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访人:子德,39岁,广州人
子德11年前娶了一个小他6岁的漂亮女孩,朋友们无不羡慕他。11年后,坚持丁克的妻子弄得他筋疲力尽苦不堪言,昔日幸福的一对变成了陌路。
子德自述:刚参加工作那阵,我是个花天酒地的人。大专毕业后,我仗着家里的关系在广州事业单位混日子,白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下班就和一帮朋友往歌舞厅、酒吧里钻,一个月的工资全部花在吃喝玩乐当中,有时不够用,还要打借条从老妈手里预支。
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多,遇到了一个幼儿教师,她的日子过得安静精致,我总是满身风尘地去找她,她每次都宽容地接纳我,替我洗衣收拾,让我干干净净出门,就这样我心甘情愿地和她结婚了。但婚后我仍坚持过放荡不羁的生活,而且还染上打麻将赌钱的恶习,她变成了婆婆妈妈的管家,还搬来她父母教训我,我哪里受得了这般管束,几次大吵大闹之后就跟她离了婚。她父母也是广州本地人,天天到我家里讨说法,找各种借口要我赔钱。为了使自己和家人摆脱麻烦,我来到深圳帮Hong Kong的舅父做事。
舅父开有一家进出口公司,但主要做的是Hong Kong和国内的业务,我帮忙跑厂家进货,由于远离了昔日那帮狐朋狗友,我的生活变得有规律,业务上也做得有声有色,并且我发现,自己在做生意方面有很强的领悟能力,成功的舅父时常耳提面命,我由一个只会玩乐的小混混变成了精于公关、算计的生意人,父母和哥哥都为我的脱胎换骨而高兴。
黄珊在大型科技公司做资料员,闲得无聊到处应聘,试图换一份充满挑战性的高薪工作,我那天在舅父的办公室里面试她,她施展美丽的笑容,装得对出口行业十分在行,我一眼就识破了她,但仍然和她兜圈子,只因为她的声音和笑容太动人。她临走时我把手机号码给了她:“你虽然不太适合这个职业,但我们可以做朋友!”
在我几乎忘记这次无足轻重的面试时,她打了我手机:“我请你喝咖啡,敢不敢来?”等我准时到达的时候,她却临时改了主意,要我陪她和一帮女同事吃川菜。广州人哪能经得起那股又麻又辣的劲,吃了几口我就面红耳赤只好作罢,最后肚子空空还要“埋单”,谁要我是在座的惟一男性?
后来黄珊为了表示向我道歉,送了一罐鱼子酱给我,又请我到海鲜酒楼吃了一餐粤菜。她在我面前情绪高昂,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当然看得出她对我有特别的好感。后来我了解到,她与我相差六岁,还是个20岁的小姑娘,思想都没定型,这样的女孩通常把握不住。不过她虽然打扮时尚前卫、性格泼辣叛逆,但对于感情倒是专一,她看上我后,就死心塌地地对我好,还有一点,她的想法和我很相似,那就是不想生孩子,她告诉我,她最羡慕国外那种丁克家庭的生活。
子德大专毕业后在广州事业单位坐机关,娶了一个幼儿教师,后来因为他吃喝玩乐本性不改而离婚。他来到深圳,得到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爱慕。
子德自述:我将黄珊带回广州家里,父母一见她生得水灵灵人又乖巧,催促我们赶快结婚。我当然知道父母的心思,他们是想快点抱孙子,哥哥生了个女儿,没有圆他们抱孙子的梦,这个重担就落在我身上了。
黄珊问我婚姻的事,我告诉她,父母逼得紧,一旦结婚你就得生孩子。她立即就打退堂鼓了,用手在腰部划了个大圆圈:“恐怖,生孩子后就成水桶了!听说痛得要死……”
同居了两年之后,也就是我三十岁那年,我从Hong Kong买了一对结婚钻戒向她求婚,她幸福得呜呜地哭,她说等了四年,我终于愿意娶她了……婚后我把积蓄拿出来,家里赞助了10万元,在罗湖买了一套110平方的房子。
结婚以后,黄珊对我的惟一要求就是不要逼她生孩子。过了30岁以后,我发现我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渐渐没有那么反感,我想她可能也会经历这个过程,再过几年她也许就会渴望要一个小孩了,反正她还年轻,不用着急。不过我父母倒是找到了新的支撑,成天像喝了参汤一样振奋:他们到处寻找各种生男孩的偏方寄过来,还时不时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叮嘱我照顾好他们的儿媳妇。
子德将黄珊带给父母看,老人家见面就催他们结婚,希望早日抱孙子。子德却认为黄珊年纪太小不懂事,于是先同居,两年后结婚。黄珊对生孩子的事十分害怕,与子德约法三章,不得逼她生孩子。
子德自述:黄珊在科技公司仍然是个统计员,她心里其实有十二分不甘,据她说有的才来两年就升为经理了,她自我总结是“学历不够”,所以要去读本科。当然读书是不能分半点心的,那么她读三年本科的时间里,我们是不可能要孩子的。
