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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戒指别想跑
网友【dreamer】 2005-06-29 10:47:27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1    1
第一章

“回来啦。晚会情况如何,很热闹吧?”赵子扬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见外甥女进门就关切出声。

“热闹?该怎么说呢……”何旭敏踢掉高跟鞋,光着脚丫子走向他,一屁股蹬坐而下就把头枕在他肩上。

“怎么了?”他宠溺地揽住她的肩,带点椰揄地问:“是不是今晚拜倒在你这件小礼服裙摆下的男人又多出一倍来了?”语罢他还拉了下她的肩带。

“哦,会说这么给面子的话啦?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唯一形容过我‘丑呷哭爸’的人。”侧仰着头,送出一对充满怨怼的白眼。

“那是你小时候的事了,”他叹笑一声。“‘女大十八变’,现在不一样了嘛。”

“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单眼皮。”说着她就压低眼皮,作了副鬼脸。

“单眼皮怎么了?不是很有个性美吗?”

“讨厌!”她笑了。“我老爸老妈呢?”

“都睡了。”

“喔。对了,舅,你今天真的去‘视察’了我们公司在大台北区的卖场啦?”

“去啦。”

“怎样?挑出什么毛病没?”

“暂时没挑出什么大毛病。店员都很热情,但不会紧迫盯人;出售的商品也算得上精美多变化。”

“是呀,我也认为已经不错了,所以我觉得我老板一定不会与你们公司合作。”

“那可由不得他。台华的董事会在和你们‘新概念’集团签约合并之前,已经把公关工作的约签给我的老板了。贵集团是接受合并的一方,你老板必须跟着台华和我们的合约走。”

“很难说。表面上看起来是台华合并了新概念,但事实上是台华已经开始走下坡了,他们必须注入新血,借以重新塑造现代化企业的形象。据我所知,他们一些年轻的股东有意将投资转向利润较大的产业。台华跟我们合并,无非是想先下手为强,因为如果他们不先合并别人,就会落得被别人合并的下场,那对他们来说就很难看了。我老板愿意接受合并,目的是想接收台华拥有的守旧派消费族群,拓展消费群的层面。如果不是有这种好处,他才不会轻言与其它集团合并的。”

“所以说,他还是需要有人替他刚增大的集团作促销的工作;而这个人就是你舅,我。”赵子扬满脸自信。“明天的会面,我一定能说服他。”

“也许吧,不过你恐怕要费很多功夫才能如愿。”想想,她再道:“我不能再跟你讨论这些事了,公是公,私是私,弄得不好我就成了商业间谍。”

“放心吧。”他朝她眨了眨眼。“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是你舅,你也不是我外甥女,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可以了吧?”

她嘻嘻笑了一声,不自觉地就摸了摸那枚红宝石戒指,想起前不久的晚会——

刚合并的两集团举行了一次友好晚会,双方高层干部彼此照照面,本是没什么特别的一次餐叙,岂料她老板竟做出令她终生难忘的事。他竟……

“哪时买的新成指?满好看的。”

舅舅的声音使她回神。

“喔,不是买的,是今晚捡到的。”

“捡到的?那一定是晚会上哪位女士不慎遗失的,你没问问是谁掉的吗?”

“舅——”她不依。“我才不是捡便宜的小人呢,你怎么会以为我会把别人的物品据为己有呢?”

“宝贝,是你说‘捡到的’。”

“捡到的意思——是我暂时替别人保管嘛,连这个都不懂!”

瞅她片刻,他大笑出声。

“还笑?”

“你老板知道你其实是个不太讲理的女生吗?”

她也笑出声。“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没有我这个超级特助,他会活得更痛苦!”说着她便又面露得意。“舅,你知道吗?晚会真的很热闹,我猜呀,有不少人跟我一样,等着看热闹呢!”

“哦?发生什么大事了?快说来我听听。”

“子曰:‘不可说’。”

“好家伙,敢吊我胃口!”他动手搔她的胳肢窝。

“不玩了,不玩了,”她跑着躲开。“我要赶快洗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力看我老板的笑话!舅,晚安!”

赵子扬笑着摇头,望着外甥女如今十足成熟的女性线条,不得不承认,她长大了,但是这个仅小自己十来岁的亲外甥女,依旧是个皮蛋。

他本在加拿大工作,忘年之交开口要他应聘回台,他二话不说就应允,回来认老友当新老板,在公关公司里挑大梁。婉拒老板提供住处的美意,他选择住在自己的大姐家,图的无非是一份家的感觉。

果然,大姐和姐夫几乎是把他这个小弟当成儿子来照顾;而外甥女则是没把他当舅舅来尊敬,一个月住下来,受够了她的没大没小。

不过,这一切一切仍令他倍觉温馨。唯一困扰他的事是,他的新工作竟与外甥女任职的公司有接触,这是他事先未能预料到的。未免不必要的问题产生,他和外甥女协商的结果是——不让何钊知道他俩有亲属关系。

☆☆☆

闹钟响过之后又过了两个钟头,何钊终于被刺眼阳光照醒了。

不情不愿地伸手抓过闹钟,一看之后,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昏沉依旧的脑袋差点害他摔趴了。

“妈的!都几点了,也不知道要打个电话来催我。”他边咒骂边进浴室。

习惯在热天裸睡的他,直接站在莲蓬头底下,洗了个快速澡。

时间过短,所以他想不起来害自己头痛的原因。

穿戴整齐,塞皮夹进裤袋,再拿起行动电话——

突起的声响差点炸破他的脑袋。

“现在才打给我,不觉得太晚了吗?妈的,我一到办公室就宣布你被开除!”

“我不是你办公室里的职员,是你二姐。何钊,你想办法找个人晚上到我家来帮我看一下孩子,我跟你姐夫有事要外出。拜托拜托,别忘了喔!”

“哦——”他把诅咒吞下喉。“我他妈的又不是开保母介绍所,你不会去拜托三妹或小妹吗?我不是你唯一的手足,OK?”

他狠狠切线,猜他二姐一定想接着说:但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

一想至此,他不得不再一次对已置身天堂的老爸发出不平之鸣。老爸的那句至理名言对他来说,根本是个永恒的咒语!

一个成功的男人有权拥有很多女人?

对老爸而言,可能是吧。把老妈安抚成个白痴,自己则时不时的可以在外偷个腥而从不出事,一辈子算下来,可不是有过不少女人吗?

他呢?成功与否,还待盖棺论定。可是他已经拥有很多女人了——一个寡母,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外加一些不定期出现的女朋友。

问题是,这些女人没给他带来快乐,相反地,她们让他觉得自己能少活一天是一天。

两个姐姐都是已经泼出去的水,但不忘拿家务事来强调弟弟的重要性;老母就更别提了,她是他拥有的诸多女人中,最低能的一个。

低能得每天处心积虑地要替儿子找个合适的老婆——用的还都是些俗气得教人发指的招数。最近的一招是什么?喔,把祖母传给她的红宝石戒指“借”他戴一星期,说什么这样做可以带给他好运,帮他吸引到合适的女子。

放屁!

但他还是戴了。不为什么,老母听不得他说件逆的话,听了之后少说要因身体不适而住两天医院,这样一来,上医院忏悔外带请安便是他额外的工作。尝过两次苦头之后,他觉得戴个尾戒不是大大的负担——男人指头粗,只能戴在尾指。

吸引合适的女子?他会愚蠢到让自己的生活里再多出个女人来吗?更别说这女人还是个会为他制造女人的机器!

丢人哪!男人戴女人戴的戒指,他边开车边骂自己没出息。老母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监他,他可以把戒指收着,“面圣”时戴着就好;但——弄丢了可不是件好玩的事,要上断头台的!罪名是“遗失传家宝”。所以,他戴着宝贝,不过把红宝石转向掌心。举着提笔诸多不便,可为了面子也只能忍受。他下意识地感觉一下习惯了三天的“不便”。

妈的!戒指不在了?

“叭——”

他差点撞到别的车,挨了白眼和粗话都不敢还以颜色,暂抛内忧,他进了办公大楼,准备应付外患,可千万不能让公关公司的人误会他有不守时的坏习惯!

“何先生,恭……”

接待处的小姐员笑得迷人,可他没心情跟她招呼,一张臭脸吓断了甜甜的嗓音。

跟电梯按键有仇似的,同一个号码按着不放,仿佛想为电梯加速。

到了。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何旭敏正在接听电话,只好用眼神骂她。

她以清楚的嘴型对他发出无声的提示:“你女朋友。”

他立刻朝她急急摇手,作了个“我不在”的嘴型。

终于,她挂上电话。

“你干嘛把行动电话关了?害我代你在这接受她炮轰!”

关机是因为不想让更多的声音引爆他的痛脑袋。

“炮轰什么?”他以问代答,眉头皱得更紧。“死女人!”

“骂谁啊?!詹维棋还是我?”

“骂女人!我不但骂她,也骂你!你不知道我再过半个钟头就要见那个……那个……”

“赵子扬。”

“对,就是他。我没出现之前,你注意到我迟到了吗?特助是干什么的,你都不会担心我可能出车祸了吗?我从不迟到的。”语罢还保持着瞪眼的凶样。

“我打过电话去你那,你没接;打行动也不通,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吗?你女朋友在电话里骂个没完,我能砸电话吗?”她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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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何钊很快就偕何旭敏回台北和李舒蓓会合,三人一起进宫面圣。何母的情绪在一阵迭荡过后,总算平静下来。

她十分同情李舒蓓的遭遇,对这个作了自己几个月媳妇的女孩已有了感情,于是收她当干女儿,还答应为她作主,说是一定要说服她那个思想不正确的爸爸接受本已成舟的事实。她十分感慨于自己的命运,说她自己嫁的是风流丈夫,却生出何钊这么痴情的儿子。不过她也毫不谦虚地认为,这是她教子有方。

她十分安慰于持家的重任将落在何旭敏身上,她相信她绝对有能力承担,也相信她能一辈子管住何钊。

唯一令她不甘愿的是这下不知要等多久才真的有内孙可以抱。

为了加快速度,她很快就领着三个后生去找李老板先骂再讲道理,软硬兼施之后,彻底解决了干女儿的问题。李舒蓓决定暂时还是跟何母住,李老板都不敢有意见。

所以,出了李家之后,何钊先送她俩回家,再跟何旭敏回自己的公寓。

“你妈做事还真有效率。”她滩坐在沙发上,将积压了一夜一天的紧张全释放在一声叹息中。

他跟着坐下,揽住她的肩。

“她在想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她今天搞定了李老板,明天就可以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了。”头顶着她的,说完又“唉”了好长一声。

“结婚喽——我又要结婚喽——”

她皱眉,以手肘撞了下他的肋骨部位。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好像在叫卖东西耶!”

“认命吧,你老公的程度只有这么高。”嘿嘿,赚死了。

“你真愿意一辈子被我管?”

他在此刻拔下尾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将之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堂而皇之。之后才道:“就算不愿意,我也来不及后悔了吧?你想,我们早就度过蜜月了,昨夜又洞了房,再来要是不结婚的话,你一定会告我。”

她皱眉。“你讲的那是什么顺序啊?”

“这叫逆向操作,好不好?遇上你,我只能这样了嘛。结婚之后我们再谈恋爱,好不好?”

“亏你想得这么浪漫,不过你妈不会准的啦,她一定会催我们赶快替她生孙子。”

“没影响呀,我们可以边谈恋爱边生孩子,李舒蓓他们就是这样;不过,你倒是要先作好心理准备,我老母的要求是,如果头胎生男的,后面就要再生两个。”

“如果头胎生女儿呢?”

“那我就不知道总共要生几个了。”他一声没辙,“我老母生到我的时候觉得一个儿子太少,一时想不开才会生出第三个女儿;不甘愿,所以再赌一个,不幸又赌到了我小妹。”换口气。“她自己生了五个,所以很可能会要求你至少要平她的纪录。”

她狠摇两下头。

“我打算只生一个,你同不同意?”

“其实我也不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来玩玩还可以,多了我也怕。孩子生多了,你一定会变得很低能,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她听得笑出声,却见他突然皱起眉。

“不过,”啧了一声,“我老母一定不会答应的。”头又顶住她的,有点讨饶的意味。“别的事我都可以站在你这边,但生孩子这件事……”

“你还是可以站在我这边。”

“哦?”她十足把握的口吻教他扬眉。

“只要她一提生孩子的事,你就坚决说你不想要,然后我就骂你给她听,以后她就会明白,要你答应生一个已经费了我好大的功夫。还有,以后我会凡事都尽可能站在她那边,所以少不了要帮着她骂你,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立刻就明白她用的是什么策略了。

“你真不是盖的!”朝她眨眼。“看来我可以放心地把低能老母交给你了。只要能安抚住她,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反正我也很习惯了。”

她会心一笑,道:“放心吧,知道你孝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柔情荡在二人心间。

“不过你每次公开骂过我之后,一定要记得私下对我补偿喔。”

“怎么个补偿法?”她朝他眨眼。

“喔,很简单啦,像这样。”捧住她的睑,亲了下前额。“这样,”亲她的单眼皮,“这样,”亲她微翘的鼻头,“还有这样。”连亲她的小嘴三下之后,他松手。

“就这样,这么简单?”

“想也知道,哪有可能?”

待她唇边蒙出浓浓笑意时,他再次捧住那张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非常不简单的激情探索,这才开始……

《全书完》
 0   2005-06-29 11:08: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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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很累,想先洗个澡。今天客人多,不方便占用一楼的卫生设备太长时间,所以我就请他用我卧室里的那套。”稍停。“我猜他应该洗好了,可能因为头痛所以才没再下来。喔,对了,你顺便带颗普拿疼上去吧,叫他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舅,为什么要我去啊?”退一步表达心中不平,她一点也不想重温伺候何钊的感觉。

“客人那么多,我不能冷落大多数嘛,你帮舅招呼一个都不愿意吗?”

“没说不愿意成只是……”

“只是怕见他?”他点头:“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你没回答,可见你很心虚。”

“好好好,我去,我这就去伺候你的客人!”

