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有时候只有住在地下室,人生才有一丁点盼头。
纽约是一个开放的城市,它可以接纳那些贫苦的移民,然而它的房租却不欢迎这些外来者。
阿玛多,来自墨西哥,他希望能在美国找到一个好工作,挣到足够的钱寄回墨西哥老家去,然而这里的房租却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所以许多像阿玛多这样的移民者,只能住到地下室去。
(一)
在皇后区,独门独户的房东喜欢把自己的地下室隔成一间间小屋子用来出租给这些人。狭窄的走廊,摇摇欲坠的墙壁,密密麻麻缠绕的电缆线是这些房子的典型特征,而且绝大部分这样的房子没有窗户,也不可能有窗户。
没有人知道这些房间里到底住了多少人,也没有人想知道,包括那些有时候为了应付检查,走走形式的移民局工作人员。
对于那些在餐厅后厨打杂,或者是工作在小作坊,亦或者是谋生于建筑工地上的人来说,地下室就是他们的天堂。他们一般独自住一间或者与陌生人合租,更有甚者,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一个人白天用,一个人晚上用。
这样的住所无疑有各种各样的安全隐患。但对于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无论有证还是无证,这都是他们的避难天堂。
阿玛多的房租一个月650美金,他承担325美金。他的室友以及室友的弟弟都是无证移民。有一段时间,他室友的弟弟也住在他们合租的房子里,两兄弟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的时候彼此的头和脚被迫紧紧地挨在一起。在阿玛多小房间的角落里,一台微型电视播放着无聊的新闻和肥皂剧。
皇后区是最多元化的,居住在这里的人操着800多种语言,小贩们往往营业到深夜,因为无论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总有人在上班或者下班的路上。电线杆或者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房屋出租小广告,房租也随着房屋配套设施不同而变化。夏天的时候,移民局对该地区进行了多次突击检查。但这些租客们还是愿意冒险待在皇后区。
正是这样,皇后区的房东们越来越喜欢把自己房屋的地下室改成出租屋。但这样的出租屋会导致各种各样的悲剧出现。比如说一旦突发大火,因为地下室特殊的构造,租客们很难逃生。
纽约规定地下室高度至少要超过7.6英尺(2.3米)。房间如果是用来居住的话,必须要有窗户,而且如果用来出租的话,必须要获得准许。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皇后区目所有出租屋全都不合格,包括阿玛多的屋子。他的居所高度不到2.1米,也没有烟雾报警器。而且有一半的出租屋都是地下室改装的,在纽约地下室是不允许住人的。
(二)
在索西莫和达利亚住所门口,有一团电线,就像是被谁糊在墙上的一盘纠缠在一起的意大利面。他们夫妻两个和另外两个无证移民在一家干洗店上班。他们是在女儿上了大学以后,搬到这个地下室来住。以前住公寓的时候,他们需要支付1600美金,现在住在地下室只需要付500美金,节省的钱可以供女儿上大学的学费。狭窄的厨房被煤气罐和燃气炉占了大部分的空间,而且在夏天做饭的时候,由于会产生无法容忍的高温,他们索性放弃自己生火做饭。
有些租客也确实能找到布局合理的地下室,比如说毕思普,一个76岁的老吉他手,他所居住的地下室,每个房间都有窗户,并设有专有的逃生通道。但是房东对租客的要求很高,各种各样的活动都必须经过房东的允许,而且租金也比同类型的房屋高了很多,毕思普每个月要付850美金左右,付完房租,收入也基本没了。
居住在地下室除了黑暗和孤独,也有温情。65岁的欧可欣在两年前为了照顾外孙和外孙女,搬来了地下室,和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生活在一起。在上世纪80年代从韩国移民到美国以后,她一直在从事修脚师的工作。她说她喜欢这这个地方,特别是当有阳光照射到屋里的时候。
(三)
阳光能照射到屋子里,也是阿玛多的梦想。
他在一家餐馆的后厨打杂了11年,每个星期工作6天。
他现在50多岁了,最开始通过一辆巴士非法越过美墨边境来到加利福尼亚,到现在整整29年,他的身份也从非法移民变成了有证移民,可以自由往返美国和墨西哥。
“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到美国的”阿玛多操着一口西班牙语说道:“在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甚至都不敢做自动扶梯”
阿玛多也没有自己的社交生活,通常在星期三的时候,他都会去MAKE THE ROAD NEW YORK这一非营利性组织做义工。他说他很感谢这个组织,因为在两年前,他们在他获得绿卡这个事情上给了很多法律上的帮助。
阿玛多非常想念自己墨西哥的家乡,他的家人都还住在那里,而他每年只能回去两次。家乡的生活和纽约完全不一样,把纽约的棒球帽换成家乡的牛仔帽,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在家乡很有名甚至别人都认为他很有钱,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在家乡,它可以悠闲地沐浴在阳光下,在池塘里冬泳;他可以真实地拥抱到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躺在黑暗的地下室从电话里听自己老婆的声音。用他自己挣到的钱,他甚至可以小小地奢侈一把,比如说一台大尺寸的平板电视。
然而所有的这些都是阿玛多呆在纽约那个黑暗的地下室换来的。他打算至少再在美国工作5年,他认为到那个时候已经挣够了钱来养老。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就再也不用住在黑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