父母等了半年多,我们生孩子的事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干脆拿着换洗的衣服就住到深圳,似乎有一股儿媳不怀孩子他们就不走的势头。黄珊很生气,她说就是守到2010年她也不会生的。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老实话,那时我已三十岁,加上父母的殷切期盼,也想生个儿子好对家族有个交待。我耐心地把想法跟黄珊一说,谁知她大为恼火,她说不但我父母老古董,我也是,我们全家都是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传宗接代呢。你以前不是对我说,拼命挣钱,好好享受生活,老了可以进敬老院吗!”她一番机关枪扫射似的快言快语将我噎得没有半点插话的余地。
黄珊开始给我父母脸色看。我父母花了整天时间给她炖的老火汤,她闻都不闻端起碗就倒掉,给她洗的衣服她又重新放进洗衣机去洗。男人最无法忍受的是别人对自己父母的不恭,我好几次当面呵斥她,让她给父母道歉,她虽然无可奈何照做,但接着就有几天对我不理不睬,她掏出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想现在生孩子,你父母干涉得太过分了。”父母也是非常有性格的人,指桑骂槐对我痛斥一顿,收拾衣服回广州了。他们回去就打电话气呼呼地跟我说:“哪有鸡不下蛋的,我看不行就离了算数。”
虽然对黄珊不愿生孩子有些意见,但对于父母的这种武断我非常反感,我很爱黄珊,近年因为生孩子的事情我们之间有些小摩擦,但这并没有危及到我们的感情,我只能夹在父母和妻子之间两头应付。
黄珊在深圳大学读夜大,白天还要上班,的确非常辛苦,一段时间她变得特别嗜睡,周六周日整天都在睡,好像从来没睡够过,持续一段时间后她恍然大悟,到药店买来一种试纸,一验她大惊失色:“完了,我怀孕了!”听到这种突然而降的消息我开始愣了好一阵,继而心里暗喜,我一定要劝她把孩子生下来。
子德父母来到深圳,照顾儿媳的饮食起居,希望她早日怀上孩子。不想生孩子的黄珊当然不领情,不断给老人家制造难堪,忍无可忍的父母生气地回广州了。老人走后不久,正在夜校读本科的黄珊突然查到自己怀孕了。
子德自述:措手不及的黄珊心事重重,她知道我们全家都盼望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她哭着说:“我们能不能不要,去医院打下来。”我什么事都可以宽容她,在这件事上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说如果你去医院,那我们就只有各走各的了。我父母知道她怀了孩子,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风风火火又赶到了深圳,对她嘘寒问暖,俨然对待珍稀保护动物,她在我父母面前也变得小心翼翼,因为她肚子里有一个属于全家人的“孩子”。
只有我知道她闷闷不乐,晚上通常借口加班加点很晚才回家,也许她对这种角色转换还不习惯吧,等她对肚里的孩子有了感情,自然心情就好了。一天半夜,她突然叫肚子痛,捂着肚子走到厕所,叫我赶快帮她多拿点纸,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流产了!急急忙忙把她送到医院后,面无表情的医生说没有希望了。我很长时间停止了思维,心如死灰的我要面对的是,如何向盼孙心切的父母解释。
第二天早晨我和黄珊从医院回来,刚刚起床的母亲望着面如白纸的黄珊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哭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父亲,他们好像遭遇世界末日,关在房里伤心欲绝。我请了一天假,端茶递水照顾虚弱的黄珊。
后来我帮黄珊找手机的时候,在她的背包里发现了一张健身卡,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签到日期,原来她怀着身孕还去跳激烈的健身操,这不明摆着想流产吗?难怪她总借口加班,原来偷跑去健身中心了。
我对她越来越不信任,又上网偷偷翻看她的电子邮箱,其中一封给她妹妹的信中说:“跳操也不管用,我只有采取更直接的方法了,我决定吃药打下来,你不用劝我,我真的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女人一生孩子就完蛋了……”
怎么会这样?我脑子乱作一团,她凭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我关上门,将她从被窝里一把拉出来:“你怎么这么毒,虎毒还不食子,你竟然背着我打掉孩子!”她吓得瑟瑟地抖,惊恐的眼里是无助的泪水。“千万别告诉你爸妈,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求你别告诉他们。”她哽咽着反复地请求我。
那天晚上,我跑到酒吧喝了个大醉,我不敢把真相告诉父母,因为那样,他们肯定会逼着我离婚。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黄珊还在坚持她的“丁克”理想呢?
