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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毒断肠
网友【dreamer】 2005-07-11 05:17:53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5    1
内容提要:

美人如玉,谁来抚慰梅冰艳那颗破碎的心?

谁来破解神秘的蓝田失玉案?

秦宝宝的对手不仅仅是如花似玉的倾城美女,武功高强的江湖大豪。

或许,这世间最强大的对手就是——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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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叫道:“大哥赖皮,大哥赖皮,哪有这样回答的。”

卫紫衣笑道:“这是因为宝宝的题目太刁,这个问题,只有它可以回答!”

宝宝道:“谁呀?”

卫紫衣笑道:“老八哥,也就是这只八哥的爹。”

宝宝笑道:“大哥可真是越来越滑头了。”

卫紫衣叹道:“对付小滑头,当然只有老滑头才能对付。”

宝宝开心地大叫:“大哥是个老滑头,大哥是个老滑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卫紫衣苦笑不已。

玩笑毕,宝宝道:“大哥,坐牢的滋味好可怜,该把谢灵均放出来了。”

卫紫衣知道宝宝心肠极软,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以前因为杀手宋嫂,差一点惹得兄弟反目成仇。

这一次情况却不一样,卫紫衣道:“不是我不放他,而是他自己不愿出来,他说牢房中最安全。”

宝宝道:“他怕张真人会派人杀他吗?”

卫紫衣摇头道:“他更怕我们不信任他,他很可能真心投效‘金龙社’,可是社中的弟兄并不信任他,所以他准备一直待下去,一直到他认为可以出来的一天。”

宝宝很乖巧地点点头,道:“好可怜呀!”

宝宝的忘性最大不过,以前谢灵均的作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卫紫衣又道:“他还说他的戾气太重,在牢中静一段日子,或许会心平气和,少些杀气。”

宝宝道:“不过一个人关在牢中,是很寂寞的,我可以去看他吗?”

卫紫衣道:“可以,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 ※ ※

宝宝每一次去看谢灵均,都要带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好象谢灵均吃不到饭似的。

谢灵均心存感激,但像他这种人,感激的话是从来不说出来的。

宝宝道:“‘摩云手’被关在天牢,你知道吗?”

谢灵均点头道:“阴大执法已经告诉了我,不过,天牢未必能关得住他。”

宝宝道:“天牢戒备森严,牢狱坚固,怎会关不住他?”

谢灵均道:“俞振金会一种久已失传的‘缩骨功’,脚镣手铐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并且,只要有狗洞那么大的地方,他都可以钻过去。”

宝宝道:“那我得去通知于总管,要把俞振金看牢些。”

谢灵均叹了一口气,目中有泪光闪烁,宝宝奇道:“你流泪了,为什么?”

谢灵均叹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宝宝笑道:“是不是叫我不要告诉于总管呀?”

谢灵均为道:“你怎么知道?”

宝宝笑道:“俞振金对你不好,可是他毕竟是你师兄,以前也一定对你不错,你当然不想害他。”

谢灵均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不到一向顽皮的宝宝也会这么善解人意。

他明白了“金龙社”的人为什么将宝宝当作了一个“宝”了。

宝宝又笑道:“就算俞振金逃出来,也和大内总管没有关系,倒霉的是狱卒,那些狱卒一味地敲诈犯人,早该受到教训了。”

谢灵均叹道:“谢谢。”

他只能够说这两个字了。

宝宝把带来的食物递给谢灵均,谢灵均笑道:“我在这里吃得很好,用不了这些东西的。”

宝宝道:“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书,是很容易消磨时间的,试试看。”

谢灵均只得收下。

过了几天,京城有消息传来,刺杀天子的钦犯从天牢中逃脱。

※ ※ ※

俞振金终于尝到了逃亡的滋味。

他的逃亡也许是江湖中有史以来最艰难的逃亡了。

因为追他的是,是天下间势力最大的……官府。

他知道他的画像会被传至各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人想要他的命。

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很多。

但俞振金无疑是最被重视的一个。

因为是天子亲自下的命令,只要是捉到或杀死俞振金,升官三级,赏金十万。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一个知县捉到他,马上就会成为巡按。

所以俞振金知道,他现在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一样。

大路有官兵捉拿,他只能走小径。

树枝、石块、荆棘,将他的衣服勾破、勾烂,他现在已经不像个人了。

自作聪明的人往往不太聪明。

俞振金只想尽快找到师父张真人。

只要有张真人的庇护,他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现在他又累、又饿,并且只能喝山中的泉水。

如果能够洗个澡,换件衣服,吃一顿饱饭,俞振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摆脱官兵的围捕追缉。

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的上坳中有灯。在漆黑的夜,在这一望无际的森林,这盏灯给俞振金带来了希望。

有灯就有人,就有食物、有衣服、有热水、有床。

俞振金的精神一振,顿时就忘记了疲劳。

小屋很简陋,但从屋中飘来的饭香却是真实的。

俞振金走近小门时,已经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他在这座山中钻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甚至连应该看到的猎户人家都没有。

可是饭香在刺激他的胃,食欲让他忘记了恐惧。

他准备冲进去。

在进去之前,他必须好好休息,因为也许有战斗。

他在树丛中坐下,静静地打坐,三周天下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最起码杀几个官兵不成问题。

现在他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前,为了省些力气,他打开了门。

门轻轻地打开,一个人看着俞振金,一脸的惊讶!

这个人很年轻,相貌很俊秀,皮肤很细腻,绝不像个终日劳动的山里人。

俞振金却已断定,屋子中除了年轻人,不会有其它的人。

如果屋里有其它的人,一定会有呼吸声。

俞振金既然算定了这一点,脸上不再有惧色。

他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退在了一旁。

俞振金看到屋中很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还有一口锅,锅中热气腾腾,不知煮什么野味。

俞振金大喜,忽地一拳砸下,桌子被他砸了一个洞。

他看到年轻人目中的吃惊之色,更加得意道:“你想不想身上也多一个洞?”

年轻人摇摇头。

俞振金大笑道:“那你就快点把肉端来,大爷要吃。”

年轻人果真用一个盘子,盛满了肉,放在桌子上。

俞振金一口气吃了三盘。

肉还有半锅,但他已吃饱了。

他一脚踢翻了锅,肉洒了一地,他道:“快去烧水,一大锅水。”

年轻人应声答道:“是!”马上离去。

水开,年轻人将水倒在一个半人高的水桶里。

俞振金跳进桶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最后他又要年轻人找一件衣服,穿上衣服睡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他不怕年轻人害他,一个那么胆小的人,是不可能对他怎么样的。

俞振金睡在床上,年轻人坐在椅子上。

他自始至终,脸上没有恐慌,以及一切不应该出现的表情。

他一直淡淡的,淡得近乎冷酷。

但俞振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太得意了。

床上已有鼾声。

年轻人没有动,墙上挂着一柄砍柴的斧头,很锋利。

用这柄斧头,可以很轻易地砍掉一个人的脑袋。

尤其是砍下一个睡得很沉的人的脑袋。

但年轻人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斧头一眼。

他只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纤长,有力,肌肉极均匀,用这双手也可以很轻易地掐死一个人。

这年轻人看上去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睡觉都不想。

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到阳光照入了木屋。

这时俞振金醒了。

他感到精力充沛,状态极好。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咯咯”作响。

他从床上跃下,抬起头时,就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年轻人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比阳光还要亮。

俞振金道:“你这是干什么?看着我干什么?”

年轻人道:“你闯进我的屋子,吃光我的食物,又睡了我的床,我为什么不能看着你?”

他的目光冷冷的、淡淡的,偶尔露出的光芒,就像乌云中的闪电。

他没有料到,这个一直很听话、很老实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吃饱了,喝足了,睡够了,身上有无穷的精力,以他的武功,本不必怕任何人,就算卫紫衣来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恶狠狠地道:“你要是再说半个字,再看我一眼,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

大多数人说出这句话时,往往是做不到的。

年轻人果然不说话了,而是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

俞振金也看着这双手,他能看得出,这双手掐死一个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容易,他不明白年轻人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向自己动手。

年轻人依然没有说话,他却忍不住道:“看样子你对我很不满,那么你为什么不在我睡着的时候动手呢?”

年轻人道:“因为当时你又累又困,我不会向一个很疲劳的人动手的。”

俞振金大笑道:“你太蠢了,你已经丧失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你再也等不到了。”

年轻人淡淡地道:“是吗?”

这时俞振金动手了。

他的双手就像鹰爪,闪电般抓向年轻人的面门。

因为年轻人说话了,并且说了不止一个字。

年轻人蓦然抬起头,目光如闪电。

他的手也伸出,迎向俞振金的手。

俞振金感到可笑,世上没有什么兵器能够和自己的手抗衡,他的手已经不亚于任何一种兵器。

他已经想到年轻人的手会像鸡蛋一样碎裂。

而且会发出悦耳的断折声。

“喀嚓”,这种声音果然传来。

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一直传到心脏。

俞振金的面容扭曲,目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像鸡蛋一样碎裂的是自己的手,居然是自己的手。

俞振金此时心中的震惊,绝不是任何语言可以形容的。

他惊叫道:“你是谁?你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年轻人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以一种骄傲的声音道:“我是江湖人,我练的武功就是手。”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不但练手,且还练刀,所以我败给了一个人,因为一个人的武功若是练得太杂,往往就不能到达颠峰。”

所以他已经不再练刀,只练手,他的这双手无疑已经练成了,因为他已经击败了天下最可怕的“摩云手”。

“摩云手”俞振金并没有听到年轻人的话,因为极度的震惊,极大的恐惧,已经让他昏了过去。

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穿著三品官服的年老案官走了进来。

他想要问些什么,忽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俞振金。

他脸上的神情非常非常地吃惊,尤其当他看到俞振金的双手像十根面条一样柔软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问年轻人道:“他的手怎么了?”

年轻人道:“断了。”

老案官道:“难道是你将他的手弄断了?”

年轻人道:“是。”

老案官笑了,他道:“你一定是趁他睡着的时候,用斧头砍断了他的手。”

年轻人道:“就算用斧头也未必能够砍断他的手,我只是用我的手折断了他的手而已。”

老案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他看得出年轻人并没有说谎。

因为他本没有必要说谎。

老案官笑道:“看来我要恭喜你了,因为这个人叫做‘摩云手’俞振金,是皇上御旨缉拿的钦犯。”

他看到年轻人并不吃惊,不由问道:“难道你已知道他是谁?”

年轻人道:“否则我为何会弄断他的手呢?”

老案官道:“我叫于沧海,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权力,现在你立了功,你想得到什么赏赐?”

年轻人摇摇头,道:“如果我需要钱,我在一天之中就可以成为富翁。”

于沧海道:“那你需要什么呢?”

年轻人道:“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三个人来。”

于沧海道:“哪三个人?”

年轻人道:“昆仑黄石道人,崆峒连云子。”

第三个人他并没有说。

于沧海道:“这两个人都是武林名宿,不过并不难找,你为什么要找他们,你和他们有仇?有怨?”

年轻人道:“我找他们来,因为他们都是当代用剑的高手,并且剑走偏锋。”

于沧海笑道:“我明白了,你要我把他们找来,就是为了击败他们,原来你要的并不是钱,而是名。”

他认为自己一定料对了,因为人除了名和利,还需要什么呢?

没想到年轻人却摇摇头,道:“我不喜欢钱,更不是为了名,何况出名的方法很多,我为什么要找他们两个人?”

黄石道人和连云手部绝不是容易击倒的,想击败他们以一战成名的人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

但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

那么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于沧海有些不懂。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但骄傲,而且很神秘。

年轻人笑了一笑,这是进屋以来,于沧海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的笑容很斯文,既不过份,也不拘谨,看上去一定具有良好的教养,只有名门大派,或者是世家子弟才做到这一点。

他笑了一笑,然后道:“你不必猜我找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用剑,并且都是高手,他们的风格和我第三个要找的人的武功很相似。”

于沧海到现在才明白,他也是个一流高手,他当然懂得其中的玄妙。

黄石道人和连云子的剑,风格很相近,最重要的是,他们和第三个人的风格接近。

年轻人自然是想从黄石道人和连云子的剑上,找出对付这种风格的方法。

因为剑本是相通的。

那么第三个人又是谁呢?这个人无疑和年轻人有极深厚的渊源。他本以为年轻人不会说出来的。

年轻人道:“第三个人姓林,也就是‘天山林若飞’。”

于沧海不禁动容,他已经料到第三个人必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天山林若飞”。

从宝宝的口中,经常听到林若飞的名字,在于沧海看来,林若飞的武功已经不亚于卫紫衣。

于沧海忍不住道:“我知道这个人,如果你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他。”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不希望看到一个优秀的人毁在林若飞的手上。

年轻人淡淡地道:“我必须要找林若飞斗一斗,如果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一定不会劝阻我了。”

于沧海道:“那么你是谁?”

年轻人叹息道:“我就是苏护玉。”
 0   2005-07-11 05:29: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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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摩云手俞建

飞老人有一副花白的胡须,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青袍。

但他的气度,是只有做惯了大官的人才会有的。

俞振金一眼就看出,这个老人精光内敛,脚步稳重而轻盈,无疑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小孩子则生得非常漂亮可爱,除了脸颊瘦些,几乎已经是完美。

小孩子穿的是乳白色的衫子,颈上挂着一个“寿”字金炼,又浓又黑的头发被丝带系住,一个罕见的苍犀角带在额上。

看到这个小孩,俞振金立刻就想起传说中的天才儿童秦宝宝。

听说一年前自扶桑归来,挟不世武功,怀雄霸江湖之野心的老魔蝶飘香就是栽在秦宝宝的手中。

俞振金不由多看了秦宝宝几眼。

这一看,恰恰犯了秦宝宝的忌讳。

秦宝宝是最恨别人直勾勾地看他。

既然他是秦宝宝,那他身边的老人,自然是于总管。

于总管呵呵笑道:“宝少爷怎猜得出他还在京城?”

