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大哥——一个不得志的才子

我从十七岁起就开始漂泊。我的漂泊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而是被放逐的。

我的父母都在铁路部门工作，那时我们还住在单位的宿舍楼里。我的邻居禹三十多岁，因为白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这样他跟他妻子走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极不般配。我听父母说起过禹，说他极富才气，一手文章在单位无人可比。而且名声在外。但此人恃才傲物，往往不把领导看在眼里。领导虽然极是嫉恨，可是总碍于他的影响，一直都不敢动他。对此，我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他。

平常，禹从门口过，看到我也只是点点头。我很想跟他搭点话，可被他的态度吓退了。那时，我快高考了，可是语文成绩怎么也跟不上来。父母请了两个家教都不顶事。最后，父亲想到了禹。禹虽然不太合群，但对于我们这一家人还是比较客气的。往往他跟妻子吵架的时候，母亲会过去帮着劝一下。

父亲拎了两瓶酒上他家去了。听父亲说过，他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好口酒。父亲本来以为他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答应了。我高兴极了。母亲却正色对我说，禹是有才，可是在女孩子面前有点不庄重，你一定要注意。我不置可否：“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你又知道了。”母亲说，你以为他老婆老跟他吵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些事吗，就算是她多心，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吧。我撇下嘴，全当母亲瞎唠叨。

家教老师——我莫名其妙喜欢他

禹开始给我上课了，最初妈妈总是陪在我身边，边打毛衣边看着禹给我讲课。禹果然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讲解起文章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比我们学校的老师讲得生动多了，此前对写作文视若畏途的我，竟然开窍了。禹轻易不笑，这时才有一点笑脸，对母亲直夸我：这孩子很聪明啊。

母亲听了喜滋滋的。后来慢慢地也就任我们俩在一起，不再来监守。有一天，他来得晚了，带着一点酒气。听他说是两口子又吵架了。母亲请他进书房里去，自己就上他家里去跟他妻子闲话去了。那天的禹有点反常，课才讲到一半，就让我自己看书，他却跑到厨房里去找凉开水，我们家没有，都是热的，他就着水龙头喝了好几口，最后歪在沙发上睡了，直到母亲从他们家回来。

之后那几天，禹都是恹恹的。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天，他又喝醉了，不愿回家，又来敲我家的门，那天正好父母去老家喝喜酒了。他知道了，想走，我说我给你倒杯凉水吧。后来他喝完了水，我们就那么坐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他说：“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你不懂，你还是孩子啊。”我那时一直以为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大人之间的所有的事。可其实我依然还是个孩子。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他说，“我不是孩子，我喜欢你。”我把头伏在他的腿上，他想推开我，可是他醉了，没有足够的力气。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那个夏天——痛而且快乐的记忆

那是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幅画，直到现在也还不曾褪色。人非草木，禹最后还是慢慢地接受了我的感情。正是文人多情，自从我们在一起，他又开始写诗了，我也学着用文字回应他。我们幸福地过着那个夏天。可是在我等来入学通知书之后的几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一时间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去找禹，他却很沉着。几天后他就给我买回来一盒药，叫我按说明书吃下去。吃了后，感觉胎儿打下来了，可是小腹却老是隐隐地痛，几天后却开始大出血。

垃圾袋里大团染着血的纸被母亲发现了。立即带我去了医院，当医生告诉母亲是药物流产未净以致子宫大出血。母亲惊呆了，无论如何都不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看着我，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自然地就猜到是禹，她既恨他，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他讨公道。而且那几天，禹竟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母亲一气之下，怂恿父亲将事捅到了单位。虽说千求万求请他们一定保密。可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一出门，就听到背后有人窃窃私语。父母每天回来都没有好脸色。我只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所幸这些日子，没过多久我就离开家去了远方的大学念书。但是所有的流言蜚语都留给了我的父母，他们爱面子，就算是放假也不许我回家，他们宁肯不远千里跑来学校看我。

落下心病——没法再爱同龄男人

我就这样被远远地放逐着。毕业之后，我以为一切都已淡去，再也没有人记得四年前的事了，我就回了一趟家。那一天，我在路上碰上了禹，背已经微微地驼了，头发稀稀的露出头顶来。他没认出我，那时我已经蜕变了，有时对着镜子，我也为自己那种青春和美丽惊叹。

听说当年发生那件事之后，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房子给了妻子，孩子归他。在单位，领导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次机会，狠狠地整了他一回。从此他一蹶不振，去了一个下属单位。我当时站在烈日下，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转角处，百感交集，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后来，我去参加过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不小心，又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声。第二天，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座小城，至今都没有回去过。

离开之后，我到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那些地方，都不乏有男人追求，但都是无疾而终。我发现，我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些比我大十几二十几岁、可以做我父亲的男人身上，我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同年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