看着她气呼呼为何钊配餐的背影,他轻叹一声。自己只能尽这点力,剩下的,可得看何钊自己了。

☆☆☆

未上到二楼就看见舅舅的房门是半掩的,她在最后一阶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再迈步。

由于双手托着大餐盘,她原谅自己不敲门的无礼,并以右脚踢开门。

何钊刚把衬衣塞进裤腰里,听见碰的一声还知道要立刻转身背对门,拉起拉练才回身。

“没有人教过你,进一位绅士的房间之前应该先敲门吗?”他严肃地说。

“绅士?你是指你自己吗?”不屑如昔。

“我哪敢当啊?我指的是你舅。这是他的房间,绅士指的当然是他了。”眯着眼,讨好一笑。

她冷眼以对,“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头痛。”放餐盘在桌上,“舅要我顺便拿颗普拿疼,别忘了吃。有痛止痛,没痛强身,请慢用!”语声未落,她已转身向门外走去。

“何旭敏!”受不了她的酷。

一声吼教她再次忿忿面向他。“客气一点,我现在不靠你吃饭!”

他立刻就换了张面孔,一副害怕她责骂的模样。

“我知道你现在不靠我吃饭,可是我现在却很想靠你吃……吃泡面。”他指着餐盘又道:“我不想吃这些面包跟沙拉识想吃泡面,你下去泡一碗来给我,好不好?”

她盯着面包。一下午她花了不少时间把面团当何钊来捏,还是满痛快的。

“你在笑什么?”

“喔,”她回神。“厨房里应该还有泡面。”

他开心地对着她的背影追加一句:“用煮的好了,顺便加个蛋!”

☆☆☆

“妈的,你急个屁呀?我才刚到这而已,哪那么快就能把事情搞定?……我也不知要在这住多久,看情况吧……好好好,她跟不跟我回去,你都可以继续住在我家,住到你男朋友回来,好不好?……想去同学家玩几天就跟我老母讲,她准你去,你就可以去,这事不必徵求我的意见,我们已经离婚了,OK?”

何钊收线,转身就见端着面碗的何旭敏,立刻就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她听见他对着大哥大说的话了。

“李舒蓓?”她放两碗于桌上。

他点点头,坐下。

“我等填饱肚子了再对你细说从头,好不好?”

她没说什么,在床尾巴坐下。看着他大口吃面,大口喝汤,埋头猛吃的样子倒真像个饱受饥渴之苦的流浪汉。

仰头喝干最后一滴之后,捧着碗朝她干笑一声。“一汤一面,当思来处不易!”

“把碗放下,细说从头。”一点不马虎。

放下碗,以手背抹嘴,边看她边作思索状。

“我跟你讲喔,”开始胡耙他那头未干透的发,“学生时代,我的作文从没拿过高分,真的,联考如果不考作文,我一定能考得更好。”她的一记白眼提醒他别再说废话,“我讲这个是想提醒你:我没有长篇大论的本事,也就是说,我只能用很简单的话对你交代。呃……这么讲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已婚的何钊已经往生了;”嘿嘿,“今日恢复单身身分的何钊如获重生,从此不必幻想什么精神外遇,因为他又有了期待的权利。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行使这项权利,他想向他的梦中情人求爱,期待这个梦中情人会看上他。”

见她依旧两眼直直,他“唉”了好长一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本想文句句地背完花了三天时间才记住的诗句,没想到才念两句,脑子就当机了,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所幸,还记得最后几句,再唉一声带过中间好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唉,勉强算有头有尾吧。

偷瞄她一眼,他下注解:“要是人家再看不上他,他就真的会去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每天披头散发去划船了。”

为了不使自己笑出来,她用力咳了几下,边将两腿盘起,双手扶在膝盖上,然后作了次深呼吸——总算忍下笑意了。

“何钊。”她以严肃的眼神和口吻相待:“暂时别管你的梦中情人看上你了没,你先解释一下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胡搞瞎搞的一回事!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我猜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你都推测得出我是跟李舒蓓讲电话,那你一定也能从我讲的那些话里推测出,我跟她的……跟她的……”找不出适当的词汇。

“阴谋。”

“我没说错吧,你真不是盖的!”

啼笑皆非,干脆瞪他一眼。

她的确已推测出这项“阴谋”的来龙去脉。他在电话中说的那些,再佐以红绿灯路口那一幕,真相已昭然若揭。

望着他此刻故作无辜的表情,她十分清楚,他其实是惶恐无措的。

“你头还痛不痛?”

他受宠若惊,因她眼底那一丝丝对他的关切。

“痛,好痛!”边答边揉太阳穴。

“那你赶快睡觉吧,我们等明天再讨论你的梦中情人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都走到门口了,他才想到该拉住她。

“好了,”见她转身,他才放手,猛敲两下后脑勺给她看。“不痛了,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可能是药效突然发挥的缘故。”

她噗哧一笑,笑意在唇角散开,这使得他有点头晕,但他不能让她知道。

“加件外套吧,我先下楼去跟舅说我们现在要出去。”她转身跑下楼去。

☆☆☆

虽是冬夜,钓虾场的生意依然不错,池边坐着不少钓虾客,还有些客人已在一旁烧烤自己的战利品。诱人的香味加上不时的欢声笑语,使人感到暖意融融。

何旭敏钓虾,何钊在她身旁静坐观看。

半个钟头过去,没见她钓起半只虾,他快坐不住了。

“何旭敏?”

“嗯?”

“你……你是不是要等钓到虾之后,才要跟我讨论我的梦中情人看上我了没?”问完他已挨近她十公分。“我没催你的意思,是怕你坐久了会冷。”

她笑笑。“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梦中情人?”

要开始讨论了吗?他突然有了尿意。

“喔,”思索片刻,他答:“糊涂求婚记过后,我老母说的那些话给了我很深的启示。虽然她平日表现低能,但那几句倒颇有道理。那晚我是真醉,但我相信,求婚事件多少反应出我的潜意识,我一定很喜欢那个女的,否则即使再糊涂,我也不可能向她求婚。”

“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一点追求她的意思都没有?”

“谁说没有?摸她的手就是一种表示呀,谁知她说那叫性骚扰!”

“哪有人认识女孩子不到两星期就要模人家的手?”

“哎哟,那就叫情不自禁嘛好不好?从摸摸小手开始已经够含蓄了,不然她想怎样?要我学小学生那样,递纸条给她吗?我猜现在连小学男生都不屑这种追求女生的方式了。”

“情不自禁?多好用的四个字,仿佛可以推卸所有的责任。”

“又在骂我了!”他不服得很,一会儿之后又说:“我不是完全没看见她的优点,好比——我不讲了,因为我对她的赞美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一直都对我有偏见。”

想起一件事来了。

“哼,别人跟她约会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搂着她共舞,我想亲她一下却比什么都难,要不就得巧立名目。比方说,姑妈正在看,或是她为了条鱼哭个不停,要不就得籍酒装醉,让她暂时忘记戒备。”重叹。“如果亲她不给理由,她就巴掌伺候!”

原来他在她面前的酒醉纪录,只有一次是更实的,她听出来了。还有——

“你是怎么知道她被别人搂着跳舞的?”

“喔,”说溜嘴了,干脆统统说给她听。“我找过胡炎成,警告他离我的梦中情人远一点,起初他很不服气,差点跟我打起来,是我不想打,然后就跟他进行了次男人的对话,他就被我感动了,然后他还说要帮我,又告诉我说,我的梦中情人根本不想被他追,不但如此应很怕被老板开除。”

“你……原来什么歌星、记者都是假的?你——”好没面子!

“不是我,好不好?是胡炎成出的主意,这笔帐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怎么瞪他那么久都不累?“好了啦,我做了那么多,不管对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期待梦中情人看上我。其实,我有八成把握,她已经看上我了,否则我不会不守协定,提前跟李舒蓓离婚。现在,我只等梦中情人开口说句话,说她看上我了。”

她相信他是有把握的,连舅舅都帮他忙,不是吗?

“其实你不跟李舒蓓离婚也可以来这一趟。”

“先离婚再来,是为表现我的诚意,李舒蓓也赞成我这种想法。”

“何钊。”她将目光移回池面。“其实如果不是你一直表现得那么笃定孩子是你的,我可能会怀疑李舒蓓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为什么?”疑惑。

她这才道出红绿灯路口的一幕。

他十分气愤:“你竟没在事后立刻让我知道这件事?”

“我不想破坏缔结在即的姻缘。当时我并不知悉你们的阴谋。”

“哦,是吗?难怪了,难怪你后来会说那些见山不是山的话,你认定我是先上车后补票,对不对?”

“也许我是对你存有偏见问题是,你自己也一直在暗示我,你是先上车后补票呀。还得意的要命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想刺激你嘛!”

“你都结婚了,还刺激我干嘛?”

“如果你对这种刺激有一点点反应,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李舒蓓离婚,叫她男朋友自己养她,就算她老爸要拿刀砍他们,我都不管了。不过,”脸垮下来了。

“我老母也会砍我就是了。”

她笑一声在心底。

“她怀孕了,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一直不出面?”

“她男朋友在日本接受歌唱表演训练,想出面也得再等一阵子。”

“你们三个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把周围的人全骗倒了。”

她相信,李舒蓓也尽可能地在帮他,有机会就刺激她。

“何旭敏?”

“嗯。”

“你是不是故意钓不到虾?”都讨论得这么清楚了,她怎么还不下结论呢?吊人胃口的本事还真好。

“我本来就不是在钓虾,我是来钓理由的。”

“钓理由?”玄!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偏偏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找不到爱你的理由。”

她这才又转头看他,眼神中满是矛盾。

“记得我说过我把坏俏息留给自己吗?那个坏消息就是——我爱上你了。”

他无法以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狂喜之情,只能以动作表示他缓缓挪至她身后,轻轻圈住她,双手包住她握着钓竿的手。

“你的坏消息却是我期待了好久的好消息。”柔柔地在她耳后吹气,她发出一声轻笑,他于是敢与她耳鬓厮磨一阵。“我帮你钓。”

妈的,此情此景,他钓得到理由才怪!

“我钓到一个了,”他抬起钓竿,在地上甩了一下又放回地上。“不菸不酒不槟榔,不赌钱。你一定要相信,我几次喝酒都是不得已的。”

“嗯,再钓一个。”

又一甩,“我以前没玩过女人,也保证以后不玩女人。”亲一下她的面颊。

“没玩过女人?请补充说明。”

“交过女朋友不等于玩过女人。事实上,学生时代的我是很不得女孩子缘的,女同学每个都嫌我没气质、没风度,看见我活像看见地痞流氓;踏入社会的头几年,忙着为事业打拼,看见女人跟看见男人没什么两样;有点成就之后才有女人愿意跟我约会超过三次,几乎都是她们主动约我,也差不多都是她们主动提出要跟我分手。喔,那个詹维琪是最能拗的。”

“哦?你不是说这些女人都等着你求婚?”

“吹牛是为了刺激你,因为你看不上我。”

“好吧,相信你就是了。再钓一个。”

再钓一个?上哪去钓?

他把钓竿扔在一旁,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一个也没有了,要这么多理由干嘛?你没听说过爱情是盲目的吗?”

“我就是怕自己判断错误了嘛。”

“错也已经错了,不准你改!谁晓得我有没有判断错误?”

“你——”转头了。

“不准瞪我!”低喝一声,他重重亲了下她的面颊。

“你好像在亲奖杯耶。”

“哦,是吗?那这个奖杯象徵的必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胜利,真是得来不易呀!”

☆☆☆

他们回到赵子扬住处时,发现客人都已离去。

“舅,我来洗吧。”何旭敏在厨房里找到他,立刻说要帮忙洗那些碗盘。

赵子杨二话不说就让出工作给她,转身又见刚跟进厨房的何钊。

何旭敏自然看不见他俩交换的眼神。一阵眉来眼去,赵子扬知道何创胜利在望,就快抱得佳人归了。

“Joe,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你喊的是我的英文名字,还是‘舅’?”

“UncleJoe,OK?”

赵子扬立刻回头,果然收到外甥女一记爱娇的白眼。再回头,他重捶了下何钊的肩窝:“你拖地,舅舅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何钊还他一记重捶。

“我不帮你铺床了,待会儿你自己铺,我会先把行李搬到三楼的小房间去。”

一小时之后,何旭敏已洗好澡,刚从一楼浴室出来。

“你还没拖完啊?”

何钊还卖力地拖着最后一处地板,听见她的声音才抬头,第一念就是:她身上这件睡袍太多余了,因为它遮掉他刚才一直在脑海中勾勒的线条。

“快完了。”低头,继续拖地,特别用力。

“我先上楼去帮你铺床好了!”说完她就转身上楼。

“谢谢!”一定又是个不人道的漫漫长夜。

果然,拖完地,又洗了次澡,熄灯,上床,翻来覆去。

决定下楼找瓶酒——都被客人喝光了?

妈的!

“你在找什么?”

何旭敏的声音吓他一跳。

“能找什么?”叹,“没有酒,我要怎么超越欲望?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可以……”尴尬一笑,却发现她逐渐靠近自己。

太近了,如果他只能呼吸她头上方的空气,那还不如去死。

“我想好了,你可以跟我合用一张床。”

“我可以……你没判断错误吧?有理由吗?”

“有,我的理由就是——”伸臂搂住他的颈,跪起脚尖,凑唇至他耳边:“我想跟你合用一张床。”

拉低他的头,她吻住那张乐得合不拢的嘴。

原来她轻轻的一个吻就足以点燃他的欲火,他庆幸这朵花落在何家。

“你没机会后悔了!”横抱起她。

“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要进行整夜的激情探索。”

“我不会只躺着看天花板的。”

“我也不可能让你闲着。”

“我要开始幻想了。”

“幻想什么?”

“幻想你是个温柔浪漫的男人。”

“跟你合用一张床的时候,我绝对是。”

“那——不在床上的时候呢?也是吗?”

“我尽量,好不好?”

鼻对鼻,嘴对嘴,边吻边说边上楼。
 0   2005-06-29 11:07: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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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隔天是星期日,何旭敏一大早就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了报纸,每种一份。回家之后便躲在自己房间里一一翻看,地毯式地检阅社会版和娱乐版。

看过三遍之后,没发现有关昨晚餐厅里那火爆一幕的报导,先是松了口气,但立刻又忿忿不己,她何必这么在意?就算这件事上了报,也被何钊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不是早想辞职了?何必担心何钊会以这事件为由而开除她呢?