宝宝道:“我听说放火的人往往躲在救火人中间,因为做坏事的人都有一种邪恶的心理,看到别人越痛苦、越难过,他心中就越开心。”

于总管皱眉道:“这种人的心理莫非有些变态?”

宝宝恶狠狠地瞪了俞振金一眼,道:“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人。”

这就是俞振金多看了宝宝几眼所得到的回报。

俞振金已经有点怀疑秦宝宝和那个老头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看出老的武功,绝不是轻易可以击倒的。

如果自己想离开这里,从楼梯下去恐怕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窗口。

窗口的桌子边坐着两个人,两个身材很健壮的中年人。

一个人正在修指甲,不是用刀修,而是用手指修,他的手指一抹,指甲就像被刀子削掉一样。

另一个在写字,不是用笔在纸上写,而是用手指在坚硬的木桌上写。

俞振金看一眼,木屑铺满了一桌子,桌上赫然写着五个字。

……你逃不了了。

俞振金明白,他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是他自己走进来的。

但他并不恐惧,不用刀削指甲,不用笔写字这种武功在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个青衣老人。

俞振金感到对付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还是决定从窗口出去,对付窗口的两个人虽然有些困难,但总比对付站在楼梯口的老人要好得多。

冷笑一声,俞振金的身影变成了风,飘向窗口。

在这飘向窗口的途中,他遇到了七件兵器。

一柄虎头钩,两把腰刀,三柄青铜剑,甚至还有一根狼牙棒。

天知道这些兵器是怎样取出来的。

俞振金伸手一拨,首先拨在狠牙棒上,他的手实在不是普通的手,狼牙捧上知狼牙一样的尖刺根本就刺不进他的手。

被拨开的狼牙棒荡开了一把腰刀,两柄剑。

俞振金的另一只手捏住了虎头钩的钩,精钢打造的钩头立刻被他拧了下来。

同时,他已经踢飞了另一把腰刀,左肘从第三柄剑下穿过去,击在使剑人的胸膛上。

人飞出,剑也飞出。

在这一霎那间,他已用了四招不可思议的武功击退了三个人。

这时他已经飘到了窗口的桌边。

桌子忽然飞起,同时有两只手从桌子下伸进来,去抓俞振金腰间的穴道。

俞振金手中断折的虎头钩飞快地削下。

有一只手用两指一夹,夹住了断钩。

但是同时,这只手的招式已被断钩封住了。

俞振金从从容容地伸出一只手,迎向另一只从桌下伸来的手。

他自信论手上的功夫,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另一个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手忽地缩回,抵在桌子上。桌子撞在俞振金的身上,就像鸡蛋砸上了石头一样粉碎。

在这几招电光石火的交换中,俞振金一点点都没有吃亏。

但他想从窗口逃走的企图却被阻了一阻。

这一阻,已经跽于总管赶过来了。

俞振金听到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他听这种风声绝不是兵刃带动的。

他的身影微侧,余光中看到,击来的只是一根手指。

于总管的手指就像是一根锥子,锥向俞振金的后脑。俞振金知道这是一种指功的绝技……洞金指。

连金子都可以洞穿,何况后脑。

俞振金的只手一翻,手掌如刀,夹住了这根手指。

这一拍一夹之中,他已经用了全力,但是他没有能将于总管的手指夹断,于总管的手指也再进不了一寸。

如果今天只有于总管一个人来,他们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可是楼上的人很多,腰刀,青钢剑,又已飞起。

同时,窗口的两个人也正向俞振金的后心轻飘飘地出掌。

他们的手掌看上去就像一堆棉絮,但等击中时,俞振金的身体就会变成棉絮子了。

俞振金大叫,箭一样地窜起,头顶撞碎了楼板,他已经从这个被他撞出来的洞飞上了三楼。

三楼上的人很少,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手中捧着一卷书,桌上放着一杯茶,显得很惬意,楼下那样热闹,也不能让他分心。

就算从楼板下忽然钻上来一个人,他也不感到突然。

他只是放下书,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俞振金。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快要死的人。

奇怪的是,俞振金似乎也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因为这楼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金童阎罗”卫紫衣。

卫紫衣道:“我虽然叫做‘金童阎罗’,但并不真是个主宰别人生死的阎罗,如果你不想死,我就不会让你死。”

如果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俞振金一定会感到很好笑。

但好笑的话从卫紫衣口中说出来,就变得不好笑了。

俞振金垂下了手,就像最骄傲的剑客放下了剑。

他叹道:“早知道你在楼上,我就踏碎地板坠到楼下去了。”

卫紫衣笑道:“如果你那样做,会更省事些。”

俞振金道:“楼下纵有埋伏,难道会比你更难对付?”

紫衣道:“楼下没有埋伏,只有一张网等着你。”

“什么网?”

“天蛛网。”

俞振金叹道:“看来我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卫紫衣点头。

俞振金道:“可是我就算打不过你,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卫紫衣道:“我也从不认为你会轻易就范。”

俞振金双手提到胸前,缓缓地道:“你的剑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剑只有在该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

俞振金瞳孔一阵紧缩,道:“那是什么时候?”

卫紫衣道:“我认为他该出来的时候。”

俞振金大吼一声,双手拍向卫紫衣的双肋,这一招虽是普通的“双鬼拍门”,但俞振金的速度却快极。

可是他并没有拍到卫紫衣的双肋,不是他拍不到,而是不能拍。

卫紫衣的剑不知何时出手,不知何时已经抵到他的咽喉。

银剑细细如筷,却抖得笔直。

俞振金的双手方到中途,卫紫衣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俞振金咽喉的皮肤。

俞振金这一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拍下去了。

从俞振金的身后伸出一只手,点住了俞振金腰间和胸口的穴道。

点穴的人很胖,他正笑嘻嘻地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点穴点得最容易的一次。”

俞振金瘫倒在地上,胖子下手很重,他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胖子,无疑就是席如秀。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个‘摩云手’的武功怎么样?”

卫紫衣道:“很好。”

“有多好?”席如秀道:“是不是和谢灵均一样好?”

卫紫衣道:“差不多。”

席如秀奇道:“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制呢?”

卫紫衣道:“他在二楼遭到埋伏,撞到三楼来,本是准备逃的人,一个只想到逃的人,是没有斗志的。”

“一个没有斗志的人,就算武功再好,也发挥不出来,大哥!对不对,嘻嘻嘻。”

门口站着宝宝,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又有谁会相信,这件事的主谋是个只爱吃冰糖葫芦的小孩?

于总管也来到楼上,开心地笑道:“抓到这个人,我总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卫紫衣笑道:“恭贺于总管又立大功,升官进爵,指日可待。”

于总管叹道:“伴君如伴虎,万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运气就未必有这么好了,这一次若不是多亏你们相助,我的脑袋保不保得住,尚是未知之数。”

※ ※ ※

作为对“金龙社”协助捉拿钦犯的赏赐,天子赐了许多金银绸缎。

至于秦宝宝得到的是一个精制的西洋自鸣钟。

这可是个新奇的玩艺,宝宝一玩就是一上午,几乎要入迷了。

卫紫衣来到宝宝房中,手中提着一个鸟笼,笼中是一只八哥。

宝宝喜道:“一定是于总管送给我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于总管最喜欢鸟,这可是他的宝贝。”

宝宝逗弄着八哥,道:“说话呀,说话呀!”

笼中八哥振翅开口,道:“谢谢宝宝,谢谢宝宝!”

卫紫衣大笑,道:“这一定是于总管教它的!”

宝宝忽道:“大哥,你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懂的一定比宝宝多,是吗?”

卫紫衣一听这话,就感到面临一个巨大挑战。

宝宝往往是在大拍马屁之下,发动猛烈进攻的。

不由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题目刁难大哥?”

宝宝道:“不是刁难,而是请教,别说得那么难听,听起来我像用心险恶似的。”

卫紫衣笑道:“好,你问吧!”

宝宝道:“八哥为什么叫八哥,而不叫七哥、九哥呢?”

这个问题可当真古怪,卫紫衣笑道:“很简单呀,这就像宝宝叫宝宝,而不叫贝贝一样道理。”
 0   2005-07-11 05:29: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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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禁宫行剌

京城是天下第一大都,商贾云集,客栈极多。

在城西的一处偏僻的小客栈中,这几天住进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明明穿著最平常的衣服,却每天吩咐伙计从“老祥兴”买来酒食,他所喝的酒,也绝对是十两银子一坛的陈年“状元红”。

自从他住进房间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出来过。

并且他的门总是关得紧紧,门上的破洞也被堵上。

开客栈的只希望有生意做,他们很懂得要想活得长,最好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这个客人所住的房间,灯光竟是彻夜不熄。

这一天,那个相貌清秀的怪客人,看上去很和气地吩咐伙计去为他买一匹布来,并且吩咐一定要紫色的布。

除了布,他还吩咐小二买来剪刀、尺等一切做衣服的工具。

东西买来以后,他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时,伙计听到从房间传来裁布的声音。

一个每天都喝十两银子“状元红”的人,竟然自己裁布做衣服,伙计为此感到很奇怪。

傍晚时分,伙计坐在灶前烧水,人影一闪,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那人紫衣紫巾紫布鞋,伙计一看到他,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卫紫衣。

他听说过京郊有座子午岭,子午岭上有个大强盗,叫做卫紫衣。

卫紫衣虽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却不伤害百姓,经常有一些穷人家第二天睡醒时,发现枕边有一些以前很少见的东西……元宝。

大家都传说这是卫紫衣送来的。

在京城的百姓心中,卫紫衣并不是个强盗,而是一个好人,甚至比当今皇上还要好一点。

伙计看到过一次卫紫衣,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终生难忘,因为卫紫衣的衣服很特别,相貌更是千里无双。

出现在灶间门口的这个人,不但和卫紫衣穿得一模一样,长得也一模一样。

伙计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他听说,能够见到卫紫衣的人就会有好运的。

伙计问道:“可是卫大当家?”

紫衣人笑了一笑,道:“你以为我是不是?”

声音很耳熟,想了想,原来是上午让他去买布的那个人。

他恍然道:“原来是客官,倘不开口,差一点错认了。”

紫衣人道:“你是说,如果我不说话,就非常像卫紫衣。”

伙计点头道:“像,实在是很像。”

他很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相貌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更不懂,这个奇怪的客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当然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易容术,可以让人的相貌改变。

一个真正的易容高手,甚至能够在谈吐、气质上,完全地改变。

有些人甚至认为,一个经过易容的人就算变成你身边的人,你也很难觉察。

这种说法当然不可信,但是若是一位易容高手随便变成一个人,你根本是无法辨别的。

伙计正望着紫衣人发怔,紫衣人忽然道:“你知道你的运气很不好吗?”

伙计更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到紫衣人向自己伸出了手,轻轻按在自己脑后的一个部位。

他并不知这个部位叫做“玉枕穴”,是人体的九大死穴之一。

伙计忽然感到睡意很深,全身的骨头变得非常酥软,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这家客栈的老板发现伙计躺在柴草堆上,灶中的火早已熄灭。

他发现伙计已经死去了,但身上却没有一点伤痕。

接着他从来客栈的客人口中,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昨夜,当今天子在南厢房遇刺,虽然有惊无险,但天子经此一吓,一病不起,而刺客却没有捉住。

据宫中侍卫们说,凶手身着紫衣,手执银剑,武功极高。

他们怀疑,这个人就是卫紫衣。

※ ※ ※

卫紫衣清晨起来,梳洗完毕,照例和“金龙社”众首脑共进早餐。

这时战平来报:“大内总管于沧海带领宫中三十六名高手上山来了。”

大家都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惊讶!“金龙社”虽然经常和官府打交道,但是和大内总管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内总管于沧海,本是三代世袭,历代为官,更是从不涉足江湖的。

卫紫衣沉吟片刻,吩咐道:“请他到‘龙吟阁’。”秦宝宝杂在人群中显得很活跃。

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大内宫里的人是什么样子,于总管长得其实并不出众,头发及胡子都已经花白了,若不是身上的三品官服,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头子没有两样。

他带来的三十六名禁宫中高手部整整齐齐地站在屋檐下,笔直地站着,就像三十六支标枪。

卫紫衣走入“龙吟阁”,并没有看这些侍卫一眼。

他进入大厅,抱拳道:“不知于总管大为光临,有何指教?”

于总管皱了皱眉头,道:“大当家为盗,我乃禁宫总管,本来是绝不会来的。”

他的话锋一转,道:“可是,昨夜禁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就不得不来了。”

卫紫衣道:“什么事?”

于总管叹了一口气,道:“昨夜子时,皇上在南厢房被刺客行刺。”

众人哗然,行刺皇上是第一大罪,不但要满门抄斩,而且要株连九族的。

于总管道:“刺客全身着紫,正如大当家此时的穿著,更麻烦的是,他的相貌也和大当家一模一样。”

宝宝脱口道:“这是易容术嘛!”

于总管向宝宝报以微笑道:“小哥儿说得不错,可是这些江湖勾当,皇上哪里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皇上都是不会相信的。”

宝宝道:“这明明是嫁祸于人嘛!”

于总管叹道:“可惜皇上并不这么以为,他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紫衣神情很镇定,他道:“那么于总管怎么认为呢?”

于总管道:“大当家是一个聪明人,当然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皇上却令我前来捉拿大当家,大当家以为我该怎么办?”

