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父亲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其中的苦味只有心知。
为了不让我受屈,父亲一直没有再娶。他又当爹有当娘地将我养大,往死了疼我,只为能够叫我生活得更好。
可是还没有看见我和谁踏上红地毯,他就撒手人寰,急着与母亲相会去了。
世上疼爱自己的人都去了。
无助的我在河边徘徊。
前路茫茫,何处是彼岸?
河边有个男人在钓鱼,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我要跳河自杀,就警觉地看着我。努力地与我搭讪着。
见我没有答话,他就自顾自地说:“我叫杨柳, 是这一带有名的钓鱼高手。你坐我身边看我钓鱼吧! ”
我顺从地坐在他身边,看他悠闲地甩动鱼竿,神情淡定地望着水面。那样安静,我的心也渐渐地平复。我仿佛看见多年前随父亲钓鱼的情景,眼泪还是止不住得落下。他并不阻止我哭泣,任 我的泪水四溢。
我说:“父亲死了。世上再无疼爱我的人了!”
他掏出纸巾为我擦拭。说,这世上有人疼你是福气。没有人疼你是运气。其实谁也不能够陪谁一辈子,只能陪你那么一段路……
……
一片云飘过,顷刻就是瓢泼的雨。
他说:“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就到我家避一避吧!”
他把我带到他家中。给我一把椅子说:“坐我身边,看我洗鱼。”
我乖乖地坐在他身边,看他娴熟地洗鱼。就象老爸在身边:“丫头,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
一会,就鱼味飘香。他把炸好的鱼递到我嘴边说:“哝,吃吧!很香的。”
那一刻我觉得他特别象老爸。
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婶婶介绍的。
以前很怕离开老爸,所以一直没有和男孩子交往。
他很帅,是我喜欢的那种英气勃发的男生。他热烈地吻我。我感到内心莫名地躁动。
我说:你会跟我结婚吗?
找个男人把自己嫁掉。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他奇怪地看着我,好象刚刚发现的出土文物:“傻冒!你想用性和我做交易吗?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才不会用一生的幸福和你做一次性交易!”
我还没有说我渴了,给我杯水好吗?我饿了,弄点吃的好吗?他就把我打没电了。
叔叔说一个人别做饭了,就去他家凑合吃口吧。
婶婶正做饭。见我来了,一脸的不高兴:“丫丫呀!不是我说你!你也不小了,怎么年不懂事啊!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条件多好啊!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啊!?”
我无语。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在婶婶面前倒打了我一耙。
大妈也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说:“丫丫,上我家吧!正好你那房子给你哥结婚用。你反正也用不了几天就出嫁了。”
婶婶狠狠地白了大妈一眼:“什么啊?我还想在那间房子开个早点铺呢!临街,正好招揽生意。住人多吵啊!”
我说:“我不怕吵。我还要在那里住下去。那里毕竟是我爸妈住过的地方!你们的好意还是收回吧!”
又下雨了。
这个夏季是个多雨的季节,就象我眼睛从未停止的泪水一样。
我没有撑伞,一个人来到河边。不远处那个穿着雨衣的钓鱼人放下鱼竿向我走来。脱下雨衣披在我身上:“傻丫头,难道你要用你的小命和大自然抗衡吗?”
哦,是他,多日不见的杨柳。
我和他坐在一起,雨衣盖在我俩的头上。
我说:“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下雨?”
他说:“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在哭?”
呵呵,我喜欢这样的问答。
当钓到第十条鱼的时候,他说:“今天的钓鱼指标已完成。我们回家吧!我们三七开:你三我七。”
呵呵,原来钓鱼也有指标。原来我又可以吃到美味大餐了。
我的心一阵温暖。
我说你特别象电视《越走越好》里的那个刘英凯。那是个很有爱心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说:“是吗?我很少看电视。有空就来钓鱼。不过能把我比作明星也很受用。”
原来他是那么风趣。
到家了。杨柳拿出毛巾让我擦拭,并拿出一身棉制睡衣要我换上:“我妻子的”
“哦”。我迟疑地接过衣服。
“她出国了。”他淡淡地说。
过一会,他端来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女孩子是不能够淋雨的!”他顺手抚弄一下我的头发就进了厨房。
我环视了一下屋子,除了卧室就是厨房,也没有什么豪华的摆设。
雨还在下,并打起了雷。
小时候,最怕打雷了。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雨下得特别大。灌满院子,屋里也都是水。我就站在水里哭……以后一到下雨天就会莫名地恐惧。
我说:“要我留下吧!我会洗碗。”
他没有做声。
我说:“我最害怕打雷了!”
