不容易逃过劫难,重获自由的薛劭也有好多话想对容嫣儿讲,可却不知道第一句话该从何开头?

於是,两个人就这麽傻傻的站在原地,痴痴的凝望著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劭终於开口,「小丫头,我现在是个没钱、没身分地位,还被太后赐死的罪人,你……还愿不愿意跟著我?」

容嫣儿猛点头,又哭又笑的说:「我愿意!」

「嘿!别回答得这麽快。你得想清楚,同我在一起,或许一辈子都不回了关内了!」薛劭温柔凝眸著她的泪脸。

「我不在乎!」容嫣儿喊道。

「是吗?」薛劭抬手摸著胡碴,忍住想哭的冲动,眺望著塞外风光,随即朗笑出声。「那我俩可得想想应该找什麽地方安顿下来,该靠什麽过生活……」

薛劭一句话还没讲完,就被飞奔向他的容嫣儿抱住!

好温暖的感觉让薛劭本能地伸出双臂,紧紧搂著散发温暖的身子。

快乐的、满足的、能让人飘飞上天的、混乱世间一切法则的……这就是爱情呵!他能看见、摸得著他的爱情,这比他曾经拥有过的钱财、华服、美食、豪宅……更教他亢奋、充实。

然後,他才能理解母亲一生所追求的……他好难过母亲没能同他一样的找到属於她的爱情。薛劭两眼泛著泪,对拥在怀中的女孩倾诉一句,「我爱你!」

「劭……」容嫣儿喜极而泣的哽咽著说:「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呵!」她枕在情郎的胸膛,贪恋著历经许多磨难才得来的幸福。

辽阔的天地之间,一对爱倡正欢欣的私语不停。

「苹儿,这、这是怎麽回事?薛劭不是死了……怎麽又活过来?」

「娘,这事情说来话长了,我晚点再对你解释。」容苹儿笑呵呵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母亲。

她同随行卫队伍一起见证了妹妹和薛劭的爱情。此刻,她双手叉腰,放声笑著说:「好啦!妹妹的事总算解决了。接著,就要来解决我自个儿的事情。」

她眺望匈奴国的方向,决定自己的命运绝不让任何人摆布!

备注:容苹儿的爱情故事,请看大汉情缘之二——《魔影护卫》。
 0   2005-06-29 10:30:1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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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苹儿正站在卫士严守的廊道上。

「小妹!」

听著从小到大的呼唤,容嫣儿看著容苹儿的神情逐渐变得激动……「姊姊——」她直奔向容苹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害了你和娘……」她控制不住地在姊姊的肩上痛哭!

容苹儿鼻酸的紧拥住两眼红肿且消瘦的妹妹,同时,她也蹙眉瞥视著这间没有半个仆婢的冷清宫室,搁在床前长几上的是没动过半口的粗茶淡饭……

她已经见过惠帝和吕太后。妹妹同薛劭做出不可原谅的事,他们两个整理了些钱财打算溜出皇宫、远走高飞的事,吕太后都告诉她了。

她除了感到震惊、愤怒,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恨自己那时在翔林室怎麽会就那样放过了薛劭。

「我妹妹……她不可能做出勾引这种事,她定是被薛劭欺骗!」

「薛劭自己也承认勾引你妹妹,一切的罪过都在他。所以嫣儿才能不用入狱遭受刑罚。」

可当她听见太后的回答,她却又心生疑惑……

容苹儿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薛劭那个坏蛋的事。「好了,没事啦!我和娘都很好。」她安抚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的妹妹,在妹妹啜泣著想说话时,她谅解的笑了笑,拿出手绢为妹妹擦掉眼泪。「什麽都别说了,你和薛劭的事情,姊姊知道。」

容嫣儿感激的凝望姊姊,却没想到要问姊姊怎麽能来看她?惠帝和吕太后接下来又会怎麽惩处她?现下,她满脑子里只有一个人,「薛劭呢?姊,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 ※ ※

「小丫头还好吧……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薛劭低喃著。

靠坐在墙角,他仰望送饭用的小入口,也是这间连腊烛都没有的漆黑牢房里唯一的窗口,瞧著外面天色由暗变亮,再从亮转暗……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间阴冷、霉臭味浓重的狭室里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的伤肿疼得紧。

惠帝的马鞭子还真不客气的全都打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才领悟到,原来,发疯的男人比女人更恐怖呵!「难怪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皇宫这种地方还真是不容易生活。」薛劭苦中作乐的笑说,可一笑,脸上的几道鞭伤便开始抽痛!他抬手抚脸,竟然发现他的臂膀颤抖无力。

不只是他的两条胳膊,他的双腿、饥饿的身体都是虚软无力……薛劭不由得瞥向因受伤没来得及接住,而有好几顿让守卫丢在地上的饭菜。

散发出酸臭味的乾硬饭菜正让老鼠爬著——顿时,他空荡的胃部感到一阵作呕,他忙撇开头。

「匡当!」

当薛劭闭眼强迫自己入睡以逃避难忍的环境时,他却听见栓住牢房的锁链大响!

「喂!有人来看你了。」

一阵子没接触光线的薛劭聆听到守卫的喊声,本能地避开刺眼的亮源。他边猜测著除了来审问过他的吕太后、打过他的惠帝,谁还能被允许来这牢狱里见他?於是他眨眨眼,努力适应光亮,望向烛火旁的纤长身影。

小丫头!当他瞧著模糊的清秀脸蛋,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再眨了两眼细看,那清秀中带著英气与愠怒的脸庞登时教他低呼出声,「容苹儿?」

带著妹妹的期盼,极不甘愿地恳求陛下和太后恩准而勉强来探监的,正是容苹儿。

俯视这个她在上林苑、在翔林室见过的如红花一般媚艳的男人,如今竟变成个脏污不堪、伤痕累累仿似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枯瘦苍白僵尸,容苹儿吓了一跳,本是要冲出口的辱骂不由得全吞回肚子里。

「我想和薛劭单独谈谈,可以吗?」

「不能太久。」

薛劭微笑的瞥著瞪大眼直盯著他看的容苹儿。

容苹儿除了惊讶薛劭的遭遇,更震惊於他所处的脏臭环境!

她忽然想起吕太后说过的话语,若薛劭干了坏事,还把一切过错推给妹妹,如今,恐怕待在牢里的是妹妹了。容苹儿蹙紧眉,不敢想像妹妹也变成薛出现在这个样……

「嫣儿,她还好吧?」

一声低沉的询问打破了一室的窒闷。容苹儿藉著烛光,从吸引人的嗓音,满是脏兮胡碴子的笑脸上找回了她所认知的薛劭。

她可不会因为他的凄惨模样,就这麽轻易的饶恕他对她妹妹做过的一切!她愤慨的说:「她能好吗?她因为你而被取消了婚约,如今还要被陛下贬为庶民,逐出长安城,幸好太后宽限我妹妹几天,所以她现在暂时还能住在家里。」

容嫣儿走近靠坐在墙角的薛劭。「都是你这个坏蛋害的!你害我妹妹如今只会整天哭泣,还害得我也因此让陛下和太后嫌恶,被送去匈奴国和亲!」

她回想起太后在对她讲出「薛劭自己也承认勾引你妹妹」的话语之後,接著便对她说出——

「嫣儿虽然没同薛劭一样判重刑,但她令陛下、令整个皇室蒙羞,还耗费这宫中许多人为她张罗婚礼,容家也该担负我们的损失。

「你不用紧张,毕竟你父亲是先帝时期的功臣,你的母亲也让先帝嘱托我要好好照顾……所以,陛下只罚你妹妹降为庶民、离开长安城。

「嫣儿不知洁身自爱,做出丑事被陛下取消婚约,这事儿应该瞒不了世人多久吧?嫣儿这辈子是难找到好婆家了,或许连你家的声望都要受到牵累。苹儿,你今年十七了吧?你妹妹出了事,这两三年,你娘亲要替你觅得婚事,该也挺难?我这儿倒有个建议……

「匈奴国来向我们提亲,你若愿意,我便同陛下说去,让陛下封你为公主,前去匈奴国和单于成婚,这样一来,你既有了归宿,也可以提振容家的声誉。」

什麽归宿、声誉?封为公主被送去给单于当老婆,这样的烂建议谁会答应啊?可吕太后还是擅自决定了她的婚姻大事,还一副她不愿意照做,就要再加重惩处妹妹的样子。

吕太后母子变相的报复、妹妹的将来、容家的处境……这些本来不存在的问题皆因薛劭而起!容苹儿越想越气,陡地,她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架在薛劭的脖子上。「都是你在耍花样,我早该一剑刺死你的!」

薛劭的面色平静,沉静不语。

容苹儿不由得将锋利的刀刃抵在他凸出的喉结。「喂!你干嘛不讲话?是觉得太对不起我们,还是觉悟到你自己太坏,该是受到教训了?」

薛劭感受利剑割破皮肤,但他不觉得痛,反而有一种就要获得解脱的甘甜感,他索性闭上眼,轻声说道:「你动手吧!我无话可说。」

对於嫣儿,他这一生都无法补偿她,他更不希望她的家人因此而受到牵连。可如今,他即便想帮助容家,他一个被关在牢房的罪人,也无能为力!

「你……」容苹儿瞧著剑上染血,忍不住将手缩回一些。可满腔的怒气尚未消平,她的剑仍然不离开薛出的脖子。「你不要以为装可怜,我就不会动手!」

薛劭缓缓张开眼睛,直视仍旧怒气冲冲的容苹儿,无奈的笑说:「我被关在这里永不得释放……你一剑刺死我,我还高兴呢!不过,你不杀我,我猜我自己应该也活不了多久啦!太后恼我和嫣儿在一起,更顾忌陛下还对我有情,或许过几天,她就会派人来杀我了。」

「薛劭——」

「苹儿小姐,是嫣儿要你来看我?」薛劭打断容苹儿的话!继续道:「还劳烦你替我告诉嫣儿,说我是真心的爱她……我死了,教她别太难过,一定要她再找个好男人嫁了。」

听闻薛劭不似作假的诚挚言语及从容安详的神情,容苹儿紧握的利剑竟犹豫的松动……
 0   2005-06-29 10:29:5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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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陇西行·陈陶

薛劭与容嫣儿的事在惠帝和吕太后的刻意压制下,对朝野仅以「薛劭承圣上隆恩晋升为侍中,在宫中的行为却屡屡不知检点,为此,特将薛劭除官,没收宫室、财产,禁闭牢狱,永不得释放。容嫣儿经过数月观察,委实不适合担负中宫皇后的重责,陛下与容氏联姻即日取消」简单几笔带过。

而满是惊疑又得不到详细说明的容氏一家人也莫名的和容嫣儿分开,被吕太后差人送出宫。

经过十多天,当日日没好吃、好眠的孟英在自己的府第接到圣旨,瞧见宫中派人前来收回宝马、黄金、王璧、锦帛等皇室聘礼,她整个人终於因受不了而崩溃了。

「我的嫣儿啊!好好的一桩婚事……这……这怎麽会变成这样?嫣儿究竟犯了什麽错?现下……她也不知如何了?」孟英捶胸痛哭,只能抱住大女儿诉苦。「苹儿,你说……这是怎麽回事?为什麽陛下和太后都不让咱们见嫣儿?」

同样不清楚状况的容苹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刻,她只能尽力安抚娘亲。「娘,您别慌!我已经托人到宫中打听消息,应该很快能知道小妹的情形……」

实际上,她所有探听的管道一入皇宫便像石沉大海,从没能带给她任何讯息。

她好担忧小妹,但求助无门的压力却迫得她喘不过气,可看著终日以泪洗面的娘亲及笼罩著凝重气氛的家园,她还是忍耐著继续想办法探听小妹的情况。

於是,她乾脆亲自上阵,专挑大臣、官员每日上早朝必经的城门口跪著!