席如秀越众而出,道:“于总管如果想捉大当家,那恐怕很麻烦,很麻烦了。”

于总管道:“我如果是想来捉人的,就绝不会只带来三十六个人了。”

卫紫衣道:“那么于总管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于总管道:“皇上知道大当家是个大人物,所以特地开恩,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捉拿大当家,所以我想大当家若是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最好在这一个月中捉到凶手,否则,我恐怕只能……”他下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

于总管坐在椅上,长吁短叹,看上去很疲劳,很憔悴。

谁都明白他此时的处境,和卫紫衣此时的心情差不多。

就算是再横行无忌的高手,都极不愿去惹官府的。

惹上官府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他们有的是金钱、人力,任何一个人想摆脱他们的纠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卫紫衣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深知此时的决定关系到整个“金龙社”的前途。

以“金龙社”的力量,如果要去和官府抗衡,那不但很没有把握,而且正中了别人的计策。

他知道那个刺客,绝对是妙峰观张真人的人。

他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问一问谢灵均。

他向阴离魂道:“把谢灵均请过来。”

谢灵均很快就来了,他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便以极为肯定的语气道:“那个刺客一定是我的二师兄‘摩云手’俞振金,因为只有他才懂得易容术。”

于总管问道:“江湖上懂得易容术的人很多,你怎能断定是他?”

谢灵均道:“昨夜相刺客交手的侍卫有没有死伤?”

于总管道:“据侍卫说,那个刺客好象并不是真心行刺,所以只有两名侍卫和他交过手,但两个人都死了。”

谢灵均道:“刺客手中虽然有剑,但我相信,两名侍卫死亡的原因一定不是剑伤!”

于总管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们都死于一种可怕的掌力,中掌的人身上并没有伤痕,但骨骼却被震碎。”

谢灵均道:“这种武功正是‘摩云手’,这种武功我也会的。”

于总管道:“这么说,刺客是‘摩云手’俞振金确定无疑的啰?”

谢灵均道:“是。”

于总管道:“那么我们怎样才能够捉住他呢?”

谢灵均道:“没有办法,俞振金易容术绝妙无双,以前更是六扇门的好手,对于躲避追踪,他的方法很多。”

于总管面上已有重忧,他道:“天颜震怒,如果我一个月之中捉不到凶手,在座的包括我在内,恐怕……”

众人沉默,对这场飞来横祸,事先完全没有料到。

一时之间,没有人能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于总管又道:“现在皇上因惊吓而病,如果他一旦病愈,一定会亲手干预这件事,那将会很麻烦很麻烦。”

花白的头颅垂到胸口,于总管此时心中也是心乱如麻。

宝宝忽然道:“皇上病得很重吗?”

在这个关头,宝宝却问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大家都觉得很突兀。

于总管抬头看着宝宝可爱的脸蛋,心情不知怎地,略微好了一点点。

他微笑道:“皇上体质本弱,经此一吓,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好的。”

宝宝道:“于总管有没有方法带我入宫去为皇上治病?”

“你?”于总管觉得不可思议。

席如秀笑道:“于总管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他就是‘万邪医圣’唯一的宝贝,小神医秦宝宝。”

于总管道:“可是‘万邪医圣’秦英秦前辈吗?”

席如秀道:“正是。”

于总管笑道:“‘万邪医圣’秦前辈的医术,江湖上无人不知,小哥儿不知学到了多少?”

宝宝道:“替皇上治病,肯定是没有问题了,于总管能不能带我入宫?”

于总管道:“宫中御医无数,恐怕是用不上小哥儿出手了。”

席如秀眼睛一亮道:“于总管最好能够让宝宝亲自为皇上治病,否则,于总管和我们真的要一头撞死了。”

宝宝对席如秀微微一笑,以示嘉许。

席如秀更加得意,他道:“能解今日之祸的人,除了宝宝以外,恐怕再也没有其它的人了。”

宝宝道:“其实刺客的事情一目了然,只不过皇上不懂得江湖勾当而已,我去向皇上解释,皇上一定会相信的。”

于总管奇道:“你有这种把握?”

席如秀道:“宝宝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九。”

于总管喜道:“这样的话,便是可以一试了。”

卫紫衣一字字道:“不行。”

宝宝急道:“为什么不行?”

卫紫衣道:“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大哥怎会放心你去?”

宝宝道:“皇上也是人嘛,都是有办法应付的。”

于总管道:“大当家不必担心,小少爷的安全,我可以保证,何况,这也是唯一之计了。”

卫紫衣无奈,因为宝宝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几乎就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倔强。

何况他也对宝宝很有信心,他也相信,除了真正大奸大恶的人,没有人会忍心伤害宝宝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事情要靠宝宝出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宝宝蕙质兰心,哪里会不懂卫紫衣的心思,走上前拥住卫紫衣。

柔声道:“大哥,兄弟本是一体,宝宝为大哥添了那么多的乱子,也该宝宝替大哥分忧了。”

※ ※ ※

当今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宝宝好想知道。

他问于总管道:“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那皇上可长着龙角?”

于总管失笑道:“天子也是人,和其它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总管带着宝宝前往皇上的寝宫。

虽然宫中奇花异草遍地,楼宇殿堂华丽非凡,宝宝并不惊讶。

不过是比子午岭的房子高些、多些,天子的宫殿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正想着,前面已到了寝宫了。

寝宫门前,站着许多侍卫,人很多,却安静得很。

因为皇上正在休息,谁敢喧哗。

于总管带着宝宝走过去,众侍卫就像木头人一样,连眼珠子都不动一动。

因为谁知道于总管身后那个相貌俊美,衣着华丽的小孩子是什么身份?

进入宫中,当今天子正高卧龙床,一个御医跪在地上,正为从帐中伸出的一只细小胳臂诊脉,脸上不时有愁苦之色。

于总管跪下,奏道:“微臣于沧海叩见陛下。”

帐中天子有气无力地道:“罢了,刺客可曾捉到?”

于沧海老于官场,当下奏道:“众侍卫正尽力捉拿刺客,只望陛下龙体大安,稍减我等罪过。”

已将捉拿刺客一事轻轻带过。

天子道:“你身边的小孩是谁?”

于总管道:“乃是罪臣特地为陛下找来的当今神医。”

“哦!”帐子被掀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探出头来。

宝宝看到这个皇上不过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一脸病容,一点不像想象中威风八面的真龙天子,不由好生失望。

天子上下打量着秦宝宝,惊道:“这个小孩,是当今神医?”

御医也不由转过脸,看了看宝宝,满脸的不屑之色,轻轻道:“于总管,欺君可是死罪。”

皇上端起几边茶盅,轻呷了一口。

宝宝好不可恼,上前一步,道:“皇上爷爷,秦宝宝为你诊一诊,如果诊得不对,砍掉我的脑袋。”

天子卧病在床,好不烦闷,见宝宝好不可爱,不由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孩子会诊脉,已属难得,就算诊得不对,砍头是不必的。”

宝宝见天子倒不甚胡涂,看来自己有办法说服他的。

当下细心为天子诊脉,天子见宝宝嘟着嘴,一脸的一本正经,觉得有趣,笑道:“小神医诊得如何?”

宝宝道:“皇上爷爷没什么大病,宝宝只要开一副药,吃一次就好了。”

御医冷笑不已。

宝宝取过纸笔,龙飞凤舞,写了一副药方,不屑地递给御医。

御医看罢,额头上很奇怪地沁出豆大的汗珠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天子奇道:“胡爱卿这是何故?”

胡御医磕头道:“这位小神医见识高我十倍,想老朽已是无用之人,陛下有小神医在此,望乞让老朽告老。”

天子奇道:“他的药方真的是开得很好?”

胡御医叹道:“真是高明得很,高明得很,这一剂药方老朽准备抄录下来,足以传世了。”

天子大喜,吩咐道:“快快去依方煎药来。”

不久。

药已煎好。

一服下药,天子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竟比病前违要有精神。

他立刻召见秦宝宝。

他笑道:“小神医年纪小小,就有了济世之术,难得难得。”

宝宝道:“皇上爷爷可觉得好多了?”

天子笑道:“精神百倍,多亏小神医神术。”

宝宝大眼睛转动,暗道:“是到了说服这个老糊涂的时候了。”

故意东张西望,道:“皇上爷爷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呀!”

天子笑道:“宫中人数逾两千,并不是我一个人住的。”

宝宝道:“那我怎么没看到多少人呢?”

天子道:“宫中规矩森严,宫女、太监各司其职,是不可擅自走动的。”

宝宝道:“这么多人陪皇上爷爷玩耍,一定很有意思。”

天子不由笑道:“那些人哪敢和我玩耍,见了我无不如寒蝉,孤最是厌烦他们不过了。”

宝宝很同情地道:“没有人陪你玩,可真可怜。”

天子叹道:“历代天子无不寂寞,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宝宝笑道:“皇上爷爷,他们不陪你玩,我陪你玩好不好?”

天子笑道:“我们怎么玩呀?”

天子这一生之中,哪里遇到过像这样可爱的孩童。

须知皇子自出娘胎,就注定了将要做皇帝的,每每受到的告诫,都是必须与常人不同的。

一举一动,一哭一笑,都在众目所视之下,没有半点自由。

就算是囚犯,恐怕也比皇上自由些。

皇上想少穿一件衣服,宫女太监就感到如同大祸临头一般。

至于要找个说话的人、玩耍的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权力的顶峰和武功的顶峰,其实都是一样的。

放眼天下,已无对手,这样的人无疑会寂寞。

而手操大权,一言而断生死,这样的人更是寂寞。

宝宝的建议,他怎么会不同意呢?

宝宝嘻嘻一笑,道:“我给皇上爷爷变一个戏法。”

天子更加觉得有趣,笑道:“你快快变来。”

于总管的脸上也有笑意,入宫来,他从未见皇上如此开心过。

宝宝笑嘻嘻地道:“于总管,这个戏法可得要你来配合的。”

于总管笑道:“好说,好说。”

宝宝从怀中掏出一个口袋,口袋打开,里面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天子不禁觉得更有趣,待在龙床上,笑瞇瞇地看着。

宝宝在于总管的脸上涂抹了一层胶泥,脸上蒙着胶泥的滋味虽然并不有趣,但只要皇上开心,做臣子的是什么都可以忍受的。宝宝的手在胶泥上不停地捏着,又用小刀、胶水等等东西。

自始至终,于总管的脸上都是蒙上一块红布的。

脸上的工作终于做完,宝宝又让总管换上了一套衣服。

当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以后,宝宝才道:“皇上爷爷,求你下旨,立刻杀了于总管。”

于总管心中“咯吱”一下,他不知宝宝在搞什么鬼。

天子也奇道:“于总管忠心耿耿,我为何要杀他呢?”

于总管吁了一口气,心道:“皇上毕竟圣明。”

宝宝将于总管脸上的红布一揭,于总管看到皇上的脸色立刻变了。

龙床边正有一面铜镜,于总管从镜中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他居然变成了卫紫衣。

天子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颤声道:“于总管怎么变成了那个刺客?”

宝宝笑嘻嘻地道:“皇上爷爷如果传旨,让那些宫女、太监上殿,你就会发现他们都变成了刺客的相貌。”

于总管绝不可能是刺客的,何况他的身材也不像,宫女、太监更不可能全是刺客的,但他们的样子,都和刺客一模一样。

天子不再害怕,不过他仍觉得很奇怪,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宝宝道:“如果一个人被易过客之后,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于总管忽然变成卫紫衣一样。”

天子道:“你是说那夜的刺客其实也是易容成卫紫衣的样子?”

宝宝道:“当然啦!卫紫衣是我大哥,那一夜他一直待在子午岭上,根本没有出去过。”

于总管也奏道:“卫紫衣明为大盗,实为大侠,京城匪害绝迹,也正是因为有卫紫衣,何况卫紫衣以京城为家,他根本没有理由谋刺陛下的。”

天子点头道:“朕不知天下有易容术,差点错怪好人。”

于总管道:“罪臣已经查明,刺客实为江湖匪类‘摩云手’俞振金。”

天子道:“俞振金与朕无仇,他为何要刺杀朕?”

于总管道:“俞振金与卫紫衣有仇,故而假扮卫紫次之容前来谋刺,此之为‘嫁祸于人’。”

天子叹道:“刁民难惹,江湖人大多行迹飘忽,连传令各州府县,但见俞振金,格杀勿论。”

于总管感到身上的冷汗慢慢退下,皇上总算知道了,江湖人行迹难测,一个月中是万万捉不到刺客的。”

※ ※ ※

俞振金并没有走,他还留在京城。

因为他并不怕官差,也不怕卫紫衣,以他的武功,他不必怕任何人。

何况他以为自己已经给卫紫衣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他并不知道世上有一个秦宝宝,也许他听说过,却根本没有在意过。

所以他想不到秦宝宝已经将祸事轻轻转到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他已经不住在那个客栈了,现在他住进了品香楼。

品香楼的名妓小拂红虽然很奇怪地消失了,但品香楼的生意依然很好。

楼主又找到一个女人,这世上的美女本就很多。

这个美女不会抚琴,但是笑容却很好看,何况她还会跳一种“霓裳羽衣舞”。

就是穿著一件薄薄的轻纱,在音乐中曼妙起舞。

她的舞姿优美,身材轻盈,但更重要的是,她穿著的羽衣很薄,所以人们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很想看的东西。

如果她脱得赤裸裸的,人们很快就会对她丧失兴趣的。

虽然她穿得很少,却总是巧妙地遮住最重要的部位。

她无疑很懂得男人的心理,所以品香楼的生意依然很好。

这个女人有一个很甜的名字,叫蜜甜甜。今天来看蜜甜甜“霓裳羽衣舞”的人中已没有了慕容公子,却多了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就是俞振金。

俞振金并不喜欢女色,因为他练的武功禁绝女色。

他今天来看这场舞蹈,是因为像他这样阔气、年轻、单身的男人,不来看甜甜的一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俞振金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一场舞罢,一个身穿红裳的少女捧了一个银盘到每个人的面前讨赏。

能够有资格坐在这里观舞的人,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他们的出手部很豪阔。

俞振金也在银盘中放了一个五两重的小元宝。

这个赏银既不算最多,也不算最少。红衣少女盈盈一笑,很能迷死人的笑容。

俞振金也笑了一笑。红衣少女道:“大爷是不是姓金?”