就在她狠揉着报纸以便发泄对自己的忿怒之际,电话响了。

只响两声。

“旭敏!电话。”赵子扬叩她的房门。

原来舅舅接听了电话。她赶紧将一堆报纸藏起,再开门。

“舅,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她说她是何太太。”

“老的还是小的?”一听之后头更痛。

“声音很年轻,应该是小的。”他笑笑,拉她出房门。“快去接吧。”

踌躇片刻,她坐上沙发接听。

“喂怎么是你?”口气立刻转恶。“今天是星期天,我不接受任何吩咐……生日?……没我的事,我不去!往年是往年,今年就是没我的事,不去!……别再说了,你口不渴吗?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狠狠摔上电话。

赵子扬惊讶于她电话中的口气。

“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讲话?”略带责备。“对方到底是谁!”

“何钊!”

“不是何太太吗?”

“小人!用这种方法骗我听电话!”

骗?“找你有什么事?你说不去是去哪里?”

“他妈今天过生日,他要我去祝他妈的寿!”

他妈的寿?更不文雅。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算哪根葱?又不是何家的人。”

“你姓何,怎么不是何家的人?”

“舅——”

恼羞成怒状教他莞尔,这两个姓何的之间是有那么点不寻常的关系。

问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算了吧。

“本来舅有件事想对你说,不过你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是改天再告诉你好了。”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她藏起心虚,故作俏皮地问:“你干嘛故意吊人家胃口?有什么事,快说!”

“我说了之后,你可能真的就没好心情了唁。”语罢他长叹一声。“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绝对是坏消息。”

她立刻面露忧色。“舅——”

“我老板在台中成立了分公司,要我去坐镇,下个月起,我就在那里上班了。”

“你是说……”

“你不能天天见到我了,因为我得住进老板提供的房子。”

赵子扬没预期到她会立刻掉眼泪,还愈哭愈伤心。

“别哭了,宝贝。”他抽了好几张面纸给她。“舅更是受宠若惊。”

她索性偎进他怀里哭个痛快。

☆☆☆

星期一,何钊在客户那里开了一天会。回办公室时,何旭敏正准备下班。

“要走啦?这么准时,赶着赴约会吗?”

“你一早在电话里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相关资料都放在你的桌上,你随时可以过目;还有,有两个立委要约你谈‘毛配计画’的细节,你尽快跟人家联络。”

“喔,我接过他们的电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很好。”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往门外走。走不了,因他干脆堵住门。

“去约会啊?”

“我的头脑一点没有被搅乱的迹象。”

意思就是她还可以约会?

“既然你的头脑这么管用,为什么不干脆跟我约会?”

“你?你没资格再跟任何女人约会!”

“谁说的?男人有幻想的权利,我可以有精神外遇。”

“随你便,但我绝不是你精神外遇的对象!让开!”

“我偏不让开,”他还顺手关上门,吓得她倒退两步。“事实上,我还想对你性骚扰一番。”

他在两个休假日里获悉的一些事,令他有了几分把握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哪怕理由还不够充分,他都要吻她。

摔不及防地被他拉进怀里的一瞬间,她的忿怒着了火,迷惘重现。

“不要挣扎!否则我对你的性骚扰就不只是吻了。”

恐吓之后,他突然变得好温柔,温柔地凝视不敢乱动的她片刻,缓缓俯首,温柔却放肆地吮着她的唇。

虽然她还是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但他已感觉得出她的矛盾。

“如果你不愿屈就,不愿当我的精神外遇,那——我跟李舒蓓离婚,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当初你要是肯跟我约会,我根本就不必娶李舒蓓。说起来,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错。”

虽然语气也很温柔,但这几句话却为他换来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

何钊得了急性肠胃炎。

何旭敏的一巴掌掴得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跟立委谈“毛配计画”又吃坏肚子,连着两天拉稀,不住院都不行。

何旭敏本是不打算上医院探病的,舅舅非要她陪着来一趟,于是她才勉为其难地来尽点为人部属应有的心意。

甥舅二人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何钊和李舒蓓。夫妻俩背对着他们,走在长廊上,看样子是正要回病房。

“这何钊真是闲不住的人,拿着点滴瓶都能四处遛达。”赵子扬莞尔朝外甥女道。

她对此不予署评,只道:“舅,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留点时间让他在床上躺平。”

赵子扬同意。甥舅俩于是慢慢走着,静静看着——

清洁工推着车迎面而来一何钊揽着老婆往边上靠。

“我现在真的不能走‘快车道’,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三天的拉稀。你大肚子,我拉肚子,还是靠边走‘慢车道’比较安全一要是被冒失鬼撞到就麻烦了。你可能会早产,而我可能会失禁,在走道一拉出双黄线。”

李舒蓓大笑不止。

“笑什么!扶好我啦!””手拿着点滴瓶——一手将她揽得更紧一些。

她顺势亲了下他的面颊,赞美道:“你真是个老可爱!”

他们进病房了,随后跟上的何旭敏却拉住舅舅欲敲门的那只手,将他拖开两步。

“舅,你一个人进去吧,别说我也来了,我到楼下等你。”

“怎么啦?为什么临时又改了主意?”

“我——我突然不想见何钊的面。”她忍住泪意。刚才何钊夫妻俩的亲热状仍在她脑中盘旋,这使她的头脑被搅乱了。

“不愿意让舅知道理由?”赵子扬觉得自己一直怀疑的事就快被肯定了。“宝贝,你不会是——”

她刚流出的泪阻断了他的话,他也不忍心追问,替她擦去眼泪,搂了搂她,才语重心长地说:“勇敢一点,过两天你也一样要面对他,为什么现在就办不到?”

舅舅的眼神及时给与了她足够的勇气。她点点头,上前敲门。

☆☆☆

原来,嫉妒的感觉如此伤人;原来,她一直在嫉妒李舒蓓。

如果病房外长廊上的一幕还不足以肯定这种感觉,病房内的又一幕也足以证实了。

李舒蓓台由着她和舅舅的面,大大方方地喂何钊喝粥,无名指上的宝石腥红得是那般刺目;替何钊送他俩出病房之前,在他面颊上吻的亲热状是那般碍眼。

即使找不出半点理由,何旭敏都必须对自己承认,她爱何钊。

承认了这一点,她便有了辞职的理由。

“这但是什么?!”

“我的辞呈。”

“我看得懂!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东西?”

“这份辞呈对你来说一应该是好消息。我是经过了一星期的考虑,才决定这么做的,它并不突然。我决定把好消息给你,把坏消息留给自己。”

“再跟我玩词藻游戏我就开除你!”

“如果你觉得批准这份辞呈有失自己的颜面,那你可以对外声称是你把我开除了。结果是一样的,明天起我就不再为你工作。”

他当场将辞呈扔在地上。

“我不准!”

“别这样,何钊。”她耐住性子。“你若不准,那么明天起就算我旷职;不出几天时间就可以证明,我不是不可取代的。请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

“不好!强人所难?难什么难?以前不难,为什么现在就难了?理由!”

理由?她怎么能在爱上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况下,还继续跟这个男人一起工作?

他盯着她等,没等到理由,却等到她的珠泪滚滚。正想掏出手帕给她,她却回自己座位去,从抽屉里拿了另一条回他面前。

“差点忘了还给你。”稍停。“千万别再把手帕借给女孩子用了,因为,你是已婚男人。”

他接过手帕,程在掌中。思索片刻后,他以下赌注的心态开口:“准你辞职!”

☆☆☆

一个月后赵子扬台中住处

何旭敏已在此地住了两星期,今晚舅舅的同事要在这里为他庆祝四十岁生日。甥舅俩忙了大半天,总算将场地布置妥当,该准备的食物和饮料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可以去打扮一下了吧,穿得性感一点,不是要替你留意一下好男人吗?今晚要来的有不少人是单身贵族喔,好好把握机会吧,我保证他们长得都叫‘过得去’。”

她冲舅舅一笑。“我没带什么性感的衣服来这耶。”

“嘱,我忘了。其实你穿什么都性感,只要别涂一脸粉就OK了。”

“放心吧,不会害你丢人的!”

果然一脂粉末施的她,穿的是休闲的大毛衣和牛仔裤,但看在舅舅眼里仍然是个清秀佳人。看在前来祝贺的男男女女眼里,也是个难得的气质美女。

老板一直空着的townhousu,今晚出现的是空前盛况。

人声嘈杂,门铃响了好几声才有人听见。

何旭敏开的门,看见阶梯上坐着的背影。

“何钊?”

他这才站起,转身向她。

“不错嘛,一个月不见,还能一眼就从后脑勺判断出我是谁。”咧嘴一笑,“真过分,留我在台北‘斯人独憔悴’,自己在这享受歌舞升平。总算你来开门了,再不来的话,我就准备丢个手榴弹轰烂这扇门。”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的?”狐疑盖过乍见他时的惊讶。

“Joe的四十大寿,我当然要来了。”

“Joe?”她甩了下头,又问:“你知道他……”

“他两个礼拜前就告诉我了。为了来这一趟,我还先去见过律师。”

“出什么事了?”还是会为他担忧。

“我离婚了。”早料到她会目瞪口呆。“其实李舒蓓怀的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妈知道你们离婚了吗?”

“这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准会拿刀砍我。”

她发现一旁的小提包,看来他是想离家几天。他是怎么发现李舒蓓怀的不是……

“何旭敏,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大老远跑来这,你一定要我一直站在这里吗,要我形容一下我有多‘饥渴’吗?”坏坏地眨了下眼。

“请注意你的用词。”

“我没说‘妈的’已经不错了!”

瞪他一眼。“请进。”

“怎么现在才到?”赵子杨迎上前来。

“Joe,生日快乐!”

两个男人热情的交流使何旭敏不悦,瞪了舅舅一眼,她啥也没表示,迳往厨房走。

陆续有不同男士进厨房请她出去加入人群,她却只请那些人顺便端补给食物出去。

“为什么躲在这不出去?”

舅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她连头都不回。

“是不是怕见何钊?”他扳过她的身子,托起她低垂的脸。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说你早就邀请了他?”浓浓的埋怨声。

“喔,舅的确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怕你会反对我请他来。”

“主人是你,我哪有立场反对?”

“可是你会因为他要来就先回台北。”

在视他的眼睛片刻,她问:“舅刻意要让我和他见面?”

他点点头。“两星期之前,我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不知不觉就聊起跟工作无关的事。算是一次男人与男人的对话吧,就是那次对话使我觉得,你该跟他再见一次面。”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对话,舅就不告诉你了。”

“舅——”

“喔,差点忘了,我是来请你送点吃的去二楼给何钊。”

“他在二楼干嘛?”
 0   2005-06-29 11:07:0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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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太出口信了。”他哼。“虽然我没跟那个男的讲什么话,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种对女人很有一套的男人;你又这么没经验,他不必花什么功夫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转。你,还是不要给我找麻烦吧。”

“老板,既然你这么深谋远虑,不如这样吧,你就先试试让我跟他约个几次会,如果我的头脑没被搅得一团乱,那你的负担就解除了;如果我的头脑坏了,你也有了开除我的理由。”正眼看他。“我觉得我这个建议很合理。”

他一时接不上话,只在心中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和李舒蓓结婚这步棋是下错了,他很可能落个全盘皆输的下场。

“你不需要现在就答覆我接不接受我这个建议,”她再度出声。“多花些时间考虑一下也无妨。不过我已经决定要继续跟胡先生约会了,如果你不想等着看我的头脑会不会被搅乱,想立刻开除我也可以。”

没想到随便说句话竟是如此困难的事。挤了半天,他挤出这么一句:“你怎么能跟人家约会呢?你好意思吗?”

狐疑,不服。

“怎么不能?怎么不好意思?好像是你给我的忠告吧,你说我要是继续坐着等待梦中情人出现迟早会等成一个老处女。我愈来愈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妈的!她已经有随时献身给男人的准备了?他发现的处女地,凭什么让给别的男人开发!

“何旭敏,你别忘了自己被我吻过。如果你对爱情还抱着崇高理想,怎么可以在接受过一个男人的吻之后,又去跟另一个男人约会呢?你不是很有原则的人吗?”

她坚持隐忍,藏起怒意。

“你的吻也许足以诱惑其他女人跟你上床,但绝不足以决定我成为老处女的命运。我承认我接受过你的吻,但那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比起那些在声色场所上班的女人,我认为自己接受一吻的理由更高尚一些。”

他忍无可忍。“你是不是觉得我该颁个‘功在新概念’的匾额给你,嘉勉你因工作需要而接受老板一吻的卓越表现?妈的!我的吻就那么没价值吗?”

她为这几句话眯眼,点了两下头。

“虽然是去吃喝玩乐度蜜月,但那的确是我的工作。受你一吻的确也充分显示了我‘公而忘私’的工作精神,‘功在新概念’之说,我个人可以接受,但你千万不能真的以‘陪老板假度蜜月’为由,颁匾额给特助。因为,出席这项颁奖典礼的新概念成员,会全部笑死在台由场。”她停下,满意地看看额暴青筋、吐不出火的迅猛龙,又道:“至于你的那一吻嘛,我倒不认为它没价值。”

“哦?”脸色突然好转。“有什么价值,你快说!”

“它的价值就在于——虽然你是已婚男人,吻的是你假老婆,但它不是一种性骚扰!”

语罢她忽地没了刚才那一丝丝痛快的感觉,迅速绕过他,出了办公室。

一句也咒不出口,他在原地静立好久才回桌前坐下,才想起扫光桌面的东西可以发泄一点怒气。

☆☆☆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何母刚从厨房里端菜到饭厅来,见到刚进门的儿子,不免惊讶。周一至周五,媳妇几乎天天走过两条街上她这儿来,从上午待到晚上,等何钊来接她回去。

自从媳妇回来之后,儿子虽不是天天陪她吃晚饭,但每晚都会和她见上一面,她愈来愈肯定,娶个媳妇对何家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何钊娶妻之后脾气是好多了。

“回来了就去洗手,准备开饭,你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她发现儿子脸色不好。

“舒蓓还在厨房里,不然你进去帮她一下忙嘛。”

“她在厨房里?”他不悦地问:“那两只小的呢?等人家端饭给她们吃吗?”他以为两个妹妹还躲在房里。“妈,你再这样宠她们,允许她们不做厨房里的事,以后你就知道苦了。就算她们嫁得出去,你也会被她们的公婆骂到臭头,问你是怎么教女儿的。”

何母心虚一笑之后,道:“不要这样讲自己的妹妹啦,她们哪有像你讲的这么不像样?她们都还没回来啦。也好在她们没听见你这些话,要不然又要跟我告状,说她们的哥哥现在心里只有嫂子。”

他翻一记白眼。“我又错了?”

