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一位个头高挑、皮肤白皙,闪烁着一双晶莹大眼睛的美丽少女。她热情地把我引至客厅,并随手给我端上了一杯事先准备好的浓香咖啡。一袭白色的晚礼服让本来就亭亭玉立的她显得更加婀娜多姿。
朋友们都叫我纯子,在我大学二年级暑假前的3个月里,我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了我的初恋,它不痛不痒,但像一堂启蒙课,启开了我的如洪激情。长长的暑假到来了,同学们不是跑到外地旅游就是回家,而我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家里和学校里都没有人陪我说话,匆匆的初恋把我变得不敢一个人呆了,身边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就陷入无限的茫然与失落中,还有一种极度的恐慌感。我必须让自己忙起来,让我的大脑不得空闲,我开始尝试做各种工作来占满我每日的时间:白天在光彩女人街里当售货员,晚上到西餐厅里做服务生,每天面对同事、顾客、老板,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的喜怒哀乐。下班的时候就与打工中认识的女孩子们待在一起,一起疯一起笑,一起见网友,我再也没有时间一个人坐在那里回想初恋了。
在一次和新同事小凤的网友见面时,遇到了阿健,他当时正在郑州市一个街道办事处见习。大家在一起时,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我总能感觉到他安静而久久注视着我的目光,我故意不去看他,但我知道对这目光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感。当我夜晚躺到床上睡觉时,闭上眼睛的瞬间,我的脑海里闪现的不再是我的初恋情人,而是他那道我从未正视过的目光,慢慢地我开始留恋这目光带给我的感觉。开始时我们和大家一起,后来他就单独约我出来,我们就这样相爱了……
那时候,他总是有着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当我伏在他宽厚的胸前,他暖暖的话语轻掠我耳际的发丝,像春天的泉水缓缓流进我的心间,我整个人就被俘虏了。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我对他的一切都近乎痴迷,每一个眼神,每一寸肌肤,每一句话语,甚至他抽烟的姿势,他吃饭的样子,我都着迷。在一个温暖的春夜里,我把少女最珍贵的东西奉献给了他。他说我就是他的公主,他对我的爱超过了天下所有的爱!当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呼唤着他的名字,我就喜欢他,我就喜欢看他,我就离不开他,我为他可以做一切。我真的为他学会了我以前并不擅长的很多事情,洗衣、做饭、拖地、熨衣服、织毛衣,将他的住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我还给他洗脚、洗头、洗脸,欣赏他陶醉而满足的神情……现在想来,他是嘴上说我是他的公主,而事实上,他却是我的国王。
2003年的初夏,一场猝不及防的非典将我俩隔开在校园内外,无法忍受长时间见不到他的思念之情,我盯上校园3米多高的围墙,避过保安硬是连滚带爬翻了过去。脚踝无数次扭伤的疼痛我都可以忽略不计,为的只是扑进他怀抱里那短短的温暖感觉。有一次,天快黑的时候,他来找我,而我被保安堵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我像一头被逼急的困兽对着保安大吼大叫,将平时的淑女风范抛得一干二净,最后在保安惊呆的目光中,我顺手拿起桌上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上用力划了一道,鲜血立即流出来,吓得保安不但打开了大门,还跑在前面为我拦的士……漫长的隔离终于结束了,我的手上却留下了一道伤痕。
想起自己那段疯狂的日子,夏纯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笑里包含的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完全体会。
在我疯狂而着急地把自己全部奉献的时候,他却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我知道他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在办事处见习每个月只有几百元的工资,这点钱别说顾及家中父母,甚至连他自己的生活都无法满足。他喜欢赌钱,有时候会一下子在赌桌上泡几天几夜,到最后时常搞得身无分文,屡屡向我保证不再去赌,但又一次次地“管不住自己”。家里给我的生活费每月上千元,我把一大半都花到了他身上,他并不是像有的男人一样觉得花女人的钱很不好意思,反而很坦然地让我给他买衣服买吃的,甚至要钱去赌。我时常也会想,别人的男朋友对待女友是捧到手里怕摔着,含到口里怕化了,而他却这样,他真的爱我吗?问到最后只能让自己陷入一片迷茫之中,索性不再问,企盼着用自己的真心来打动他。我不记得从哪里看到一句话“你想要怎样被爱,就以这样的标准去爱”,很长时间以来,我以这句话鼓励自己也欺骗着自己,让自己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如我爱他一样来爱我。但是,时间流逝,事情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发展,我的心也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布满伤痕……