俞振金摇头道:“我姓俞。”

红衣少女抱歉道:“我认错人了,楼上本有个客人来找金大爷的。”

俞振金道:“那你是认错人了。”

他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蜜甜甜已经退下,今天的节目已经结束了,往常客人们都会陆陆续续散去。但奇怪的是,今天并没有一个人走,大家都奇怪地坐在椅子上,既不喝酒,也没有聊天。俞振金觉得有些不妙了。因为这种现象实在很奇怪。

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去,这时,从楼梯上走上来两个人。

“霓裳羽衣舞”已经结束,应该不会有客人上来的。

俞振金一看到这两个人,就知道他们绝不会是为观舞而来的客人。

这两个人一老一小,老的已经到了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年纪,而小的则根本还没有到喜欢女人的年纪。
 0   2005-07-11 05:26: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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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小拂红

男子还是坐着,并且他和慕容公子的距离并不是一只手臂就能够够着的。

可是慕容公子却忽然像被男人的手抓住了衣领,并且跪在了那男人的面前。

慕容公子很想挺起身子站起来,可是那只手的压力太大,他都能听到自己的肩头“咯咯”地响。

他很想出手,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他的两只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男人在微笑,他的脸色很苍白,但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去,却显得很动人。

他的微笑也很迷人,他笑道:“一个男人为了女人打架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何况那个女人又是一个装腔作势的婊子。”

小拂红静静地听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好象没有听见。

作为一个女人,她本该无法忍受,但作为一个像她这种职业的女人,她只能忍受。

慕容公子牙齿打颤,已经说不出话来,刚才的满腔愤怒已变成了恐惧。

男人又笑道:“如果一个人做了蠢事,就应该得到惩罚,你想得到什么惩罚?”

慕容公子呻吟道:“你最好放了我,我爹是镇南王,你最好放了我。”

男人大笑,慕容公子忽然感到有一种可怕的力量传到他的右腿,他听到腿骨爆发出刺耳的响声。

很轻的响声,但却像一根针,刺到耳朵里,刺到胃里,刺到肩头里。

然后慕容公子像一只破口袋一样,从刚才走进来的门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冰冷而僵硬的地上。

他终于享受到被扔出去的滋味,他知道他的腿骨已经断了,从今以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几乎整条街都能听得到他的惨叫声。

男人起身,关上了门,把叫声和寒风关在了门外。

屋里开着火炉,温暖如春。

男人道:“我虽然废了他的双腿,却救了他的命,因为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寿命通常都是很短的。”

他又笑道:“也许他现在可以一直活到一百零八岁了。”

他扬动眉毛,道:“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小拂红道:“是。”

男人笑道:“现在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剩下的时间是不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小拂红道:“是。”

男人在床边坐下,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拂红道:“是。”

男人微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脱下你的衣服呢?”

小拂红不能拒绝,因为这个男人出了很高的价钱。

丝袍从她的肩头褪下,露出赤裸而完美的胴体。

她的美丽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她的美丽足以让人窒息。

男人握着她的柔美,轻笑道:“我知道真正会欣赏女人的人,是不会让女人一下脱光衣服的。”

小拂红道:“那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男人道:“因为我是一个多疑的人。”

“多疑?”

男人点了点头,道:“有些女人会往身上藏一些小玩艺,这些小玩艺往往会要人的命,但是当一个女人脱光衣服以后,这种危险就小得多了。”

小拂红的表情有些不悦,在这种销魂时刻,说这种话岂非很扫兴?

她嗔道:“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

男人微笑,目光转向小拂红的手,正被他握着的、很美丽的那只手。

五个指甲都染上了凤仙花汁,鲜红鲜红的,衬得肌肤更加白皙。

在这种情况下,有许多部位都比手要好看得多,他为什么要去看小拂红的手?

据说有些很会欣赏女人的人,首先看的是女人的手。

男人抬起这只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他抬起头来,微笑道:“一个女人在激动的时候,指甲就会划破男人的背,而那个男的往往是不会注意到的,假如那只手上的指甲恰巧涂了一种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毒药,那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了。”

他的眼中渐渐有了一种可怕的东西……杀机。

小拂红的脸色忽地变了,因为她感到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忽地变成了铁箍。

小拂红惊叫,道:“你在做什么,你弄痛了我。”

男人做的事已经不是只是弄痛她了,“卡嚓”一声,他已经将小拂红的这只手活活拧了下来。

小拂红一下子昏了过去。

男人拿着这只仍在滴血的手,用手上的指甲沾了一点点的鲜血。

血不再是红色,而是黑色。

男人叹了一口气,将这只手放在床上,站起身来,笑了笑,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呢?美丽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是一种致命的武器,对我却不是。”

小拂红已经昏了过去,屋子里并没有其它人,他在和谁说话。

门外有人冷哼一声,是女人的声音,女人道:“你今天躲不过去了,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灯有些特别吗?”

男人叹息,道:“如果我连‘佛灯草’都觉察不出,我早已死了十次了,用这种方法,你已不是第一个。”

他又笑道:“难道女人除了用色相和毒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门忽然开了,但进来的不是人,而是冷风。

男人随手抓了椅背上的长衫,披在身上,长衫带动的风扑灭了油灯,屋子里一下变得很暗。

男人微笑,道:“现在灯灭了,我看不到你,你同样也看不到我。”

女人叹息,道:“谢灵均,你果然厉害。”

不错,这个男人就是谢灵均。

谢灵均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屋中,神情居然很潇洒,他自信地道:“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妨使出来吧!”

女人道:“对付你这种男人,任何一种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就是长长的叹息,叹息声过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仍是没有一点声音。

那女人莫非已经走了?

这种估计的把握很大,女人通常都没有耐心,何况对付谢灵均这种人,不管是什么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谢灵均还是静静地站着,好象准备一直站到天亮。

他的武功极好,耐心居然也不错。

渐渐地已到了黎明,天依然很黑,但离太阳出来已经不远了。

谢灵均忽然好象决定不再等下去,他的身形就像鬼魅,忽然冲到了门口。

他并没有料到,女人并没有走,他看到一把雪亮的刀正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他劈来。

谢灵均用刀。

对于刀,他相信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更熟悉。

但是这柄劈向他头顶的刀的招式却很陌生。

他从没见过这样奇诡,这样快的刀。

幸亏他冲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准备退回来,几乎在刀光闪起的同时,他又退回到屋子里去。

刀落空,劈到了门板上,深深地嵌进了木头里。

谢灵均大笑,身子如惊虹般掠起,又冲到了门口。

其实他第一次冲到门口,就是引那一刀出手的。

现在他又冲到了门口,因为他料定对手就算来得及再出刀,动作也不会那么快、那么狠了。

可是他错了,一把漆黑的刀,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个角度刺过来,贴着他的肋骨,深深地刺入他的身体里。

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确信,门口绝对只有一个人在呼吸,也就是说,绝对只有一个人。

那么,这一把从另外一个角度刺过来的刀,又是怎么回事?

那柄雪亮的刀还深深地嵌在木门上,执刀的人好象并不想把它拔出来。

因为那不是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一个木偶怎会用刀杀人?

谢灵均忽然想起,传说中的少林寺木人巷中,就有这种可以杀人的木偶。

据说能够逃出木人巷的人,几百年来不超过三个。

他能够逃过木人的刀,已经是一种侥幸,被那把漆黑的刀刺中,就成为必然。

漆黑如墨的刀执在一个女人的手中,女人的脸上蒙着黑纱,透过黑纱只能看到里面一双发亮的眼睛。

刀拔出,谢灵均也跟着倒下,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究竟为什么要杀他。

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这一刀刺得很深,谢灵均以为自己一定是死定了。

迷迷糊糊的,他听到脚步声,人很多,但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很轻。

来的人无疑是一群高手,在京城里,这么多的高手同时出现,那么只可能是子午岭的人。

卫紫衣、秦宝宝、席如秀、张子丹、阴离魂一起都来了。

这时谢灵均已经昏了过去。

宝宝眼尖,第一个看到谢灵均身上的鲜血,他并没有看到女人,女人早已走了,木人也被带走了。

她惊讶地道:“好象死了哦!伤口很深,以谢灵均这样的武功,也会被人刺伤?”

卫紫衣注意到门上的刀痕,又仔细地翻看着伤口,问宝宝道:“他还有没有救?”

宝宝吃惊地睁大眼睛,道:“大哥要救他?他把我们逼得那么惨,他又那么坏,被人刺伤是活该。”

卫紫衣道:“不管怎么样,先救活他再说,他为什么要来京城,这其中是什么原因,也许对我们很重要的。”

宝宝一边听一边点头,道:“既然大哥为他求情,我就破例救他一次。”

席如秀道:“伤口这么深,很可能刺到了心脏,有救急药吗?”

宝宝大眼睛一瞪,道:“小小的刀伤都治不了,宝宝还当什么小神医?”

席如秀吐吐舌头,退了下去,宝宝手脚伶俐地清洗伤口,敷上伤药,最后轻轻一拍谢灵均的脸,道:“小乖乖,别装死啦!醒来吧!”

或许他的伤药很管用,或许他的巴掌拍得有效,谢灵均悠悠转醒,他抬头看到了众人,第一句话就是:“别杀我,我有几句话要说。”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昏了过去。

宝宝道:“可真是胆小鬼,第一句话就是要我们别杀他。”

大家一起看向卫紫衣,期望他能够拿个主意。

卫紫衣道:“如果他怀不轨之心,是绝不敢来京城的。”

席如秀道:“那么他来京城做什么?”

卫紫衣道:“不知道,一切等他醒来以后再说。”

※ ※ ※

谢灵均睁开眼时,看到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坐在床边。

花白胡子老头一看到他醒来,就笑道:“毕竟是年轻,中了那样厉害的一刀还能够活过来。”

谢灵均道:“这里是不是子午岭?”

花白胡子老头点点头,道:“我姓季,正是‘金龙社’的大夫。”

谢灵均送出一个微笑道:“麻烦你请卫紫衣来,我有话对他说。”

卫紫衣正好走了进来,身后是形影不离的“跟屁虫”秦宝宝。

卫紫衣道:“你醒了。”

谢灵均欠身,道:“多谢大当家不杀之恩。”

卫紫衣道:“我也想不到我居然会救你,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现在你可以说了。”

季大夫道:“他已经没事了,我出去。”

卫紫衣点头,季大夫退下。

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灵均,心道:“聪明点就不要说谎,否则我一定揭穿你谢灵均首先叹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很沮丧,像丧家犬的那种沮丧。他说:“我差一点就伤害了大当家,对此我恨内疚。”

宝宝心中哼一声,心道:“先讨好,再说话,好狡猾。”

谢灵均叹道:“可是我回去之后,我师父却怪我没有尽心,自白丧失一个最好的机会。”

宝宝心道:“活该!”

卫紫衣道:“那一天,的确有很多机会你没有把握好,否则,我卫紫衣真的会死在你的手上。”

谢灵均道:“师父也是这么说,我当时并不明白他对那一天发生的事为什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宝宝道:“一定是邱氏兄弟告的密,他们俩为了推卸责任,肯定把所有过错都推在你身上了。”

谢灵均道:“宝少爷说得不错,邱氏兄弟看上去很笨,其实却很精明,他们告了密,并且添加了我不少罪状。”

宝宝哂笑道:“张真人会相信他们,而不相信你这个得意弟子吗?”

谢灵均苦笑,脸上尽是深深的无奈,他道:“邱氏兄弟是一对老实人,除了我,他们都是这样以为的,一个老实人怎会撒谎,又怎敢在师父面前撒谎?何况,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宝宝道:“什么原因?”

谢灵均道:“这几年我的锋芒太露,出的风头太多,而我却只是三弟子,我约两位师兄不但嫉妒我,而且还怕我立的功劳太多,师父就不再看重他们。”

宝宝道:“因为他们的陷害,你被迫逃了出来,是吗?”

谢灵均道:“师兄的武功并不比我差,如果他们联手,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次师父已经对我心生怀疑,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杀害我。”

他叹息不已,目中泫然有泪:“如果大当家不收留我,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存身之地。”

卫紫衣一直静静地听,没有说话,此时他反问道:“你以为我会收留你吗?”