“没啦没啦。其实看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我觉得很安慰。这个舒蓓还真的不错,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对我也很孝顺,真的没话说。我已经等不及要抱内孙了,看她肚于尖尖,这一胎一定是男孩,唉——”满足一叹。“要是这胎真的生男孩,以后不管男的女的,你们只要再生两个就好。”

再生两个?他听得头痛!

“妈,你不要想那么远好不好?”

“人家舒蓓已经答应我了,你罗嗦什么?”

“她答应了?”

李舒蓓在此刻瑞大汤碗出厨房,对上何钊狐疑又生气的眼神,她回个促狭的笑。

“你老婆挺个肚子,你还不赶快上前去接碗?”

他照办,吃了顿闷饭就托老婆接走。

“你也差不多一点,”一回所谓的二人天地,他就开始数落李舒蓓。“生三个你都敢答应?我光想到我老母知道我们干的好事之后会怎么骂我,就够头痛了!你吃饱闲闲还这样戏弄她,怕我将来死的不够难看吗?”

“不要骂人嘛,我哪敢戏弄她?你也不想想,我现在的身分是她的媳妇,怎么好随便顶撞她?虽然她是自己讲自己高兴,可是我能说不吗?我如果不尽量搞好跟婆婆的关系,倒桅的人可是你。”

“嗯,所以我不但不能责怪你,还要感谢你?”白眼。

“你不能否认现在你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好过你个头!”他暴喝,唱出忍了一晚的怒气。“何旭敏开始跟别的男人约会了,我不但不好过,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问题更严重的是,我就是急死了也没理由阻止她跟别人约会,因为我已婚!我……我更会被你害死!你还在我这怀孕!”

面对他胡耙头发的沮丧模样,李舒蓓也很不忍心。

“何钊大哥,不然……不然我帮你去跟她把这件事说开好了,我自己去。我说了之后,她是不是就会爱你了?”

这一问教他更沮丧了。

“你把密秘告诉她可能没用,因为——她一点爱上我的迹象也没有。”

“她的眼光怎么那么高呢?”她挨近他一些。“如果我之前没先爱上我男朋友的话,一定会爱上你,真的。”

她接着就在他脸颊上一亲。

他有些难为情,挪了下身子,以便离她远点。

“也许你怀孕不算是件坏事,要不然你很可能会引诱我跟你上床。”他开玩笑。“你男朋友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知道要把你寄放在我这之前,先把你的肚子搞大。”

“嘿——”她不依地瞪起眼。“我亲你一下是因为同情你,你怎么讲这么过分的话?就算我男朋友是有先见之明吧,他想防的人一定是你!”

“好好好,是我,是我。”他投降。“唉,像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他是不能不防。只要我稍微表示点意思,哪个女人躲得过我的魅力,对不对?”

“何旭敏躲得过。”干巴巴地应他一句。

“再耻笑我,我就提前跟你离婚!”他警告一句后又不服输地自言自语:“我一定会想出个让她躲不过的计策。”

“唉——”幸灾乐祸看好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钊大哥,要不要我帮忙动动脑?”

“免!女人的智商从怀孕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走下坡,肚子愈大脑子愈笨。一瞄了眼她的腹部:“你现在差不多是半个白痴了,要不然也不会答应我老母说要生三个!吃也吃饱了,如果没什么事要做,你就去睡觉吧。”

“谁说我没事做?”

见她拿起电话筒,他立刻摇头叹息。“你天天打越洋电话不觉得烦吗?”

“不觉得烦,只觉得贵。”

“电话费是从我户头里扣耶,你觉得贵?有没有讲错啊?”

“缴费收据我都收起来了,以后会还你啦。”

“啧,我不是舍不得钱,我是……受不了你说的那些肉麻话。”

“如果是何旭敏对你说这些话,还肉不肉麻?”她把他气回自己房间。

☆☆☆

何旭敏的父母一向不太过问女儿的私事,所以对她今晚有约会的事,没什么特别反应。

赵子扬却觉此事不寻常。外甥女开始跟异性约会本是件好事,毕竟她已达适婚年龄,但他就是感觉不出她有坠人爱河的喜悦之情。

不过她倒是为赴约而认真打扮了,在房里待那么久还不出来。

“舅,我看起来怎么样?”

左等有等,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房门,他却一点也不敢恭维她。

“旭敏你……”

“好看吗?”

“舅不能骗你,”他急急出声,“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你……!你在房里忙了快一个钟头,为的就是化上这一脸浓妆吗?粉涂得太厚,太不自然了,真的,舅不骗你,你的气质全被这一脸粉盖住了。”他一张脸都揪了起来,忧心仲仲。“这有,你的单眼皮本来很有味道的,现在也被夸张的眼影抹没了,你……你们要在什么场合约会?有必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要登台作秀吗?”

她不但不生气,还笑得喜孜孜。

“照舅的形容来看,那我是成功了!”

她上这一脸粉的确别有用心。如果胡炎成也对女孩子有洁癖,那她就不必担心他会毛手毛脚了。

“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狐疑。“舅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只打算跟他约这一次会。”见舅舅又皱起眉,她赶紧道:“不说了一舅,我该出门了。”

搞什么飞机?

☆☆☆

胡炎成见到“盛装”的何旭敏时,显然也不敢恭维,但仍礼貌地对她说了句:

“谢谢你如此看重今晚的约会。”

他只是要带她去个滨海的特色餐厅,所以自己穿得很休闲,没想到她竟穿着正式套装,还……化了一脸浓妆?

何旭敏猜想他是这餐厅的熟客,因篇领班认得他,一见他俩就赶紧迎上前问候,并即刻领他们到可以俯瞰海景的靠窗座位。

桌中央放着一个浅浅的大碗,里头有她不认得的花,芳香怡人。他们拿着长长的菜单,花了不少时间点菜一边喝着开胃酒,餐厅的一个角落里,小乐队正在演奏西洋乡村歌曲。

她这才觉得自己一脸一身的俗艳。

但,无所谓。

他们吃着,聊着。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胡炎成在说话,说的都是他的工作。

她不否认他是个很有见地的男人。

喝咖啡又消磨了半小时,然后他邀她进舞池。不少女性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她发现他自己也注意到了。

“小胡!”

有个男的特意过来跟他打招呼,看看她再问他:“女朋友?”

“你跟谁来?”他不答反问。

何旭敏察觉出那男人有一瞬的尴尬,只听他回道:“Candy非要我陪她来不可。”耸耸肩。

“Candy?她在哪?”

“上洗手间。她刚才没看见你”有点难言后面的话。

胡炎成这才想起该介绍二人认识。“我朋友小汪,何旭敏。”

初次见面的两人于是相互道好。

Candy在此刻怒气冲冲走向三人。

“她是谁?”尖声立刻令舞池里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在一处。

何旭敏被胡炎成松开了,本该感到轻松,但Candy指着她质问胡炎成的凶悍模样,又令她一阵紧张。

胡炎成不答她,牵起何旭敏一只手就要离开舞池。

“想甩掉我?”

Candy紧追上来,抓住胡炎成一只手臂,一点不在意旁人看热闹。

乐声停下,于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清晰地回荡在舞池里

“你要跟我分手就是为了她吗?你看上这个女人哪一点?你的品味真是令我倒胃!”

他狠瞪她一眼就继续往外走,而她却改拉住何旭敏。

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没想到她竟动起手来,何旭敏本能地甩掉那只手,岂料Candy当场就又一阵拉扯。

胡炎成再不想看她无理取闹,他推开Candy。

盛怒之下,Candy吻大打出手,何旭敏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小汪也是。

突然出现两次闪光,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小汪一声提醒,Candy才不得已地随他奔离现场。

胡炎成这才抱歉地拉何旭敏离开。

“实在很抱歉!”他一出餐厅就颓然道出声。“我想——你再也不会答应跟我约会了吧?”

“当然。”她寒声回答,甩掉他的手。

他仰望星空良久,轻叹一声。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她想都不想就说:“因为她太泼辣了。”

他竟笑了几声,然后摇头。

“她刚出道,为了不影响她在演艺界的发展,要我不能对外界承认我们的情侣关系。”

“她是艺人?”

“新歌手,你不知道?”

她连摇两下头之后,想起舞厅里的闪光灯?也想起比他们几个还早跑掉的那个人。

“刚才有记者在里面,对不对?”

“巧合吧。她还没红到要记者守株待兔的程度。”有点不屑。

“那……我不是也被拍到了?”她惶恐不已。

“算我连累了你吧,真的很抱歉。”

“我怎么这么倒楣!”

“如果娱乐新闻的版面够挤,也许不会上报,只能碰运气了。”

“上报?!”

“就算上了报也是小新闻,你不需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人追究你是谁,或我是谁。”

“谁说的?认识我的人会跑来问我这件事的!你会害我被老板开除!”

他又一笑。“你的妆浓得像面具,谁认得出来?”

“我……”

“我很想知道,你今晚为什么要故意把出自己打扮成这样。虽然我们只见过几次,但我很肯定,你平常不会这样的。”看出她一脸心虚,他自嘲:“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认真,对我?”

良久才听她答道:“对不起。不过……”少不了想为自己降罪。“不过你也是为了跟她赌气才来追我的。”

“绝对不是。”他沉笃回答。“我是真心想追你。经过今晚,我更觉得我该追求的是你这种女人;我相信只要我诚意够,你最后还是会被我打动的。”

一番告白吓得她魂不附体。

“你……你还是先让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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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个月后,办公室已陌生得教何钊无法平心静气地工作。

蜜月过后,何旭敏完全走样,变了个死样给他看。她眼里只有工作,没有他。就算用正眼瞧他,也从不超过两秒;如果他问的问题可以只用一句话来回答,她绝不多说一个字;每一杯咖啡都泡得很正常,正常得令他几乎想当场泼还给她。

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他要她配合公关公司的提案,上一个电视谈话节目,接受专访,为公司形象代言作后续努力。还未进一步说明,她就一口说:好,我会跟他们讨论细节。

妈的,意思就是不跟他讨论细节了。

又好比现在,他就不信她会感觉不出他在瞪她,偏偏她又是一副如入禅定的样子。他这边一片凄风惨雨,她那边却风和日丽。

东山飘雨西山晴?这口气教他再也咽不下了。

“何旭敏!”

“有事请吩咐。”

“把脸抬起来,好不好?”

抬是立刻抬起来了,但是眼神不该这么酷。

“请吩咐。”

“喔,”这才想起自己有话要说。“我老婆预约了明天上午去产检,本来我想陪她去的,不过刚才苑林企业徐老板来电话,说他约了几个朋友跟我一起谈进军超级市场的合作计画,我已经同意了,所以我想麻烦你明天陪我老婆去产检。”

“没问题,我会在下班之前打电话向何夫人请示相关细节。”

妈的,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我老婆怀孕了?”

“你刚告诉我了,不是吗?”

“你……你是说你本来不知道这件事?”

“你没公告这项喜讯,我也向来不是包打听。”她说完就耸了下肩,埋首桌前。

“脸抬起来!”

从容抬脸。

“你……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喔?我的确忘了向你道贺。”她补了个微笑给他,顺便道:“恭喜老板。”

“老板?喔,现在你就愿意称呼我‘老板’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有在为我工作的第一个月里喊过我‘老板’,但是自从我企图模你的手未遂,你指着我的鼻子恐吓要告我性骚扰之后,你就开始跟喊儿子一样地喊我,现在怎么又恢复了对我的恭敬呢?”稍停,局局地说:“理由,我也要个理由。”

她认真思索的模样给了他一丝快感。

“何旭敏,理由?”他得意地催促着。

她先回一笑,再答:“初时,我见山是山;后来,见山不是山;如今,我见山又是山。”再一笑:“理由。”

“这么文皱皱的干嘛?又想暗示我是个老土草包了吗?你看准了我听不懂,对不对?哼,别那么瞧不起人,我也是念过书的!”

“听得懂最好,否则我也不知该怎么作进一步解释。因为,我念过的书没你多。”

“你——”好,再讲一点她不知道的内幕,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怀孕多久了?听清楚喽十六周!”

十六周?她果真有一瞬的愣怔。脑海里立刻浮现了红绿灯路口的那一幕。

李舒蓓怀的是他的孩子吗?

“这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又得意了。“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挤出一丝愧疚之色。“我该向你道个歉。”

“道歉?”这是什么反应。

“是的。你一定记得我曾经取笑过你,说你是因为有什么连你妈都不知道的毛病,所以才不敢结婚。而现在,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没毛病,所以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小看了你。”

“你……你怎么不抗议呢?”

“抗议什么——”她又稳住一惊。

“抗议——”什么呢?他胡耙了两下早该修剪的发。“喔,当然是抗议我又叫你替我办私事嘛。”

她笑得飘忽。“行之已久的事,有什么好抗议的?”

“可是你以前每次都会抗议呀!”

“抗议归抗议,最后还是要做。我已厌倦这种模式,如果抗议注定无效,我何不免去这道手续?”

“你根本就是不想跟我多讲话,别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叫你陪我老婆去产检这件事,你有抗议的理由:你可以问我,为什么放着我家一堆女人在一边纳凉,偏偏要叫你去;你可以对我吼,说你领的是特助的薪水,不是管家的;你可以骂我公私不分!”

“我说了!我不想再说这类废话,”她微微激动。“如果你认为我有充分的理由提出抗议,你何不反求诸己呢?只要你改掉自己的这项坏习惯,还我一个单纯的特助身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行之已久的事,你要我怎么改?”

“你自己不肯改也不能不准我改呀。我为自己免去一道多余的手续,并没有影响到你嘛,你要求我做的每件事我都一样会尽力去做,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打算以‘拒绝向老板抗议’为由,开除特助吗?”

“你还是认定我不敢开除你吗?”