黄珊怀孕之后,全家人都欢天喜地,惟有她自己闷闷不乐。子德的父母抛开前嫌,再次来到深圳精心照料她,谁知她不小心流产了,弄得一家人悲痛不已,希望顿时变成了泡影。后来子德偶然发现,黄珊吃了堕胎药,得知真相后他痛苦万分。
子德自述:我的父母高兴而来,满怀失望而去,望着两个老人离去的背影,我觉得真的是有辱家门,自己怎么娶了一个这么不懂事的媳妇。黄珊自知理亏,安安静静地养身体,努力补救落下的功课,她甚至讨好地对我说:“等我本科毕业换份工作,就生孩子好不好?”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
四年之后,她终于拿到了毕业证书,我也步入了三十六岁的本命年,母亲给我在寺庙里求了一道玉佩,她说菩萨会保佑我的,还要求我戴在脖子上。我真是哭笑不得,黄珊流产是人为的,与命运之说根本无关。可母亲变得越来越迷信,三天两头去寺庙烧香,希望虔诚能够感化菩萨,保佑我家能早日生儿“继后”。
2001年的国庆节,我和黄珊回广州看望父母,我们有近一年没回去过了。我父母拿出祖传的银首饰给她,说是能够得到祖上的庇护。黄珊正眼都没瞧过,就搁在桌子上,我母亲絮絮叨叨说开了,说为何黄珊三十岁再也不见动静,一定是身体上有毛病,要不托个熟悉的医生去医院瞧瞧。
黄珊说:“我才没毛病呢,是我们自己不想生,吃饱了撑的生个孩子来烦死你啊。”“那上次孩子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没了?”“不想要呗。”为了证明自己没病,黄珊一不小心就失言了。
我母亲好像有所察觉,将我拉到一边刨根问底,我只好大致跟她说了。母亲守着黄珊不依不挠,整整说了两个小时,还说再等一年,如果黄珊再不生,就不要跟我过了。倔犟的黄珊示威似的在我面前说,我偏不生,看老太太怎么着。
年过三十的黄珊变得兴趣广泛,她参加了好几个自助游的团体,假期拉着我四处去旅游,她说今后我们可以将哺育孩子的钱存起来,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这样才不枉来人世走一趟。她还数出像刘德华、梁朝伟等成功演艺人士不生孩子的例子,又说她新换的公司里,四十岁不生孩子的大把。我拗她不过,只能对她说:“你不想生就暂时不生,但必须跟我父母和睦相处。”
黄珊开始学着讨好我父母,给老人家买这买那,但我父母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对我也怀有很深的成见。他们说我娶了媳妇,可以不要父母,不要整个家族了。
母亲干脆认了一个与我同姓的人作干儿子,人家五岁的儿子还真甜甜地叫他们“干爷爷干奶奶”。父亲前年七十大寿时,把干儿子视为上宾,对我和黄珊却冷冰冰的,还说“就当没生你这个不孝子”。
黄珊流产的事对我父母打击很大,他们怀疑黄珊的身体有毛病,可黄珊一不留神就露了马脚,父母隐约知道她是有意不要孩子后,下了最后一道通牒:一年后不生,就离婚算了。
子德自述:黄珊进了新公司后变化十分惊人。她以前穿衣打扮虽然前卫时尚,但还是本着节约的原则,购物都是算计着买些便宜的,现在可不,衣服讲究国际名牌,化妆品也是高档货,还喜欢往美容院里钻,做酒窝去痣,三天两头拿自己的身体“开刀”,她称之为“享受生活”。望着她一天天变得面目全非,我对她越来越提不起兴趣。
2003年非典过后,舅父的进出口公司生意相当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公司的会计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叫肖蒙,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她总是开导我,说困难捱一捱就过去了,她还经常给我带她亲手做的饭菜(中午我们员工都是自己带饭),我感觉到说不出的温暖,事情也真像她预料的那样,不好的光景很快熬过去了,生意又逐渐好起来。我和她的感情就在不知不觉中升温,我将她当作我生命中的“红颜知己”。
黄珊一直活在自己的方式里有滋有味,我感到我们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有时我暗想,要是和黄珊离了,肖蒙倒是可以列为重点候选人,现在我只希望找个普通的姑娘生个孩子,而不仅仅看她是否漂亮动人。去年六月,肖蒙怀上了我的孩子,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父母策划如何让我顺利地和黄珊离婚,然后迅速和肖蒙结婚生子。
黄珊一听离婚就火冒三丈,她说离婚可以,房子归她,还要给她三十万元钱。我拿不出那么多钱,父母也不同意把房子给她,黄珊冷笑着说:“既然舍不得,那就得将就过下去,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肖蒙得知我离婚不成,不愿意为我生下孩子,还企图吃安眠药自杀,弄得我焦头烂额,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闹离婚之后,我和黄珊就开始分居两室,其实对她的隐私我也早有所了解,她和一帮高消费的女人在一起,经常去参加所谓的PARTY,认识一些有钱的“上流人士”,她经常在手机里卿卿我我地小声说话,我不傻,当然知道她肯定有红杏出墙的时候,只是我已懒得去管她,我发现我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她了。
今年年底我就满40岁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又一道分水岭,我现在整天觉得内心空虚,生活无聊,特别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我总是后悔当初娶了一个坚持“丁克”生活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