谢灵均道:“我不止一次与大当家过不去,如果我是大当家,一定不会收留的,可是大当家毕竟不是我,大当家是一个领袖人物,领袖人物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同的,所以我侥幸来试一试,反正我已经无路可走,大当家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他说得很真诚,宝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希望能捕捉到一点谎言的影子。

她没有如愿。

卫紫衣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可是我怎样才能相信你,你若是我,你以为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谢灵均道:“把我当作一个囚犯关起来,关在最坚固的牢里,布置最严密的人手,时间一长,大当家就会相信我说的是实话,那时再把我放出来,也并不算迟。卫紫衣沉吟不语,谢灵均的神情并不紧张。或许他这一次本来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卫紫衣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他。宝宝反复地回味谢灵均的每一句话,试图找出破绽来。想来想去,谢灵均说的可信度,有七八成之多。卫紫衣道:“既然你的建议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利,我不妨试一试。”

谢灵均很快被转到“金龙社”的专关囚犯的牢里。

和别的犯人不同的是,谢灵均吃的是和“金龙社”兄弟一样的饭菜,可以有干净的衣服穿,每两天还可以洗一次澡。

其它犯人都对谢灵均很羡慕,谢灵均自己也似乎很满意。

在“金龙社”的议事大厅“龙吟阁”,众首领专门为此事展开了议论。

因为宝宝近年来的表现非凡,在某些事情上,大家都不再把他当作一个孩子,很多时候,大家都希望能听到宝宝的意见。

卫紫衣特地为宝宝定做了一张楠木椅,和别的首领不同,宝宝旁边的茶几上,摆的不是茶、酒,而是玩具。

现在大家正议论纷纷,宝宝却玩个不亦乐乎。

席如秀性子最急,他首先道:“何必要那么麻烦,供他吃,又供他穿,干脆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阴离魂阴阴道:“万一谢灵均真心投靠,我们却为了省事而将他杀了,岂不让天下人笑我们”金龙社“没有容人的雅量?”

大家都点了点头。

席如秀见阴离魂有压倒自己的可能,又见他眼中已有得意之色,怎能甘心,遂大声道:“谢灵均非池中物,万一变起不测,祸起萧墙,到时候你哭歪鼻子也来不及。”

宝宝“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席如秀连忙讨好宝宝,希望得到支持,道:“宝宝,我说得对不对?”

没想到宝宝却道:“想象阴大执法哭歪鼻子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

众人不由莞尔一笑,阴离魂黑脸更黑,不过他不敢针对宝宝,而是冷冷地道:“牢房坚固异常,就算谢灵均是铜头铁臂,也冲不出来,怎会有萧墙之祸?”

席如秀笑道:“京城的天牢更加坚固,戒备更加森严,可是逃狱破牢之人比比皆是,这又怎么说?”

宝宝忽地插言,道:“谢灵均如果想逃走了,就不会自动进去,如果自己进去,就不会出来,再说,就算他逃狱出去,也不会对”金龙社“有半点影响的。”

撇撇小嘴,又道:“三领主说来说去,阴执法说去说来,说的都不在点子上,等于白说。”

阴离魂和席如秀齐皆不服,席如秀道:“我们怎么没说在点子上?”

宝宝道:“关键的问题,应该是谢灵均这个人是否可以信任。”

卫紫衣一笑,道:“宝宝说得对。”

席如秀笑道:“哥儿俩一起上阵,我等竖起白旗了。”

卫紫衣一笑,道:“宝宝,你以为该怎样处理谢灵均?”

宝宝道:“留而不用。”

席如秀道:“什么叫留而不用?”

宝宝道:“不留,让天下人笑‘金龙社’无容人雅量,留下,谢灵均戾气太重,不可禁制,很容易惹下事来,所以不用。”

席如秀道:“不用他,那‘金龙社’要他干什么?”

宝宝微哂,道:“首先,给天下人一种‘金龙社’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印象,当今豪杰投奔‘金龙社’就不会存在顾虑,其次,人都会变的,谢灵均和众位大侠相处,日久天长,戾气渐除,到那时,‘金龙社’可就多了一员猛将了。”

席如秀拊掌大笑,道:“我看也不用议论了,宝宝的话可都说尽了,恰好我肚子饿了,开饭吧!”

※ ※ ※

宝宝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带了一袋水果,一点糕点去探望谢灵均。

牢房的守卫个个都在偷笑,料想宝宝定是给谢灵均一个下马威了。

来到牢房前,通过小窗口,看到谢灵均正盘膝打坐。

宝宝敲敲铁窗,道:“喂,醒一醒,别走火入魔啦!”

谢灵均睁开眼睛,见是一张绝美的小脸露在窗口,知是宝宝,连忙堆笑道:“宝少爷叫我?”

宝宝笑嘻嘻道:“我也坐过牢,坐牢最寂寞了,我很同情犯人,想和他们聊聊天解解闷,可他们都是恶人,谢公子可不一样,可不是犯人,所以我来陪你做游戏,消磨时光好不好?”

谢灵均大喜,道:“太好了,游戏怎么玩呀?”

宝宝道:“很简单,我出题目你来猜,猜中有奖。”

晃晃手中的东西。

谢灵均正百般无聊,于是笑道:“好,你说。”

心想一个孩子的问题,又有什么难猜的,奖品自然是赢定了。

宝宝道:“你听好,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站在九层塔上往下跳,却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为什么呢?”

谢灵均笑道:“自然是底下有张大网,所以安然无恙。”

宝宝笑道:“错。”

谢灵均讶然,道:“怎么会错,那是什么缘故?”

宝宝道:“他没有往塔外跳,而是往塔内跳,当然不会有事喽。”

谢灵均摇头不已,宝宝这个题目当真出得古怪。“宝宝道:“既然你没能答出来,罚你马上吃掉水果一个。”

谢灵均心道:“答错了,都有水果吃,这个交易可不吃亏。”

接过水果,一口交下去。

宝宝道:“只许吃一口,再猜一个问题。”

谢灵均道:“好啊!”

宝宝道:“你看到水果里有一只虫子,感到好可怕,看到两只虫子,更感到可怕,那么看到几只虫子才是最可怕?”

谢灵均不由去看手中水果,这一看不要紧,心中一阵发毛,原来水果中有半只虫在里头。

答案立刻就有了,他苦笑道:“看到水果里有半只虫子最可怕,因为那半只虫子,已被我吃了下去。”

言罢,一阵大呕。

不由想起“金龙社”的传言……不上一次宝宝的当,是不可能的。

宝宝问道:“你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人刺伤呢?”

谢灵均道:“因为那个女人有一具精巧的木偶,木偶手中有刀,当我冲出门去,想诱使她出手时,引来的是木偶的一刀,当我第二次跃出时,她的刀才真正出手了。”

宝宝道:“你躲不过那把刀?”

谢灵均道:“一方面我没有料到,另一方面,她的刀大快,快得让我根本就做不出反应来。”

宝宝道:“你知道她是谁?”

谢灵均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紫竹宫’的人,可是她的声音却不是紫姑娘的声音,何况我和‘紫竹宫’并没有怨仇,我怀疑她是我那两位师兄雇来的杀手。”

宝宝大眼睛不停地转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谢灵均道:“我师父近年来在练一种可怕的武功,前一段时间他已练成了,我估计他不久就会向‘金龙社’开战。”

宝宝淡淡一笑,道:“让他来吧!保管他有来无回。”

谢灵均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我的大师兄‘铁剑无敌’汤小石,二师兄‘摩云手’俞振金,武功绝不在我之下,‘金龙社’中除了卫紫衣,恐怕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宝宝道:“你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铁剑无敌’一听就是吹牛,‘摩云手’肯定是个脓包,也许他们连宝宝我都打不过呢?”

谢灵均只好报以一笑,他说:“二师兄最擅诡计,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们千万要小心。”

宝宝不听而去。
 0   2005-07-11 05:26:2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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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紫竹宫主

庙中已经燃起了火堆,照在大家疲惫的脸上。

一个宫装绝色少女盈盈地看着卫紫衣,两颊微微泛赤。

这个女人就是秦宝宝心中最大的敌人──紫秋如。

卫紫衣靠在案上,微微笑道:“多谢。”

宝宝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盯着紫秋如,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紫秋如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并且对每个人都很和气,她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典型。

几乎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不知不觉地喜欢她。

她一个微笑拋过去,愿意为她死的人,可以从京城的北门一直排到南门。

秦宝宝偏偏就是不喜欢她。

他认为紫秋如是对自己的威胁,最有可能抢走大哥。

他并不明白这种情绪就叫做“吃醋”。

他还是个孩子,连自己是男孩是女孩还有些胡涂,有些事情他当然不懂。

不过,有件事是确定无疑,不可更改的,那就是,绝不能让大哥给别人抢走。

紫秋如低着头,羞涩的笑容让她更艳丽动人。

她爱卫紫衣,甚至放弃少女的自尊也无所顾忌。

可是宝宝就像一块顽石,横亘在他们的中间。

她一直不明白,少不更事的宝宝为何喜欢所有的人,偏偏不喜欢她?

更苦恼的是,因为宝宝的影响,卫紫衣对自己一直很冷淡。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卫紫衣都不应该不喜欢自己的。

紫秋如在心中轻叹,谁说女人的心像天上的云,其实男人的心,才是真正琢磨不透的。

自从姐姐紫玉竹嫁给了张子丹,紫秋如便成了第十一代“紫竹宫”宫主。

无论是身份、地位、容貌、武功,这些大多数女人都不易拥有的东西,紫秋如已经全有了。

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些,姐姐的话说得对,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好男人。

她找到了,紫秋如呢?

卫紫衣对自己太冷淡了,几乎已等于视而不见。

紫秋如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卫紫衣取了一根木柴,丢在火堆中,火更旺了,卫紫衣不想太冷落紫秋如。

紫秋如能告诉他实情吗?

为了能见他,她一直跟到了唐家堡,一直远远地凝视着他。

这份痴情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谁也不可以知道。

卫紫衣也不可以。

俏脸微微一红,紫秋如道:“无意间经过这里,恰好看到所以才会遇见你。”

宝宝心中气哼哼道:“瞧她那个低眉含羞的样子,分明是想勾引我大哥,绝不能让她得逞。”

她一提卫紫衣衣角,笑嘻嘻道:“大哥,今天过得好有趣,大哥,你累了,休息一下才是真的。”

卫紫衣拍了拍宝宝的小手,笑道:“大哥的体力在渐渐恢复,宝宝今天才真的累了,该休息才对。”

卫紫衣不说还好,现在宝宝真的觉得累了,虽然很不愿意让紫秋如勾引大哥,可是眼皮沉重,睁一下都难,不知不觉,偎在卫紫衣的怀中沉沉睡去。

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大哥被紫秋如拉走,紫秋如得意她笑着,笑声好可怕。

大哥呢?大哥的脸上冷冷的!一点表情也没有,无论怎么叫喊,大哥就像没有听见。

天地间,只剩下宝宝孤零零一个人,宝宝拼命地叫,嗓子都叫哑了,可是没有人理他。

就连三领主他们也在幸灾乐祸地笑。

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火堆早已熄灭了,阳光从窗子中照射进来。

宝宝的脸上挂着泪珠,卫紫衣把他紧紧地抱着,正怜惜地看着他。

宝宝哭着紧紧抱住卫紫衣,道:“大哥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

卫紫衣抚着他的长发,道:“宝宝又作梦了,大哥怎会离开你,大哥永远都是你的大哥。”

面对宝宝的深情,卫紫衣心中涌起柔情无限。

紫秋如默默地看着,默默地低下了头。

※ ※ ※

京城。

子午岭。

卫紫衣又踏上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他的心中感慨万分。

差一点点就回不来了,多年的江湖生涯中,这一次算是最为凶险。

宝宝拉着卫紫衣的手,十足是一个“跟屁虫”。

卫紫衣回头问席如秀,道:“秋如姑娘呢?”

席如秀道:“在山脚下她就走了,是流着泪走的,看上去很伤心。”

卫紫衣叹道:“只希望她能够醒悟,陷得越深,她所受的伤害就越大。”

席如秀说不出话来。

平静了许久的子午岭终于又热闹起来,因为宝宝回来了。

自从小棒头嫁给了马泰,卫紫衣另为宝宝请了一个小佣人。

宝宝给这个佣人起名为“小兔牙”。

宝宝一上岭,就急急地跑到自己的领地──小小快乐园。

一回园就大叫道:“小兔牙,小兔牙。”

小兔牙一听是宝宝的声音,欣喜地从里屋中跑出来,兴奋地叫一声:“宝少爷。”

宝宝道:“上一次过节的炮仗还剩下不少,还在不在?”

“在。”小兔牙点点头,心道:“宝少爷又在搞什么花样,不过年不过节的,要炮仗干什么?”

不过她可不敢违背宝宝的话,这个小主人虽然又善良、又和气,但他的恶作剧可让人受不了。

宝宝把鞭炮挂在树枝上,点燃鞭炮“劈劈啪啪”炸响起来。

卫紫衣正在黑云楼中和“金龙社”众首领叙谈,忽听到“劈劈啪啪”的声音,听声音,是在宝宝的小小快乐园。

这一惊非同小可,卫紫衣首先推窗纵出,众首领紧紧地跟在身后,众人心惊不已,宝宝出了什么事。

一进门来,不由苦笑,见宝宝在院中又蹦又跳,小兔牙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很奇怪地看着宝宝。

宝宝口中喊道:“去了,去了。”

卫紫衣摇头苦笑,不过年不过节,好好的放什么鞭炮?

他摇摇头,问道:“宝宝,这是在做什么?”

宝宝笑容有些古怪,道:“我们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该去去邪才对呀,难道不可以吗?”

席如秀笑道:“不错,这一次可真算是千辛万苦,才无恙归来,是该去去邪气。”

卫紫衣苦笑,对这一老一小,可真没办法。

黄昏时,子午岭大摆宴席,宝宝表现得异常活跃。

一会儿往席如秀空杯中斟酒,一会儿往阴离魂杯中加水。

所以席如秀很快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阴离魂问席如秀道:“那个谢灵均真的那么厉害?”

席如秀连连点头,叹道:“不遇上他,我还不知道我已经老了。”

一向不依不饶的阴离魂居然也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江山代有才人出,只领风骚三五年,你已风光得差不多了,也该让小辈风光风光了。”

席如秀一翻怪眼,奇道:“莫非你已经醉了?”