“我正愁找不到适当理由向你提辞呈,你如果愿意立刻开除我,我会很高兴的。”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蜜月结束的当天她就想辞职了。但怕此举引起多方揣测,故而作罢。

重返工作岗位之后,她过得实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

“你最好别让我逮到理由,否则我一定会开除你。”

“眼前你还没逮到机会,是不是?所以,如果没别的吩咐,我要工作了。”

依旧是东山飘雨西山晴。他忿忿然出办公室透气去。

忿忿然与冷冷然的两人在工作中又磨过一个月。

她今天上午奉命第二次陪老板太太上医院产检。像上一次那样,她不主动与李舒蓓交谈。但今天她听说了—一何钊是个体贴的丈夫,何母是个疼媳妇的婆婆,何家几位千金也都很喜欢自家的新成员,何家所有人都热切期待宝宝出世。

何家几个女人倒真是还她清静了,但她仍不免觉得、她们现实了点。

她只对李舒蓓提出一问,不经意地问她:决定嫁给何钊之前,可曾考虑过彼此的年骤差距,毕竟十二岁的差距不算小。李舒蓓的回答是:她本也觉得十二岁大太多了,不过何钊另当别论;她认为有他这样帅气的老公没什么不好。

是呀,何钊绝对有“另当别论”的条件。虽然年纪稍大,但是要迷惑一个像李舒蓓这样的妙龄美眉,依旧不是问题。

这女孩若不是年轻不懂事,就是太随便了。精明的何钊绝不可能当别人孩子的爹,这孩子肯定是他的。那么按怀孕周数来推算,红绿灯路口那一幕发生之前,这个胚胎已经着床。

见山又是山了呵。即使何钊如他自己所形容,没那么多时间去猎艳,他仍旧是个性观念随便的男人;只要对象也随便,他随时可以与之上床,随时可以“开始爱她”,跟开水龙头一样简单。

没有人向她解释,新娘为什么失踪,又为什么突然回家了。虽然是她完成了代度蜜月的艰巨任务,她却不认为自己因此就有立场去向任何一位当事人提出质疑。

因为,当初她是自愿与老板赴汤蹈火的。

真是多管闲事呵,是她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时候了吧?

她从背包里找出小记事本,查到胡炎成的行动电话号码。他是她在摄影棚里认识的,是电视台拍摄组的第一线工作人员,人还不错,她为什么要一直拒绝和他约会呢?

她约他一块吃午饭,他欣喜若狂地应允。

☆☆☆

何旭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太缺乏和异性相处的经验了。面对胡炎成并不比面对何钊来得轻松。

眼前的男人外表出色,谈吐不俗,应该是那种很容易就交到女朋友的男人。是否他不想错过身边任何一个机会,所以才数度对她提出约会的要求?也许——若她今天不主动提出这个午餐约会,他很快就去把握另一个机会了?

“你上节目的时候还满会讲话的,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他眼里闪动的光芒令她不安。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饭局。”

“你是说,你很少像现在这样,单独跟个男人用餐?”

紧抿起后,她吞下微微怒意,点了下头。

“看不出来。”觉得此话不大礼貌,于是润饰一番:“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没交过男朋友,因为你很有吸引力。”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赞美,只觉他好像把自己当怪物看。

“也许你没骗我……”

“我真的没骗你!”激动过后,她尴尬低头。

“喔,对不起,我的话是有点问题。”他轻拍自己前额一下。“我只是想强调,你真的是个很具吸引力的女人。”

她回一个尴尬的笑,对于自己适才近乎愚蠢的激动还后悔不已。

“既然你肯约我吃这餐,那么也应该不介意跟我有第二次约会。”他的笑容里添了不少信心。“后天是周末,你愿意和我共度吗?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吃晚餐,谈天,跳舞。”

她当下就打算尽可能婉转地拒绝他。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爱情游戏纪录的女人而言,他并不比何钊安全。

“考虑好了吗?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左右转着两颗犹豫的眼珠子,意外地发现了何钊!他正在看她,而那样子令她生气她不能在午休时间跟个男人一起用餐吗?

“我答应,周末我们约会,第二次。”

“太好了!那你把你家地址给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对热情的火眼和另一对充满挑衅的死鱼眼,正以不同的距离和角度对着她。倍受煎熬的她从背包里拿出笔和便条本,迅速写下自家地址之后,撕下该页递给胡炎成。

然后,她看见何钊朝他们走来,停在他们面前时的模样俨然一个正要动刀的屠夫。

“胡先生,这位是我的上司何钊,何先生。”她突然起立,吓得胡炎成也跟着起立。

“喔,原来是何先生,久仰久仰。”他礼貌伸手向何钊。

“你是谁?”握了手之后才问,不客气地。

人家自我介绍得很清楚,何钊只回一声“喔”,之后就盯着何旭敏道:“下午还有很多事等我们处理,别忘了早点回办公室。”

说完他便转身回自己那一桌吃商业午餐。

“你老板这个人有点……”

胡炎成不好意思说出“不礼貌”三个字,何旭敏却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他是个老土草包,别理他,他对谁都不太客气。”

无所谓地,胡炎成一笑。

☆☆☆

结束午餐约会,何旭敏准时回到办公室,何钊晚她五分钟进来。下午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跟人打电话,谈生意上的事,没找她麻烦。

她偷瞄过两回“大概表”,确定下班时间已过,这才将手边工作告一段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何旭敏。”

“有事请等明天再吩咐,我下班了。”

“转过来面向我。”

“我下班了。”往门的方向走。

“你中午是不是跟那个男的在约会?”

他挡住她的去路,这是一星期以来他站离她最近的一次,她几乎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那是我私人的事,用不着向你报告。你公私不分是你的事,我可是很有原则的,绝不拿个人隐私来加重别人的负担。”

“妈的!又开始夹枪带棒地跟我讲话了?又开始骂我了?”他全身紧绷,气得满脸通红。“你不巧还就说对了,你中午跟人家约会的这项隐私正是我的负担!”

“此话从何说起?别说中午是我的休息时间,就算我跟人家约会也不会影响我为你工作,我真不明白你的负担是怎么产生的?”

“你又说对一句话了——‘你为我工作’。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为我工作,那就应该明白你和人家约会为什么会成为我的负担。”

“还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吧,我的智商无法在一次约会之后突然增加那么多。”

“你……好,我说。我的特助必须让她的头脑随时保持在最佳的工作状态,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她为我工作的效率就会大打折扣,这会造成我的损失。如果她开始跟男人约会,头脑就会开始混乱,我的损失也就开始了。所以,她跟别人约会的事是我的负担。”

“喔,这样我就听懂了,不过我不认同。”正眼看他两秒,“你未免太多虑了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不会使我的头脑混乱,因为我对自己的头脑一向很有信心,”她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它一直都很好用。”
 0   2005-06-29 11:05:3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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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觉得不合理嘛,对不对?”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贴上她的双颊,像是检查一件保过险的瓷器似的,轻轻抚摸。

他的双手因抓过鱼而沾上腥味,她竟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不介意的感觉为她继续制造泪水。

还哭?过去那些女朋友,还没有哪个被他这样哄过哩。

妈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害她哭的就试试怎么能让她不哭吧。

以毒攻毒——他毫不迟疑地将脸朝她靠去。

抿着唇,轻碰了下她的。他没用半点力,这动作多少有试探、徵询的意味。

重复两次,第三次凑向她之际,他惊喜于她也朝他凑了过来。四片唇虽相隔不远,但他能确定这一次她不是完全被动。

所以他立刻就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同时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何旭敏不管这一刻是不是她错误的判断,她都要这样吻他。

何钊仍没忘记乐极生悲、纵欲成灾的道理,于是先从热吻中撤退,只是仍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她蒙蒙的眼,红红的唇;思忖着她不只是水做的女人,也是个有欲望的正常人。

“你听清楚喔,我现在要为刚才这一吻交代理由。”

“理由?”她的眼神这才恢复清澈。

“对啊,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我不会忘记吻你是要给理由的。”

她随即点头的模样教他生气,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我的理由就是,我老婆心地善良,不忍杀生,见到要气绝的鱼儿就难过得哭个不停;我为了安抚老婆,所以才会吻她。”顿了下,他继续:“我们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成立。你同意吧?”

她又点点头。

他将诅咒融进一声哼笑里,笑里另外还有自嘲的成分。他竟允许自己受控于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明知道她刚才也很享受那一吻,他还得为她找个台阶下。

“要不要继续钓?这次我来钓,钓到了让你放生?”问罢他重叹一声,在心中自问:若她真作了他老婆,他竟不是要一辈子都像这几天这样伺候她的情绪?

考虑了一下,她又点点头。

“先提醒你喔,等一下要是再有鱼儿上钩,你可千万别哭,哭了我还是会吻你喔,再吻的话,理由就是——同上次!”

她噗哧一笑,忘了刚才的心虚感。

“唉!我真是个苦命的男人。”还是要发一句牢骚。

“又怎么了?”狐疑看他。

“明明你只是我的假老婆,但我还是得像个真老公一样地讨你欢心。”

“假老婆”一词教她沉默了,接下来的钓鱼时光里,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已,再当两天他的假老婆就可以结束美假了。

☆☆☆

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但这一夜,何旭敏连装睡都装不好。

因为白天在清醒状态下和何钊经历了那一吻。

她轻轻地翻转身子,看见了地板上背对着她侧睡的他。

怪了。他今夜怎么睡得这么香……还不停的在梦中发出声音?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触动了她的腿。

她踢了下他的脚,狠狠地。

“何钊!”

他缩脚,身子蜷得更紧一些。

又一踢!

“唔——”发出声音,人没动。

“你不要一直发出怪声啦!”踢,踢,踢。他终于转身向她。

“踢我干嘛啦?!”

“你不停地发出怪声,吵得我没办法睡啦!”

“怪声?”醒了。“可能是我在吻你吧。”

她咬咬牙。“作梦!”

“应该是吧,你在床上,我在地上,我没有隔空接吻的本领,所以应该是作梦没错。我正在梦中跟你接吻,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春梦呢?”

“你——”

“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啦。其实我刚才梦到的是两只老鼠在地板上跳华尔滋,怪声可能是我在模仿老鼠的叫声。”

“老鼠?!”她霍地坐起身,紧紧抓住被子。“在哪里?”

“在我梦里。”他也坐起。“原来你怕老鼠。别怕别怕,跳华尔滋的老鼠也没我的吻来得可怕,你不让我吻你,那就只好让老鼠在你床下跳舞了。”

“你……你知道我怕老鼠还说这些话来吓我!你想害我整夜都睡不着吗?!”她的惊恐已盖过忿怒。

“那不然我陪你睡大床好了。”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白天接受了你的吻就表示你晚上可以上我的床!”

“‘接受’了我的吻?”承认了吧。

“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我去睡客厅,可以了吧?”

他当真立刻抓了枕头跟毯子就站了起来。

“你……你不能去睡外面啦。”气焰少了很多。

“我一出去老鼠就跟着出去了,不好吗?”

“不要再提‘老鼠’了!”

“不提、不提。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做?”

“你坐在地铺上守夜,让我安稳睡觉。”

“守夜?”他把毯子枕头扔回地上。“你不担心我守着守着就爬上你的床?”

“何钊!”

叩叩叩,姑妈轻叩房门。

“何钊,电话。”

他一听见叩门声就火速拾起枕头扔上大床,收地铺进柜子之后,立刻应门。

“姑妈!”

“你妈打来的,有急事。”姑妈把无线电话交给他。“刚好你们还没睡。”

姑妈是否听见他俩“聊天”的声音了?他谢过姑妈,关上门。

“妈喔,我何钊啦,什么事这么急?我在度蜜月耶,这边现在几点你知不知道?”抱怨之情十足。“哦,回来啦?回来就回来嘛,何必这么急着跟我讲?……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快改航班就是了……她哦?不必跟她解释啦,提前回去她高兴还来不及哩,解释什么……不会啦,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好啦,就这样啦,姑妈那不会有问题,我会跟她说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才要提前回去,不会害你出丑的,你别担心啦……嗯…!不要再交代了啦,我要挂电话了。”

收线他就下楼去了,放好电话,搪塞过姑妈之后,又回卧室来。

“你老婆回家了,我们必须提前回去,以免度蜜月的事件穿帮?”

何旭敏见他重打地铺,一副不打算提那通电话的样子,于是自己问了。

“你都听出来了,还问我干嘛?”他躺下一盯着天花板的一角。“运气好的话,明天起你就可以不当我假老婆了。现在你可以安稳睡觉了吧?”

好久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忿忿转身背对床,再也不发出怪声。

问题是,没有怪声她还是睡不着,非关老鼠。

☆☆☆

很抱歉,我只能当你一天的新娘,后会有期!——留下这张字条是李舒蓓出的主意,她认为这样做足以使她老爸在何家面前感到理亏,不敢找何家麻烦。

至于李舒蓓去而复返之后给何母的解释:婚前她曾获某位大师指点,她与婆婆注定不合,为解此厄运,只有在结婚当晚躲起来,至少得躲一个月,还得瞒着所有人,包括新郎在内,否则此厄难解。如果她躲起来的一个月内,何家未出任何大事,则日后不但婆媳能融洽相处,新郎从此更是鸿运当头,锐不可当。这是何钊想出的办去,他认为低能老母必定会深信不疑。

事实上,何母的确不疑有它,不但原谅了新媳妇,甚至还嘉许她,为何家作了那么大的牺牲;至于何到的岳父李老板,所持态度则是:女儿回何家就好,从此他不必再看何家人的脸色。

所谓“躲起来”是躲到日本去了。李舒蓓的原住民情郎经日本一家音乐制作公司发掘,刚赴日接受一系列的训练课程,依约得在当地待上一年。分离没多久,李舒蓓已难耐相思之苦。幸好何钊跟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可以趁替何家解厄的这个月,顺便解解自己的苦。回来之后还可以暂住何钊的公寓,当一阵子何太太,离婚之后保管老爸拿她没辙。

“怎么样?掳获你梦中情人了没?”

“哼,那要看是哪方面了。灵魂可能已占有了一部分,关系可是一次也没发生!”

“哦?战果很不理想嘛。看不出你是这么‘肉脚’的男人耶?”

“妈的你敢笑我?要不是你提早回来,我说不定已经占有那个圣洁高贵的灵魂了!你干嘛提早回来?”

白天都见不到他的人,日子愈过愈觉得闷;而且他的经纪人好像已经不太高兴我住那里了,所以我才决定早点回来。我也差不多该作第一次产检了。”

“产检?!你要在我这怀孕?”