容苹儿此番出奇大胆的举动果然引来不少瞩目。

守城士兵赶不走她,朝中要臣劝不走她。她就这麽不吃不喝,强忍著膝痛跪到日落月升……

好不容易,她才盼到宫内来人,「苹儿小姐,你这麽一直跪著,身体会受不了,你请回去吧!」

「我要见陛下和太后。」

「天晚了,陛下和太后要歇息,不想见人。」

对她说话的人是安华。她记得这位安公公就是先前领他们一家人人昭阳殿赴圣宴的人。「我要见陛下和太后!」

容苹儿挺直身子,纵使跪得脚麻腿软,却仍然打起精神。「烦请安公公再前去通报陛下和太后,见不到陛下和太后,我容苹儿就长跪在这里。」

「这……你这不是为难人吗?唉!」安华无奈地注视著坚持跪在城门口的女孩儿,不禁长叹一声。

同一时刻,於长乐宫中的吕太后情绪也不怎麽好过!

除了为儿子重新择后,因薛劭而整顿後宫的这些杂事也令她心烦不已,除此之外,她还得替儿子操心朝政、边防军事……

「太后,匈奴那边来信催的急,您看该如何回覆?」丞相曹参问道。他知道吕太后近日因为惠帝的婚事不成而心情不佳。可他也是到了万不得已,只能将惠帝决断不了的紧绷边事连夜交付吕太后。

吕太后瞥了一眼懒散的斜躺在榻上,犹沉陷在他的男宠背叛他与他新看上的女孩让他丢脸的郁闷之中的儿子,她不禁蹙眉摇了摇头,缓步在屋内行走,一面看著曹参拿给她的信沉吟著。「北方蛮夷势力极盛,我们不可以在此时挑起战事……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呗!」

「可他们的单于除了要钱,还要我们的一位公主嫁给他!」

曹参的提醒教吕太后不由得捏紧手中匈奴单于的信件。

她实在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位血统高贵的皇族公主,因为要维护国家安全而嫁到北方的蛮荒之地!

「唉……」吕太后直叹气,思忖著从後宫里随便挑个美人送去给匈奴国,可她又怕心情尚未平抚的儿子要同她闹脾气。

蓦地,她瞥见有人匆匆走近门口,定眼一看,竟是安华,她不禁出声问道:「什麽事?」

安华在门槛外的廊道上朝主子跪下,嗫嚅道:「是苹儿小姐……她说,见不到陛下和太后,就要长跪在城门口。」

一听见容苹儿的名字,惠帝登时火气骤升,坐直了身体,拍案大骂,「又是她?岂有此理!你去告诉她,就叫她跪死在城门口吧!朕和母后不见她,永远都不见她!」

吕太后同儿子一样的不悦。她正烦忧著国事呢!容家的人干嘛跑来搅和?尤其容家又让她们母子颜面无光——可忽然的,吕太后却似想到了什麽,脱口而出,「安公公且慢……你去带容苹儿过来这里。」

「母后?」惠帝惊讶的看向母亲,瞧著她在安华离开後,同曹参说了几句,也要他先行退下。

吕太后注视著疑惑的儿子。「容嫣儿和薛出的事情已经过了这麽多天,我们也问明白了,不是吗?」她笑说:「现在,也该让容家了解状况了。」

※ ※ ※

自从和薛劭的事被惠帝撞见後,容嫣儿就一直被软禁在原本同娘亲、姊姊一块住的宫室里,接受持续不断的审问。

每天审问过後,便到了夜晚。

她不在乎孤单一人,不在乎端饭进来的仆婢没给她好脸色看……她只担心薛劭!容嫣儿蜷缩在床上,不停的发颤、流泪。「劭……你可别把一切错事……全往自己身上揽……」

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身影忽明忽暗地投射在屏风上。她和薛劭还能再见面吗?他俩还会不会有将来?

「喀——」

绝不可能在深夜响起的开门声截断了容嫣儿的思虑,惊得她立刻坐起身!

夜风徐徐……
 0   2005-06-29 10:29: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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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大意了,只顾著容嫣儿,却疏忽了卫子如和她的手下!瞥著拦路的只有卫子如,薛劭不由得握紧容嫣儿的手,朝阻挡者吼一声,「你让开!」

容嫣儿真有那麽好吗!?她让你都警觉不到周围存在著什麽?当卫子如支开了卫士,然後形同一个透明人隐身在幽暗的一角,瞪视著纱幔之中的一对男女激情欢爱,她整个身心都已经深受伤害!

现下,这个曾经对她说过他不相信爱情的薄情郎,竟然要违背他一贯的信念,带一个蠢女孩儿离开?她真的被他伤得彻底!

「呵……」卫子如好笑地瞟了一眼视她如毒蝎般,却细心呵护著容嫣儿的薛劭,「哈哈哈!薛侍中,行啦!这场游戏结束了,你已经破了容嫣儿的清白之身,让她当不成皇后……一万两黄金是你的了,你甭再作戏啦!」

闻言,容嫣儿浑身一震!

薛劭也被卫子如突然的言语吓一跳。「你在胡说什麽!小丫头,别理她,我们走——」但不容忽视的是,他说话时人已心虚。

容嫣儿却挣脱薛劭的手,直视他闪烁的眼神。「什麽游戏……什麽一万两黄金?」

「小丫头,你别听她胡说……」薛劭急著想带容嫣儿离开。

面前的两个人起了嫌隙,是卫子如最高兴看见的。「薛侍中,可以啦!别再演了。嘻!嫣儿妹子,你可是让这全天底下最无情、最贪玩的男人骗去了感情、身子,还弄不明白吗?」她冷然媚笑道:「我告诉你,你被薛侍中耍了。打从上林苑春猎之前,薛侍中为著打发时间,就开始玩起一个夺取陛下所册立皇后的处女之身的游戏,这游戏的奖励嘛!便是一万两黄金。」

「闭嘴!」薛劭朝媚笑的卫子如吼叫。

卫子如非但没闭嘴,反而笑得更开心。「嘻嘻!哈哈哈……薛侍中,你也不用太在意呀!虽然这场游戏比你以往玩过的时间都要久些,劳累你同陛下一块打猎,还几次溜出宫私会嫣儿妹子,最後还要靠我的帮忙……可是,你仍然漂亮的达成目的了。」

夺取处女之身……一万两黄金……卫夫人她知道我和劭碰面的事……她要我来这里……也是劭游戏中的一部分?容嫣儿的脸色骤然惨白。她瞠目结舌地注视著面前的男人,不知道是他在摇晃?还是她自己因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摇晃起来?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你别信她的话。」

眼见薛劭接近,容嫣儿竟本能的往後退!

她也不愿意相信卫夫人的话,可卫夫人竟然知道许多她与他的秘密,他还有什麽话好说?

加上薛劭的捉摸不定,她对他的爱意、疑惑、惶恐,只是有增无减!

卫子如瞧见容嫣儿茫然的神情,立刻加把劲儿的继续煽动,「讨厌啦!薛侍中,游戏都结束了,你还舍不得!想解释什麽?嘻!你在清凉亭把她给甩了的那一段演得好精采!没想到她依然对你死心塌地,在陛下、太后,那麽多人的面前为你弹奏肉麻兮兮的曲子,主动对你示爱,连在床上她都那麽热情……薛侍中,你太有魅力了,你真……」

卫子如没讲完的话全被冲向她的薛劭掐在喉咙里!「你说够了没?死女人……你竟敢跟踪我?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呃!」卫子如痛苦出声,即使害怕她面前这张狰狞的脸孔,她仍然倔强的挤出笑容。「呵……别掐死我了……咱们演戏不用太逼真……」

容嫣儿失神地望著缠扭在一块的两人,对一下子塞满她脑袋的各种话语丧失了判断力!

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从混乱里明白到一件事——打从一开始,薛劭就是有目的接近她。「劭……我真是你打发时间的一个游戏?到头来……你对我仍旧不是真心的,我早该知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说要带我走这样的谎言?我宁可听你对我说实话啊……」

「小丫头!」眼见容嫣儿边哭泣,边摇晃的奔向屋外,薛劭吓得放开卫子如,立刻追出去。

「薛侍中!」卫子如连忙拉住薛出,靠在他起伏剧烈的胸膛上低语,「游戏结束了,上我那儿吧!你的一万两黄金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要你的钱!」薛劭怒极,一把将娇柔的卫子如推倒在地。

「啊!」卫子如痛呼,望著薛劭想离去,她急忙撑起身子,揪住他的抱裙。「薛劭,难不成你真的要和容嫣儿离开?你别傻了!你想舍弃陛下对你的宠爱,带著他的女人逃跑?你们能逃多久?普天之下莫不是皇帝的领土,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

「放手!」

卫子如不但不放手,反而牢牢的抓住他。「就算你和容嫣儿躲得过陛下的缉拿,以你的出身,你当真认为自己配得上将军的女儿?」

她如针一般的言语当下刺进薛劭的心中!

他何尝没有想过他和容嫣儿那身分上如天壤之别的差异,可当他进了这麒麟阁,投入容嫣儿的怀抱,他就什麽都顾不得了!薛出沉下脸,使力扳开缠住他的女人。「配得上配不上容嫣儿,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卫子如又被推开!「不!」她追上开门而出的男人。「薛劭,你不要走!你不能走啊……你是我的!是我带你觐见陛下,带你进这皇宫享受荣华富贵,如果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你是属於我的,我不准你走!」

聆听著卫子如的吼声,薛劭仅冷淡的一笑。他转头望向门边美艳的卫子如,徐缓的指下一句,「我不属於谁。」

「薛劭!」卫子如急切的叫唤仍然唤不回快步奔离的身形。

发生了,她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她留不住薛劭,他就要离开她!「不……我不让你走……」

从泪光里眺望仍旧下著雨的灰暗天色,她心有所想似的含恨将话说出口,「你会後悔的……你一定会後悔离开我的!」

※ ※ ※

「小丫头!」

「你走开!别跟著我!」

在雨中,花木茂盛的御苑里,焦急的薛劭正追赶著哭泣的容嫣儿。

终於,薛劭抓住容嫣儿。「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解释!」容嫣儿搥用力的捶打薛劭,拚命的挣扎。「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做不得皇后了,你的目的达成,你该放过我了!」

「你听我说!我刚开始接近你,也许是因为好玩,可是到後来……」

「我不要听!你伤害我还不够?难道你非要我伤心死了,才肯罢休?」

无论薛劭说什麽,容嫣儿只是一迳的闭著眼、捂著耳,乱扭乱动的。

「别这样,小丫头……」他不得不搂她入怀,试图平抚她的激动。

不料,薛劭的举动却引起容嫣儿更大的反弹。「不要……你放开我!放开——」

不得已,薛劭只好一拳打在容嫣儿的肚子上!凝视著浑身湿透的她仰倒,他立刻横抱起她。「对不起……」歉疚的话语随著流过他脸颊的雨水一同坠落。

他环顾四周的雨势,趁宫中人们还未醒来的清晨,抱著昏迷的容嫣儿直奔向他的住处!

※ ※ ※

容嫣儿被一阵翻箱倒柜的吵闹扰醒!「唔……」她本能的撑开眼皮眨了几下,随即瞅视周围。

宽敞的宫室、华美的摆设……

「你醒了?」

而薛劭竟然与她同在这陌生又漂亮的地方,「唔、唔!」面对放了两个包袱在她身旁,然後蹲下身贴近她说话的薛劭,容嫣儿想躲,却发现她被捆在柱子上,嘴也让布条绑住了。

薛劭歉然的注视怒瞪著他的容嫣儿,一面用毛巾替她擦去发上、脸上的雨水。「这里是翔林室,我的住处。我整理了一些方便带在身上的值钱物,待会儿要麻烦你和我一起拿著。」

他瞥了一眼搁在她旁边刚才收拾好的包袱,旋即将目光定在泪痕未乾的小脸上。「小丫头,我欺骗你是我不对,可你别听卫子如说的,那些都不是事实!」

他停顿一会儿,吸了几口气,开口继续说:「以前的我是很坏,可自从认识你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我是很认真的想与你在一起,带你离开皇宫,你要相信我。你会相信我,对不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点头。你一定要点头喔!如果你不点头,我就不放开你。」

容嫣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此刻,她看著湿透的薛劭没了平常的魅惑神采,而是一脸如迷途孩子般的惶然,她的泪水又禁不住掉落!

经过这麽多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次相信薛劭,可瞧著他满是企求的眸子,她竟又狠不下心拒绝他……这样一个同她在一起,却还不曾开口说爱她的男人呵!他已经有好多人爱了,他对她是认真的吗?她应不应该再信他一次?