阴离魂道:“我的酒量一向比你好,你还没有醉,我怎么会醉?”

席如秀道:“既然你没有醉,为什么刚才你说的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你说的。”

阴离魂冷笑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你是什么人了。”

席如秀笑道:“我是什么?”

阴离魂道:“你这个人只能听骂,给你说好话,你反而不舒服。”

席如秀笑道:“你总算说对了,毕竟我们是多年的交情。”

他看上去果然醉了。

张子丹在和方自如拼酒,当宝宝走过去时,张子丹忽地站了起来。

宝宝拦住他,道:“二领主,怎么不和方伯伯喝酒了?”

张子丹气忿道:“你会和一个只喝掺了水的酒,并且经常趁别人转过身去,把酒倒掉的人喝酒吗?”

宝宝道:“我不会。”

张子丹道:“方自如也不会。”

宝宝笑了,原来喝酒耍赖的是张子丹,想不到一向和大领主一样严肃的张子丹也很有趣。

这一夜,大家都尽兴而散。

※ ※ ※

小孩子是最健忘的,这一次下山遇到的种种风险,对宝宝来说,只是几件很好玩的游戏而已。

何况这一次收获可不小,唐老爷子送的“天蛛网”真是一个又好玩,又有用的宝贝。

当然了,子午岭众人可蒙受了浩劫,现在岭上的弟兄们一看类似网状的东西,无不胆战心惊。

卫紫衣在这段日子里,收到“状纸”无数。

对宝宝顽劣的“痴心不改”,连卫紫衣也只有苦笑摇头。

这一日,卫紫衣跟到宝宝的房间,想看看宝宝这几日又有什么新鲜花样。

房子里多了一个小红炉,炉子上正烧着一壶水。

宝宝身着一件雪白睡袍,正襟危坐在炉前,不时地用手中的小芭蕉扇向小炉子煽风。

他面前的矮几土,放着许多奇奇妙妙,卫紫衣从来没有见过的瓷罐儿、木碗什么的。

卫紫衣一走进房间,宝宝猛跃而起,喜道:“大哥来得正好,正好尝尝宝宝的手艺。”

一听说“尝尝”,想必是用嘴巴的,想起宝宝以前酿的“猴儿酒”,以及大补丸,卫紫衣的脑袋立刻大了一圈。

他苦笑道:“宝宝又在做什么新奇的试验,却找来大哥做试验品。”

宝宝见卫紫衣一副怕的样子,笑道:“大哥放心,宝宝正在煮茶,保证大哥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好茶。”

强按着卫紫衣坐下,卫紫衣看着摆着的东西,笑道:“喝茶就喝茶,要这么些碗碗罐罐做什么?”

宝宝道:“这些都是茶具呀,是我托战平辛辛苦苦从山下弄来的。”

接着向卫紫衣一一指点,道:“这是官窗脱胎填白盖碗,这是成窑五彩小盖盅,这是犀牛角做的,至于这些木头茶器,有黄杨木的,也有松木的。”

卫紫衣觉得怪有趣,遂笑道:“你一个人喝茶,要这么多杯子做什么?不管什么杯子,还不是一样喝茶。”

宝宝开心地拍手大笑道:“大哥终于也有不知道的,喝茶要有好茶具,否则就不是品茶,而是牛饮了。”

卫紫衣佯装生气,道:“越来越大胆了,敢说大哥是牛。”

宝宝笑道:“大哥装生气可装不像,脸板着,眼睛里却有笑意。”

卫紫衣不由笑出声来,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个小精灵。”

遂笑道:“你既说得头头是道,斟一盅来给大哥吃。”

宝宝依言取了水,撮了茶叶,恭恭敬敬递给卫紫衣。

卫紫衣见到茶叶满布毫毛,香气高爽,便问道:“这是什么茶?”

宝宝道:“是洞庭湖的老君眉,又甘又醇,算是很难得的。”

卫紫衣饮了一口,果然觉得甘甜醇净,与平时喝的茶不同,不由赞不绝口,放下杯子,笑问道:“宝宝的煮茶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宝宝道:“大和尚叔叔最爱煮茶,他煮茶时,我就为他煽火。”

卫紫衣笑道:“历来有道高僧都是茶道高手,可惜像我们这种人,可没那种闲工夫。”

宝宝道:“当和尚的,不能喝酒,又不能吃肉,又不能上街去玩,每天念完经后,干坐无聊,只有在茶上做文章了,所以越是地位高的和尚,茶道越是精。”

卫紫衣笑道:“悟心大师转到你这样说他,不打你的屁股才怪!”

宝宝歪倒卫紫衣怀中,做了一个鬼脸,道:“大和尚叔叔拿我最没有办法,遇到我淘气,最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屋中的欢笑不断。

正说着,三领主席如秀一头撞了进来,一边附掌,一边大笑道:“大当家,好消息,好消息。”

卫紫衣道:“什么好消息?”

席如秀道:“可记得那个臭小子谢灵均?”

卫紫衣怎会忘记,这几天,脑子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人。

自出道以来,历经风险无数,唯谢灵均这一次最为凶险。

当下沉声问道:“那谢灵均又怎样?”

席如秀道:“据京城中的弟兄来报,谢灵均孤身一人,来到了京城,这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

卫紫衣慢慢地站了起来,踱着步,道:“京城是我卫紫衣的根基,他竟敢单独一人来到这里,真是有恃无恐。”

席如秀道:“这小子以为凭他的一身武功,无人制得住他,这一次他竟然送上门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卫紫衣道:“叫弟兄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宝宝问道:“谢灵均现在在什么地方?”

席如秀道:“他在‘品香楼’。”

品香楼是京城第一去处,那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女人。

品香楼的小拂红艳色傅京城,大家到品香楼去,大多是为了看一看小拂红。

但品香楼绝对不是妓院,小拂红也绝不卖身。

据说你只要能逗得小拂红笑上一笑,她就随便你怎么样。

于是有人付上千金,小拂红不笑,有人装神弄鬼,小拂红也不笑。

小拂红来到品香楼已经三年,这三年中,她从来没有笑过。

大家一窝蜂地赶到品香楼,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看一个永远也不笑的女人。

人总是很奇怪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偏偏越急着要得到,大家都以为,把一个女人逗笑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任何一个男人,都以为自己对付女人的手段是最高明的。

所以品香楼的生意一直很不错。

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时候,品香楼中依然和平时一样热闹。

楼上的雅座上坐满了人,大家的颈子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一起伸长了向珠帘后看去。

珠帘后,放着一架琴,小拂红每天此时,都会为大家抚上一曲。

据听过她琴声的人说:“小拂红的琴艺绝对是第一流的,珠帘低垂,美人在座,纤手轻拂下,琴韵早出,那种感觉,绝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

说这句话的,是京城中公认最风流、最倜傥的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又道:“听到她的琴声,你觉得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可惜她从来没有笑过。”

慕容公子的毕生憾事,就是从没有看到小拂红一笑。

今天慕容公子同往常一样,坐在他每天都坐的位子上。

他也和别人一样,伸长了脖子,往珠帘后看去。

红影一动,一个人一掀珠帘,走了出来,这个人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从一千个人中也挑不出一个来。

但这个女人并不是小拂红,小拂红的美貌胜这女子十倍,何况小拂红也是从来不着红裳的。

大家都认得红裳女子是小拂红贴身的丫鬟,名字就叫小红。

小红盈盈地一笑,妙目转动,每一个人都觉得,小红看的是自己。

小红道:“小姐今天不能抚琴了,因为她病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向众人歉然一笑,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大家都觉得很失望,不过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生病,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只有慕容公子,他觉得很奇怪。

慕容公子是品香楼的常客,除了小拂红住的小楼,他什么地方都去过。

他记得下午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小拂红穿著一件雪白的衣裳,倚在朱楼上,像攀倚在墙边的红杏。

看她的样子,精神比任何时候都好,又怎么会病呢?

于是他径自掀开珠帘,走了进去,没有人敢阻挡他,因为他是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家世显赫,他的父亲正是赫赫有名的镇南王,权倾朝野。

何况慕容公子还会武功,据说还很不错。

这样一个人,没有人敢阻挡他。

品香楼的楼主此时也在场,但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公子进了那扇门。

进入门后,是一截楼梯,下了楼梯,对面便是小拂红的闺房。

慕容公子下了楼,走到小拂红闺房的门口,红影一闪,小红挡在他的身前。

小红笑道:“慕容公子要到哪里去?”

慕容公子很客气地道:“听说小姐病了,我特地来看一看,并且我的医术也很不错的。”

小红笑道:“多谢公子盛情,小姐并没有什么大病,只不过偶染小恙,刚刚吃过药,已经睡了。”

慕容公子毕竟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而不是一个无赖,听到小红这样说,他已准备走了。

不管怎么说,像小拂红这种女人是不可唐突的。

他转过身,刚准备走,房子里忽然传来了笑声,是小拂红的声音,她居然在笑。

慕容公子立刻沉下脸,转过身去,问小红道:“一个人既然已经睡了,为什么还会笑?”

他隐隐觉得,房里肯定不止小拂红一个人。

因为一个人待在房里,是不会笑的,除非那个人有点毛病。

看着慕容公子很难看的表情,小红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呢?”

慕容公子道:“她病了,我就去看看她,她如果没有病,我就要问问她为什么故意装病?”

小红道:“小姐毕竟是一个人,是人总有疲倦的时候,小姐虽然不幸而操贱职,却连一点自由都没有吗?”

慕容公子被问住了,不过他很快便道:“如果一个人在屋子里会不会笑?”

小红道:“除非是疯子。”

慕容公子道:“那小姐为什么会笑,她并不是疯子。”

小红叹了一口气,道:“屋子里的确是有第二个人。”

慕容公子道:“是谁?”

这一次小红回答得很干脆,她说:“是一个男人。”

慕容公子一把推开了门,门上插着拴,慕容公子掌力一吐,就算是铁拴也会断的。

他一心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抢在自己前头进入小拂红的闺房。

此时,他的心情又羞又恼。

小拂红居然看不上他,而看上了别的男人,这对慕容公子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他倒要看一看,小拂红究竟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屋子里并不明亮,两个有情有义的男女待在一个屋子里,是不需要太明亮的灯光的。

小拂红还穿著那件雪白的丝袍,黑漆漆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身后。

虽然灯光很昏暗,慕容公子还是能看得出小拂红除了这件睡袍以外,什么也没有穿。

他心中的恼怒已将他的脸烧红──她居然在别的男人面前穿这种衣服。

其实他的想法很可笑,一个混迹青楼的女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的。

慕容公子并不是一个多情人,也许他并不爱小拂红。

但他无法忍受一个自己追不到的女人,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他生气,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男人都起码有自尊。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的人所不能忍受的。

小拂红吃惊地看着闯进来的慕容公子,很快又变得冷冷的,就是平时慕容公子见到的那种冷漠。

她刚才还在笑,现在又对我冷冷的,难道我在她眼中真的一文不值。

这种想法又一次伤害了他的自尊,他避开小拂红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和慕容公子同样年轻,也同样英俊的男人。

男人在慕容公子冲进来时,一直像石雕一样地坐在椅子上。

他头上的发髻已打开,外衣已除下,如果慕容公子再迟一步进来,他就不会坐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了。

他的眼睛也盯着慕容公子,并没有慕容公子的那种怒意,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任何一种表情都没有。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石像。

慕容公子冷笑,一直按着梨木桌的手掌慢慢地提了起来。

梨木是一种很坚硬的木头,但这张梨木桌忽然像已经衰败不堪的样子,一块一块地落到地上。

小拂红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想不到慕容公子居然会武功,而且还很高明。

梨木桌碎了,慕容公子和那个男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障碍物。

两个男人也忽然间感到对方的压力。

慕容公子冷冷地道:“我们出去。”

男人摇摇头,缓缓地道:“我从不会为一个女人打架的。”

慕容公子笑了,他以为对方一定怕了,他冷笑道:“既然你不敢,为什么不穿上你的外衣走出去呢?”

男人道:“外面很冷。”

慕容公子道:“但是如果破人扔出去,不但很冷,还会很痛。”

男人道:“我知道,可是你却未必知道。”

他又淡淡地道:“所以你应该去尝试那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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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谢灵君

卫紫衣手中的银剑忽地“嗡”然响起,剑尖上窜出一道青气,吞吐不已,竟如灵蛇吐信。

谢灵均惊叫道:“驭剑成气。”

这时,他感到后悔了,今天自己本不该来的。

可是他若是想逃走了,更如天崩地裂。

卫紫衣已经冲出了人群,剑指处,血肉横飞。

剎那间,灯光燃尽,因为那些人的手臂已经脱离了身体。

大多数是断臂在空中飞舞,除了手臂,就是人头。

人头滚滚。

当然更多的是鲜血,剑光闪动处,血流成河。

满天血雨飞舞,谢灵均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用手一摸,是腥腥的血。

并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别人的血。

谢灵均呆呆地站着,这时,他带来的人已经没有一个活着了。

十三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当他们倒下时,你根本认不出以前他们会是人。

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一堆血肉。

谢灵均不懂的是,卫紫衣为什么不向他进攻。

他明白,那种凌厉的剑气自己无法抵抗。

卫紫衣从血泊中慢慢走了过来,站到谢灵均的面前。

宝宝一直躲在席如秀的身后,虽然不止一次见到血肉横飞的场面,他还是不忍看,不敢看。

小小的脆弱心灵,是无法承受血腥的打击的。

呼喝、惨叫声已经停息了,宝宝才慢慢地把小脑袋从席如秀身后探出来,不过他依然不敢去看地上,只看大哥卫紫衣。

当他看到谢灵均居然没有死时,觉得很奇怪。

大哥为何不杀谢灵均?