他说:“其实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以后有许多事情要靠你自己来完成。有人帮你,是你的福气,没人帮你,是你的运气。谁有必要非得帮你呢?”
那一刻我感到莫名的恼怒。原来我一直在给他添麻烦,原来他一直在忍我!
我冲到外面,原来雷电并没有什么可怕!
他追出来拉我,我执拗地拒绝。是的,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他陪我!?
他说:“那就站到雨停!”
可是,我淋雨凭什么拉上他一起受虐呢?
我把头埋在他湿热的胸膛。我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他的拒绝真正为了什么。
可是我顾不了了。我愿意拿我的一生换这一宿。
以后的日子,杨柳经常来看我。
他说:“丫头,你不会做饭吗?”我知道他一定是看见桌上的素食面袋。
我说:“会啊!可是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他哈哈大笑:“就是人多也得自己吃啊。难道看别人吃你就饱了吗?要学会照顾自己,就要从吃饭做起。”
于是我们一起包饺子。那是我最爱的吃食。
有时候我们也会谈起杨柳的妻子。杨柳说她已经快出国三年了。我问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杨柳说三年为限。这是他们的约定。
我不再说什么,只有更加的渴望他的宠溺。
“丫头,我觉得你好象有恋父情结。”
杨柳抚摩着我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
“是吗?我并不作答。心却”苏地疼触起来。
是啊,从小到大只有父亲陪在我身旁,父亲就是我整个世界,我不恋他又恋谁呢?
“那我就叫你老爹吧?”我顺口答道。遇到杨柳,我就象一只温顺的小猫腻在他的怀里。我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叫自己“丫头”那是父亲生前对我的昵称。
“哈哈!我有那么老吗?”杨柳一下子推开我装作恼怒的样子。
“我生君未生,我大君还小。倘使生逢时,日日对君好。”杨柳 突然冒出这样一首诗。
我知道,他出国在外的妻子要回来了。
一场不该的爱情在一桩婚姻面前总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你比我大很多吗?”我仰起头故意地问。
“十岁。”
“才十岁,不大。”
“可是十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他喃喃地说。
是的,在我没有遇到他的这十年里,他娶妻,生子,为人丈夫。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要一个肩膀靠一靠,要一个栖身的蜗居避一避。一颗孤助无依的心流浪了太久,我想停一停,站一站。
元旦的时候,杨柳的母亲去世了。在丧礼上,我看见杨柳跪在母亲遗体前声泪俱下。一个铮铮铁骨的男人竟那么动情,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他的妻子也赶回来了。细细弱弱、苗苗条条的女人。刚在老人遗体前哭了两声就晕厥过去。
杨柳蹭地抱起妻子朝救护车走去。那一刻 我明白了什么是相濡以沫。
很长一段时间杨柳都没有来看我了。
我也没有找他。
不知道怎地,我眼前老是浮现他抱着妻子的身影。。。。。。
我决定到外地去发展。
春节过后,他终于来了。
人还是那么消瘦。
他问我过得可好?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吗?
我无言。
半晌我说:“我觉得你就是不知足。你母亲已经陪了你那么久。孩子都给你看大了。比起我你幸福多了。”我那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甚至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都觉得模糊。
他却说:“丫头,你不懂。感情这东西,你拥有的时间越长失去的时候带走的就越多。越久越是折磨……”
那一刻,我竟那么决绝地离开了他。我知道世间最远的距离莫过于转身。转身离去,所有的爱意都将成为回忆。此去经年,纵有良辰美景终为虚设。但是,我惟有转身离开。
转身,但不华丽。
他说,永远也不会忘记我送给他的这份生日礼物。
可是他又怎知我的心境呢?这世间谁又能够陪谁多久?拥有的属于自己的都不能长久地握在手中,何况是借用的呢?
十年也好,几月也罢,成千上万的门口,总要一个人先走……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如果有来生,来生让我们相会在春天。一个平起平坐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