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萃萃 年龄 27岁 职业 银行职员

关键句：

1、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我看她脸色很差，说不定身体不好，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嘛。”

2、我的同事告诉我，昨天一个女人拿着他的水电费单子来交钱。

萃萃看起来很憔悴，脸上也没有化妆，头发还有一点凌乱，跟我们平时看见的干练清爽的银行职员小姐有点差距。她说，这场恋爱让她心力交瘁，今天没有上班，就连妆也没有心思化了。她给我看她手机里自己的照片，以前神采飞扬的样子，跟现在判若两人。

一个善解人意的他

我的阿姨在银行工作。以前银行的待遇很好，所以，从初中开始，我就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在银行上班，可以穿着大方得体的衣服，工作的轻松优雅稳定，环境整洁大方，说起来也很体面。到了我从学校毕业的时候，我爸妈、阿姨姨父一起帮我托人找关系、通路子，终于让我进了银行，我真的很开心。

不过，上了一两年的班以后，我就厌倦了。

我在住宅小区边的那种储蓄所工作，每天主要接待的业务是收公用事业费以及居民的储蓄，遇上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年人，一点小小的事情他们要花很长的时间办理，后面排队的人一多，就会有人在那里发牢骚，嫌我的速度慢。理想中的工作成了这样琐碎的事情，真的让人慨叹“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一天天过去，我从兴奋到厌倦到习惯到麻木，成了一个老职工，也就习惯了。惟一让我觉得烦闷的是，这个工作虽然每天接触不同的人，但是能够扩大社交关系的可能性很低，工作五年，我通过工作关系寻找男朋友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单位里的同事要么年纪不合适，要么已经结了婚，而且在一个单位，尤其是银行，结了婚也不是很方便。通过朋友亲戚介绍过一两个，都不很满意。说真的，很优秀的男人，在现在这个状态下，还需要通过相亲来找女朋友吗？我很怀疑。

认识他，是既倒霉又幸运的一天。那天我拉肚子，从中午开始的，没有人可以代班，我就自己撑着。那天偏偏又是发放养老金的高峰阶段，排队的人很多，大多是老年人。这种时候，需要大家全力以赴来解决手上的业务，缩短队伍的长度。虽然肚子很疼，可是我还是忍着身体的难受尽量快地解决手上的单子。但是，肚子一阵阵绞痛，隔半个小时20分钟，我就要冲到厕所去一次，这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在我又一次从厕所里出来，把窗口的休息牌拿掉的时候，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气呼呼地把存折丢进来，同时大声说：“你怎么搞的，一歇歇就跑开，不想干就不要干，换个人来。”

他的话引起周围很多人的附和，有的说，就是这个女的最慢；有的说她一直这样的；还有的说这种人老早就好下岗了……总之一派群情激奋的样子。我知道，他们只是因为排队的时间长了，借题发挥一下而已，可是在身体很不舒服的时候，听见这种话，心里真的很委屈，眼泪忍不住就要掉出来。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我看她脸色很差，说不定身体不好，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嘛。”

这是一个排在隔壁窗口的陌生男人，我的心里一阵感动。

他是一个浪漫的恋人

后来，他一直到银行里来，交公用事业费，汇钱给别人等等，都是一些零散的业务。我记下了他的名字———烨纲，看他身份证的号码，知道他比我大两岁，身份证上的地址是金山的，看来刚刚搬到附近来。后来他告诉我，那次看见我含泪欲哭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种很怜惜的感觉，所以本来喜欢去邮局或是超市交公用事业费的他，情愿到银行来排队，就是为了接近我。

他开始找我搭话，我也很愿意回答他，一来二去的，就这样熟悉起来。再后来，我们就谈起了恋爱。

他很会玩一些浪漫的花样，比如趁我低头处理单子的时候，用手机拍下我的照片，然后发给我。我打开一看，是我自己的侧面，那种感觉，很有趣。

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们都喜欢看好莱坞的黑白片，都喜欢吃酸汤鱼，都曾经是左撇子，然后被矫正过来。有一次，我们一起在沧浪亭吃面。简简单单一碗辣酱面，我们一起试着用左手吃，越吃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把店里的其他人笑得莫名其妙。

“五·一长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Hong Kong。他说要去买一只戒指，我们一起逛周生生。他看中一款一万五千块的，钱不够，我借了五千给他。晚上，他拿着那枚戒指在酒店咖啡厅向我下跪求婚。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很甜蜜，他让我平淡的生活熠熠发光了。那一刻，我自然也忘了，这枚戒指三分之一的钱还是我付的。
他想自己创业

从Hong Kong回来以后，我等着他具体说说结婚的计划，什么时候见见双方的父母，房子买在哪里，什么时候办证，什么时候请酒……看着那款漂亮的订婚戒指，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可是，我想听到的这些话他只字不提，却告诉我，他干得不开心，老板排挤他，他要从单位里辞职，弃暗投明。我说，那也得找好下家再走，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他很不耐烦。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愉快，他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多少本事。”