“拜托!你是怎么措辞的?好,就算我是‘在你这’怀孕,也没什么不对呀!你不是要利用我去刺激你的梦中情人吗?我怀孕的事不是刚好可以增加刺激强度?”

“我只怕‘过犹不及’。当初答应帮你的忙,的确是因为我也想借此安抚我老母,顺便试试何旭敏的反应。不过我已经有点后悔了,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我还单身的时候她都看不上我,现在我已婚,她——”他差点没捶胸。

“我们又不是不离婚,你紧张什么嘛?如果她有了反应,你可以把我们的计策解释给她听,请她暂时也替我保密。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孩子出世之后才能让我爸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到时候他才没立场反对我们离婚,还必须接受我男朋友当他女婿。你尽管放心,你妈那我会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怎么解释?说你跟我睡,却生出别人的孩子?”

“解释清楚的意思就是全盘托出,她会知道我没跟你睡过。你说她最中意的媳妇人选是何旭敏,既然这样,那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除了解决我个人的问题以外,还因为你想得到何旭敏。”

何钊似乎宽心了些。

“你……你为什么要怀孕呢?这不在我们的计画里。”

“这的确是个意外,不过对我来说,未尝不好。没有这个孩子,我爸可能还是不会准我嫁给我男朋友。”

“可是……可是你的肚子会变大……糟了!”

“什么东西糟了?”

“我老母虽然低能,但还不至于忘记怀胎需要十个月,你会不会有的太早了一点?不必等到你生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有问题,到时候我们要怎么跟她解释?”不等回答,他已暴躁得无法不诅咒:“妈的,我对何旭敏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婚后我要应付很多想都想不到的情况,你怀孕的事就是头一个!”

“这个问题很好应付,你怕什么?我想每个人对你先上车后补票的事都不会觉得奇怪。”

“先上车后补票的人是你。”

“也对,我补的还是张不对的票。能不能顺利补到正确的票,还得仰赖你的鼎力相助。何钊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提供了栖身之所给我。”

诚挚的语气教他不好意思再发牢骚,只得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0   2005-06-29 11:03: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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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下楼她就闻到香味,忍不住吸了几下鼻。

“我问到黑糊椒的味道了。”

“正确,我作了黑糊椒牛柳乌龙面,香吗?”

“嗯,”她用力点头。“好香!”走到桌前,才发现他连餐具都摆好了。

她欲拉开椅子入座的动作被他阻止了。“我来吧。”她怔怔地看他认她拉椅子。“你先吃吧。”他按她坐下。“我还要回厨房煎个蛋饼。”

“蛋饼?”

“对,西式的,很简单啦,等一下当甜点。”

“喔。”

实在是太饿了,否则她会立刻跟进厨房。几口乌龙面下肚之后,她觉得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已经搅匀碗里的蛋面糊,平底锅里正在加热的奶油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把蛋汁倒进锅里,再用铲子在锅边轻轻拨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她看得出他的灵巧程度。

她从没想过他懂烹饪,更没想到他面对那只锅子时的神情,和面对办公桌上繁复的文件时是相同——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

他突然甩了下锅子,她惊呼一声,看见蛋饼在空中翻了面,又稳稳地躺回锅底。

他知道她就站立于一旁,但他一直到盛起蛋饼之后才看她。

“加了糖和乳酪,甜蛋饼!”黄橙橙、香喷喷的甜点,递到她眼前。

她微笑着接过盘子。

“你的厨艺真令我惊讶。”

“哦,是吗?不挑剔啦?别忘了这几天陪你玩乐的人是我唷!”他打趣道。

他们回饭桌前相对而坐,吃起乌龙面。

“想不想知道是谁教会我作这些东西的?”他用筷子敲了两下盘子问她。

想了想,她说:“一定不是你家那几个女人。我猜呀——是你某个女朋友教会你的。”

他笑叹一声。“我一定告诉过你了。”

“不,你没提过这件事,我是猜的,真的。”

“哦,是吗?那你算是能读我的心了。”

这句话使她停止进食的动作,抬头,目光恰巧与他的相接。

这个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是敏锐的,有主见的,是严厉而精明的,是粗鲁的。

不工作时也多半是粗鲁的。

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却隐约有一种温柔。

她跟他一起工作逾两年了,经常在办公室里一起待上几个钟头,从来她都不曾对他产生出此刻这种令人战栗的亲密感,即使在他不清醒的吻里,她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

她再次动箸,因他轻咳了一声。

“那个女的总共跟我约会过五次还是六次,我记不清了!”他接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我记得她每次都教我作菜。”

“很贤慧的女人嘛。”

“贤慧你个头!知道她为什么要教我作菜吗?因为她讨厌作菜!她说教会了我,以后我就可以作菜给她吃。”

她噗哧一笑。“所以你就把她换掉了?”

“不换掉行吗?别说我不想下辈子都替个女人作菜,我也没那个时间嘛,你说是不是?”

“那我们吃的这一餐呢?你是因为有时间才作的吧?”

“喔,这一餐啊?”他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我说,这是我头一回发自内心的想为个女人作顿饭,你会不会怀疑我有不良企图?”

未立刻作答,她只是将目光定在他脸上,发现那上头反应出他很低的心理承受能力——对于她的责骂。

是否她真的一向都对他太尖刻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他委屈地开口。“你一定认为我……”

“何钊。”她打断他。“谢谢你为我作这一餐。”

她表达得十分诚恳,而他竟是过了好片刻才冲她傻笑。这反应教她胸中泛起一丝心疼的感觉。

“喔,忘了告诉你,刚才姑妈来过电话,她说她和几个朋友下午要去钓鱼,问我们去不去,我说等你醒了再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样,你想去吗?”

印象中,他不曾用这种体贴的口吻徵询过她的意见。她不习惯,但喜欢。

“你想去吗?”

他的眼神忽变得促狭。“我们怎么突然相敬如宾了呢?我问你,你又问我,那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听你的。”

“听——你是说,听老公的?”

“听老板的。”

妈的!她一定要更正他的用词吗?差一个字感觉就差很多耶!

“既然你对老板唯命是从,那就跟我去吧。我是很想出去透透气,再跟你单独待在这屋子里,会闷死我!”

☆☆☆

她没想到何钊还是个钓鱼专家。

他示范装鱼饵的动作是这般纯熟,指导她该如何把饵穿到鱼钩上的态度十分认真,表现出的耐心也令她惊讶。

“我还是装不好。”她尴尬于自己的笨手笨脚,简直不是普通的蠢。

“把心情放松就装得好。你紧张什么嘛?又没有人给你打分数。”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他则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成功了。她又依照他的指示,把线垂到湖中,问道:“再来呢?”

“等鱼上钩。”

“等多久?”她下意识地瞟了眼离他俩有一段距离的钓友,忽觉时间难捱。

“运气好的话,也许鱼儿很快就上钩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哦,是吗?有我那么不好吗?”

他的苦瓜相教她会心一笑。

她看了好几回“大团表”,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唉,我发现你不如我想像的有耐性耶。”

“你今天展现的耐性才出乎我的意料呢。”

他轻笑一声,道:“大都市里的忙碌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脾气难免大了点;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在湖边垂钓,晒晒太阳,作点冥想,何不让自己放松下来?说真格的,如果有这种可能,我还真想找个世外桃源去过隐居的日子哩!找个人跟我一起过,”他在这时转头向她:“好比你。”

“我?”

“怀疑啊?”他苦笑。“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唷,其实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侣是像你这种样子的女人。也许你觉得我不够格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梦中情人,但是一个男人是可以有所期待的,我有期待的权利。”

湖面平静无泪,一点不似她此刻的心情。

“你已经期待到李舒蓓了。”

良久,他叹声气,缓点了下头。

“现在我的确没了期待的权利。但——我还可以幻想吧?”又无辜笑了声。

“幻想?那不就是精神外遇吗?”

“唉,这些话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喔,你不讲,谁会知道。”

她抿唇一笑。“我再一次成了共犯?”

一声哼笑之后,他不再说话,只思忖着:如果他刚才不是说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像她这种样子”的女人;而是直接说她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那她就不只是共犯了。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犯了什么罪,她无疑是他犯罪的动机。

鱼线突然动了一下,线轴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她以一声惊呼驱散适才的茫然思绪。

线轴疯狂地转动着,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抓紧了打着转的围头,让它停了下来。

“给你拿!”

她想把钓竿扔给他,他却摇头连连。

“你的鱼,你收线。”

他一副打算袖手旁观的样子,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收线,一是开口求他。

求他只怕还不够,她没有对他撒娇的经验,于是自己动手收线。

比她想像的更费力,她猜上钩的这条鱼比她还重。她的胳臂因使出全力而抖动。

“再加把劲,快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条嘴巴大张、鳞片闪闪发光的大鱼。

鱼线突然被拉了回去,差点离开她的手,她不由咬紧下唇。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才蹲到她身后,协助她一起收线。

这种时候抱她绝对合理,跟她耳鬓厮磨绝对正常,就近咬两下她的耳珠绝对不会换耳光,因为她的双臂根本不能动弹。

她的确没在动作上有所挣扎,但她的内心在挣扎。她觉得自己和眼前死命扭动着的身躯,和钓者作最后搏斗的这条鱼一样痛苦。

然而,鱼是因为被捉而痛苦,她却因为喜欢被他这样抱着的感觉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察觉到她在流泪,他立刻松开她,这才认真收线,逐渐拉起鱼儿。

从鱼钩上取下鱼,抓着它对她解释:“刚才我可能是乐糊涂了,所以才——”自嘲一笑。“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请原谅我的糊涂,好不好?哪,你想不想试试抓它在手里的感觉?”

他紧抓着滑溜的大鱼,朝她靠近一些。

“把它放回湖里去吧,我觉得它好可怜。”说完她的泪更多了。

“没问题,我放,我马上就放,你别哭嘛。”

鱼儿回水里去了,他的双手便显得无措。

“嘘——”他只能蹲到她面前来哄她。“要是姑妈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如果他们等一下跑过来了解状况,你要我怎么对他们解释?我能说你是因为被我抱了、亲了,所以才哭吗?”

她摇了摇头,还在哭。
 0   2005-06-29 11:02:4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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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酸酸地,她回一句。

“怎么会呢?忘了姑妈刚才怎么形容你的?美人胚子!”

她又觉得他故意加重那个“胚”字,于是悻悻然瞪了一眼,希望他能从后视镜里收到。

停车了。等着看她的老先生、老太太们一涌而上。

“你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

“气质真好呀!”

“何钊一定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娶到你。”

“嗯,何钊果然有眼光!”

尽管她听到的全是对自己的赞美,但她只能尴尬地回每个人微笑,并在心中继续先前的祈祷,祈祷自己能成功地装模作样。

进屋之后,姑妈就和热心的朋友们忙着张罗欢迎她的丰盛晚餐,把她扔给何钊。

“走吧,我先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

“嘘——注意你的言行,每个人都知道你是谁,别说什么会让我们两个都后悔的话,好不好?”

警告一句之后,他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阶梯方向走。

踌躇片刻,她跟上。

“回答你家四姐妹说‘我愿意’,就够我后悔至今了。”

他停在房门口等她,目光终于交接,像是场无声的战斗。

然后,他一言不发,先进卧室。

“还满意吗?”把行李箱置于角落,他转身问着尚立于门边的她。

“很可爱,很迷人,很舒适——”她扫视房内一圈,先称赞几句,然后便绝望地说:“但是太小了。”

“哼,你以为我不这样想吗?”他双手叉腰,盯着双人床道:“你放心吧,这床我已经睡过两晚,今天起让给你,我睡地上。”

“当然是你睡地上了。”她不需要说谢谢。

☆☆☆

既然号称是度蜜月,少不了得四处跑跑、看看,何钊和何旭敏也认真地玩了两天。

他们逛过国王十字区;懒懒坐过歌剧院旁的咖啡店,喝红酒吃鸡肉派;吃过牛津街的晚餐;抱着地图开车去过蓝山;坐船去过塔萨卡动物园,拍过挨着无尾熊的照片。

在姑妈眼里,他们的确像极了沉浸在甜蜜中的新婚夫妻。

不过,两天之后,何钊变得暴躁,虽是说他没睡好觉,但他清楚自己暴躁的原因。

他在放着摇滚乐的车厢内,听她谈起童年生活,小小的车厢因她有趣的回忆而变得拥挤。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雪梨塔的晚餐,她却望着海面上点点灯火说,在那里吃晚餐是件危险的事,说她担心眩目的夜景加上异国美味,会害她作出错误的判断。妈的,当时她的眼神是那般暧昧!换作是别的女人,他当场就会把她抓来吻一吻。

还有,如果别的女人挨着他问,袋鼠跟她,哪个比较可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吻证明,她最可爱!

而此刻,他只能躺在坚硬的木地板上,听她在浴室里哼歌,想像她裸身的线条。

妈的!他度的是这般不人道的蜜月!二十四小时长相左右,他到哪儿,她就在哪儿,而他却不能碰她!为什么她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如果她是,那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荷尔蒙作祟,他无可避免地作了场春梦。

一早醒来,又听见浴室里淋浴的声音。

妈的!晚也洗,早也洗,他碰都没碰她一下,她有那么脏吗?

“醒啦?”

沐浴后的清香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将里身的毛毯拉得更紧一些。

“我根本没睡着!”

她正在涂保养品,回头看他一眼,道:“我相信,因为你的眼睛都凹下天了。”

“你要不要再靠近一点看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眼睛满布血丝。”发现她不打算理他,他又自嘲道:“谁看见我这张脸都会以为我‘快乐’了一整晚!”

姑妈来敲门了,他立刻从地铺里跳起来,随便拗起寝具塞进柜子里就上前应门。

“姑妈早!”

“不早啦,你们今天想去哪里?”

“我哪也不去了,我要睡觉!”

“睡觉?”姑妈仔细瞧过他之后,笑了个暧昧兼体谅:“好吧,你们自己商量好就可以,我只是想知道今天要不要准备你们的三餐。”

姑妈一转身,他立刻关上门。

“你真打算睡回笼觉啊?”何旭敏这才表现出有点不忍心的样子。

他委屈地点点头之后涧;“既然你已经起床了,那我可不可以睡一下这张大床?”