容嫣儿的思绪陷入浓雾之中,找不到出口,但即便如此,她的情感仍然牵引她接受他……

薛劭好高兴的看著迟疑良久的容嫣儿点了一下头。他捏紧她,不停的亲吻!

「小丫头,别哭呵!」

他伸手擦去她的泪,替她松绑,拿掉嘴上的布条,再度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昏、绑住你……只是,我怕你又不肯好好的听我说话。」

「劭、劭……」容嫣儿感受到他的体温,不禁又泪流满面。她犹豫著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背,几番被他撕搅还未复原的一颗心也随之怯怯地偎向他,「我的心好脆弱,如果你再欺骗我、离开我,我一定会死的!」

「我不会再骗你、离开你。我们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永远生活在一起。」

永远呵!他说要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劭!」容嫣儿轻叹,依恋著薛劭的胸膛,但愿梦一般的时光能就此打住。

陡地,她却两眼发直,惊恐的注视著不知什麽时候伫立於门边的人!

薛劭抱著容嫣儿,突然他瞥见她身边的包袱,才想到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来,拿著,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皇宫。」说著,他把轻的布包交给她,他则提著重的包袱,同时放开她、拉她站起来。

见她浑身发颤,张嘴竟不出声的怪样,「怎麽啦?」他皱眉询问,一股不好的感觉引著他依著她的视线回头瞥向被打开的门。

「陛下!?」

站在翔林室门边好一会儿的惠帝,他铁青著脸,怒视屋内一对浑身湿淋淋的男女。

他缓缓走向两人,看著他未来的妻子,再看了看平日受他宠爱的男人。

顷刻,他停在男宠的面前,「你们刚刚……说了什麽?薛侍中,你的侍从怎麽一个都没在你身边?你又支开他们了?」

见薛劭无语,他的两眼又睨向垂首直打颤的容嫣儿身上。「卫夫人扰朕睡眠,说她昨儿个看见你去找薛侍中,你们两个人状甚亲密……卫夫人提醒朕和你的婚事要遭到影响,要朕必须立刻来翔林室一趟,朕本来不相信,可现在——嫣儿,你即将成为朕的皇后,竟做出上翔林室来勾引侍中这等不要脸的丑事?」

「啊!」

跟随在惠帝身後的卫子如,窃笑著听到容嫣儿被惠帝粗暴的扯住头发而呼痛的声音。她的目光立刻落在薛劭的身上,看他会有什麽反应。

只见薛劭当下慌了手脚,毫不顾虑便推开惠帝,挡在容嫣儿的面前。「陛下,嫣儿小姐没有勾引我,是我把她带到这里……」

「放肆!」被推得後跌几步的惠帝更加恼火了,他立刻冲向薛出,朝他挥出几巴掌!

薛积被揍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却得忍住不能对惠帝还手。

见薛劭忽然停止攻击,惠帝又不悦的转向容嫣儿。

「陛下……不要……」薛劭强撑起身躯,抓住惠帝。

「滚开!」惠帝气极,踹了薛劭一脚,「替朕抓住他!」他喝令守在门外的侍卫进屋逮捕薛劭,一面走向容嫣儿。

「啊!」无从躲藏的容嫣儿又被惠帝扯痛了长发。

「朕原本以为你是个才德兼备的好女孩……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竟然同王美人一样犯贱!说!你勾引薛出多久了?你们两个上床了吗?」惠帝愤慨的质问跪在他面前的容嫣儿。

「嘤……嘤……」容嫣儿面色死白,骇得直哭。

「陛下,嫣儿小姐没有勾引我!这全都是我的错,嫣儿小姐是无辜的……」

「住口!」

卫子如旁观著急切的薛出与愤怒的惠帝,心忖,薛劭啊薛劭,你伤害了这麽多人的感情,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伤害的一天吧?复仇的快感让卫子如欢畅不已。「陛下,嫣儿小姐是您的皇后啊!请您手下留情……陛下若怀疑嫣儿小姐的清白,臣妾愿意代劳,为陛下检查嫣儿小姐的身子,省得您误会,错罚了他们两人。」她故作同情的瞟视容嫣儿,却丢给薛出一个胜利的眼神。

「卫子如——我要杀死你!」薛劭暴吼一声,整个人冲向在惠帝身边揭风点火的恶毒女人。

陡地,他在卫子如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惊愕的、害怕的、愤怒的……他竟也成了那关入牢狱里的王美人一般,被床伴陷害,如果当初他不为著一万两黄金而答应这场游戏,现下,容嫣儿就不会受人污辱。都是因为他的任性、疏忽大意,才害她被他牵连入险,真正该杀的,是他!

「呀!」薛劭咆哮著,奋力挣脱卫士。

惠帝赶紧拉著花容失色的卫子如後退。「你想造反吗?」见众卫士拦住狂放孽臣,他这才安心了些,对著他的侍卫们下令,「你们好好的替朕给这放肆的东西掌嘴!」

「是。」侍卫依令,几个人合力架住挣扎不休的薛劭,开始招呼他的脸。

「啪啪啪!……」

容嫣儿揪著心倾听著又急又猛的巴掌声,泪流满面地注视薛出在连番的掌嘴之下,肿了的脸皮、破了的嘴唇。「不要啊!嘤……陛下……」她禁不住的哭喊,在惠帝的面前连连磕头。「我求您了……不要再打薛侍中……我知错了……陛下您罚我……不要再打薛侍中……」

惠帝一早被吵醒,心情已经够不愉快,在听了、看了卫子如所说的事情後更加郁闷,现下,这个勾引他的男宠的不要脸女人居然还胆敢向他求情!?「你心疼他?」

惠帝愤然出声,瞥视著那倔强的,却没对他出过一声求饶的绝美男宠在被打的情况之下,两眼竟然还只是担忧著这个不要脸女人,他登时火冒三丈,「我连你一起打!」随即接连赏了哭泣中的容嫣儿几个耳刮子!

「住手——」薛劭无法忍受容嫣儿被打,他浑身陡起蛮力,大喝一声,「你们滚开!」在一阵胡乱推打之下,竟让他得隙挣脱围著他的卫士们!

「哇啊!薛劭……你干什麽……你想杀朕?」惠帝被迎面扑来的鼻青脸肿的薛劭骇得直往後退,跌倒在长几与床榻之间!

酒器翻,书册散,烛台倒,连竹篓内的小鸭子亦受到惊吓而跳出。

早已吓得缩在柱子背後的卫子如,害怕却又窃喜地瞧著卫士们慌忙的自被撞倒的陈设里拉出惠帝,试图分开抱在一起的薛劭与容嫣儿。

薛劭边忙著保护著容嫣儿不被卫士抓走,边放声疾呼,「陛下,是薛劭的错,嫣儿小姐是无辜的!是薛劭的错,我不该爱上嫣儿小姐、不该缠著她……您罚我一个人吧!请您不要迁怒嫣儿小姐……」

「劭!」容嫣儿闪躲著卫士,紧紧的依偎著薛劭。

薛劭爱上的是……为什麽非要在如此急迫的情况底下,她才听见她一直期待听见的话语,才终於明白他的心意?「不!劭……我不要跟你分开!」容嫣儿泪如雨下,乞求老天怜悯,别让任何人再拆散他们。

但惠帝却令容嫣儿的乞求成空。「反了、反了……拉开他们!」他大吼。

「嘤……陛下……求您饶恕薛侍中……」

「陛下,这全是薛劭的错,您责罚薛出一个人!请您别迁怒嫣儿小姐——」

「闭嘴!统统闭嘴!」

向来傲视後宫的翔林室正上演一出惨剧。

卫子如冷眼旁观的看著惠帝宠爱的薛劭,竟然甘愿为一个蠢女孩而自毁前程!

「呱呱呱……」在混乱中,闪避人们的小鸭子歪歪斜斜地躲到卫子如的脚下。她冷然俯视著这只让薛劭养著、捧在掌心里的毛茸怪物,「再见了。」她意味深长的道,一脚踢出,立即就将这无辜的小生命踢出了她的视野。
 0   2005-06-29 10:29: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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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江南春·杜牧

毫不停歇的雨势笼罩著黑夜中的皇宫。

两双行走的鞋履相继踏过让雨淋得濡湿的草地。

「听说容嫣儿在陛下的晚宴上弹奏了一首不得了的琴曲?『合欢』……那是在对你献爱吗?嘻!我只叫人递给容嫣儿一张纸条,上面说,我知道她和你之间的事情,很同情你们不能在一起……她就这麽单纯的相信我会帮她,去到我要她去的地方。」

「请你走快一点!」薛劭吼出,根本不想听卫子如废话。

卫子如的伞一偏,低声笑著跟随在她身边的薛劭。「小声点儿啊!薛侍中,你不想惊动别人吧?毕竟,让人知道陛下的宠臣急著去私会未来的皇后娘娘,这可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薛劭闷不吭声。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已经无心於一切,只想著快些见到容嫣儿!

夹杂著闪电的大雨伴随著行於亭阁长廊的两人。

又走了一会儿,卫子如终於在麒麟阁前停住,朝身旁的薛劭说了一声,「容家丫头就在里面了。」

闻言,薛劭迅速开门奔入。

他环顾空无一人的屋子,正在心急的当儿,陡然听见刺绣著花鸟的纺纱屏风背後传出男女的笑声,他立刻循声冲去,却惊见三名汉子围著躺在床榻上的容嫣儿,作势要脱掉她的衣裳!

「你们在干什麽!?」

听见咆哮,三个男人本能的回头望。「哇啊——」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即刻就被闯入者的几个拳头外加一柄伞挥到帷幔外面!

容嫣儿咯咯笑看著本来在她周围的几个人连站都站不好地撞倒了屏风。

「劭……」她撑起身,茫然的两眼好不容易盯住烛光旁的俊脸,整个人便欢喜的抱住对方。「太好了……我总算见到你啦!卫夫人真好……她真的把……把你……带来我的身边……」

薛劭感受到容嫣儿紧搂著他的温暖体温。「小丫头,你没怎麽样吧?」

「你又叫我小丫头了?」他的胸怀让容嫣儿感到安心。「我好高兴……劭……你是真实的吧?抱我……再抱紧一点……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我没办法不爱你呵!我忘不了你……我很痛苦……劭……让我成为你的人……我想成为你的……以後……我兴许能忍受……嫁给陛下的痛苦……」

虚弱且断续的话语教薛劭为之震动。「你对她做了什麽?」他不由得楼紧体温异常滚烫的她,同时偏过头瞪视也来到床前的卫子如。

向来对任何人、事都抱持著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的薛劭,竟然也有著急别人的一刻?这令卫子如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可她隐忍情绪,笑容依旧的说:「做什麽嘛……我只不过是让她喝下几口加了春药的酒。」

「春药?你为什麽要她来这里?为什麽要这麽对她?」他将视线由床边几上的酒器移往站在帷幔外样貌慌张的三个男人。

「为什麽?你该知道为什麽啊!」卫子如笑著回应他。「你总是迟迟不肯结束这场游戏,我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所以就加进来,帮助你早些完成游戏。」

当她在清凉亭目睹薛出和容嫣儿的交情,她就决定把握住这次容家进宫的机会,要容嫣儿当不成中宫皇后这任务她本该放心交给薛劭,可如今薛劭办不了,她就不能再任他拖著。

於是,她令自己的婢女打听出容氏一家人歇息的宫室,乘机把纸条交给容嫣儿,她再买通固定轮流驻守她的宫室,和她较为熟稔的几名卫士,欺骗他们她身边有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侍。等到一切都打点好了,便要他们同她一起来到这幽僻的麒麟阁,一起替她教训女侍。

她瞟了一眼惶惑的注视著他们的三个卫士,又看回被当成女侍的容嫣儿身上。「瞧她热的……现下若是没有男人陪她,她会痛苦得要死吧?」

「卫子如,你——」

「劭……别离开我……」

卫子如睇视薛劭不忍离开容嫣儿的模样,她冷笑一声,「薛劭,这会儿你的小丫头都自动送上门了,你还不依了她的心愿,要了她?」

「夫人,薛侍中他怎会来这里……这女的……这是怎麽回事?」

「你们只管听我的,不需要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劭……抱紧我……别离开……」

嘈杂的雷声、雨声,映衬著屋内的人各异的心情。

「不……我不能这麽做!」

当卫子如看见薛劭低喃著,还选择挣脱抱著他的容嫣儿,她心底陡升惆怅。「你怕不安全是吗?放心,这四周我都打点过了,我也让陛下服用安睡药,他在我那儿,不到天亮是不会起来的。你只管在这里上了这丫头,咱们就此结束这场游戏……啊!」她却立刻被他用力推开。