谢灵均也是如此想的,看到卫紫衣负着双手,慢慢地向自己走过来,谢灵均执刀的手已因用力而发白。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向你出剑?”

谢灵均摇摇头。

卫紫衣脸上露出叹息之色,他说:“你是唯一中了我的剑居然没有死的人,对于我一剑杀不死的人,就不会用第二剑了。”

谢灵均吁了一口气,庆幸卫紫衣是一个真正的剑客。

卫紫衣冷冷地看着谢灵均,淡淡地道:“但是我今天不杀你,并不代表我永远不会杀你,如果你继续这样和我作对,总有一天,我会取你的项上人头。”

谢灵均默然地听着,身上所流的,全都是冷汗。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刀举起,如月的弯刀。

“卡”的一声脆响,他已用两根手指折断了刀。

断刀落在地上,谢灵均也消失了。

卫紫衣脸上这时才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几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秦宝宝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卫紫衣,卫紫衣勉强一笑,道:“好险。”

宝宝叫道:“大哥的身子好重,我都快扶不住了。”

方自如和席如秀急忙过来,将卫紫衣扶到庙门前坐下。

其实卫紫衣内伤方愈,刚才那一击,已用了全力。

他不杀谢灵均,不是因为不想杀,而是杀不得。

当时,谢灵均只要一出刀,卫紫衣绝对招架不住。

这一次他又赢了,靠的是三分运气,三分冒险,三分经验。

他料定谢灵均绝不敢出手的,因为“地狱使者”那一招太可怕,绝对能够将谢灵均震住。

如果谢灵均不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方自如和席如秀虽然可以挡得住,可是谁敢料定谢灵均没有伏下帮手。

宝宝蹲在地上,不停地为卫紫衣拭汗,并且从怀中掏出一把把药丸来,道:“大哥,这些都是提气补身的药,快吃下去,吃下去就不觉得累了。”

卫紫衣不忍拂逆宝宝的好意,依言吞下了药丸。

宝宝这才放心下来,道:“嘻嘻嘻,谢灵均是大呆子,被大哥吓跑了。”

有人冷笑。

笑声在凄凉的夜色中显得刺耳至极。

众人霍然回首,竟看到了谢灵均。

谢灵均的样子得意极了,他大笑道:“我又回来了,你们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容易会被吓跑吗?”

没有人说话,只有谢灵均得意的笑声。

一个白面长须,手提朴刀的人,无疑是“大刀”铁坚。

另一个手执折扇,宛若诸葛孔明的人,莫非是“小诸葛”安子敬?

还有两个人个子不高,身材却极为雄壮,肩头极宽,相貌也是一模一样。

江湖上的双胞胎并不多,也不一定每一对都会成名。

但这一对却是最有名的一对。

“左右双锤,烟雨流星”邱不一、邱不二。

谢灵均笑道:“你们一定认识这四个人,也必定知道,如果他们一起出手,当今武林能够全身而退的人不会有十个。”

他说的都是真话。

卫紫衣暗提了一口真气,永远不衰竭、招之即来的真气已变得空荡荡。

甚至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心中不由暗嘘了一口气,深感今天的情景不容乐观。

宝宝的轻功虽然绝佳,但是因为身带弱疾,并不适合练习内功,真正打起来,对付二三流的高手尚属勉强。

而谢灵均是绝顶高手,铁坚、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都是一流高手。

自己这边,席如秀勉强能挡得住谢灵均,方自如最多能对付邱氏兄弟,傅青衣医术精绝,却无半点武功。

一旦交手,自己这边必败无疑。

以宝宝的轻功,或许可以逃脱,但卫紫衣最了解宝宝的脾气,他是绝不会去下自己不管的。

想及此,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莫非真是天亡卫紫衣吗?

谢灵均并不着急动手,肉已在砧上,随时可以取而食之。

想到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卫紫衣竟会栽在自己手上,不由哈哈大笑。

席如秀怒叱道:“别太得意,你以为已经稳操胜券了吗?”

谢灵均笑声顿歇,冷冷地道:“胖子,我就先拿你开刀。”

席如秀大怒。

他平时最恨别人骂自己胖,大喝一声,身形电射向谢灵均。

身形疾扑之时,刀已出鞘,一出手,就是三刀。

刀光又急又刁,换作别人,眼睛都花了,哪里能够抵抗。

可惜这一次席如秀的对手是谢灵均,谢灵均身体游动,轻描淡写地一一避过。

无论席如秀的刀有多快,他总是能从容应付。

谁都可以看得出,只要谢灵均一出手,席如秀绝挡不了三招。

方自如冷哼一声,身体如轻烟般掠起,他的兵器是一对峨嵋刺。

方自如轻功之佳,就算是卫紫衣也自叹不如,此时全力施为,更如青烟冥冥,飞龙在天。

但是在两个高手台击之下,谢灵均依然面带笑容。

他的目的,就是要缠住席如秀、方自如,这样他手下的四大高手,就可以从容对付秦宝宝和傅青衣了。

铁坚、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已向宝宝围了过来。

宝宝心中暗忖:“不要紧张,要挺得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蛛网”已握在手上,唐老爷子教的施用手法不断从脑中闪过。

可是“天蛛网”只能对付一个人,该选哪一个做倒霉蛋呢?

还是先看一看四个人的武功高低再说,谁的武功高,就对付谁。

铁坚四人在离宝宝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同时发动,铁坚的朴刀,安子敬的精钢折扇,邱不一、邱不二的四柄铁锤,一起击向了秦宝宝。

秦宝宝能够招架得住吗?

四种兵器带起的劲风,几乎让宝宝的身子都站不稳了,他又能用什么办法对付这四个人?

大朴刀首先砍到,宝宝手中的“天蛛网”立刻撤了出来。

铁坚猝不及防,连刀带人跌入网中,略一挣扎,已被“天蛛网”包成了粽子。

对付安子敬的精钢折扇,宝宝的金匕首削了过去。

匕首飞了上天,巨力传来。宝宝连退了几步,不过,精钢折扇总算被格开了,那么邱氏兄弟的四柄铁锤呢?

对付铁坚,安子敬,宝宝已忙了个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若是在平时,宝宝早已展开轻功身法和敌人游斗了,今天却不行。

身后就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卫紫衣,自己闪开,对方就有可能伤害到卫紫衣。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定要保护大哥卫紫衣。

可惜想法固然好,能做得到吗?

邱氏兄弟的双锤像山一样压了过来,劲风扑面,几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智谋无双的天才儿童秦宝宝该怎么办?

除非奇迹出现,除非忽然有高手出现,比如林若飞,情况或许可以改观。

可是奇迹并没有出现,林若飞也没现身。

但宝宝没有死,因为宝宝大叫了一声:“慢。”

邱氏兄弟果真收住了锤,他们不愧是用锤的高手,在间不容发的的情况下,硬生生将锤收住了。

他们望着秦宝宝,一脸不解,似在等着宝宝的解释。

后来卫紫衣问他:“如果他们当时没有收住锤,或者不打算收锤,宝宝岂不变成肉饼了?”

宝宝笑道:“他们见我是个孩子,赢之不武,所以手上最多用一二成的力道,何况我那么可爱,一时之间,怎忍心杀我?所以他们肯定会住手的,并且只用了二成力道,收回去很容易。”

卫紫衣本想问:“当时你明明可以逃开去,以你的径功并不难的,为什么不逃开呢?”

这句话卫紫衣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他已知道。

当时自己就坐在宝宝身后,宝宝绝不会不顾自己的。

此时,宝宝已经笑嘻嘻地道:“我叫你们慢,是怕你们吃亏啊!”

他一拍倒在地上,滚动挣扎不已的铁坚,道:“我会邪术,你看他不是被我的邪术打败了吗?”

当时夜已深,四周漆黑一片,而“天蛛网”又极细,就连铁坚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让一团如烟如雾的东西绑住,除了邪术,还能有什么解释?

安子敬、邱不一、邱不二,见铁坚不说话,只在地上乱滚,心中着实有些相信了。

宝宝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成名不易,我也不忍心使你们多年名声毁于一旦。”

他摇摇手,又道:“去吧!我不难为你们。”

安子敬,邱氏兄弟见宝宝煞有介事的样子,更信得八九不离十。

俗话说,小孩口中吐真言,他们哪里知道,秦宝宝是天下一等一的鬼精灵。

忽听正在和席如秀、方自如激战的谢灵均冷笑道:“铁坚中的是‘天蛛网’,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天蛛网’,不过这小鬼诡计多端,可要小心。”

纵是在两个高手的合击之下,他尚能侃侃而语,这份能耐,足以惊人了。

席如秀和方自如现在已把希望全寄托在宝宝身上了,自己的唯一任务和能够做到的,就是缠住谢灵均。

如果谢灵均冲出包围,宝宝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谢灵均暗暗着急,他本来是想缠住卫紫衣这边的两个高手,那四个人对付秦宝宝,还费什么功夫?

不想铁坚首先中计,安子敬,邱氏兄弟踌躇不前。

现在可真算是编个篮子装自己,挖个陷坑自己跳了。

安子敬已经不再犹豫,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边三大高手,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被一个孩子吓倒。

不过他再次扑去时,存了一份小心,一旦时机不对,立刻退去。

邱不一、邱不二心灵相通,同时打定了一个主意。

如果安子敬中了邪术,自己再走不迟,如果安子敬抢攻得手,自己正好收拾残局。

两兄弟相视一笑,心灵早通,抱定了观望的态度。

宝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起上来可吃不消,一个个对付,正合心意。

早把第二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法宝──痒痒粉抓在手上。

安子敬已经扑了上来,用的是最稳妥的招式,暗将劈空掌力凝在折扇上,一个孩子纵会用些邪术,想来内功的底子,绝不如自己多年的修为。

算盘打得很不错,似乎也很有效。

折扇劈出时,隐有闪电之声,宝宝一声惨叫,扑跌在地上。

安子敬不由大笑,忽见面前白烟晃动,心中大慌,急忙停止了呼吸,可是脸上已被喷了个正着。

顿时,一阵奇痒从脸上一直传到骨头里,忍不住伸手去搔,这一搔不要紧,竟连手指也痒得要命。身上痒的经历,每个人都尝过,被蚊子咬一口,很多日子不洗澡,身上都会痒起来。

有人说,宁愿痛不要痒,因为疼痛可以忍受,痒却无法忍受。

何况宝宝的痒痒粉可不是一般的痒,如果用几句话来形容安子敬此时的感觉,用万爪搔心,如陷蚊穴,勉勉强强形容。

安子敬大叫,重重地跌在地上,脸拼命地在地上磨着,不一刻,一张本来很白净、很漂亮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邱氏兄弟已经吓呆了,如果说宝宝不会用邪术,那么安子敬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把脸往地上磨?

他们都知道安子敬一向注重仪表,脸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并且还会偷偷地擦一些女人才会用的香粉。

有时他的脸上长了一颗一点也不起眼的小痘子,安子敬也烦恼得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这样一个最注重容貌的人绝不会无端地用脸磨地面的。

唯一的解释是,安子敬中了邪术,换句话说,秦宝宝真的会邪术。

秦宝宝古怪地笑着,在邱氏兄弟看来,他的笑容有说不出的邪气。

谢灵均大叫道:“他用的是痒痒粉,并不是邪术。”

邱氏兄弟一向很敬佩谢灵均,他们也很听谢灵均的话。

就算宝宝真的是用痒痒粉,那么宝宝除了痒痒粉和“天蛛网”以外,会不会还有其它古怪的玩艺?

“天蛛网”和痒痒粉已经足够可怕了,铁坚那样蛮横的人,现在却乖乖地躺在地上,像一只待宰的猪羊。

安子敬就算死不掉,以后他看到自己的面容,就算不马上疯掉,也会活活愁死。谁可以保证秦宝宝不会有更可怕的法宝。

虽然他们一直很听谢灵均的话,但今天已经有些怀疑了。

谢灵均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邱氏兄弟一生很笨,肌肉发达的人脑筋往往就不太灵光。

并且他们还很自信,大多数不太聪明的人都很自信。

如果他们想去钻一个牛角尖,就算用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宝宝何等狡猾,早已看出邱氏兄弟的武功虽然很惊人,但脑袋却有些不太灵光。

对付这种人,宝宝的手段足有十万八千种。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表示轻蔑,然后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好象在念什么咒语。

卫紫衣勉强可以说话,他凑趣道:“宝宝,不要用最厉害的那招,用‘婆耳弥嘛嗒里哈’就行了。”

邱氏兄弟心中打鼓,“婆耳弥嘛嗒里哈”又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不用说,这种听起来就充满邪气的东西一定极为可怕。

两个人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上去打斗了。

不过他们毕竟不好意思逃走,被一个孩子吓跑,传了出去,毕竟很难听。

卫紫衣深知,演戏不能过火,只要邱氏兄弟暂不动手,赢得的时间,就可以让自己慢慢恢复力气。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真气在慢慢地凝聚,他将这些真力引到手上。

只要自己能够凝聚一点发暗器的力气,就可以帮助席如秀、方自如摆脱困境。

席如秀、方自如的确已经陷入了困境,他们已经和谢灵均打了将近百招。

所幸谢灵均手中并没有刀,否则席如秀、方自如早已经败了。

谢灵均不再说话,如果自己能够在卫紫衣功力未复之前击败席如秀、方自如,自己自然可以控制局面。

他一旦凝神接战,形势立刻改观,何况久战之下,席如秀刀法已经慢了下来,而方自如的身形变幻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富有变化。

谢灵均大喝一声,任方自如的峨嵋刺刺入自己的大腿,自己则趁这个机会,一掌拍飞了席如秀的刀。

刀飞上了半空,谢灵均如惊鸿跃起,虽然峨嵋刺的锐锋沿着自己的大腿一直划到腿后跟,但他毕竟抓住了刀。

刀一在手,谢灵均立刻就变了,变得有说不出的骄傲,说不出的自信。

卫紫衣立刻大喝一声:“三领主,方兄,退下。”

方自如和席如秀身子一闪,闪到卫紫衣的面前,两个人凝神以待,但心中已没有多大把握。

谢灵均手中一旦有刀,就绝非刚才的谢灵均了。

谢灵均轻抚刀锋,赞叹道:“虽然没有我的那一把好,但也算是一把好刀了。”

席如秀羞愧得恨不得死去,忽然觉得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耳畔传来宝宝轻柔的话语:“刀被夺去并不算什么,我们都知道三领主已经尽了全力。”

席如秀几乎要涌出泪来,一向刁钻古怪的宝宝,其实是最有人情味的。

他已发誓,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宝宝。

正在这时,卫紫衣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虽然很憔悴,但仍然很清、很亮。

谢灵均大笑,道:“卫紫衣,你难道还能施功?”