“可以。”她爽快地答。“事实上,我认为我们可以合用这张床。”

他立时睁亮了红眼睛,心跳加速。

“你确定?喂喂喂,讲话要算话哦,你不要马上就说这是你‘错误的判断’哦?我虽然精神不济,但耳朵的功能还很正常,我确定你刚才说的是:我们可以合用这张床。”

“没错。我想好了,你可以——”这停顿的确有逗他的意味,她承认自己很享受看他发窘的样子。两天来,他还算有风度。

“可以怎样?”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你可以睡白天,我睡晚上。”

“你——”他差点跌倒。“你耍我!”

“没有。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提议?姑妈绝对会相信,你是因为经历了整晚的激情探索,所以才需要在白天补眠。”

红眼睛顿时加深怒意。“激情探索?我探索的对象是个充气娃娃吗?喔,我需要补眠,你就不需要了吗!哼,你不但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也低估了姑妈的智能!激情探索是一种双向交流,好不好?我亲爱的老婆!你真——低能!你以为当我进行激情探索时,你只要躺着看天花板就行了吗?”

她的双颊又发烫了。是生气,也是羞涩。两天以来分秒不离的相处,的确也令她产生出一种新的迷惘,对他的迷惘,她何尝睡得好?

“既然你有不同的看法,那你就继续睡地板吧,白天我们就继续在姑妈面前装出一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样子吧。”

“有什么好装的?那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只要你配合得更自然一点就好!”

说完他就伸了个大懒腰,之后上床,枕上唯一的枕头。

“别躺我的枕头!”她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他的,然后狠狠扔向他的脸。

他乖乖换下她的枕,待她出了卧室才又抱住那个枕头。

她的气息使他安然入梦。

☆☆☆

隔天是周末,姑妈一早就被朋友接走了。她说要在朋友家住一晚。

何到在大床上补眠,何旭敏眼睁睁看姑妈出门,心情忽地沉重下来。

她拜托姑妈,无论如何晚上都要回来,姑妈却回答她说,小俩口度蜜月本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住她家其实满委屈的,她离家的目的无非想还他们一点自由的空间。

何旭敏只好做些收拾打扫的工作,借以打发时间。随便作了点吃的,她觉得该去喊何钊起来用午餐。

还在睡,被子掉了一半在床下。

她蹑手蹑足到床边,居高临下凝视他。

他趴着,一只胳臂伸着,一只抱着后脑。

睡衣下依稀可见他背部的线条宽肩,紧绷的臀部,结实的长腿。

他的身材跟鼻子一样古典,跟唇一样性感。

“起来。”深深吸口气之后,她闭上眼喊道。

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钊!起来!”她提高音量,睁开眼喊。

还是一动不动。

伸出手,抓住他一只脚,她用力拖他,这才听见他呻吟一声,本能地缩起被抓住的脚。

“快起来吃午饭,听见没有!”

“吵什么吵?”他这才懒懒坐起身。“我还没睡饱啦。你这么大声要死啊,怕姑妈不知道你驭夫有术吗?”

“姑妈已经出去了,还说今晚不会回来,你快给我起来想想办法!”

“出去了?那不正好,我继续睡觉,睡到晚上都可以,你要我想什么办法?”

“想——”她答不出来,弯下腰又要拉他。“反正你起来就对了!”

“别拉了别拉了,我即使不用力你都拉不动我,我随便用点力就能把你拉上床。”他精神好多了。“你决定吧,看是要继续站着练你的臂力,还是要陪我上床练体力?”

她立刻放手。“你真的很粗俗!”

“粗俗?”他下床,一脸不悦。“我还以为自己这两天所展现的自制力足以堪称世间第一流的绅士了呢!”

“少要嘴皮!午餐我准备好了,你要吃就现在吃,不吃我就把你那份倒掉。晚餐之前你就是饿死了,也别想叫我给你作吃的!”

叹声气,他乖乖跟她下楼吃午餐。

☆☆☆

何旭敏在床上翻了个身,裹好被子,强迫自己赶快睡着。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一片祥和宁静,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何钊睡在他姑妈的房里。

是错觉吧!楼下怎么会有声音呢!

犹豫了好久,她决定还是下楼检查一下好了。

屏着呼吸,蹑手蹑足下了楼,一片黑暗之中,她渐渐确定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妈的!”

这突来的一声使她相信,那个辗转反侧的身影是何钊。

“何钊?”她缓缓地、不安地靠近他,闻到酒味。“你喝酒了?”

“我睡不着——”他发出呓语,翻了个身。“不要吵我——我看见我的——梦中情人了——”

梦中情人?她愣了愣之后,伸手欲推他起来。

手被他握住了。

“是你吗——我的梦中情人?——可以给我一个吻吗?我好想吻吻你——”

她在恍惚之中被他攫获了唇,被他抱得好紧。

她的迷惘又一次着了火。非清醒状态下的他,又一次令她痴迷,再一次让她献出了吻。

仿佛获得了满足感,他紧搂住她,把下巴靠在她的肩窝里,缓缓呼吸着她的芬芳。

确定他睡着了,她上楼拿了被子来替他盖好。

她自己却失眠了。

☆☆☆

第二天上午补眠的人是她。

姑妈尚未返家,何钊作好午餐之后上楼欲叫她起床。

只见她把枕头盖在脸上,两手按在枕头上。即使他看不见那被子下的曲线,眼前这画面也足以令他心动。

也许他该直接绑她到某个地方隐居,就算被她告一辈子,他都是赢家。

“这是你刚发明的思考方式,还是你想闷死自己?”问毕他人已坐在床沿。

“对不起!”她赶紧坐起身。“我占用了你的补眠时间。”

“没关系,昨夜我睡得很好。”

“很好?怎么可能呢?你睡沙发耶。”

“咦?你怎么知道我睡沙发?”

“我——”

“喔,我知道了,我盖的那床被子是你拿下去的,对吧?你看姑妈不在,所以就在睡前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结果就发现我醉倒在沙发上,于是好心地为我盖被子,对吧?”

“你……为什么要喝酒?”

“喝酒才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

深深看她一眼,他才回答道;“因为我一直努力着要超越欲望。既然我注定无法放纵它,那我就必须超越它。”

他是否有弦外之音?昨夜那一吻的感觉此刻又在她胸中翻腾,他吻得是那般放纵。

她自己呢?超越什么了吗?没有,她承认。那一刻里,她也是放纵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他的精神外遇,这种感觉使她低眉。

“是不是很意外我也说得出这一番感性的话?”他打趣地问,为的是想减轻她的尴尬之情。

“你……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温柔?我的确不太习惯。”

“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还是很温柔,不待她反应,他拉起她一只手,说:“起床吧,下楼去尝尝我准备的午餐。”

“你……作了午餐?”

“是呀,等一下你就会发现你老公有多贤慧了。”

老公?他还真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0   2005-06-29 11:02:2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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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周之后,何家四千金赶在何旭敏下班之前齐聚在她的办公室里。

何钊一下午都没回办公室,四千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何旭敏直觉认为又有倒媚事发生了。

果然,她们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就对她道出最新、最惊人的何家大事——

何母扬言,若何钊迟迟找不回新娘,又不愿徵一位代理新娘陪他去澳洲见大姑妈,她将不惜以自杀方式向何家祖宗谢罪。

“那就叫何钊赶快去徽个代理新娘呀,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大抵猜得出四千金欲动她的脑筋,何旭敏先声夺人,只望能打消她们的念头。

“我哥根本不当我妈的话是一回事。”何大妹开口。“不晓得哥是不是觉得结了婚就算对我妈有了交代,现在跟我妈讲话都好大声,好凶耶。”

“就是呀,他反问我妈说,怎么能去徵代理新娘,怕别人不知道她媳妇跑了吗?”何大姐附和道。“我弟现在是吃死我妈了,他看准了妈没胆将家丑外扬。”

“其实,何姐。”何小妹怯怯地看着何旭敏:“我妈本来是想拜托你帮我们家这个忙的她想我大姑妈反正没见过新娘长什么样子,如果由你陪我哥去度这趟蜜月,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你跟我哥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彼此间有一定程度的默契,假扮一对新婚夫妻应该比较不容易露出破绽。”停了停,再道:“只要能骗过我大姑妈,我妈的危机就暂时解除了。可是,我哥为了我妈这种想法跟她吵了好几次。哥说什么也不准我妈向你提出这种请求,说如果提了,他就要丢下我们一家,还要丢下公司,去找个地方隐居,从此远离红尘。你说,我们姐妹几个,现在过的是不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何旭敏不答腔,只想着,她们不想过水深火热的日子,就该抱她下苦海吗?

凭什么呢?

“何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何二姐催她。

“我……你们有李舒蓓的消息了吗?如果找到她,不是什么问题都没了吗?”

“找到她?”何大姐哼一声。“我们现在连她爸都很难联络上哩,真不晓得这对父女在搞什么鬼,要得我们一家团团转到底是何居心,真是可恶透了!”

何旭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打发几人,愁得要命。

“何小姐,我们都姓何,算起来是本家,能不能请你答应,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妈或许是有点倚老卖老,不讲理可是她的确有她的难处呀;而我哥偏偏不像从前那样听她的话,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我大姑妈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来问我妈,哥什么时候要去她那,我妈快敷衍不下去了,就去找我哥,一找就吵,一吵我们几个就跟着倒楣。”

语罢,八只乞求的眼睛对着她。

正当她想不出拒绝的话时,何钊进了来。

“你们——你们几个跑这来干嘛?!”他立时寒声以对众姐妹。

“你那么凶干嘛?!”二姐吼了回去。“我们来求何小姐帮你的忙,免得你因为逼死妈而成为不孝子!”

他只露了一秒忧虑之色,很快就顶了句:“死什么死?这招她用过了,我已经有免疫力了,怕她?”

“哥,这次妈可能会来真的,你不要这样嘛,我们没办法整天守着她,要是她真的突然想不开怎么办?”

“想不开时再看怎么办好了。你们现在就给我走!妈的,来这里害我丢人,你们算什么姐妹?我何钊还不够倒媚吗?”

“何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家主事惯了也不能忘记我是你姐姐吧!”二姐骂他。

“哦,这时候你就是我姐姐了!你……”

“够了够了!”何旭敏终于站起身,拍桌喊了一句,姐弟于是不再剑拔弩张。

“你——”

姐弟五人都看着她。

“何家姐姐妹妹,你们请回吧,我答应帮忙就是了。”

“你是说,你愿意……”

“是,我愿意。我愿意赔何钊去度蜜月。”语罢,她一脸无奈向着何钊:“你别再用这种态度对她们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仍忿忿然扫视着手足们。

四千金也不理他的反应,迭声谢过何旭敏就走,每个都像刚扔出个烫手山芋般轻松愉快。

何钊这才回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看着一直还杵在原地的何旭敏,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坐下,有点后悔自己又管了他的家务事。

还管他做什么呢?他已婚了呀!她竟答应……陪他去度蜜月!

“后悔了是不是?”轻轻地,他不含情绪的声音干扰了她的思绪。一抬眼,发现他就在眼前。

答不上话,为了掩饰自己矛盾的心,她起身,踱步到窗边。

“后悔了就说一声,我可以自己应付她们。”他跟着,停在她背后一公尺处。

“你确定你应付得了吗?”

“应付不了也不能连累你嘛,你本来就不必管我这么多。”

后一句触怒了她。她原本是生自己的气,现在却将气出在他身上——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吗?”她霍地转身向他,第一次觉得他不该站离自己那么远。“如果她们不来告诉我这件事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最新苦恼,是吗?你一直拦着你妈,不让她来找我,为的就是想证明你没有那么需要我,而我却误以为自己对你真有那么重要,是吗?!你想传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是如此激动,甚至不知自己把泪都问出了眼眶。

她当然看不清他眼中写着犹豫、挣扎。

犹豫、挣扎的结果是——他从裤袋里摸出条手帕来。

“哪,你自己擦眼泪,我不想被告性骚扰。”

她抓过那条手帕拭泪,不料竟哭出声来。

“妈的,原来你哭起来也那么壮观。”他一步也没上前,“这就证明你也是水做的女人。”重叹一声,他开始解释:“我的确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不靠你,但那是因为……因为你一直不想让我靠嘛。我跟我老母较劲,压力的确很大,但是再大也大不过你给我的压力。”停了好久,他说:“我不想再让你看我笑话了。”

她收住泪。

“手帕先放我这吧,洗干净了再还你。”

“怎么好意思让你洗呢,丢了比较快。”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那就随你吧。”

她回座,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何旭敏。”他也回座。“跟我去度蜜月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老爸老妈讲?可别害我被告喔。”

她背起皮包,临出门之际才回他话:“出差!”

☆☆☆

何钊赴澳洲度蜜月的事,只有他的家人知道。除了何旭敏以外,这消息对外可谓全面封锁。

为了避免在公司内引起骚动与揣测,何钊先动身,何旭敏则在参加过一个重要会议之后才走,比何钊晚两天。

她不断提醒自己,务必怀着出公差的心态赴澳洲,但何钊老母亲自到中正机场相送,哭哭啼啼的一番感谢又令她无法不记住,自己这趟是要去“度蜜月”。

整个飞行过程里,她只做了一件事——在心里咒骂何钊。

这个人只是去了南半球,却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飞了之后就再没给她音讯,她只知他会到机场接她,其余的一概不知。

此刻她已抵达南半球,却不见他人影。

“亲爱的!”

当她认出这亲昵称谓是何钊的声音时,才发现接机人群中的他。而他已张开双臂,冲她奔来。

“我姑妈在看我们啦!”他一抱住她就亲了下她的面颊,小小声提醒着:“机灵一点好不好?快亲我一下!”

她才想转头去找寻他姑妈的身影,脸就被他以双手固定,当然还是向着他。

“你以为我骗你对不对?”这次他亲的部位是唇。“妈的,我骗你干嘛?”

他这才松开她的头,揽着她朝姑妈而行。

“十一点钟方向那个坐着向我们挥手的就是我姑妈。我要她坐着别动,自己跑上前迎接你,就是想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提醒你,别忘记你降落之后扮演的角色是我的新婚妻子。”

她边朝姑妈挥手,边笑,边扁着声问他:“你一定要称呼我‘亲爱的’吗?恶不恶呀?”

