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虚掩的门
我不是一个十分贪玩儿的人。打牌、喝酒、扯淡都打发不了我的寂寞。
何况随着越来越多的伙伴早出晚归,能够和我一同分享寂寞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极度的无聊之中,我又捡起了在大学时就有的一种爱好:写小说。
不想正是这种纯粹的无聊之举,却在无意中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的前程突然间豁然开朗。
小说写出来之后,我去了厂报编辑部。在那里遇见了编辑周强。
等他看完我的小说竟是万分激动,连呼天才,说没想到咱们这个小破地方还能冒出你这样一号人物来!
当天晚上,他便把我请到了一家小酒馆。和他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文学爱好者,石磊和景悦文。
他们对我的小说都十分认可,说我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话让我心里十分受用,便敞开了肚子跟他们喝。
一场大醉之后,我们哥四个成了铁打不散的朋友。
从此我便不断地往周强那儿跑。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遇见了一个高大白净极其儒雅与和善的长者。我进来时他正坐在周强的办公桌上,与周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周强见我进来,说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然后一指我:他就是小关,关音童。
我就见一只大手伸过来,有力地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则亲切地拍拍我的肩,笑道:原来是个小不点儿!
我说惭愧惭愧,小时候窝窝头吃多了,只能长出这个模样来。
他哈哈大笑。说果然是才子,出口不凡啊。
接下来我便坐下,你一句我一句地扯起淡来。
我见他说话很随便,便也肆无忌惮。从文学扯到工作,从工作扯到工厂的管理,当然免不了要把那些头头脑脑臭骂一通,说看来他们的窝窝头吃得比我还多,不然那管理方式怎么那么原始那么粗呢?
他哈哈大笑,说你算是点中他们的死穴了。
这个态度和蔼举止文雅的老头儿给我的印象很深。
等他有事被人叫走之后,我问周强:这人是谁啊?
周强笑道:热乎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说不知道。
周强说他是主管行政和人事的副厂长,李子寒。是咱厂这些头头儿中唯一一个懂管理的人。不过他刚从外边调来,根子还不深。
我说坏了,刚才我可把这帮当官的糟蹋得不轻啊!
周强说没事,他还整天管他们一口一个生产队长,一口一个村支书地叫着呢。没准儿你这话,正对他口味!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周强打来电话,说李厂长找你。
我问他啥事。周强笑笑,说好事,来了你就知道了!
走进李厂长的办公室,我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他却象个老熟人似地招呼着我:来来,快坐,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说商量啥,领导发话叫指示。
李厂长笑道:我可不敢啊,指示不当,你也该说我窝窝头吃多了。
我说那不会的,一看您这斯文劲儿,就知道是个吃细粮的出身。
他说这话我爱听。不过今天这事还真得征求征求你的意见。如果让你离开技术岗位,你干不干?
我说求之不得。
噢?他愣了一下,说这倒有点意外。
我说不知您看过我的档案没有,我在大学的专业课成绩一塌糊涂。但这不是因为我笨,也不是因为贪玩。而是因为我把精力都放在了别的方面。比如文学,比如管理......
当初选这个专业是老爸逼得,学了之后才知道,本人实在不是这块料。所以我总想,搞点别的也许会更有出息。
李厂长释然一笑,说小家伙脑袋蛮好使嘛,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他接着问道:你知道在工厂要想干成点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我犹豫一下,说能力。
他摇摇头,说能力当然是必须的。但仅有能力还远远不够。你看咱厂有能力的人少吗?不少!但为什么工厂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因为权力不在他们手中。没有权你说啥也没用。
他有力地望望我,语重心长地道:记住我的话,在这儿要想成点事,必须先掌权!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一个厂级领导在认识之初就能推心置腹地给我讲这些话,让我深受感动。那一刻我的感觉是:我遇了救星。
李厂长说前段时间他在基层搞了一些调研,发现外包工使用这一块儿是个巨大的黑洞。
没有计划,没有管理。几十个外包队,各自为政。 用谁不用谁,用多少,全由车间里的那些头头儿一个人说了算。
工厂现在每年都有三分之一开外的产值从这里往外流......
李厂长越说越气愤,咱厂的正式工没事干,在班上呆着,打牌、扯淡。而那些外包队却越来越多,车间主任们还天天嚷嚷工期紧任务重人手不够用,为什么?
我说当然是为了回扣!这事儿连我们都知道。
李厂长啪地一拍桌子,我老李就不信这个邪,治不了他们!
