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

虽然我的婚姻很失败，但我还是一个很幸运的女人，因为我拥有一份很真很纯的爱，这份爱是30多年友情的发酵。不管最后他能否给我婚姻，我都不在乎，就这几十年的情意就够我回味，够我陶醉。我很满足。我自信没人能把我从他心里拿走。退一万步，即使我们不得不走回头路，我们还是能真真切切地做朋友。

小时候好得没在意“性别”

我住在汉口水塔对面的生成南里，立秋大我一岁，是我的邻居。我们两家都住二楼，他家住堂屋那间，有一面板壁墙挨着过道，我家到厨房去就要经过他家。我们小时候，两家的父母都相处得很好，经常在厨房里讨论“美食”。我跟立秋也走得近，因为一般大。

立秋家三兄弟，他是老么。而我家就我一个女孩。那时，只要我爸买煤买柴买米，立秋看见了总要搭把手；他妈吩咐他倒垃圾，他就顺便把我家灶台下的垃圾盆拖出来，两个盆一摞，端下楼去。有时我爸在家干点把体力活，我妈就习惯地喊：秋，快来帮姨个忙。他妈总是笑骂他“家懒外勤”。

他妈从不买零食他们吃，他只要碰到我吃零食，管它是话梅还是姜糖或是饼干，总爱冲我说：“搞一个来唦”。

我们住的房子没有厕所，要到外面用公厕。有次，冬天晚上11点钟都过了，我突然拉肚子要上厕所，天黑怕出门。我就去敲他家的板壁墙，立秋的床有一头就靠着板壁墙。他出来问么事？我说“解手”去不？他说我不解手。我把眼一瞪小声说：是要你陪我去，我怕。他就陪我去。我们还经常三五结群的约着一起去滨江公园玩，去青少年宫荡秋千，互相借小说看。我们常去的是汉口南京路口的武汉图书馆的外借处。

到了高中我们开始喜欢购书，专门约着一起逛交通路口的古旧书店，买那些八成新的便宜书。我买《简爱》、《呼啸山庄》，他就买《三个火枪手》；我买《悲惨世界》，他就买《基督山伯爵》；我买《红楼梦》，他就买《三国演义》；总之是绝不重复，两人换着看。后来买多了就分不清你的我的了。

结婚后友情遭遇考验

一晃我们都成年了，他参加工作后，由工人提干，搞宣传干部，后来又去做记者，然后又辞职做广告人。我则一直在幼儿园当教师。

奇怪的是我们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不仅双方都没有把对方纳入考虑对象，而且双方家长也没动过这个念头。我们的友情是那么的纯。只要有人给立秋介绍对象，他一定要找我参考，前面见的三位女的，都被我X掉了。他现在的老婆，我叫她苏姐，还是我准可的。

结婚后，我经常到娘家吃饭。立秋的爸爸分了房子后，把这个旧房给了他，全家人都搬到武昌去了。这时，立秋有个么事总是托付给我爸妈，比方说放个钥匙，带带小孩。有一次，老公不解地问我：“你跟立秋这么合得来，你们怎么没成一对？”这句话把我问住了。我想了半天也没回答出，随口说了句：“鬼晓得。”

立秋还像从前一样，我妈家有么力气活，他遇上就帮。有一次我回娘家，隔着板壁墙，听见立秋两口子吵嘴。苏姐骂立秋是个苕男人，别人家有女婿，出力气活还轮不上你！立秋说，碰上了，搭把手又不是蛮难的事，值得吵么！……我走过去时故意把脚步下得很重，他们听见有人，就没再吵了。

有一次，我找立秋要《简爱》的书，因为已经要了好几次了，书被他的小姨子借去好长时间没还。我望着立秋恼火地说了一句：又不是佛经书，这难读！说完就出了他家门。“不就是一本书唦，蛮了不得！”耳后传来苏姐的报怨。立秋立即回了她一句：“读书人爱书，蛮正常。”

他俩吵嘴，我无意中听到几次了。我是女人，我明白苏姐闹的真正目的是不满立秋跟我来往过密过亲。跟我老公一样。

其实，我们什么“意思”也没有，我和立秋是亲，就像有真的亲情一样，但我们的感情纯得不能再纯了。我们说俏皮话，做恶作剧，吵嘴，开骂，几十年都这样，但还是亲密无间。

后来，立秋搬家了。再后来建佳丽广场，我家也拆迁了。但我跟立秋没断来往。

我像阴影活在他老婆心里

我女儿上小学时，老公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坚决地离了婚。

有次逛商场时碰到立秋的大哥，从大哥那里知道，立秋总在和苏姐怄气。主要是立秋自己经营一家广告公司，免不了应酬，苏姐总说他外面有女人。大哥说，其实老三真的很不错的，弟媳动了三次手术，加上生伢剖腹产，一共是四次，都是立秋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侍候，够对得住她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有时还把老娘扯进去。真不懂事！

