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纯纯

纯纯给我写的信，用那种带香味有卡通图案的信纸，笔迹是娟秀的、中规中矩的。从信封里抽出这厚厚的一叠时，我心里漾起一种久违的欣喜，好多年以前，我就是用这种信纸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寄给远方的朋友的，自从有了网络，这些美丽的信笺就淡出我们的生活，连同那一份“云中谁寄锦书来”的美丽的期待一起烟消云散。因此，再次看到这些信纸，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纯纯的文字，有一种“文学青年”常有的忧郁，可是，她却告诉我，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极度乐天的人，属于“人来疯”的那种，往往是一群人中最活跃、最搞笑的一个，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内心深处一丝抹不去的忧伤。我按照她在信的末尾留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好几次都没人接听，直到接通，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与我想像中的有一点点落差，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我跟她之间的沟通，也许真的如她所说，她就是“人来疯”，在电话里也不例外。

虽然我现在仍身处校园，但是角色已经变了，从学生变成老师。在别人眼里，教师是令人艳羡和崇敬的职业，可有谁知道，在这个偏僻的山区教书是怎样一种感受，我有时简直度日如年。面对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我的感觉是既气愤又无奈。昨天我是值日教师，去各班查考勤时，在一个班，看到老师在外面看风景，教室里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扑克，这哪里是教室，俨然就是一个娱乐室！一阵愕然之后，我便释然了。习惯有时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我很害怕自己将来会沦落成这种地步，其实不用将来，也许不久我就是这个样子，你想对学生负责，但是他们不需要你负责啊！在这种地方教书，上进心很快就会被磨灭，我为自己感到悲哀。不是没有想过调动，但是，像我这样一没背景二没钱的人，谈何容易！我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有时候我会想，既然我一直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这样痛苦下去？一条可以看到尽头的路，再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也曾想过辞职，一走了之，但是我害怕母亲的祈求的目光，尽管我已经被逼得像离开了水的鱼，呼吸困难。

也许我该找个人来陪，才会让心安定下来。但是，像我这样的职业，每天都在学校，接触的都是学生，几乎没有机会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更遑论认识什么人了，而我又在心里十二分地抗拒“相亲”这种方式，又或许是，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让自己太早安定下来，我的心一直在漂泊中。

太久没有恋爱，已经有点淡忘恋爱的感觉，只有在节日到来时，看到满街恩恩爱爱的红男绿女，才会有些许的怀念。但是，那些过往带给我的是无尽的伤痛，让我至今心有余悸。虽然跟他不时还有联系，但毕竟时空阻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不知道如果你约我面谈，我有没有勇气跟你当面讲述这些过往？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如何向外人确切地描述这种感受！此时此刻，太多的画面闪过我的脑海，记录了一切的一本一本的日记本，里面的细节我甚至可以一一记起，那些泛黄的文字，记录着我不堪回首的心碎，触碰不得，泪水中有我不得已的决定。

他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现在想起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很难用一种确切的称呼来界定，是“情人”吗？又似乎不全是，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处于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也许是我想要的太多，才会有最后的伤心。现在我就是用再多的语言也很难讲清楚当初的情形，只能简略地为你讲述某些情节。

也许我和他是有缘的，注定有故事。他不是那种英俊到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男孩，但是在新生入学的篮球赛中，我却一眼便记住了他的球衣号，这就是最初的印象。后来才知道他跟我是同班。他个子不高，戴眼镜，有一种文人的气质，做事说话一板一眼的很有一套，不知道为什么，他成了班里临时负责人。后来，他很快与班里最高、也最漂亮的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出双入对的。再后来，我与他一起竞选班干部、系干部、办刊物……我们俩就如两条平行线，看上去好像很近，却互不交叉，我忙我的 “干部”，他谈他的恋爱，偶尔的接触，只是讨论一些班里的问题，无他。