「夫人,小心!」

薛劭怒瞪著让卫士们扶住的卫子如,握拳的两手言筋暴露,他朝她丢出一句,「我不会这麽做的。」

「你不做,他们便会代替你做。」卫子如挣脱扶著她的卫士们,直视经过她且正要离开麒麟阁的薛劭。「薛侍中,难不成你想让别的男人帮你完成这场游戏吗?」

「住口!」受不了她言语的刺激,薛劭折返她的面前,出手便赏了她一个耳光。

卫子如呆住了。「你敢……打我?」按住火热的脸颊,她直视薛劭,手却指示著她身後的三个人,「你们去给我抓住那不知检点的女人!」

三名卫士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可直觉上仍然服膺卫子如的命令。

眼见卫士们掀起纱幔,靠近容嫣儿,薛劭气得大吼,「你们敢——」

这一次,卫士有了防备,两个人架开薛劭,一人则去阻止容嫣儿下床。

「走开!不要过来……劭、劭……」

「该死的东西!不准你碰她!」

「轰隆……」

卫子如倾听雷声大作的雨势,旁观著让闪电一瞬间照亮的众人。片刻,她忽地朝制住薛劭和容嫣儿的卫士们开口,「放开那女的,让薛侍中过去。」

「得罪了,薛侍中。」

薛劭瞪了一眼放开他且对他道歉的卫士,旋即奔向直发抖的容嫣儿。

「劭!」容嫣儿高举两臂抱住所爱的他,「我好怕……别……别离开我……」她躲在他的怀中,颤抖不已。

「别怕。」薛劭安抚著她,蓦地,他才惊觉其实最需要安抚的人是他呵!她那因药物而催化出的火热身子教他焦急出声,「小丫头,你冷静一点。」他试图和她保持距离。

薛劭,离开她!否则你之前拒绝她的一切,就全都白费工夫了。薛劭不断警告自己,却仍然情不自禁陷落在容嫣儿热烈的眸光,与紧缠著他而不肯松开的纤纤身躯……

「劭、劭……」春药促使容嫣儿满腔压抑的热情一古脑儿的迸发,她失神的抓住薛劭猛亲,学著他以前教过她的回报他。

薛劭无暇顾及站在一边旁观的卫子如和她的手下,他努力抵挡她的「攻势」,「小丫头,不可以……」

他两手忙著阻止她吻他,可不料她的手竟然往他下身探去。「唔!」胯间霎时燃起的燥热教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可恶!」他低吼一声,再也禁不起情欲撩拨,狠狠的抱著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他的身体之下。

卫士们吞咽口水,瞪大眼睛瞧著一对俪人浑然忘我的拥紧,在床榻上翻滚著。「夫人……」他们尴尬的望向卫子如。

「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到屋外等著。」卫子如立即打发走卫士,省得他们也被薛劭挑起了欲念,让她所费心设计的场面多添变数。

「轰隆隆!」雷雨不停的下著……

烛光昏暗的室内,款摆的纱幔里,隐约传出不匀的喘息声!

悄然立於暗处的卫子如监视著薛劭扯脱容嫣儿的衣裳,再褪去他自己的……她的一颗心不安急促地跳动。「对,抱她!要了她的身子。」她微启朱唇,纤长的五指不由得爱抚著自个儿躁闷的胸脯,矛盾且含怨的眸子射向朝薛劭敞开两腿的女孩。「你会觉悟到容嫣儿也没什麽特别,然後,你会同以往那样,玩腻了,就乖乖的回到我的身边!」

※ ※ ※

「哗……」那是雨声呵!

「小丫头!小丫头……」

雨声里,有著薛劭独特且好听的嗓音。「嗯……」趴著的容嫣儿咕哝出声,循著轻唤她的声音,勉强翻过身。「劭!」她撑开眼皮,瞧见心爱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心底欢欣不已。

「你还好吧?」薛劭握住伸向他的白蜇胳膊,旋即一把扯起她,将她搂紧。

「还好,只是有些累……」还很痛!

全身泛著酸痛的容嫣儿被抱得难受,可她不在乎呵!只要能让她这麽留在她最爱的人的怀中,她什麽苦都能忍……倏地,容嫣儿让自己不知羞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满脸涨红,这才发觉自己没穿衣服,与同样也光著身子的薛劭贴在一块,「我们……为什麽……」她不禁低呼。

稍早,她记得让卫夫人的婢女带到这儿,她因紧张,就喝了些酒,然後觉得热、好热!

後来的事情她就迷迷糊糊了,只记得薛劭和几个男的打架,然後抱住她……

薛劭楼紧低垂著小脸,试图挣开他的人儿。「我们做了。」他的唇贴著她的耳朵,以双手轻抚她药效退去的身子,将同她在一起的原因化繁为简。「做了好多次,你好热情啊!还直嚷著不够。」

那让情欲晕染出白里透红、烙印著吻痕与汗珠的柔软身子,弹动的双乳、娇媚的喘息、散开的乌亮长发……薛劭嘴角带笑,想著与容嫣儿在一块的激烈美妙!

他曾经跟许多人交往,也看多了表面上正经优雅,可脱光衣服到了床上就全是一个样子——他们像吸血虫、像丑陋的怪兽,竭尽所能地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占有他,也不管他作河感受,便妄想用钱来买他的心情。

「劭……我爱你!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你快乐?」

「我爱你」这句话他听多了,但是,他们没一个和容嫣儿这般纯真热爱的神情对著他说出「该怎麽做,才能让你快乐」这样动人的话语!

薛劭嗅著容嫣儿身上的茉莉花香,回想他亢奋且任性地要她履行她说过的话—f 他要她的吻,他要她舔他,把她舔过的烫热硬挺送入她柔软的体内!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再一次的……薛劭按捺住因遐思而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身体。

这该说是因祸得福吗?要不是卫子如那该死的女人,他或许不会再和容嫣儿见面,也不会觉悟到容嫣儿对他有多重要!

薛劭的耳语,似也唤起容嫣儿模糊的记忆。「不要说啦!好丢人!」她欲拒还迎,抬起又羞又喜的脸蛋瞅视他。「劭,如今……我是你的人了,我爱你!」她期待他能对她说些什麽,可面对她的,却是他闷闷不乐的表情。

薛劭确实闷闷不乐,在尝到极致的幸福与快乐之後,接著,他得考虑现实。「小丫头,趁天没亮之前,跟我一块离开这儿吧!」

「啊?」

「我们离开皇宫。」薛劭面对满是困惑的容嫣儿。「我当上侍中这段日子以来,存了不少钱,你这就和我回我住的地方拿钱,我们今天就走。」

「今天?」容嫣儿惊呼。「可我还没跟我的家人说……」

「你千万不可说!若让她们知道我和你在一块,还带你这个未来的皇后娘娘逃跑,後果就不堪设想了。」薛劭阻断容嫣儿说话。

他扶著她起身,「来,把衣服穿上,我们得趁天没亮之前去拿钱,离开皇宫。」帮忙她穿戴衣裙、梳整头发後,他也迅速穿上自己的袍服,牵著她下床。

离开皇宫这奢华安逸的地方虽然有歧可惜,但是现下他有了容嫣儿,就要趁早割舍过去的一切!

可他却看见容嫣儿畏怯了。「离开皇宫……我们要去哪里?」

闻言,薛劭一愣。「不知道!」他应了一声,「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说。」他拉著有些颤抖的小手,只想尽快离去。

对容嫣儿来说,薛劭凝重的表情教她不安。

他没说爱我!?他会不会只是一时的冲动才和我在一起?他是真心想带我走,还是顾虑到他自己?浑身的疲软疼痛伴随容嫣儿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再加上她之前在清凉亭经历过的,「劭!我……」她顿停脚步,想问却不敢问。本是欢欣终於与心爱的男人结合的心情,忽然转换成怕是不能再承受他对她另一次伤害的忐忑心境!

薛劭自然不知容嫣儿的心思。「你怎麽了?有什麽话,等我们离开皇宫再说。」

可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却被角落闪出的一道人影阻了去路!

薛劭和容嫣儿一惊,张大两眼注视昏暗中的身形。

已经监视两人许久的卫子如终於开口说话了,「你们两个想上哪儿去?」她朝他们移进一步。「离开皇宫吗?」

「卫子如,难道你一直——」一直待在屋里没走开!?薛劭终究没间出嘴,因为,他不想听见他能猜到的答案。
 0   2005-06-29 10:28: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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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弹什麽……」容嫣儿的口中不自觉的随著心念道出,「嫣儿就弹一曲『合欢』,还劳烦薛侍中舞蹈。」

闻言,一直回避容嫣儿视线的薛劭终究还是忍不住望向她。

从踏进昭阳殿开始,他就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平日那般,对任何人、事淡然视之,做一个不会引起主子反感的臣仆。可容嫣儿的话语仍然令他的心防迅速龟裂!

「合欢!?」不只薛劭,殿内除了甚少接触庶民音乐的太后母子,其馀人都因为容嫣儿挑了一首异色琴曲而对她侧目。

惠帝看见孟英像被鱼骨头噎到喉咙似的表情,他不禁好奇的发问:「怎麽了?这曲子有问题吗?」

容苹儿瞧见母亲吓得出不了声,遂代她回答,「陛下,这曲子……」

容嫣儿却抢在姊姊的前头说:「回陛下、太后,『合欢。是长安城青楼之间广为流行的一首琴曲,通常好人家是不准碰这样的曲子,所以,我娘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听闻小女儿口无遮拦,孟英一副快昏倒的模样,两袖抚胸又擦著冷汗。「嫣儿,别说了!你何时学了这样的……你怎麽能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弹奏这种低俗不入流的曲子?快换另一首。」

「可嫣儿弹过『合欢』之後,却认为它是一首好动人的曲调,它实在不应该被埋没在人们任意强加於它的批评里。」容嫣儿不顾母亲的反对,壮起胆子请求,「请陛下、太后准许嫣儿弹奏『合欢』。」语毕,她起身,朝惠帝母子盈盈跪下。

忽地,她心想,薛劭的母亲临死之前弹奏「合欢」时,是不是也同她现在一般的心情呢?

傻瓜!薛劭在心底叹一声。直视著容嫣儿,他因著她的勇气,以及每次见到她,她的一言一行总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情绪而感到浑身澎湃不已!

孟英却受不了了,她急匆匆的离席,奔到小女儿的身边。「嫣儿,不要再说了!你是怎麽搞的?为什麽偏要选这见鬼的曲子……这会污了陛下和太后的地方。」

吕太后颦眉蹙额,扫视著大殿上表情各异的人们。顷刻,她看回孟英母女。「孟夫人,你退下。嫣儿,你也别跪著,坐回位子上。」见她们重新回位後,她才又问:「『合欢』这名字听来……是首爱情的曲子吧?谁教会你弹它的,」

「回太后,没人教我,是我自个儿偷偷照著琴谱练会的。」容嫣儿本能的隐藏秘密。可在这秘密里,因为能再为薛劭弹上一曲,她冒著让娘发现的风险,好不容易再拿到琴谱,躲起来练习,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是吗?」吕太后偏头沉吟片刻,睇视未来的媳妇儿,忽地笑说:「一曲受烟花之地喜欢的曲子也没什麽大不了,既然你说它好听,就弹奏吧!」

「朕等不及想听一听嫣儿这偷偷练成的『合欢』。」惠帝附和著,觉得容嫣儿并没有他本来所想的那样古板。

「是。」在姊姊及紧张兮兮揪著双手的娘亲等人的注视下,她垂首凝视著琴身,轻颤的十指压上弦丝。

不同於在容家宗庙那时的生涩,薛劭因听见和已逝母亲相仿的抚琴造诣,而整个人再次深感震撼!