他还是辞职了。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他就跟老东家拗断，我心里暗暗觉得不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他一直闷闷不乐，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跟原来差不多的职位，工资还没有原来高；比原来差的职位，那就更不谈了；比原来好的职位，别人又看不上他。这种时候，我还是很关心他的，托了一些同学朋友，但是没有什么起色。

又过了些日子，他忽然精神了。他告诉我，遇到以前的一个同事，那个人在做保健品生意，他代理的那种保健品有很好的效果，目前市场前景很好，团购、直销、门店销售都有不错的业绩。我以为他是要到别人公司去做销售，没想到他打算的是跟别人合股做生意。

我们家都是本分的职员，我自己也是个希望通过稳定的工作换取牢靠生活的人，听到这种神乎其神的保健品生意，我的直觉就是反对。我们不欢而散。

他好多天没有来找我。我发现，我真的已经很爱他了。我对自己说，男人嘛，都有自己创业的野心，这并不是坏事，我不能把自己的习惯性思维强加给他。我主动联系他，他好像也很兴奋，说自己这些天一直很忙，正想打电话给我，我们真是有默契。

见了面，他兴致勃勃地跟我讲他的保健品，我很喜欢看他这种有精神的样子。这一晚，我们之间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最后分手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钱，要不要投资进来一起赚钱。

他说她只是投资者

我的工资不算高，每个月我把一半的工资交给父母存起来，另外的一半就花到归零为止，所以，我自己是没有多少现金的。跟父母拿，父母肯定会问我干什么用，我怎么跟他们讲呢？说我的男朋友做保健品生意，要我投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因此还会反对我跟他来往，我觉得这是个危险的实验。况且，我真的对保健品生意没有兴趣，我还是相信老老实实地工作、储蓄，活得踏实。所以，我只能委婉地跟他说，我没有投资的兴趣。他的脸有一点阴沉，不过一转眼就好了，还半开玩笑地说：“我是让你赚钱，以后你不要后悔哦。”

从那以后，我觉得他对我有点冷淡了。有一天我不当班，第二天我的同事告诉我，昨天一个女人拿着他的水电费单子来交钱。我不相信。那个同事却说，千真万确。就因为是他的地址，所以特地注意的，还说那个女人是生面孔。

我觉得凭空怀疑猜忌，还不如当面问个清楚。于是，我打电话给他，问那个女人的事情。他一口承认了，说是让一个女人去帮他交了水电费，还说那个女人是他们公司的投资者之一，是个股东，她那天正好有其他事情路过银行，所以代办一下。他还笑我，说：“我明知道银行是你的地盘，我要是真的跟她有什么，会让她明目张胆地到银行去帮我交钱吗？”

是的，他是一个会声援陌生人的热心人；他买了钻戒跪在地上向我求婚；我们相爱，信任他是我最起码的常识。

有一次，我甚至见到了那个女人。他来银行汇钱，那个女人陪他来的，远远地坐在椅子上。我看见她的背影，苗条、婀娜、时髦，难怪我的同事会来警告我，这个女人的背影就很美丽。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排我的窗口，这一天，他冲我笑了笑，就排到边上一个看起来更空的窗口去了。办完事情，他又冲我点点头，然后就跟她一起走了。隔着落地玻璃窗，我好像看见那个女人挽住了他的手。我的心，冰凉冰凉的。

他来要回我的戒指

他的保健品生意做了三个月，然后就结束了。他跟我的感情，随着他生意的结束好像也走到了尽头。他不怎么到银行来了，也不怎么打电话给我。我打电话给他，他总说在忙。我问他忙什么，他总是说，反正你不会关心的。

我的心里不断掠过那天看见的一幕———那个女人挽住了他的手。我暗示他，“你要是后悔了，不想跟我继续下去了，你可以告诉我。”他说，“要么是你嫌我没有工作不想理我了吧。”

嘴上这么说，但我们的联系已经变成了两三天打一个电话，算起来快一个月，我们没有见面了。我真的觉得很伤心，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那晚跪在地上求婚的人，到底是谁？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们打算怎么下去。他说：“随便你，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发了一个SMS给他———我们完了。

我以为他会回来找我，求我，说些挽回感情的话。过去种种美好的回忆，忽然涌到我的脑海里。可是，他没有反应。三天后，他回了我一条SMS———好的。

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他怎么能这样说断就断呢？我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伤心，我不相信爱情这样短命。然后，有一天，他真的来找我了，我好高兴，以为他也舍不得我，没想到他却是来找我要回他送给我的订婚戒指。他说：“那枚戒指，我要派用场，你还是还给我吧，反正我们也不会结婚了。”

我凭什么还给他？这枚戒指我也出了五千块，何况，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吗？我不肯给他，他变得很生气。我问他：“你要这枚戒指派什么用场？”他不说，我猜得到，这样的女式戒指除了送给女人，还能派什么用场？我对他说：“你要拿去送给她，可以，叫她带上五千块钱和半年的利息，我当面跟她交割。”然后我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找我，要是他真的带上她来找我，我想我真的会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