现在想起来，发生转折是那场“非典”，让一切发生改变，也许这是冥冥中的注定，逃也逃不掉的吧。我想也许是那时他和她正在闹分手，因此他干脆选择逃避，和几个编杂志的人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很多天都没来上课，但却每天都打电话、发信息给我。信息这种东西太“恐怖”了，随时随地，而且易于表达。当时我给人的感觉是很厉害，高高在上的，但却可以跟他胡扯，也许从本质上说，我们本来就是同类吧，外表上进，私底下却很颓废！到后来，竟然发展到我半夜爬墙出去，跟他到公园喝啤酒，在凌晨的街头一起淋雨。一个星期后他回来，说他很饿，我点了一桌子的菜让他一个人吃，我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这些事没有人知道，包括我的舍友，而有我也在心里一直对自己强调：我们只是朋友，没什么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是那个暑假，在家百无聊赖之际，给他写了一封9页纸的信(可能我一辈子再也不会写这么长的信了吧？)。后来，也就是新学年开始的时候，我们搬了新校舍，新校园给了我们更大的空间，我们的故事再度发展。

他在一个杂志社帮忙，住在校外，我便经常到他那里去玩。他很少来上课，我经常帮他做作业，心照不宣，有时候晚上一起吃夜宵，还和他的哥们一起去喝酒。酒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我能喝，但要看场合，只有他在场时我才喝得安心，而他很会护着我，我们的关系就在酒中愈演愈烈……

也许是找工作的烦恼，也许是太放纵的结果，每有活动或有同学离开，都在酒吧，越堕落越快乐！他和她事实上藕断丝连，只是我视而不见，自欺欺人，甘愿成为替代品吧，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尴尬，认为自己没有错。但其实矛盾层生。记忆最深的是，临近毕业时，要照毕业证书的电子照片，他从广州赶来，要我凌晨3点去车站接他，我没有去。早上见到他，本来约好中午一起吃饭的，他骗我说有事要忙，结果是陪她去老校园“怀旧”！我大吵大闹，但最后还是原谅了他。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现在想起来还是自己太傻！明明知道是诱饵，偏偏还要往上面吊，往往聪明的女人都会在感情上犯傻。身边的好友都不相信，为我感到不值，偏偏我执迷不悟。

最后一个学期，他提前上班，但经常要回来考试或办手续，每次我都怀着兴奋的心情去迎接他，但几乎每次都收获伤心。我知道他很难做，而我却急于得到“答案”，因此，我们每次都不欢而散，直至两人都筋疲力尽。

他说他要插班读本科，我便帮他去买资料，叫人带到广州去给他；他要参加普通话考级，我不顾自己感冒头痛，帮他纠正读音，陪他考试，甚至他考试的时候我比他还紧张……

三个人的关系，有时候实在太拥挤了！而我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一个很要好的室友在那时包括现在都这样对我说：“如果你们结婚，不要请我！”她说她怎样都不能接受我跟他在一起。绝对不能！在大多数人眼里，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他那么的懒散、无厘头、无上进心，身上有许许多多的坏毛病、臭脾气，更致命的是他无法给女人安全感。而我，代表的是积极、向上、前途无量！不过从现在的工作来看，我们的前途完全相反，我的前途黯淡，而他进了公务员行列。并且，最近还有人提醒我，他们(他和她)仍然有可能结婚！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感觉仍然有如当头一棒！我不知道，如果真有这一天，我将如何面对？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因为他一直说他不忍心伤害我，而事实上，他伤害最深的人正是我。

我是第一个去他家住过的女孩，临毕业前，我求职时顺路去看他，在他家住了一宿。但我却不是他永远的女人，他曾经这样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我和她)都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

最后一面是怎样的场面我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临走前一夜，我非常想见他，他一推再推，我等到11点半宿舍关门了他还没有出现，走进宿舍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那一夜无眠！

是他，让我决定第二天拿到毕业证书就立即回家，我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他。其实，拿毕业证书的那一刻，他出现了，看到他的背影，可惜他没有转身，那时我对自己说：“只要他转身我就多呆一天。”始终没有，所以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他，好像有预感一样，在我离校的那一刻拼命打我电话，我随便说了一声“我今天不走”，他信以为真。然后，我决定一个人先走，离开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落泪，我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于心不忍！

我在车站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我知道，只要我告诉他一声，他肯定马上赶来送我。老天肯定在看着我如何哭泣，时间在一瞬间停顿！上车后我才敢把事先编好的信息发给他，可想而知，他大发脾气，问我有必要骗他吗！

毕业快两年了，往事历历在目，有东西不需要刻意记住，但总会不时地浮现。我们开始还有联系，但渐渐少了，感觉彼此渐行渐远，偶尔联系也不过客套。但凡有什么大事，我第一个想起的仍然是他！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还是他，在他面前，我可以任意哭、任意笑，随心所欲，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