我说是得治治他们。不然过几年咱厂的死亡诊断书上就会写上一句话:该厂死于肛漏。
李厂长扑哧一笑,说对,就是肛漏。所以我现在要成立一个外来劳务管理处,来治治这种病。
李厂长说这个部门的职能就是对所有的外包工实行统一管理,把住外包工流入和劳务费支出这两道关口。
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把它变成一个独立经营的劳务公司,一方面为工厂提供合格的补充劳动力,另一方面也要对我们本厂职工形成竞争压力,让他们不能够再象现在这样悠哉悠哉地混日子。
我说这个想法好!如果用得着,我愿意效劳。
李厂长说今天请你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这个部门他想全部起用年轻人,特别是大中专毕业生。
他说干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两点:原则和操守。你做得到吗?
我说没问题,我做人一向如此。
李厂长说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老李用人有个原则:我搭台,你唱戏。戏唱不好没关系,可以边唱边学。但你要是不好好唱,那可要打板子。
我说我这个人唱戏也有个原则,要么不唱,要唱就唱它个轰轰烈烈。
李厂长说好,这个外管处的筹备工作就由你负责!
我一听这话,马上愣了。
人生就象一堵无形的墙。
你永远也不知道哪里是坚实的墙壁,哪里是虚掩的门。
有时候撞个头破血流也找不见出路,有时候无意中轻轻一碰,竟开了。
李厂长就是我的一扇门。
我随即走马上任。
白天到外包队、用工单位及计划部门了解情况,晚上还要加班加点整理资料。
日夜的操劳和工作的乐趣填充了我心灵上的寂寞与空虚。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已不再胡思乱想那些男女之间的事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宿舍楼里撞见了一件事。
那天我从班上赶回宿舍取一份资料。在宿舍门口,正好碰上两个打扫房间的女管理员。
她们刚从住我对面的李军屋里出来。一边扫着楼道,一边嘟囔:什么大学生啊!干完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套子扔得满地都是!
她们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有意讲给我听的。
另一个道:前几天我在他屋打扫时也是这样,不知道他一天要干多少次!
一个又道:现在的女孩也真不要脸,找上门来让人家干!也不知道这小子有啥本事!
另一个就笑:家伙大呗,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这话在两个老娘们儿嘴里说出来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我这个从未接触过女人的处子听来,却象是一堆乱石,扑嗵扑嗵,一下子就打破了我心里得来未久的宁静。
李军在厂里是个很著名的人。
因为他的好色。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他都来者不拒。
李军对自己的这口嗜好也从不忌讳。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大炮一响,胜过黄金万两。
李军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光被他弄大过肚子的就有好几位。
但奇怪的是这些女人从不记恨他,即便是被他甩了之后也会时不时地光顾一下他的小屋。
李军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也很满足。
他说有酒有肉有女人,你再要别的就有点过份。
李军的不滋润是从认识一个叫汪芸的姑娘开始的。
那个姑娘原先是别人的女朋友,认识李军的第一天就被他带回了宿舍。
时间不长,那姑娘的肚子便大了。
姑娘要跟李军结婚,李军当然不干,说那个杂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姑娘说那好,你等着。
第二天姑娘的哥哥汪虎便拎着一把菜刀找到了李军的宿舍。
汪虎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这条狗命我是从来不在乎的,但我在乎我妹子。
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答应娶我妹子,二是让我割了你那个祸害人的东西。
你看着办吧,咱们今天晚上就来个了断。
李军思量半天,忽然冲着汪虎大吼一声:我操你妹子!
汪虎嘿嘿一笑,说这我高兴。
从此二人的关系算是定了下来。
不知李军怎么说的,汪芸也就把孩子做了,只是婚事却一直拖着。
李军为此苦闷大了,总给我们说,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了。
李军当然闲不住,大姑娘小媳妇还是隔三差五地往屋里带。
有一次被汪芸碰个正着,这汪芸更妙,说你们干吧干吧,我瞧着。我瞧瞧你是怎么干人家的,也好照样让人家干去。
李军傻了。屋里好久不见别的女人的身影。
但汪芸却来得越来越欢。
几乎每次来我都能在深夜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叫喊。为此,我在心里对李军很点不屑,对女人,怎么能这样呢?
但奇怪的是,即使这么打,那汪芸还是不断地来。
我很不理解。
避孕套事件之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同伙伴们议论起这事。
小陆说这就是李军的本事,那些女的进了他屋没一个不嚎的。
我说这汪芸也是,每天都叫得撕心裂肺的,还屁颠颠地往这儿跑。
小陆淫淫地一笑:你傻啊!那嚎不光是疼的,来了高潮也会嚎。
小陆的话让我的意志彻底崩溃了。
一到晚上,便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着对面屋里的叫声,哪些是纯粹的疼,哪些是疼并且快乐着......