随著每根琴弦拨动出的曲音,有时如薄丝飘浮於天空般的轻柔,有时如无数颗珍珠落入玉盘般的急促跳脱……

那热情的、认真的、执著不悔的……传达弹琴者所有的情愫和思念的乐音,切切实实的入了薛劭的耳朵,教他无处躲藏,不得不面对她带给他诸多的感动、激昂!

在容嫣儿的情曲围绕之中,薛劭整个人不自觉的柔软了……他随著她拨出的每一个旋律而舞动。

她为他弹奏、他为她舞蹈。

修长柔韧的身躯回应著乐音,他甩动双袖,将缓著数条彩带的罗纱裙裳旋转出绚丽的花形!

殿堂之上,所有的人皆沉醉在容嫣儿的琴曲里,以及薛劭迷人且绝妙的舞姿里。

直到曲毕、舞停,在那瞬间,容嫣儿与薛劭的视线又在空中交会,两人凝眸深处,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以及属於他俩的私密情怀!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嫣儿,你的这曲『合欢』弹得好,薛侍中的舞也太美了!」

惠帝的抚掌赞扬声却如利刃般,骤然斩断了情侣之间仅存的一条联系!

「谢陛下夸赞。」薛劭不由得垂眼,避开坐在惠帝身边的她,他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平抚舞得热血沸腾的身心。

因为一段琴与舞而各生心事的,还包括了孟英、容苹儿与吕太后。

「哈……朕今天有诸位相陪,很是开心,尤其是嫣儿,你是最教朕惊讶了,这一曲『合欢』果然妩媚动听。还有薛侍中,你刚才舞得绝妙,为这曲子添了不少的风情,朕要赏赐你。说吧!你要什麽?」

吕太后板著脸,瞟视自己那乐不可支的儿子,一边聆听她前方的声音。

「薛劭能得陛下的喜爱已经知足。薛出不要陛下任何的赏赐,只希望陛下和皇后永远幸福恩爱,早生贵子,让我大汉基业万年。」

闻言,容嫣儿缩回搁在琴上的双手,她闭眼,顿时,黯黑的眼里没了薛劭的身影。

吕太后板著的脸孔却是松动了。「薛侍中这愿望许得好呀!」她看向儿子。「陛下,待会儿让人送些玉璧、元宝到翔林室,你觉得如何?」

「极好,就依母后的意思。」惠帝笑呵呵的应著。

吕太后随即眺望廊道上高挂的灯火,随後看著殿堂上的众人宣布,「好了,时间也晚了,容夫人、嫣儿、苹儿该是累了吧?今晚的宴会就到此为止。」

「谢谢太后、陛下赐宴。」

容嫣儿跟著家人一同向吕太后母子跪安,又和惠帝闲聊了几句,在安公公领她们离开昭阳殿,回休息的宫室之际,她禁不住再次凝望了薛劭一眼。

薛劭也只能默默的注视著容嫣儿转身离去……

在惠帝也向母后跪安,要薛劭和他一起离开的当儿,吕太后却突然叫住薛劭,让惠帝先走。

※ ※ ※

深夜,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始落下大雨!

噼里啪啦的打在翔林室屋顶的雨声扰得薛劭烦闷不已。

仆役们瞧著心情不佳的主子用力扯掉艳红的舞衣,随便罩一件薄袍在裸身之上,他们张口嗫嚅著,「陛下和太后的赏赐要放在哪儿?」

薛劭把酒杯注满,一口饮尽,旋即转身瞪视著犹恭敬的端著放满金银珠宝的托盘的仆役,对他们低吼,「你们都出去!那些赏赐我不要,你们统统拿去分掉。」

「啊?」主子的话令仆役们都傻眼了,因为这和平日总是小心翼翼收藏好任何的钱财首饰的主子有著天壤之别。

见仆役仍站著不动,薛劭烦躁的朝他们捧酒杯!「把赏赐拿出去!别在这里烦我!」

怒视所有的仆役匆促的离开,他关上门,坐上床榻,满脑子都是在昭阳殿内吕太后对他说过的话——

「薛侍中,我打算等陛下有了皇后,便废了後宫,把那些夫人、美人全都赶出宫去,让皇后独自得陛下的宠爱。」

「你不用紧张。你和那些後宫的女人不同,就像你自己说过的,你不会发生怀孕生子的风险,所以,我仍然准你留在宫里,但不是让你留在陛下的身边,而是我的身边。

「以前我总是弄不明白陛下为何喜爱你?到了今晚看见你的舞姿,我才发觉你有的不只是美貌呵!薛劭,你这个男人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迷惑人的魅力……难怪这麽多女人、男人对你动心。」

「我看得出来连我未来的媳妇儿都对你挺有好感,我若不好好看紧你,怕是你会给这皇宫闯出什麽乱子吧?」

薛劭不由得用衣袖猛抹先前被吕太后抚摸过的脸颊。「死老太婆!」他咒骂出声,抓起长几上的酒壶直往嘴里送,不愿再想起吕太后瞧他时的神情同她儿子一般的暧昧。

陡地,容嫣儿凄楚哭泣著的脸庞浮现在他的脑海,惠帝和她亲近地坐在一起的景象令他好难过!

难过……他有什麽资格难过?是他亲手赶她走的呵!

「小丫头!」薛出苦闷的抓著头发。当他伤害她、失去她後,他突然才明白他也被自己的行为所伤,似乎身体里的某个部分亦同时流失了。

「小丫头……你很恨我吧?」他藉酒浇愁,想把这从未有过的难受情绪赶出体外,可酒意却帮起倒忙,反而唤起他曾经为达目的、而与那此些连长相都不记得的男男女女所经历过的糜烂岁月!「像我这样的……这样的……」他趴在几上呓语著,思绪更加混乱……

「薛劭不要陛下任何的赏赐,只希望陛下和皇后永远幸福恩爱,早生贵子,让我大汉基业万年。」

「放屁!放屁!放屁!」薛劭连声斥骂自己先前说过的混帐话。

紧抓著喝光的酒壶往几上重重一放,他视线也跟著模糊起来,整个人靠在长几上渐渐昏睡……

※ ※ ※

「走开!我要见薛劭!」

「这麽晚了,薛侍中早睡啦!你不可以——」

「走开!」

睡不安稳的薛劭很快就被雨声之中的吵闹惊醒!

他猛然起身,「唔……」尚未完全消退的酒醉与久趴在长几上所导致的浑身僵疼令他哀呼出声。

「砰——」一声,翔林室的大门没经过薛劭的许可就被人踢开!

「薛劭,把我妹妹交出来!」

「苹儿小姐?」薛劭惊讶的望向怒气冲冲地冲来的容苹儿。

「你不可以擅闯薛侍中的地方!」

「没关系,你们出去,把门关好。」薛劭朝替他挡下容苹儿的仆役们说道。

容苹儿一见屋内仅存两人之际,迅速抽出藏於靴中的短剑——

「你这是干什麽?」薛劭被抵在他胸口的剑尖吓了一跳!

「我妹妹呢?让她出来。」

「嫣儿小姐?」薛出皱眉睨著凶巴巴的容苹儿。「她怎麽会在我这里?」

懒得和讨厌的男人多说话,容苹儿很快的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塞到他的手上。

「我妹妹不见了,她在床上留了这张字条。」

我有个舍不下的人一定要去见,天亮就回来,别为我担心。

嫣儿

薛劭盯著纸上娟秀的字迹,不解的看内容苹儿。「怎麽会这样?」

「你少装蒜,快把我妹妹交出来!」容苹儿低吼,一面抢回字条。

薛劭直视几乎要刺入他衣服里的剑尖,冷静的说道:「嫣儿小姐没到我这里,况且,她留的字条上又没注明她要见的人的姓名,你怎能一口咬定她是来找我?」

「我就是能肯定!」容苹儿抓紧利剑,朝薛劭逼近一步。「在上林苑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我妹妹是那麽反感进到皇宫,可今天她却迫不及待想早点入宫;傍晚,她不知道遇上什麽事,是哭过才回来的;晚上的宴席,她竟然在太后和陛下的面前弹奏青楼曲子,还有你的舞;我更加能感觉我妹妹和你有著……」她一咬唇,接著推测,「小妹这一切的反常都是因为你,你究竟在何时,用了什麽手段……让她爱上你了?所以我才断定她除了你,没有别的让她『舍不下』的人。快说!我妹妹呢?」

屋外的雨声不断……

嘈杂的雨声,掩盖了屋内两个人的对峙。

薛劭被怒不可遏的女孩逼至背贴上挂著罗帐的圆柱,对於她一连串的推敲不予回应。

「苹儿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总之,你妹妹确实不在我这儿。」他表情平淡,仍然维持同样的答话。见容苹儿不死心的以剑要胁他,推著他走遍翔林室各个角落,他不得不加上一句,「就跟你说你妹妹不在我这儿。看你的样子,该是瞒著你的家人过来的吧。我是不知道嫣儿小姐怎麽了,与其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到你休息的地方……嫣儿小姐的字条上不也写著『天亮就回来』?或许她现下已经提早回到她的房里睡了。」

小妹真的不在这里?那她会去哪儿?或许就如这家伙所说的……已经回房里睡了?容苹儿怔仲思忖。在屋里遍寻不著妹妹,她终於不甘愿的推开薛劭。

「薛劭,我说过了,你敢招惹我妹妹,我就对你不客气!」

薛劭後跌几步,看著容苹儿手上的利剑。「嫣儿小姐即将贵为中宫皇后,我怎麽敢去招惹?倒是苹儿小姐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进我这儿,还拿剑威胁我……我是可以原谅你。」

「哼!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的话——」

薛劭直视满是怒气的容苹儿将手中利刃往他旁边的罗帐用力一划!他瞥了一眼被割裂的帐子,旋即望向她如一阵急风似的开门离去。

薛劭走到门边,对满脸疑惑的仆役们说一句,「没事,你们都去休息吧!」阖上门,他的脸色倏地浮出不安。

「小丫头留下字条偷溜出来?念麽会这样?我这样对她,她又何必……她该不会找不到我这儿,在皇宫的哪里迷路了吧?」当他一眼看见容苹儿给他的字条,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薛劭揉著泛疼的脑袋,一切都乱了……心乱了、身乱了,他烦闷的来回行走,努力思索突发状况。

蓦地,他听到屋内的密道发出细微声响,他立刻走上前查看。

「薛侍中。」伴随娇甜呼唤,步出密道之门的是卫子如。

「夫人?」薛出并不惊讶卫子如从仅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密道里出现,却惊讶她会挑这个时候来找他。

卫子如婀娜多姿的走近他。「刚才我都看见了,容苹儿好大的火气呀……她终於也怀疑到你和她妹妹的关系了!」她在他的耳边低语,「我知道容嫣儿上哪儿去了喔!你想不想知道?」她仔细瞧著他因她的话而满脸错愕的表情。
 0   2005-06-29 10:28: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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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脆响,容嫣儿出手挥了薛劭一巴掌,同时,她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涌出!

薛劭默然的感受脸上的烫辣,听著她倔强却不发出声音的断续哽咽。

伫立於玫瑰花香里的两人沉默以对,各自有著混乱的心事。

当薛劭远远望见他的仆从们出现,且忙著将手上的食物放在亭子里,他不由得与她保持距离,「嫣儿小姐,忘了我,好好地去做陛下的中宫皇后。」

容嫣儿在终於忍不住失声痛哭之前,赶忙捂住嘴,热泪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薛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著她的血脉,抽乾她生命的力量……

她只剩下空壳了,脑袋里仅存的思绪只有跑——她要赶快跑出这片血红的、香气四溢的玫瑰花海,赶快跑到看不见薛劭的地方!

薛劭压抑住想追上容嫣儿的强烈欲望,目送著转身奔跑而且很快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的柔弱背影。

之後他缓缓的回到亭子,两眼睇视著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仆从,「你们刚才看见什麽了?」

主子的语调柔和,可两眼里却是十分严峻的神色。仆从们立刻心口一致的回答,「我们什麽都没看见。」

「很好,这一桌的酒食就赏给你们吃吧!」薛劭笑说,旋即拎起装小鸭子的竹篓步出亭子。

天空仍是阴沉沉的,看样子,晚上要下雨了?

