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年前，我草草地结婚了。多少是有些草率了，可我一直以为，身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会和很多女人一样，结婚、生子，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折，但尽心尽力养家的老公，安稳宁静的家庭生活让我也时时地感到欣慰，所谓的爱情都是怎样？大抵，我这也算是有爱的吧。虽然这样的日子不时地让我对生活有些懒洋洋，那样一种春困的感觉，慵懒而有些厌倦，还有压抑着的某种莫名的怨气。

直到有一天……

2

婚后的第二年我换了家公司，然后就认识了他，仲锦，一个那时已是37岁的清俊的男人。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干净，稳重，成熟，还有那么一股子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一种傲气，他的眼神里有些恍若云烟的沧桑况味。他那么清瘦，而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大多都已经鼓起啤酒肚了吧。

后来听说了他的很多事情。他是个饱经风霜，现在依然在苦难中辛苦度日的男人。那时的我26岁，没有一点点的世故，有的只是一点点的天真，还有一点点的浪漫情怀。可能因为我本身的经历、婚姻都比较顺利，我发现自己被他身上一切与我不同的特质所深深吸引，竟然一见钟情一般地迅速喜欢上了他。

每次相遇我一直都是怯怯地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是却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我，总觉得公司里某个角落里埋藏着一种令人莫名幸福的热望，等着我去发现和挖掘。

我相信前生我和他定是一对恋人，只因为月下老人的疏忽大意造成了我们今生的各奔东西。也许，他是上天对我人生中爱情的一个补偿。

3

日子依旧一天天重复着。那是出差前的一个晚上，公司聚会，下了第一遍通知后，原计划吃饭的地点又改了，惟独通知我俩通知错了地点。所以原本是众人一起参加的聚餐，结果却成了我和他对影成双的晚餐。我们边吃边聊，我知道在他的心目中，他把家庭看得很重，他也有着强烈的家族意识。原来，他也从我羞涩的躲闪的眼神里猜中了我的心事。

让我来关心你吧，以后。我凝视他的视线粘粘的，湿湿的，就要拧出水珠来了。

他有些气短。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小傻瓜，我比你大上十几岁啊，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说，你也结婚了啊。

这话让我有些懊丧地低下了头。是啊，我比他小太多，我们也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可是，爱情呢？爱情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相遇，没有正确和错误。

在KTV，他惊讶于我的歌技，开玩笑地对我说：“你去当歌星吧。”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热情与温度，那一刻，我们之间十几岁的界线被轻轻地抹掉了。

他送我到我家楼下。然后他就行色匆匆地大踏步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仰头看看我家亮着灯的那扇窗，我的心忽然感到无比的失落和沉重。

4

我的丈夫，他还什么都蒙在鼓里。我时时内疚而酸楚地面对自己的丈夫，更多的时候是甜蜜而忧伤地面对着仲锦。

在外面，我们在圆缘园聊天，像那些个年轻的情侣一样，相依相偎，在众目睽睽之下，体味着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的缠绵的热吻。他鼓励我要好好工作，将来我们一起干事业，这给了我无限动力，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做最出色的女人。

在家里，我抢着包揽过来几乎全部的家务，以减轻我的罪责感，同时也是为了躲避丈夫，也充实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他过生日的前一天，虽然知道没有机会相聚，可我还是订了一块蛋糕。我通过电话为他点了一首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他听到后会心一笑，又将这首歌送给了我，我听着，听着，有泪盈眶。

他生日那天，我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我喝得有点多，借着酒意发SMS问他：“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你的新娘？”

他回信息：“来世吧，我会的。”我望着这条SMS，回忆着他对我关怀的SMS，也失望，也开心。

那天下班，又一次在圆缘园里，这次是他等我。我哭倒在他怀里，他抱着我为我擦泪，一边安慰我：“媳妇你不要这样，看委屈的你，后天我好好陪你，听话，啊？”一边着急地要往家赶，又给我一份希望，一份伤心。

我们一起去杭州西子湖畔泛舟水上，夜里数着倒映湖面里的水中的星星；我们在中国的最北方观赏冰雪奇观，漫天的雪花，似乎是上天为我们举行的最圣洁最华美的婚礼。

曾经他说，我们之间就把彼此当作生活里一点刺激、一点新鲜吧。而我却越来越依赖他，不由自主地感情失控。他喜欢我笑，我就笑给他看，就因为他不喜欢我们分别时我伤感的表情；他喜欢胖我就胖给他看，因为他说喜欢女人肉肉的感觉。我时时快乐他快乐的，憎恨他憎恨的。幸福是什么？是自己的感觉，我沉浸在这份幸福里，无暇顾及其他甚至最后的结局。