见到大哥的第二天，我就打电话把立秋约出来，好好地说了他一顿。我告诉他女人信哄，多说些哄的话，苏姐哪吵得起来呢。……我一个劲地又是开导又是训，起先立秋还哼啊哈地跟我说笑着，后来他听烦了，瞪着眼吼我一句：你少掺合，加你这个角儿越是乱套。那天分手时，我还像他妈似的说了一句：好好过日子，闹得蛮累人的。

有次，立秋有个饭局，就在我家附近的酒楼，他提前打电话要我也去，我去了。一看有几个熟人，吃完饭后，大家要玩麻将，提议到立秋家，立秋面显为难之色，我就说去我家吧。

深夜时，苏姐打电话立秋，一打断了，立秋说没电了。我看立秋在玩，反正我闲着在当“阿庆嫂”，就用我家坐机给苏姐打了个电话，说还有三圈牌就完，让她别担心先睡。这个电话不打还好，一打还打出了麻烦来。

第二天，立秋打电话告诉我，苏姐把门反锁了，他回公司睡的觉。我听了有点来气。立秋说他就在单位住些时再说。那天下班后，我就去了立秋家，想跟苏姐好好谈谈。我想女人毕竟容易沟通些。我对她说，立秋事业上小有成就，得亏苏姐你做贤内助，还说立秋如何如何优秀，你有福气碰到这好的男人要好好珍惜……

我好心地去劝架，结果苏姐冲着我来了。我心想，夫妻怄气，让她把气出完。那晓得她最后竟然对着我骂：离了婚的女人，你不好好找个男人过日子，总缠着我屋里的秋是么意思啊？……气得我浑身直抖，但我一句嘴没还。

出来后，我越想越背气。我缠着秋？我缠着秋还轮到她吗？回到家里我的气还是难平，就抓起电话打给立秋，我气哼哼地叫：喂！你老婆怎么是个泼妇啊？一点道理都不讲，一点情份也没有？我惹了你的？……

我叽哩哇啦地大发脾气，要把在他老婆那里受的气倒给他。可电话那头，立秋像听相声段子似的，哈哈大笑，还笑了半天。骂我是个苕女人，自己就是惹祸的根苗，还充人尖子，当自己是包公啊。后来，立秋沮丧的告诉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像个阴影活在苏姐的心里。

三十多年的友情发了酵

我开始有意疏远立秋，可是，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心里差点什么，心里总想着他，我别着自己就是不联系他。可过不了多久，立秋就有电话来，一起喝茶吃饭。后来，我发现我和立秋再单独在一起时，感情变化就很微妙了，出现沉默、冷场的状况，这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的事。但我们心里在想么事，彼此都读得懂。

终于在一次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立秋骂了一句汉骂的口头禅，然后叹口气对我说：“萌萌，你说我俩是不是高度近视呵，花三十多年绕了一大圈，最后才发现我们俩才是最爱、最合适的。”那天，我第一次偎在立秋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哭出了婚姻失败后的悲伤，哭友情发酵后变成了爱情的幸福，哭能有这么一个男人把我装在心里几十年的幸运。反正哭得很痛快，很开心，很舒畅。

立秋跟苏姐提出了离婚，苏姐死也不同意。她一方面说要改自己的个性，一方面还是忍不住要和立秋吵。立秋跟我说：她是持家的好主妇，但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从没断过争吵，这种日子太累了。从前，我们俩什么贼心都没有，跟她都没过好，现在就更过不好了。

我要立秋净身出户，只留公司，家财和房子全给苏姐。立秋办到了，可苏姐还是不依。苏姐打电话威胁我说：“告诉你萌萌，除非我死了，你别想跟立秋在一起。”几年不通话了，本想跟她交流几句，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句话。我也气急了，狠狠地告诉她：“告诉你姓苏的，立秋有今天是你的成就，我还得感谢你。你死不死与我无关。我和立秋做朋友也好、做夫妻也好，或是做情人也好，那个情份你永远够不着。”然后，我没等她开骂，就挂了电话。

我现在心里不焦不躁，有的全是幸福开心的感觉。只要有爱，我们能克服所有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