薛劭感受到一阵闷热的风拂过颜面,觉得此刻情绪低劣得像是头顶一片凝滞沉闷的乌云。他不由得将幼鸭从竹篓里取出,抚著毛茸茸、惹人喜爱的小生命,忽地,他又想念起刚刚才哭著离开的她!他忙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该是忘记她的时候了。

「唉!本来想拖一天算一天的,没想到游戏到今天为止,真可惜了那一万两黄金……小鸭鸭,你也替我可惜吧?」话落,他捧高呱呱叫的幼鸭,像是幻想著某人般,在它温暖的头上亲了一下。

同时,打从容嫣儿伤心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竟又尝到了十岁丧母之後便不曾再有过的心痛与难受!

正当薛劭陷入沉思,支开了随从,躲在树木枝叶背後的卫子如却怒视著他。

从容嫣儿兴奋的找到薛劭,到薛劭把她弄哭了离开,她一直都在监视他们。虽然因为距离远而听不见两人的谈话,但薛劭明显地拒绝容嫣儿的举动却教她轻易便猜到他犯规了——他竟然没有引诱她,而是赶她走!?

当她看见薛劭在容嫣儿离开後的忧愁样子,她更加证实了最近她对他的怀疑——

薛劭果然爱上容嫣儿了!

「薛劭……」凝视逗留於花海之前,比红玫瑰更艳丽的美男子正两手呵护著幼鸭,卫子如不由得抓紧树枝,喃喃自语,「为什麽你有这麽温柔却又哀伤的表情?你想将谁捧在掌心里?」她蹙眉,回想薛劭这几个月敷衍她的一切,忍不住低吼,「你欺骗我!」

被她紧揪的树枝应声断裂之际,她脑子里亦开始运作夺回她的男人的计策。

※ ※ ※

容嫣儿因为薛劭的无情而哭了好久!

最後,她仍然得擦掉泪,勉强回到家人的身边。

「你总算回来啦?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大夥都急著找你……咦?你哭过?怎麽了?瞧你两眼肿的。」

「娘,我没哭,是砂子吹进眼睛里……好难受。」

「骗人!小妹,你刚才去哪里了?定是见了谁,发生什麽事了!」

「没有!我刚才只是随处逛一逛。我没看见谁,也没发生什麽事,我很好。」

面对围著她的家仆,还有问不停的娘亲、姊姊,她坚持不透露半点她和薛劭的事情。也幸好吕太后约定的时辰将至,她终於避过家人的盘问,与她们共赴昭阳殿的赐宴。

於是,犹带著满身情伤的容嫣儿昏昏然的随著家人与领路的安公公来到殿堂,望著周身伟丽的建筑。

「陛下、太后驾到——」

容嫣儿心不在焉地听著惠帝的先遣高喊。

「嫣儿,你怎麽啦?怎麽呆愣愣的?娘不管你有什麽心事,在陛下和太后面前,你可得打起精神来,露出笑脸,让主子们喜欢你。」

她仿佛是一个没有意志的傀儡,任由母亲牵著,依照她的话而笑,跟著所有的人一起朝惠帝与吕太后跪地、磕头问安。

「嫣儿,你哭过?」

「回大后,嫣儿没哭,是砂子吹进眼睛里,好难受。」

小妹很不对劲!容苹儿盯著让吕太后扶起的妹妹,为她重复而平板的语气而担心起来。

今天一早,小妹出家门的时候还好快乐呢!可怎地进宫没多久,她就完全变了个样?容苹儿直觉到妹妹的变化不是因为吕太后的这顿宴席,而是妹妹先前不见人影去了哪里?定是遇上什麽事情!

容苹儿苦思时,同样的,惠帝亦盯著容嫣儿瞅望。

她那清秀且苍白的容貌似乎浸染过浓情,却又似是为了什麽所伤而勉强露出一抹凄迷笑靥,这竟与他在上林苑见过的单纯女孩有些不同,她改变得更加动人。「几个月不见,嫣儿变得更漂亮了。来,到朕的身边。」

吕太后自然很高兴儿子的转变。「我这未来的媳妇儿真是越看越讨人喜欢。」她对孟英说著,一面要容家的人坐入惠帝右边的长几席垫,自己则坐在儿子的左边。

待主子们全坐定,众侍女遂开始一一端出菜色。

吕太后边招呼客人进食,边满意地瞧著自己的儿子不受男色及後宫那些女人的打扰,只专注在她替他挑选的皇后身上。她不禁笑说:「容夫人,你看陛下和嫣儿多相配啊!改天,我也给苹儿挑个好夫婿,让你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都能有好归宿。」

「谢谢太后的——」

「我不嫁!」容苹儿性急的打断母亲说话,一面望著坐在惠帝身旁,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妹妹。「小妹入了皇宫,娘就只剩下一个女儿陪伴,我才不嫁呢!我要代替爹爹守护容家。」

「呵……」

宴席之间,众人皆因容苹儿的快人快语而欢笑。

可呆坐著的容嫣儿却听不见周围的人声、杯盘交错声,她只专注於思想薛劭。

甘冒著被人发现的危险而偷溜出宫来看她的薛劭,为什麽会在瞬间变脸,斩断与她的一切关系?

她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

「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即使你不嫁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娶你。」

回想薛劭在一片好漂亮的玫瑰花海里,对她说著最冷淡无情的言语,容嫣儿已经碎裂的心脏被撕扯得更痛!心痛,可心仍然继续跳动著。且每跳一次,心便痛一次,她在此死了还难受的痛楚里挣扎,怎样都克制不了自己不去想他!

薛劭,他是她的初恋,她将所有的爱情都给了他,只要他说一句话,她甚至愿意献上她的身子……可他呢?他怎能说她的爱是负担,还这般残忍地就中止了他们之间有过的一切?

容嫣儿,这是你自讨苦吃!你明明就清楚薛劭是什麽样的男人,还一头热的栽进去——两手怔怔的抓著碗筷,容嫣儿蹙眉沉思。

「嫣儿,你怎麽没什麽在吃,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直到惠帝碰触她,他的声音进入她的耳里,她才惊觉的回神,随便吃一小口饭菜就搁下碗筷。「不是的,菜很好……只是我的胃口小,饱了。」

容嫣儿笑著,可她心里的风暴,在场所有的人皆无从得知。

容苹儿却能隐约看出妹妹牵强的笑容。她想帮忙,却不知从何帮起。

众人持续享用著丰盛的晚宴,一边闲话家常。

吕太后见客人吃得差不多,遂开口问道:「嫣儿,听你娘亲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我们母子俩今儿个可有荣幸听上一曲?」

容嫣儿愣著,没料到太后会突然冒出一句。她瞥向打从进宫里便一直笑呵呵的母亲,还有她那似乎担心著她的姊姊,随即回答,「这……嫣儿的琴艺谈不上有多好。」

一听见将成为他妻子的可爱女孩儿有才艺,酒足饭饱的惠帝乐得直拍手。「嫣儿会弹琴?好啊!朕要听听。」

「去把琴端上来给未来的皇后娘娘。」吕太后吩咐身边的侍女,似乎老早就准备好了,要让儿子对她选择的媳妇留下更好的印象。

她迳自替儿子指挥仆婢收拾好碗盘,换上饭後甜点,且不管容嫣儿是否答应弹奏琴曲,便为她清出桌面,摆出御用琴师所制的上等好琴。

当容嫣儿看著面前的琴,愁伤的心绪益加痛苦。

单单一把琴,又引出她和薛劭在容家宗庙里的种种画面!

蓦地,惠帝兴致一起便讲出,「对啦!母后,儿臣先前曾经看过薛侍中跳一种从西域来的旋转舞,美极了!不如让人叫他过来,要他配合著嫣儿的琴曲舞一段给大家助兴。」

所有的人都没注意到,可容苹儿却瞧仔细了妹妹在听见薛劭的名字时,神情骤变!

就连吕太后听到薛劭,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这不好吧?今晚我们同亲家联络感情,做什麽要外人来打扰?」

「可儿臣想听嫣儿弹琴,也好想看薛侍中跳舞。」惠帝却坚持己见。稍早传唤薛劭,他定是碍著母后而不愿意来这里,现下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得把握著要那美人儿过来他的面前,再为他舞出绝美的身段……惠帝心中想著宠臣,一边看向母后及容家的人。「这好听的曲子就得配著好看的歌舞呀!你们若是瞧见薛侍中的舞,一定会喜欢的!」

吕太后蹙眉瞧著儿子那欢喜的模样,若她执意不准薛劭前来,未免小家子气,她叹气一声,无奈的松口,「陛下既然这般坚持……来人,去传薛侍中到这儿吧!」

「是。」随从依吕太后指令离殿。

薛劭要来!薛劭他要来了!

容嫣儿两眼惶恐的盯著琴,双手不自觉的揪紧裙子……她可以在家人、惠帝和吕太后面前强装笑脸,可她没有自信能在伤她极深的男人面前,还表现出坚强且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貌。

逃吧!在薛劭没来之前,逃得远远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嫣儿整个人终於被意念牵动,作势起身的同时,她发白的唇瓣微启,「陛下、太后,我……我……」我不要弹琴,让我离开这里!在众人的注目下,她想大声说出,可字句梗在她颤动的喉咙,怎麽也出不了声。

离容嫣儿最近的惠帝总算看见了她的异常。「嫣儿,怎麽啦?你想说什麽?」

「我……」容嫣儿的喉头揪紧,一双眼睛注视惠帝、吕太后,面露慌张的母亲还有姊姊。当她又鼓足了勇气,几乎脱口而出时,她竟瞥见大门口忽地出现一道身影。

随著领路人踏进昭阳殿的男子,正面对上容嫣儿惊惶的注视。

薛劭!容嫣儿整个人都为之震慑。刹那间,四周的人们似乎都不存在,华丽的殿堂也不存在!

只有她和薛劭两个人面对面,她仿佛能闻到玫瑰花的香气,就像在清凉亭那般……

薛劭避开她那教他心疼的凝视,朝主子们跪下,恭敬的道:「陛下、太后安好。」

俊美的薛劭身穿绛红织绣著孔雀纹饰的罗纱舞裳,优雅的站在殿内,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容苹儿与在场所有的人一样看著薛劭,却更注意到他和她的妹妹间彼此眉目之间隐约的变化。把小妹惹哭的……该不会真是这个家伙吧?

「起来吧!」端坐在席垫上的吕太后睨了一眼貌美的薛劭,随即瞪向自己的儿子,「薛侍中,你明白陛下为什麽要你前来?」

「薛劭明白。」薛劭站起来,两手恭谨的垂在身侧。「太后和陛下让薛劭前来,便是要薛劭配合琴曲,舞上一段,给主子们助兴。」

容嫣儿愁眉胁视著离她仅几步距离的男人,一个她不熟悉且戴著卑恭面具的男人……

在他拒绝她之後,她没敢去想会再见到他。可老天爷为何偏偏挑她最伤心的时候,最不愿意待的地方,让他们在这麽尴尬的气氛下见面?

惠帝则顾著自己高兴,急忙对薛劭以及管他甚严的母后说道:「你们别说那麽多啦!朕想看表演呢!」他头一偏,语调无比温柔地对著他新喜欢上的女孩询问:「嫣儿,你弹什麽曲儿让大家听?」

容嫣儿聆听到惠帝的催促,眼睛却时时注意著那不曾看她一眼的薛劭。蓦地,她惊觉到自己的心纵使被他伤得破碎,她还是无法遏阻自己爱他。

她爱薛劭,好爱好爱他呵!她明白他无情,却也明白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在听她弹琴过後的灿烂笑容,还有他那热烈又温柔的拥吻、甜言蜜语……
 0   2005-06-29 10:27:5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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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天没看到劭了!他为什麽没来宗庙里?是忘了?不,他不会忘记的,定是有事情耽搁……或许,他溜出宫的事被人发现?

这些天来,容嫣儿因为见不著薛劭,以致终日心神不宁。更教人沮丧的是,她无法差人入皇宫去打听他的情况,无法将她的不安向旁人吐露!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心急的等著、苦苦的等著……

当她听娘说起,今天太后要他们一家人到宫中用晚膳,她好开心,因为这麽一来,她就有机会去找薛劭!