5

而这样的日子，也只维持了一年，2004年最后的一天，我们的爱也走到了尽头。曲终人散本是人生常事，只是没想到分手竟然如此匆忙，匆忙到了没有说出分手的机会。那天在那家我们常去的宾馆里，他边吃饭边说：其实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如果没有那次通知错了的晚饭，一切也许就不会开始，可能那样我们都会后悔。纵使今天一切都要结束，我们现在也不会后悔是吗？

我说，是。

又一次依依稀别，可这次分别我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又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熟悉的街道中，我心里莫名地烦闷，不是因为暂时的别离，而是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我没想到这次相聚竟为我们的这段交往划上了悲伤的句号。

也许幸福都是短暂的，也许如果我注意一下交往的分寸，我跟他分手的灾难也不会这样突然的降临。他老婆知道了一切，而他怕老婆，而我，实在忍受不了她折磨他、为难他。

于是我在几乎要晕倒的情况下，站出来说：你该咒骂的是我，不是他，是我主动找的他。

我的丈夫百思而不得其解：伊苏，你就为他这样一个男人？

仲锦对我说：我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以前的都过去了，要说错那你怪我好了，为了我的儿子和家庭，同时也为了你的家庭，我们只能分开了。

我只知道那一刹那我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冰点，我反问他你对我说过谎吗？

他说现在说谎与不说谎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已经影响到两个家庭的生活，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事已至此，我认命了，我对他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无法抹去，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停止，在人生的下一个轮回里，我会紧握你的手，不松开……锦哥，我会祝福你一辈子。

隔了几天他发来SMS：本来为了儿子我是打算和她继续将就着过下去的，可她现在整天折磨我，我快疯了。如果我为了你而和她离婚，你打算怎么办，你会为我而离婚吗？

我思考良久，苦涩地给他回信：我知道你不过在逗我。

6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似乎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成了无人提及的往事，至少我的丈夫没有再提。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是怀揣着仲锦的爱才活到今天的，带着这份爱，我好好地生活着，因为他说过他希望我好，带着他的纯朴的衷心的祝福，我从容地走过又一个春夏秋冬，迎来了新的一年。

春天来了。季节的变迁，时时唤醒着我的记忆，也时时提醒着我的等待，我期待着与他重逢。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离开了公司，没有告别，不知他现在过的好吗？儿子好吗？工作顺利吗？身体好吗？

而我，半年前，选择了离婚，因为我清楚了自己的生活，期待，向往，一切都已经跟丈夫无关。我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心灵，还有身体。

在被岁月遗忘的某个角落里，我如一只母猫蜷缩起身体，细细地舐着自己曾经的伤口。

在无数个黑夜里，望着天边的一弯残月，心里默念着锦哥的名字，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只希望他也能看到这样的夜空，这样的月儿。

[旁白]

当时的月亮也不圆

谁能告诉我

哪一种信仰

让人念念不忘

回头看

当时的月亮

曾经代表谁的心

结果都一样……

伊苏的电子邮件让人很自然地想起王菲的这一首《当时的月亮》。在女主角伊苏的眼里，似乎是这样的吧--月亮依旧在那个属于它的天堂，只是当初曾在天堂的人儿已经离开了天堂，如今不知天涯何处是归程。

女主角的感情是纯美的，但是，似乎给错了人。这么说也许会让伊苏失望，可我不认为男主角的情感是美的，因为它远远不够真诚。向来以为，真的、善的，才是美的，否则，至多只是美的幻影，只不过是想象中的美丽——而想象是人的主观意识，往往因为虚构的本能，而粉饰太平，甚至遮掩了虚伪、懦弱、卑琐等等凡此种种。

伊苏在给我的信末说：我曾经问过他，爱过我吗？他说说了你会不会伤心？我说只要你说真话。他说没有，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当时正是他老婆折磨他最惨的时候……伊苏说我不相信。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而伊苏，怎么会连人家爱你都要打个问号的时候就盲目地开始了、投入了所谓的爱情？又怎么会在新婚不久之后还奢谈什么婚外的恋情！

当时的月亮就不是圆满的，自然也就注定了今天它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