说到这里,回忆袭来,她深深低下头,久久地不再说一句话,微微颤抖的双肩暴露了她压抑自己情绪的努力。再抬头时,明眸之中已蓄满泪水,不可阻挡地流泻而下,有几滴落入她手中的咖啡杯里,无声地融入那一片苦涩之中。
他从来没有为我买过什么小礼物。有一次我过生日,好朋友非让我“交代”他送了我什么礼物,我坦白说他什么也没有送我,好朋友们都不相信: “你平时对他那么好,你过生日他肯定会送给你惊喜的,怎么可能什么也不送呢?”我笑着骗她们说是我自己不让他送的,但是我骗得了别人,怎么能骗得过自己内心里的感受?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却并不在意,轻轻抱着我,又用那种让我着迷的声调说我太虚荣了,一个礼物又有什么价值,如果我生了病真的需要钱的时候,他会为我付出一切。我又一次被他感动了,一如既往对他好。
但是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他家里人知道我长期给他钱花之后,居然向我提出要10万元钱装修他们家新买的房子。我还在上学,哪里会有钱给他们?这一要求被我拒绝之后,他一向待我如上宾的父母不再对我有笑脸,我们俩之间也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吵,渐渐失去了原来的温情。有一次,我劝他戒赌,他居然挥手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当然,事后,他又是向我道歉,哄我开心,直到我答应原谅他为止。
去年初冬的一个晚上,我们俩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现在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按照以往的惯例,我们争吵后总是我主动向他妥协才能了结,这一次我不想这样了,但是好几天过去,他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到最后我还是心软了,厚着脸皮求他原谅,在他家门外整整跪了一个晚上!冰凉的水泥地,呼呼的北风,可是他们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跪到最后,我整个人都木了。第二天,家里人找到我时,我已经无法站立了,妈妈看到我眼睛空洞无神、连她也快认不出的样子,心痛得失声痛哭。回去后我发了高烧,在家躺了一个星期。家里人不再让我与他来往,但他每个夜晚都给我打电话,一说就是半天,回忆我们刚刚相识时的甜蜜时光,我在内心里跟自己斗争,不让自己再原谅他,但是不争气的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我又一次投进他张开的怀抱。
可是我内心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便又一次被刺伤。前几个月的一天,我们正在一起时,我突然肚子疼得要命,跑到医院一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住院做手术,当时我身上没带钱,他就先为我垫付了200元的住院费,我住了 10多天医院,他只看过我两次,而且没有为我买过任何东西,连一枝鲜花都没有。我出院之后,他几乎天天念叨为我垫付的200元住院费,说家里需要他买东西,没钱了。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如果你生病了,我会为你付出一切”的承诺,而现在不过是区区 200元钱,他已经无法承受,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一点点破碎的声音。我故意不还给他,拖了好几天,我知道我一还给他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内心里我还在利用这最后一点关系和他保持蛛丝般的联系,这细如蛛丝般的联系把我的内心扯得不住地流血……
那个傍晚,当他再次张开口要提那200元钱的事时,我一下子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 300元钱塞给他,说:我们两清了,分手吧!然后就扭头跑了,我不想听到他接到钱后任何可能的解释,我想我已不太需要知道他会怎么解释了……
纯子的泪已干了,她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苦咖啡,微蹙眉头旋即又展颜轻轻笑了。
他也是很聪明的人,知道我决心已定,也没有怎么纠缠。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想到他还是会痛,会流泪,哭得多了,我的脸、眼睛都会发麻,就像触电的那种感觉。不管我们的结果怎样,这对我的生命来说都是一次无法替代的经历,毕竟,我死去活来爱过一回,而且并不亏欠于他。
就在前天,我给他发出最后一条SMS: “下辈子希望你成为一个通情达理懂得爱的人,我一定要在茫茫人海里把你找到,做你的好老婆……”编辑完这条SMS时,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出了很多汗。我想那一刻,我又开始了新的人生。
记者手记
说到最后,纯子拿出了让她痴迷两年多的阿健的照片,他的确有一张帅气的脸,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纯子说这是她保存的唯一一张照片,等到她找到今生真正爱她的人后,她会拿出这张发黄的照片,向他讲述她曾经为找到真爱所经历的一切。
纯子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我希望她能够把学业和工作摆在第一位,不要在爱情里迷失了自己。爱别人先要爱自己,这样的爱才够成熟。相信纯子一定会找到今生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