「嫣儿这孩子,待会儿就要去见陛下和太后了,这会儿她人是溜到哪里了?」

「你们两个怎麽没跟好小小姐?」

「小姐,我们……我们一直都是跟著小小姐。可小小姐见了御苑里的植物挺漂亮,要我们找来能解说草木名称的人……怎知我们才离开一下子,小小姐人就不见了!」

「蠢蛋!小小姐要你们离开,自然是想摆脱你们。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管小小姐讲了什麽,你们都要紧跟著她呀!」

「小姐……对不起……」

娘亲、姊姊和家仆们的对话声干扰了容嫣儿的心思。入了宫,好不容易才逮著缝隙躲起来的她,贴在几乎同人一般高的奇岩背後,暗忖著离开的时机,一面偷看著家人在找她的模样。

「唉!早知道我就自己看著小妹。」

「你妹妹或许是好奇这座华丽的未央宫,忍不住便自个儿参观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怕的是,小妹会愿意到这宫中,不是因为娘您说服了她来看太后和陛下,而是她有更想见到的人……」

「你妹妹在这儿会有更想见到的人?谁啊?」

姊姊与娘亲最後的一句谈话教容嫣儿的心头一惊。姊姊怀疑薛劭了吗?不会的!她没一次在宗庙里撞见过他呀……容嫣儿的脑筋急急的转动著,同时想趁众人没注意她躲藏的地方时,一举奔过由奇岩巨石、青绿草木点缀而成的曲折通道。

却不料当她刚踏出步子,一名衣著艳丽,身後领著四位婢女的美貌女子竟朝她迎面而来。

卫子如一眼便瞧见匆促躲回岩石背後的容嫣儿,可她当作没看到似的,迳自向容家的人行去。

「容夫人,苹儿小姐。」

容家主仆听见娇甜的嗓音,皆不约而同的望向来者。

卫子如对著朝她欠身问安的容家人嫣然一笑。「你们好啊!打从上林苑春猎过後,我们有一阵子没见了。」

「是啊……是一阵子没见了。」

「娘,做什麽和她说话?」容苹儿拉著母亲,两眼瞪视卫子如。「我倒是希望没见到这个成天只会魅惑圣上的女人比较好。」

「苹儿,不得对卫夫人没礼貌,还不快行礼!」孟英轻斥女儿。虽然她也对惠帝的宠妾,今後亦是和嫣儿同处在一个环境的年轻女人没啥好感,可这份心情放在心里就好,哪能像苹儿这般大剌剌的由嘴巴迸出?

卫子如无所谓的笑了笑。「甭行礼啦!苹儿小姐仍然没变,讲话直得很。」一双杏眼却隐藏毒雾,眸光转动著飘向容家人。「听说今晚,陛下和太后准备了宴席款待你们……咦?怎麽不见嫣儿小姐,未来的皇后娘娘?」

「我们也正在找人呢!嫣儿可别在这宫殿里走著迷路了!」孟英没去注意卫子如,一心只想著她那不知跑哪儿去的小女儿。

「那麽我不打扰你们找人了。」卫子如笑看著仍然没给她好脸色的容苹儿,「等找到皇后娘娘,请代我同她打声招呼。」

「哼!干嘛呀?我妹妹还没进中宫呢!现在就想来和她『打招呼』?」容苹儿转头瞥向别处,省得多看卫子如一眼,就会多想起那似乎仍在引诱她妹妹的卑贱男宠。

「苹儿,」孟英皱眉警告道,她的两眼移向美艳女子。「卫夫人,真是对不住,小女这般的脾气真是……还望卫夫人原谅。」

躲在岩石之间的容嫣儿同情地望著卫子如承受著她姊姊饱言语嘲讽,却仍然保持笑脸迎人,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若是让姊姊和娘知道了她和薛劭的事情,她们会作何感想?

卫子如虽然笑脸迎人,可心底却已是气极。跩什麽?真的以为容家能出得了皇后吗?等著瞧吧!她在心底暗骂,然後,刻意对著她的婢女说:「薛侍中现下该是在清凉亭吧?我们过去找他。」

果然,卫子如感觉在她经过之後,斜後方闪过一道人影,悄悄的跟著她前行!

清朗的天空渐渐让一片阴霾占据。

让皇宫仆婢们悉心照顾而茂盛的珍花异木,打扫得光洁的道路、长廊,华美却少有人至的楼台亭阁,此时看来,像是应和著天一般,寂寥静谧。

身处於寂静之中的薛劭,却颇能自得其乐。

迎著风,他走在盛开著多彩的玫瑰的花园之间,耳朵倾听「呱呱呱……」的幼鸭叫声。片刻後,他蹲下身,朝歪歪斜斜地向他奔来的小鸭子低笑著。「过来,小东西。」

鸭子很快就冲进薛劭的双手里,他捧著它站起身,由百花儿里回到亭子之内。

蓦地,他让一声「薛侍中」引得偏过头望向亭外……

「陛下请薛侍中过去昭阳殿。」

他当下收起笑脸,将毛茸茸的小鸭放回竹篓中,沉声说道:「你去告诉陛下,薛劭为避免影响陛下今晚和太后、皇后一家人用膳的心情,不方便去昭阳殿。」

「可是,薛侍中,陛下讲了……」

「去吧!就照我刚才说的,对陛下说。」薛劭一挥手,要惠帝差来的人离开,也要自己的随从退到亭子外边,别来打扰他。

今晚,小丫头定是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家人一同来宫中赴惠帝母子的宴席。薛劭思忖著,此刻的她,和他身处在同一个地方,他却不能去见她。

不!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去见她。

这两天,他想了许多事情,想著在上林苑因紧张而落马的容嫣儿;想著在容家宗庙里,让火烧著头发的容嫣儿,想著容嫣儿为他弹琴、为他流泪的模样,想著亲吻、拥抱容嫣儿、让她敏感而馨香的身子紧紧贴合著他的美好……薛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纠紧眉头想著不敢再见容嫣儿的原因。

可越去想,想不明白的事情又牵引出更多的疑惑,教他越是心慌!

曾几何时,他这操控游戏的猎人竟是被「猎物」拉著走!?

「你爱上容嫣儿了?」

当时他立即否认卫子如质疑的问话。但倘若他不在意容嫣儿,又为什麽狠不下心对她出手?想著想著,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管了!最近还是别去见容嫣儿。那一万两黄金,就先搁著吧……薛劭的两道浓眉已经纠缠成一道直线。在他还没想清楚之前,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什麽都不知道的傻丫头,他决定先瞒著卫子如,拖一天是一天。

薛劭的手指无意识地抚弄著竹篓里乖乖坐著的毛茸小鸭,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在望见远方一抹雪白人影而倏地动摇!

随著人影由小逐渐变大,最後,伫立在亭子外面,薛劭终究忍不住的张口低呼,「小丫头!」

站在薛劭面前的,正是因著卫子如的引领,且在她到达清凉亭时却忽地改而朝别处赏花去,才能乘机一会情郎的容嫣儿。「劭——呃!薛侍中……」她喜不自胜的喊出,却碍著情郎身旁尚有随侍而不敢逾矩。

薛劭凝视身穿白色丝绣著花纹的绮罗衣裙,发髻上戴著黄金簪子与步摇的清秀女孩。

好想接近她、拥抱她,可理智却警告他留在原地!薛劭的两手不自觉地握拳,压抑住澎湃的情绪,他瞥了一眼圆形石桌上的杯盘,随即命令他的侍从,「你们都到庖厨那儿再替我拿些甜点过来。」

看到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好似打从上回惠帝在翔林室发脾气要撤换他们的事件之後,就再也不敢让他离开他们的视线般,薛出冷笑一声。「好啊!你们倒忘了现下谁是你们的主子?还想留在我身边办事的,就照我的话去做,快去啊!」

容嫣儿被薛劭的厉声吓了一跳,同时瞧著他的侍从受他喝斥而快步离去!

瞬间,清凉亭的四周仅存容嫣儿与薛劭两个人。

容嫣儿凝睇著情郎,而他却是躲开她的视线,她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他的拳头上……那是他在不高兴时才会出现的动作,这教她兴奋的心情顿然转成不安。

「劭,我好想你!」她脱口而出,「我每天都在想,为什麽你好久没来看我?四十天了……我好怕你出事!幸好这次我能入宫来找你,看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她主动想亲近他,却见他面无表情的步出亭子。

她旋即追著他一块走进花园,「劭,你怎麽了?我来看你,你为什麽不和我说话?」

感到袍袖被拉扯,薛劭本能的按捺情愫,甩开她!「嫣儿小姐,你即将是陛下的皇后,请自重。」

容嫣儿呆愣的聆听薛劭的话语。「劭……你怎麽了?为什麽……」

她惶惑的表情令薛劭的心头一揪。他向後退,违背自己情感的说道:「嫣儿小姐,这里是皇宫,不消多久,你便贵为皇后娘娘,以你的身分地位,实在不适合独自站在这里,和一个出身低贱的男宠说话。」

容嫣儿张口结舌,不敢相信所听见的竟是出自情郎的嘴。「你为什麽……这样说?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的出身啊!」

「嫣儿小姐,」薛劭不得不怒目相向来阻止她走近他。「一切都结束了,也请你忘记我们之间有过的事情。」

由小丫头的亲昵呼唤到嫣儿小姐的生疏……薛劭的反常举止教容嫣儿坠入摸不著方向的浓雾里——忘记?那许多许多的吻,无数次的拥抱、抚触,教她怎麽能忘记?又为什麽要忘记?她不顾薛劭会生气,只急於靠近他、紧紧的抓住他。

「为什麽……你为什麽这麽突然的……是不是因为这里是皇宫,你怕有人看见我们两人在一块?那我们找一个隐密的地方,就像在我家族的宗庙那样……啊!」她再一次被推开,踉跄的後跌几步,瞧著他不顾她而迳自扭身离去的背影,她一咬牙,不死心的又追上前拦住他。「劭,还是你生气我就要进入皇宫?我爱你,我只爱你啊!我绝对不会嫁给别的男人……我这就去对娘、陛下、太后他们说,我不当皇后,就算逼我也没用,我死也不当皇——」

「你不可以这样做!」薛劭终於隐忍不住的吼出声。

「劭……」

薛劭强忍住对容嫣儿的不舍依恋,默然注视著红著眼眶、鼻子的她,徐缓的张口道:「即使你不嫁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娶你。」十指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的肉里,他吸入一口气,狠下心的说:「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他的话语登时令容嫣儿的脸色惨白!

犹如热恋中的满园火红的玫瑰正迎风摇曳,绽放出浓郁的香气,但此刻,美丽的红花儿入了容嫣儿的眼中,却似鲜血一片!「为什麽……我不懂……劭,为什麽……」

「没为什麽。我只是腻了你这青涩、不解人事的黄毛丫头。」

如红玫瑰般野艳热情的薛劭,如今却伸出毒刺重重的刺伤她!「可……可你说喜欢我……我值得你喜爱……」容嫣儿拚命忍住泪,颤抖不成声。

薛劭望著她苍白凄楚的神情,几乎要软化意志,但一想到容嫣儿与他在一起会有的结果,他不得不铁了心的说:「我是喜欢你呀!同时,我也喜爱陛下,入宫之前,我还喜欢过送我一栋宅子和大批仆役的盐商、长安城的花魁、校尉的掌上明珠,还有那些……哎呀!我记不得做什麽官的他们的公子、千金小姐。」

他走近她,继续那种玩世不恭的话语,「我喜欢的或是喜欢我的人多著呢!你这只还没变成天鹅的丑小鸭仅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况且你这麽清纯,还顶著皇后的头衔,确实比任何人都要麻烦。」

想躲开他的淡漠对待,容嫣儿下意识的後退。「你……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怎麽能这样对我……我爱你啊!」

「他单凭一张好看脸孔魅惑陛下,淫乱宫闱……」

「小妹,你可得离薛劭远一点,那个男人不是什麽好东西。」

容嫣儿混乱的脑袋里倏地响起姊姊的警告。「劭……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是真的?你是逗著我玩的吧?」她不自觉的摇头,拒绝接受感情在一瞬间的巨变。

「我没空逗著你玩。嫣儿小姐,我已经有很多人爱了,你就别再增加我的负担。」握拳的两手掌心让指甲陷得刺痛,为了一次斩断容嫣儿对他的爱恋,他必须狠狠的伤害她。

「别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好不好?好啦!我亲了你、抱了你,是我过分了些,可我没要了你的清白喔!所以我并不算是坏人。我们幽会的这段日子还挺新鲜、快乐的,可看你对我越来越认真,这就教我有点为难了。」

「其实我这麽久没去看你,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好巧啊!今天你是来找我的吗?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我把话说清楚,我不会再去找你,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们之间结束了。哦!对了,既然我们几次的见面都是秘密进行,以後也得请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别对任何人提……」
 0   2005-06-29 10:27: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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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枝草蔓眼中开,

小白长红越女腮。

可怜日落嫣香落,

嫁与春风不用媒。

——南园·李贺

不管容嫣儿的意愿,在吕太后率著礼官和孟英说定之後,惠帝迎娶皇后的日期便敲定在六月。

於是乎,在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皇宫同容家均加快脚步,为婚礼的诸多事宜忙碌著。

这样的结果,对一心爱著薛劭的容嫣儿,与只能眼看妹妹日益哀愁却帮不上忙的容苹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对向来依从母亲旨意的惠帝来说,即将迎娶功臣之女为皇后,他的心情就如同後宫多一个妃子,并没啥两样。

在大婚之日来临前,他依旧在自己喜爱的夫人、美人的房室之间流连忘返!

