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23岁,生活在这个安静的城市里,从事一份收入不高也不低的职业,经历一些无风无浪的爱情。日子久了,便也倦了,直到有一天,遇到了杨。他是本市税局里的二把手,私下从事各种商业活动,算得上是事业有成。初次认识他,是应朋友之求冒充他秘书请税局的人吃饭。席间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交换名片,很不幸,我和朋友都忘了要印一盒我这个临时秘书的名片。我不敢谎称忘带名片(这会显得我这个秘书训练无素,进而显得朋友公司管理无方),情急之下,我只好豁出去以侠女般说:“杨哥,名片名片都是明着骗的,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您能记住我,我想把电话留在您的私人电话本上。”一场小风波在我的小智小勇下化险为夷。后来朋友的事有没有办妥我不知道,倒是我的这几句话真的让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时让朋友带上那个“明着骗”的女秘书去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日子久了,我也觉出了杨似乎对我有点意思。于是我开始细细打量这个36岁的已婚男子——有些官场之外的憨厚,更有些这个年纪少见的率真……但他是别人的老公,与我何干?我只能与他维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半年后的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该怎么说呢?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于“危难”之间拯救了我,慰籍我脆弱的心灵,也彻底改变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一切都从车祸开始,他开始让花店给我送花,后来接我下班,一起去海边吹风,我承认自己骨子里是有几分虚荣,在他面面俱到的呵护之下,我真的爱上了他,并深信他也爱我无疑。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幸福充实,可阴云还是不时光顾我们之间——那就是杨已婚的事实。我和杨不可能像普通情侣般出入于阳光下,更不可能共度各类公众节日,这多少让我有些不满。日子久了,不满便堆积成一种改变现状的动力。我郑重地提出——我要一份阳光下的感情,我要一个正常的家庭。结果可想而知,他如预料般地支吾搪塞。我不死心,我坚信这世上没有争取不到的东西,包括家庭。我找到了整套婚姻法及相关资料,甚至找来了有关新版婚姻法的各类资料,我觉得一切都很简单,既然他不方便离婚,那么我来帮他离。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的行为近乎于一个偏执狂。一方面,我将离婚程序写在粉蓝色的纸上,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公事包里、车上,另一方面,我毫不畏惧地约杨的妻子见面,畅谈我和杨的真情,他的妻子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妇女,除了哭泣,她不作任何答复。既然这一切都没有效果,我只好再次冒充秘书,不同的是上次是冒充朋友的秘书,这次则是冒充杨的秘书,为顾及杨的形象,我找了一家规模很小的律师事务所。这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效率极高,很快将律师函交到了他妻子手上,我之所以知道的很快,倒不是律师通知我,而是因为这封律师函很快就砸在了我的面前。杨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几乎是咆哮着对我说:“我们局长很快就要退休,我马上就有机会坐到局长的位置上,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该离婚的时候我会离婚,但绝不是现在!”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的政治生涯才是他的最爱,我怎能奢望一个有近2O年党龄的人为了一个小女子放弃他的政治生涯?我又怎可能等得到他娶我的那一日?我无法平静,这些话真的让我清醒了。我忍住眼泪,微笑着辞去了工作,停了手机,去旅行社报名参加了泰国八日游。但眼泪最终还是泛滥了,离开泰国返回这个城市的那天,我在机场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行李,在人声沸沸的大厅,我失声痛哭,无视所有人的存在。压抑了近半个月的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流淌……哭完了,行李也找到了。我环顾四周,依旧是人声鼎沸,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刚才的哭泣,换言之,是没有任何人在乎与他们无关的事,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我们的生活与别人无关……
现在,我还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偶尔也会听到杨的消息,只是我的生活不再与杨有关,也不再与离婚有关。那次替杨去离婚的经历,我只当作看了一场自己出演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