“不喊你‘亲爱的’要喊什么?我姑妈知道我老婆的名字,难道你要我喊你‘舒蓓’吗?”

“才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的,我也无法用别人的名字喊你。”他啧了声。“如果你不喜欢‘亲爱的’,那就换一个吧,‘甜心’和‘蜜糖’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我知道你姑父是洋人,但他已经去世了;你表弟是半个洋人,但他目前在别的城市读博士,不住家里。”她不以为然地道:“难道你姑妈已经洋派到只能接受侄儿和侄媳妇用这些洋味十足的字眼互相称呼吗?”她继续冲姑妈微笑。“我觉得她看起来比你妈还乡土味。”

“既然你这么反弹,那我只好喊你‘老婆’了。”

她没时间再进行推翻.因为他们距离姑妈只剩五公尺。

“姑妈,这就是我老婆!”

姑妈早站了起来,侄儿正式介绍之后,她便给了何旭敏一个热情拥抱。

“姑妈好。”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个大枕头抱着,温暖柔软,也忍不住就抱紧了姑妈。

“让姑妈好好看看你。”她退一步,手还握着侄媳妇,欣喜地端详着。

何旭敏带点愧疚地别过头。

“别害羞,你婆婆形容得一点都不过分,你真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她又看着侄儿道:“这是让你找到了配得上你的,多等几年还是值得的,对不对?难怪你妈一直夸她,姑妈也很喜欢她唷!”

何钊毫无喜悦的点着头,那样子教何旭敏不得不怀疑,他很想说姑妈看走眼了。

“舒蓓啊,你一定很累了,我们快回家去吧。”

“我——”舒蓓?

“姑妈,你喊她的小名好了,叫……”他搔了两下头之后有了小名:“敏敏。”

何旭敏只能用眼神询问他:敏敏?小名?

“姑妈不能喊你的小名吗?”他问,谅她不敢说不行。

“喔,当然可以。”瞪他一眼。

☆☆☆

出了机场,接触到冷空气时,何旭敏心想,能暂时避开台北秋老虎的热天气,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一路上心情还不坏。

“敏敏,那边那间就是我家。”

她顺着姑妈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两层楼的白色建筑。淡绿色、高高垂挂而下的百叶窗,房子四周围绕着矮矮的树丛,整体感觉是很温馨可爱的。

“姑妈,你家怎么这么多人?”她看见几个年纪跟姑妈差不多的男女陆续走出屋子,每个人都看着逐渐靠近的这部车,不由问得有些惶恐。

“那些都是姑妈在本地的华人老朋友,知道她的侄媳妇今天要来,都赶过来等,等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何钊代姑妈答她。

何旭敏看不见何钊的表情,但她相信他的话里多少有嘲讽她的意味。
 0   2005-06-29 11:02: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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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话了。

“何旭敏,你到此刻都没骂我,想必是我老母还没把她的最新计划告诉你。”

她这才又抬头。“什么最新计划?”

“我不说,因为我不想再挨你的骂。你记住,要不要配合她的计划行事,你自己决定,要骂你去骂她,不准你来骂我。”他决定以退为进。

“什么她呀你呀的?我以为我再也不必管你家的事了。”

“我老母的事,你可以不必管;但我的事,你还是不能不管。”

“你不是说过,以后你归别人管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一派糊涂状教她相信,他忘了自已在婚前那晚对她做了什么。

“对了,下午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他又道。

“又有什么事?”

“我小妹有点状况,我叫她下午放了学就到办公室来一趟,到时候我会回避,你替我好好讲讲她。”

“她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

“昨天我回去向老母报告新娘跑了,后来就想顺便临检一下那两个小女生,谁知一临检就在我小妹背包里发现保险套。”他狠喘一下。“她不知我搜了她的房间,我也不能当场就找她问话。我老母要是知道这事,不气死才怪!”

她望着摇头叹息的他,再一次感觉出他肩上的重担。

“既然她下了课就会到这来,你何不自己向她问个清楚呢?如果由我出面,她一定会觉得自已被哥哥出卖了,这种感觉很伤人,我不想伤害她。”

“她的神经线不像你那么细,哪来那么多感觉啊?我跟你保证,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放心好了。”

他那口气就好像她责无旁贷似地,她原想再次对他强调,她没立场去问他妹那么私人的问题,最后还是没说。

说了就好像她在向他争取一个立场。她绝无此意,而他也没有可以给她的立场。

“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跟她讲比较好。”

“怎么会比较好呢?”他不耐烦地提高音量。“你很清楚我的脾气,她背包里放了保险套这件事使我不可能用好口气跟她讲话。只要我没好口气,她就什么也不会说,那我还能问出什么来?”

“你想问出什么来?”她也有点不耐烦。“她已经知道要用保险套保护自己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知道她的对象是一个,还是很多个,好不好?我想知道她的……她的性观念,好不好?妈的!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就急着跟男生上床。”

她不以为然地问:“你是说你向来都拒绝跟女大学生上床?”

“我……何旭敏,你再这样跟我讲话我就跟你翻脸!”他窜到她眼前,恼怒之情暴涨。“你别那么看得起我,我的女人缘没那么好,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猎艳。你别忘了我有一个企业要经营耶,如果我真像你想的这么风流,那我会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别说是管理一家公司了!”

她果真高估了他吗?

“不准你再这样瞪我!”

她应声垂下一对单眼皮。

“嗯,这还差不多。你用点时间好好想想,下午怎么跟她谈‘保险套’的事。”

☆☆☆

“何姐,我来啦!”

何旭敏五分钟之前就得知她要上楼来,只是不解她为何笑得如此开心,自己可是愁得要命呢。

“知道你哥为什么叫你来找我吗?”她指了指事先预备的椅子,示意何小妹坐下,同时以严肃的眼神告诉她,一切都是何钊的意思。

“知道呀,他说你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我!”

“我有……”她立刻就在心里咒骂何钊一声。难怪何小妹会来得这么干脆,笑得这么开心。

“何姐,到底是什么秘密啊,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你找到我嫂子啦?”

“你嫂子……”

“你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何小妹皱眉审视她。“别装了啦,你一定知道我嫂子结婚当天就跑了的事。我才不相信哥没告诉你这件事呢,他会瞒着所有的人,但是一定不会瞒着你。”

“你哥的确是太看得起我了。好吧,我承认我知道你新嫂子暂时失踪的秘密,但我并不知道她的下落。”

“那你要告诉我的‘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哪有什么秘密,那是你哥为了把你骗来这里而编出来的谎话。”

何小妹一听就猜得出,何旭敏奉命要对她进行一番精神训活。只是不明白,老哥这一次想强调的是哪一项公民道德。

“何妍,”何旭敏慎重喊她一声。“别生你哥的气。有些话他不方便自己跟你讲,所以就把跟你沟通的工作委托给我。”

何妍察觉出何旭敏的语气里有无奈,有抱歉。

“而你也无法拒绝我哥的委托,对不对?”

“如果你能体谅我的处境,我会很感激的,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让我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那你可以立刻离开。反正你人已经来过了,沟通有没有成功,我都可以交差。”

何妍笑答:“我如果就这么走了,不是要害自己和你都被我哥骂一顿吗?”

何旭敏回以会心一笑。

“何姐。”喊一声之后,何妍欲言又止。

“你别害怕。我不会替你哥骂你,只想跟你交换点意见。”

“我才没害怕哩。我刚才是想说,其实,你还比较像是我的嫂子。”

一愣之后涧旭敏立刻严肃以对:“今天的谈话重点是你,不是我,别把主题搞错了,好吗?”

盯她片刻,何妍吹口气,道:“你真的很酷,知道吗?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偶像了。”不待反应,她一脸爽快地问:“我们要谈什么?”

“你的性观念。”也很爽快。

“我的……”何妍圆睁杏眼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哥在你背包里发现一盒保险套。”

恍然大悟。

“所以我必须跟你谈一谈自己的——性观念?”苦笑一声。“我哥如果不是太低能,就是低估了他自己;他以为在他的淫威下,我还敢乱来吗?”

何旭敏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保险套一事另有原因。她静待解说。

“我们班要替导师庆生,那个老男人到现在都还没交过女朋友,保险套是我们精心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目的在提醒他,赶快把注意力放在某个异性身上,不要一天到晚查我们谁又跷课了。”短叹,“我负责去买,还没包装好就被我哥那个小人搜到,真是衰到家了。”又叹。“他生性多疑,一定以为保险套是我自己要用的。低能!”

何旭敏认同她对自己哥哥的形容,于是点头笑了笑。

“何姐,你相不相信我说的?”

“为什么不?我甚至不认为你是因为屈服于你哥哥的淫威,才没敢乱来。”她审视何妍片刻,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你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还有,如果你哥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你应该也不会否认。”

“哇嗅,你真够酷!真希望我那个低能又假棒的老哥能像你这样对我。”何妍如释重负又满脸谢意地问:“何姐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还不可以。”何旭敏微笑着说:“你总得跟我聊出点具体内容,好让我去交差嘛。否则你那个生性多疑的哥哥一定会怀疑我为了掩护你而敷衍他。”

“喔,好,那就开始吧。”何妍耸耸肩。一副无所谓之姿:“你问我答好了,这样比较省时间。”

何旭敏到此刻才真体会到自己的难处。

速战速决吧。

“我想先确认一点。”她果决地开口,却抱歉地看着何妍:“你还是处女吗?”

“虽然这很丢脸。”何妍一点都不意外她会问得这么直截了当,耸了下肩就答,“但我还是得承认。是,我还是处女。”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难道你也认为,只要有适当的对象,你随时可以交自己已?”

“我只能说,我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只要不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发生就好。”

何旭敏微皱了下眉,对此不予置评。

“何姐,我猜你一定不赞成,对不对?哥说过,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连吻都不轻易接受的女孩子,是真的吗?”

“你哥还说了我些什么?”她不答逞追究。

“喔,他说你对爱情所抱持的崇高理想,已使那些本来应该围着你的男人都去围别人了。”

见何妍一直盯着自己,何旭敏虽感尴尬,还是软软顶了一句回去:“有点理想总比盲目要好嘛,人各有志。”咳一声,她说:“你可以走了,我会跟你哥解释清楚保险套的事,并强调你到目前为止,还是处女。”

“我可以问你相同的问题吗?问完就走。”何妍朝她挤了挤限。“你还是处女吗?”

何旭敏立刻就觉双额发烫如高烧。

“你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是理想主义者。”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你还是不是……’”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绝对还是个处女!”她狠狠打断何妍的话,直觉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到现在也还是处女。“何妍,我从来没跟何钊讨论过我是不是处女的问题。”

“对不起啦,何姐,我失言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说着说着就把你当成哥的女朋友了嘛——哎呀,我该怎么说呢?”她急急站起,顿了两下足之后,埋怨道:“为什么我嫂子不是你呢?如果你是我妈的媳妇,是我哥的老婆,那他们现在也不会一见面就起争执,唉!烦死人了。”

“你妈——跟你哥又怎么了?”

“懒得说!何姐,我走了。”

何妍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她老哥,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斜倚墙而立,仿佛已在原地待f有一会儿;见到她时也没改变表情和姿势,一副懒得骂她的样子。

“你要走就赶快走,还站着瞪我干嘛?”见小妹杵着,他不耐烦地出声。“是不是想抗议我搜你包包的事?”

“你——算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如此拘泥小节呢?”

何妍回一句幽默,多少表示出她对哥哥的敬畏。尽管他的管教方式比那些所谓的古板人士还老土,但她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说得就是,不拘小节我才可以偶尔搜查你的包包,你也才可以三不五时翻翻我的皮夹,摸走几张钞票添添零用钱。”

他把小妹瞪出自己的视线后,才进办公室。

“怎么样?这家伙坏到什么程度了?”

“一点没坏,完整无缺。我相信她没骗我。”

何钊审视了下何旭敏,觉得她看起来很疲惫也很不开心。

“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是吗?我却怀疑自己在何妍面前能有多少说服力。”她埋怨以对。“照你在她面前对我的形容来看,我根本没有深入和异性交往的经验,而你竟要我跟她讨论她的‘性观念’,我猜她一定在心里嘲笑我。”

“你是代表我,她才不敢嘲笑你哩。”

“事实上,她已经嘲笑过我了。”她送他一记白眼。“她竟敢问我……”

难于启齿状令他好奇。

“问了你什么?”

“问我还是不是处女。”

“低能!”他大笑。“还用问吗?我打赌你是,也许再过个三五年也还是。如果你还像这样坐着等待梦中情人出现,迟早你会等成一个老处女的!”

她拾起一枝笔朝他狠狠扔了过去。

他躲开了。

“你该好好谢谢我才对。我应该是你生活中占有最大比重的一个异性了,好歹也提供了你跟异性相处的经验。没事对我扔仍笔,摔摔杯子也不无乐趣,对吗?”

她当场又扔了枝笔给他,躲掉了,再只。

“别再丢了!我已婚,好不好?别让人以为你想跟我打情骂俏。你一定要搞清楚一点,男人即使已婚,依然禁不起挑逗的!”

她住手,抓了包包就离开办公室。

“妈的!”人不见了,他咒一声痛快。

谁知,她去而复返,其间只有三秒。

“你刚刚说什么?!”

“我——”他一惊之后,支吾答道:“喔,我突然想起我老母可笑又可恶的计划,所以就咒了一句。你别误会,我绝不是在骂你。”

她也记起何妍刚提过的事,他跟他妈最近常起争执。

“你妈是不是开始怪罪你弄丢了老婆?”

盯着她那漠不关心的表情片晌.他问:“你真想知道吗?”

她点点头。

“好吧,那我告诉你实话好了,她怪罪的人——是你。”

“我?!”

“嗯,由于你未能明察秋毫,事先发觉李舒蓓有异,才害我落个一结婚就跑了新娘的下场。”

“这……你妈也太过分了吧!我……”

“别生气,别生气,我已经替你在向她抗议了。我现在是一跟她见面就吵,巳经快反目成仇了,你要是不问,我还不想让你知道呢。”见她露出一丝颇感安慰的神色,他再道:“你放心吧,就算她威胁要跟我脱离母子关系,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脱离母子关系?有那么严重吗?”

他哀叹。“没有最好,有我也没办法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0   2005-06-29 11:01:2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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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29 10:47:27  回复

回复/评论:套上戒指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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