四月初夏的一个早上,惠帝好不容易等到母亲冗长的说教完毕,便急匆匆的坐上轿子离开长乐,想去找卫子如,拉著她一块前往薛劭的住处。

可他没想到,踏进翔林室竟然不见薛劭,他立刻询问服侍薛劭的几名宦官,他们忐忑的回答他,「不知道薛侍中上哪儿去了。」这已让他不快,更教他生气的是,他竟然就这麽同著一室的仆役们大眼瞪小眼,从上午等到下午,还是等不到薛劭出现。

翔林室外,粉红的、深红的、紫红的玫瑰花儿娇艳的盛开,芳香扑鼻;翔林室内,众仆从皆惶惶然的偷窥臭著一张脸的惠帝坐於摆满点心的长几之後。

一会儿,一名仆役从门外奔来惠帝的面前,跪在地上,急喊一声,「陛下!」登时打破了一室的沉闷。

只见惠帝在众目光之下,沉声问道:「薛侍中找到了?」

仆役摇头,立时引起惠帝拍几大吼,「混帐!没找到人干嘛回来?再多带些人去找!」

坐在惠帝身旁的卫子如观看仆役们慌张的离去。「陛下别生气。」她娇滴滴的出声,端起冰凉的酸梅汤,舀了一匙递到他的嘴边。「来,吃点冰的,消消火。」

惠帝张口饮下冰凉,以袖拂去脸上的汗,瞪了一眼薛劭的宦官,忍不住又骂道:「你们是怎麽伺候主子的?连主子到哪儿去都不知道?把他们几个带下去,叫内监总管再换些人来翔林室。」

宦官们眼见惠帝脾气一来就要惩罚他们,莫不惊恐的直嚷嚷,「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卫子如蹙眉注视著几个跪在地上讨饶的阉人被惠帝的侍从抓起,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她已经在惠帝来到这儿之前,命人先行来翔林室通报,可薛劭还是迟迟未归,他人该不会是仍在容嫣儿那里,赶不回来吧?

卫子如不愿再多想,眼下,她只好先服侍惠帝。「陛下别生气嘛!」她柔声说著,又舀一匙酸梅汁要喂他。

等得不耐烦的惠帝却丢出一句,「不喝了!」他推开卫子如的手,随即站起来。

瞥视惠帝走来走去,她正在思忖著该怎麽为薛劭掩饰之际,却陡地听见门外传来一声——

「陛下为何发这麽大的火气,要将我的人换掉?」

随著慵懒浑沉嗓音而来的,是悦人心目的俊挺身形。

「薛侍中!」惠帝和众人的视线一同落在轻步跨入门槛,穿著一袭淡紫绫纱衣裙的美男子。

你可回来啦!卫子如瞧著薛劭,虚著的一颗心总算落实。

薛劭一双眸子瞟视屋内众人,随後,他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就著门边朝惠帝款款跪下。「薛劭不知陛下前来,未有迎接,请陛下恕罪。」

惠帝忙走向薛劭,一把拉起他,张口便问:「你到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朕坐在这儿等你多久啦?」

薛劭瞥向捏著他臂膀的手,淡然出声,「疼。」

瞅著惠帝急忙松开手,他随即朝惠帝妩媚的一笑。「我去麒麟阁练舞了,刚刚才听说陛下找我,所以便赶紧回来……对不起,让陛下久等了。」

其实,如同卫子如所料,他是从宫外赶回来的,连身上的衣物也是匆匆更换过。可这一次出皇宫到容家,他并没去见容嫣儿,而是离她远远的注视著她,心中想著许多事情……

「练舞?」

惠帝的声音拉回薛劭的思绪,他随即低语,「是啊!我正在学习一种旋转舞……陛下就要娶皇后了,我若不变些新鲜的来取悦陛下,或许皇后娘娘入宫之日,也就是我失宠的时候。」

「爱卿……」惠帝愣愣的聆听著薛劭撒娇的语调。

当薛劭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火气已经消去一大半,虽然还介意他让他等待这麽久,可当薛劭挨近他,那纱质薄衫里若隐若现的平滑胸膛伴著他媚人的笑靥却登时瞧得他浑身发热,想入非非。「你这般的惹人喜爱,朕永远看不腻你的。」他情难克制地握住薛劭的手,话语里早没了先前的怒气。

「谢陛下思宠。」薛劭微笑著,任凭十馀双眼睛注视著他。「陛下,可否请您看在薛劭的面子,饶恕他们?」

心情转好的惠帝立时准了薛劭的请求。「你们几个以後替朕好好服侍薛侍中,别再一问三不知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谢谢陛下……」宦官们一获得自由,忙对惠帝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随後在薛劭的示意之下退到门外。

感觉惠帝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不安分起来,薛劭技巧的往旁边挪一步,低声笑说:「陛下,您不觉得这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些?」

惠帝立时意会,旋即命令他周遭的侍从。「你们统统退到外头去,不许进来打扰朕。」

「是。」侍从们依主子的话退到门槛外,且为其阖上门。

霎时,翔林室内仅剩下惠帝、薛劭和卫子如。

卫子如以纤纤十指剥吃著荔枝,毫不在意两个男人在她面前亲近。

直到薛劭朝她使个眼神,她才起身,缓缓走到两个人的身旁,娇笑著。「陛下只喜爱薛侍中?臣妾可要吃味儿了。」

「哈哈哈,朕一样喜欢夫人。」惠帝马上腾出一只胳膊揽住卫子如。

薛劭巧妙的将惠帝推给卫子如,随即轻步向後退。「陛下,您想看我新学会的旋转舞吗?」

「想、想!」

卫子如瞟了一眼让薛劭几个姿势、几句话便收服的惠帝,视线跟著望向那正甩动轻纱长袖、娇娆曼妙起舞的美男子……

※ ※ ※

隔日,卫子如在仆从通报惠帝已起驾离开翔林室之後,遂照往常那样,独自走过人少的园林捷径,由密道悄悄进入薛劭的住处。

长几上杯盘凌乱,寝床之间还残留著欢爱过的痕迹……卫子如瞧著熟悉的场面,无任何仆役被准许留下的宫室。

她转身走向屏风背後的另一间小室里,两眼寻到靠在冒著热烟的浴池内,闭目养神的裸身男人,禁不住的低声笑出。「薛侍中,你好像很累?昨儿个你让陛下枯等这麽久……他肯定也没让你好过吧?」

她的声音促使薛劭想起昨夜在他献舞,惠帝支走卫子如之後,发生的所有不愉快!「你来找我,就是要讲这件事?」

卫子如轻撩长裙蹲下身,一改先前玩笑的口吻,严肃的说道:「不,我来找你是要提醒你,容嫣儿六月就要入宫成为皇后娘娘了。」

「那又怎样?」薛劭吐出一句,再次阖上眼,伸展疲软的四肢靠坐在池畔。

「怎样?」薛劭爱理不理的表情教卫子如感到不悦。「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了吗?」她轻捏著他的脸颊让他面对她,「四月!都四月了,你还不对容嫣儿下手?你究竟是怎麽搞的?」

「才四月,你急什麽?」薛劭格开她的手。

「我当然急!我——」卫子如欲言又止,连忙调整心情,接著说道:「你要延长游戏过程,让它更具挑战性,我没有意见。可这游戏你已经玩了将近四个月,还不嫌腻吗?薛侍中,结束游戏吧!我担心时间拖久了,会让人发现你溜出宫去和容嫣儿秘密幽会。」

话出口,卫子如才想到,她固然担心容家会顺利出个皇后,可其实更令她忧虑的是,薛劭的几次偷溜出宫,都同容嫣儿干什麽了?为何他还不对付她?

蓦地,他站起身,离开浴池,那柔韧结实、闪烁著剔透水珠的美丽裸体瞧得卫子如顿时失了魂般。

薛劭直视她,轻笑一声。「我不会让人发现的。」拨拢微湿的长发,他随手拉来一条罗纱,缠在腰上,走向角落,掀开一只小竹篓,将置於其中的东西轻轻捧出。

卫子如困惑地注视著薛出的一举一动,直到见他双手上的东西发出「呱呱呱……」的细碎声音,好像还会动,她才吓得低呼,「那是什麽?」

薛劭瞥著慌张的卫子如。「小鸭子,很可爱吧?」他说道,一边放开才出生没多久的毛茸茸小鸭子於地上,被它摇摇摆摆的走路模样逗笑了。

「鸭子?你什麽时候拿来这个怪东西?」卫子如闪躲著经过她脚前的毛茸之物。

当她正担心著皇后人选、担心著薛劭的行动被人发现,他竟然事不关己似的,还闲闲的不知哪儿弄回来一只丑小鸭?不知为何,她心底忽对他起了恶感,「你最近变得好奇怪……你和容嫣儿是不是发生什麽了?你爱上她了?」

闻言,薛劭整个人一顿。

卫子如所问的,恰恰是最近困扰著他的。

经过几次秘密见面,经历无数次的亲吻、爱抚,与下定决心解决她,却总是在最後关头因心软而退缩,他竟猛然发觉想念容嫣儿的时间也随之变多了!当他意识到这无法控制的严重性,他变得不敢去见她,连接近她的周围都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又去亲近那一双只映著他的美丽黑瞳。薛劭强隐著情绪,故作轻松的说:「夫人才变得奇怪呢!老是问我无聊的问题。」

在雾蒙蒙的热气之间,卫子如却看得很清楚,眼见他扭身离开浴室,她很自然的追上去。「这不是无聊的问题,你是不是爱上容嫣儿?回答我。」

薛劭在卫子如的面前止步。感觉到手上温暖乱动的小生命,他直视著怀疑他的双眼,冷淡的应了卫子如一句,「我不爱容嫣儿。」

卫子如虽然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她仍旧不放心。「你既然不爱容嫣儿,那你告诉我,你要等到什麽时候才会对她出手?」

「到了该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薛劭的两手随著话语一收紧,感到小鸭子挣扎著呱呱直叫,他才松开手,敷衍的应道:「容苹儿最近一直紧跟著容嫣儿,你总得给我些时间见机行事。」

「容苹儿……她怀疑你了?」

「也许吧!所以我得更加小心。」

不对!不对……卫子如疑惑的审视面无表情的薛劭,猜不透他的心。「薛侍中,你有事情瞒著——」

「好了,夫人,你的质询到此为止吧!有什麽话等晚点儿再说,我累了,想休息,你也赶紧走吧!省得旁人看见你。」薛劭打断她的话,大步回到床榻前。

卫子如凝睇迳自躺上床背对著她的薛劭。她伫立原地好一会儿,忽地若有所思的沉吟。「太后为了让陛下和未来的皇后多联络情感,後天会召容氏一家人进宫里一块用膳,这事儿你知道吧?到时候,你和容嫣儿就又有碰面的机会啦!」

闻言,薛劭只无意识地以手抚弄著他搁在枕边的毛茸鸭子——

小丫头要进宫见惠帝?薛劭紧闭双眼,一股莫名的沉重与矛盾塞满心头!
 0   2005-06-29 10:26:1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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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9 08:29: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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