我必须要找一个女人了。
这时候我找对象已经比较轻松。口风放出去没有几天,便有说媒的来了。
姑娘是个小学老师,现在正在教育学院进修。
但这些对我并不重要。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厮守终生的老婆,而是一个女人。她干什么无所谓,只要长得不要让我连性欲都提不起来就行了。
见面被安排在在附近的一个植物公园里。是我提出来的。我觉得那里人少,树林也茂密,比较方便做一些事。
姑娘的个子很高,脸盘很大,眼睛也很大,总之哪儿都是大一号的,但绝对说不上丑。
姑娘也很文静,很温顺,我一点都不反感。
但我就是找不到感觉。
自从在电影院遇到那个女孩之后,我已经很久没能在女人身上找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完全有胃口跟她做爱,便嫣然一笑,说我们的故事已经开始了。我期望它会延续下去,并且很精彩。
她微微一笑,说我也是。
然后我们便走进一片小树林里。
我开始跟她吹牛。讲我的小说,讲我的思想,讲我的工作。
我的才华显然已经让她陶醉,我却忽然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怎么了?想啥呢?
我说我在想,我要是忽然亲你一下,你会怎么样?
她羞涩地笑着,没有吱声。
我便忽然间在她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第一天的收获让我信心倍增。
第二天我继续向她提出要求。她当然没有拒绝。
因为亲一次和亲两次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我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心急地要亲你吗?
她说可能是男孩子都比较心急吧。
我说不是。我在大学里写过一篇小说,在小说的结尾我把男女主人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完事之后,女孩忽然问了男孩一个问题:我的嘴唇是凉的还是热的?
看了小说之后许多同学都来问我:到底是凉的还是热的?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她望了我一眼,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说真的。所以我现在就特别想知道。
她羞涩地垂下头,不吱声了。
我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便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把嘴唇贴了上去。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就那样羞答答的接受着。
过一会儿,她把我轻轻推开,象哄孩子一样道:这回知道了吧?
我说可惜太紧张,又忘了。说着又要往她嘴上贴,她笑微微地推开我,说你坏!
然后转过身,象小鸟一样轻盈地飞了。
再一次见面一切都已变得顺理成章。
她没有任何的反抗,我的嘴贴上去不久,她便开始热烈地迎合。我感到她的浑身都在发抖。
我的身体也开始起反应。正当我笨拙得不知如何用力是好时,她那滑腻的小舌头却忽然从我的唇间挤了进来,并且很快地和我的舌头搅到了一块。
她的舌尖不停地在我的嫩处舔食,让我浑身都麻酥酥的,有一种异常美妙的感觉。
我从未想到亲嘴还能亲出这等滋味,还能搞出这多花样来。
这一天我们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亲着,舔着,直到很晚很晚,方才分开。
这种情景持续了好几天。
终于,我忍不住把手伸进她鼓囊囊的怀中。
她的乳房很大,很有弹性。摸到她的那一瞬,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使劲地在上面掐捏,却又不忍心。
她的呻吟让我心里越来越慌乱,我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好去亲她,而越亲她的抖动就越剧烈。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那只手沿着她的腹部义无反顾地伸了下去。
她却忽然间摆脱我的亲抚,站起身来,说回家吧,我要回家。
我知道我遭到了拒绝。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讪讪地不知如何是好。
说实话我没有失望,有的只是羞愧和尴尬。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流氓。
她没有理我,整理好衣服转身自己走了。
我只好讪讪地在后面跟着。
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停下来,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说不是,我觉得是我的不对,冒犯你了,对不起。
她没说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太快了,让我感到不真实。
我说是有点快。也许,也许是我太急了吧。
她说我觉得我们应该隔开几天,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说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我接受不了那种生活方式。
我没有吱声,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的确对她不真诚。
她拿出一张纸条,说这几天我要搬到学校去住了,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地址。如果你考虑好了,觉得有必要继续下去,就去找我。
我接过纸条,说好吧。
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便飞也似地朝家里跑去......
我内心的斗争很激烈。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温顺的女孩,几乎没有什么抵御能力。
她的抵御只是对我的不确信而已。
即使是现在,她也一定在想,我对她是真的,是真的。
她渴望着我去找她,去占有她。
我确信,只要我找到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一切都献给我的。
但我的的确确是在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