卫紫衣淡淡地道:“我只有一只手能动,不过,剑只用一只手就可以了。”

谢灵均冷笑道:“可是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卫紫衣淡淡地道:“不错,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有一条命,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告诉你,我有法子和你一起死,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一定活不了。”

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自信。

谢灵均的脸上忽然没有了表情。

谢灵均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从不会轻易地对一件事做出决定。

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是战,还是不战,是一个颇费思量的问题。自己现在手中已有刀,相信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自己这边,尚有邱氏兄弟两个助手,而对方,方自如、席如秀已经很疲倦,秦宝宝就算有些花样,但他毕竟是小孩子。

卫紫衣的功力恐怕还没有恢复一成。

以实力来看,自己这边,占了绝大的优势。

但是他又想起张真人的话来:“如果你仅从武功上去判断一个人,那你就错了,人的精神力量往往是不可思议的。”

一个连蚂蚁都不敢杀的女人,为了孩子可以面对一头饿狼,一个濒临绝境的人,往往会使出比平时大许多倍的力气。

如果自己冲上去,那么接下来的,必将是一场生死之搏。

在死亡的关头,一个人究竟能生出多大的潜能,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谢灵均不禁有些踌躇。

不过,目前无疑是除掉卫紫衣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弃这个机会,也许自己一生都会觉得可惜。

想到这里的时候,谢灵均的嘴角泛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然后他握紧了刀,一步一步向庙门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空气彷佛凝固住了,就连肆虐的寒风也悄悄静止。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在笑,是银铃般的那种笑声,笑声爽朗、恬静。

或许只有美丽的女人才会有这种笑声。

在这个漆黑寒冷的冬夜中,一个普通的女人绝不会出现在旷野中的。

谢灵均停下来,循着笑声看过去,除了如雾的夜色,他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他也冷笑,道:“阁下既然有胆子笑,为何不现身?”

女人笑道:“你称呼女人应该叫小姐才对,称呼男人才叫阁下,难道你师娘连这规矩都没有教给你吗?”

谢灵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被人恨过,被人怕过,却从来没有被人嘲笑过。

女人又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气了,一个男人可不要经常生气,生气是女人的权力。”

谢灵均的身子忽地动了,如脱免,又如闪电,他已经从笑声中判定了方位,他绝不会判断失误。

刀光闪动,带出一道眩目的光晕,世上很少有人能接住这一刀的。

可是谢灵均忽然急翻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将身子牢牢地钉在地上。

他的胸膛因愤怒而不停地起伏,他寒声道:“如果你是个君子,为何不出来和我交手,为何要用‘翠寒瘴’?”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谢灵均的身前一丈远,有一缕淡淡的青烟。

如果谢灵均不能够及时收足,就会撞入这道烟雾中。

“翠寒瘴”是一种可怕的毒雾,只要闻到一点点,就算是一大象,也会软得像一滩泥。

虽然谢灵均识破了“翠寒瘴”,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青烟散尽,面前依然没有人,谢灵均忽然回头,惊讶地发现,刚才立在庙门口的卫紫衣等人,忽地不见了。

他震惊、狂怒,一把抓住邱不一的衣领,声色俱厉道:“人呢?”

邱不一吓坏了,他从没见过谢灵均有这种可怕的表情,他结结巴巴地道:“都在庙里,都退到庙中去了。”

庙门紧闭。

从门内传来那女人的笑声,她说:“谢灵均,我有三句话要对你说。”

谢灵均咬着牙,道:“你说。”

“第一,”女人道:“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谢灵均道:“第二呢?”

女人道:“你可以冲进来,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我除了有‘翠寒瘴’外,还有许多古怪的东西,所以你最好小心。”

她又笑道:“再提醒你一点,你的决定最好下得快一点,因为卫紫衣正在恢复功力,用不了两个时辰,他又可以击出那一招令天地失色的‘地狱使者’。”

谢灵均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眉头拧成了疙瘩。

邱不一、邱不二张着大嘴,愣愣地看着他。

一看到他们,谢灵均恨得就要吐血,他真想杀了他们。

可是这两个人对自己一直很崇拜,不但忠心,而且武功的确很不错。

这种人,无疑是最难得的属下,他们虽然笨,但绝不会出卖自己的。

谢灵均将一口恶气咽到了肚中,对着紧闭的庙门沉声道:“第三呢?你的第三句话是什么?”

女人道:“我姓紫,‘紫竹宫’的紫。”

谢灵均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就下了决定──走。

“紫竹宫”的势力,绝不如“金龙社”,但“紫竹宫”绝对比“金龙社”可怕得多。

宁愿去惹“金龙社”,莫要去惹“紫竹宫”,这是武林中的规定,也是张真人一再叮嘱过的。

“紫竹宫”最可怕的是毒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让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毒药。

所以谢灵均立刻走了。

邱氏兄弟早就想走了,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实在让人害怕。
 0   2005-07-11 05:25:40  回复
dre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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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er Lv0
一个白痴,当然不知道卫紫衣的威名,也不懂得害怕。

卫紫衣也向白痴看了一眼,这一看,目中已有惊容。

因为白痴固然是白痴,但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充盈着一股凌厉的剑气。卫紫衣从没有看到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旺盛的剑气。

卫紫衣隐然明白,这个人为何会一脸痴呆了。

剑术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智能、勤奋少了一样都不可能练出绝妙的剑法来。

更重要的是,剑几乎等于道,不练到忘我,是难以登堂入室的。

可是人事繁杂,红尘滚滚,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忘我。

一个人纵然可以在练剑时达到忘我之境,可是一个人除了练剑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白痴就不同了,当然,这个白痴不算真正的白痴,他只痴于剑。

他无时无刻,心中想到的不是剑,他也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到“忘我”。

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充盈的剑气。

王盼盼转身拉过那个白痴,温言道:“穿紫衣的人是个剑客,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剑客。”

一提到“剑”,白痴的脸上立刻有了神采,目中也尽失痴呆之色。

他抬起头来,看着卫紫衣,此时此刻,他哪里像个白痴?

卫紫衣忽然想起,江湖中有一位奇人,叫“剑痴”,莫非面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剑痴”?

他正沉思着,“剑痴”忽地冲了过来。

他的身法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潇洒自若,卫紫衣从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步法。

在不停的变幻中,“剑痴”腰间的剑“呛”然而发,剑出鞘时,宛若惊虹横空。

卫紫衣足尖一点,已离了地面,跃上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因为“剑痴”的那一剑太完美了,自己的武功中,没有一招是足以与之抗衡的。

“剑痴”现在已变成了卫紫衣的影子,卫紫衣到哪里,他就跟着到哪里,他的动作之快绝不亚于卫紫衣,身法灵动处,竟有超出卫紫衣之势。

卫紫衣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这般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剑痴”的动作太快,剑招更急,令自己根本就来不及拔出剑来。

两个的人身影就像两道旋风,在偌大的院子里来回奔驰,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没有人能看清其中的变化。

王盼盼哈哈大笑道:“卫紫衣纵横天下,也有今日。”

宝宝火起怒道:“臭秃头,小爷打你的秃头。”

说到做到,宝宝忽然围着王盼盼急速地游动,王盼盼四周,立刻就出现了十几个秦宝宝。

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王盼盼看胡涂了。

“叭”的一声,秃头上早着了一记,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再看宝宝,早已退在席如秀身后,对王盼盼扮着鬼脸。

王盼盼刚要发作,身旁的锦衣汉子道:“王师父且忍耐,等‘剑痴’击败了卫紫衣,这小子绝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王盼盼只有忍耐,恶狠狠地瞪了秦宝宝一眼。

就在这时,院中急旋的两道人影中忽地闪起一道银光。

席如秀道:“大当家终于出剑了。”

“叮”的一声,两道人影分开,“剑痴”剑朝天指,忽地“哇”的一声,鲜血溅出三丈,身子直挺挺地扑倒地上。

卫紫衣手中银剑晃动,脸上泛起春风般的微笑。

宝宝一跃三尺高,喜不自禁道:“大哥嬴了。”

一道灰色的人影从屋脊上轻轻落在院中,双手只一抱,将卫紫衣抱在背上,只一弹,便弹出了院子。

席如秀大惊,宝宝早已叫道:“站住,不许抱走我大哥。”

两个人飞身过墙,剎时不见。

锦衣汉子搓手叹道:“‘剑痴’毕竟斗不过卫紫衣。”

王盼盼奸笑道:“你错了,卫紫衣也和‘剑痴’一样受了重伤,只不过‘剑痴’毕竟是白痴,不懂得掩饰,而卫紫衣则狡猾得多。”

锦衣汉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盼盼笑道:“以卫紫衣的武功,岂能被灰衣人抱挟而走?”

锦衣人恍然大悟,道:“剩下的胖子、孩子,你我就可以对付,卫紫衣只有乖乖束手就擒了。”

王盼盼大笑,道:“擒住了卫紫衣,真人不知有多开心。”

锦衣人回头吩咐,道:“速速搜查全镇,挖地三尺,也要将卫紫衣找到。”

※ ※ ※

灰衣人扛着卫紫衣,径直出了镇子,席如秀和秦宝宝紧紧追赶。

那个灰衣人身上扛着一人,身法竟丝毫不慢,以宝宝的轻功,居然也追不上。

在镇外的一座破庙前,灰衣人将卫紫衣轻轻放下。

在这片刻工夫,席如秀和秦宝宝已经赶上,宝宝叫道:“你要敢动大哥一根手指头,我叫你变成鱼。”

灰衣人似乎怔住,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变成鱼呢?

宝宝不是吹牛,他的手中已经备好了“天蛛网”,随时可以撒出去。

一网下去,灰衣人岂非变成了鱼?

灰衣人哈哈大笑道:“宝宝,你又在弄什么鬼?”

徐徐除了面巾,露出一张消瘦的面容来。

宝宝失声叫道:“方伯伯!”

不错,正是方自如,侠盗方自如。

席如秀也已赶到,老朋友见面,说不出的开心。

卫紫衣缩在地,面色苍白,宝宝不禁流下泪来。

她问道:“大哥怎么啦?会不会死?”

方自如道:“大当家以护身真气和‘剑痴’一搏,虽然伤了‘剑痴’,自己也被击散了真气。”

宝宝泪光莹莹,道:“大哥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方自如笑道:“连我都死不掉,大当家怎么会死?”

宝宝这才想起,方自如明明是救不活了,怎会好好的?

虽然看上去他的面庞消瘦了许多,却的的确确是活着的。

这样的奇迹,是谁创造的呢?

从破庙里转出一人,一身青衣,面目慈祥,正是留宿三人的青衣老人。

方自如介绍道:“这位就是当世名医,和宝宝的父亲‘万邪医圣’齐名的‘大毒医隐’傅青衣。”

宝宝喜极,道:“爹在世时,经常和我提到傅伯伯,他说伯伯的医术比他还要高明,并且方法极为古怪。”

傅青衣呵呵笑道:“我和秦英做了半世的对头,想不到他居然颇推崇于我。”

语调渐转悲凉,道:“秦英一去,江湖中再没有知己。”

原来秦英在世时,因为医法见解,和他颇多争执,虽不至于兵刃相见,也经常是一言不和,争吵不休。

想起老友,傅青衣潸然泪下。

宝宝最关心的是卫紫衣,他道:“傅伯伯,大哥有没有救?”

傅青衣道:“傅某尽力而为。”

将卫紫衣抱入庙中,傅青衣令众人在庙外护法。

宝宝不敢打扰,只得在庙外负着手走来走去,像一只没头的苍蝇。

方自如见宝宝着急,生怕他急坏了,笑道:“宝宝,你可知我是怎样活过来的?”

宝宝这才有了好奇之心,歪着头道:“是呀,是怎么回事?”

方自如道:“那一夜我僵卧在床上,动弹不得,身体的一切知觉都丧失了,后来听傅大夫说,他路过小屋,闻到有”碧天蚕“毒的气味,才入屋将我带走。”

宝宝道:“‘碧天蚕’有无数种配方,他怎知你中的是哪一种?”

方自如道:“当时我昏迷不醒,并不知傅大夫如何施为,后来他对我说,他为了妥当一些,用了一种新奇的方法。”

宝宝也是学医的,对医术也极感兴趣,当下急问道:“是什么方法?”

方自如说了两个字:“换血。”

“换血?”宝宝问。

方自如道:“我中的毒融在血中,如果将毒血换去,换上新血,不就可以解毒了吗?”

宝宝拼命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可是哪里有新血呢?”

方自如道:“天下的恶人多得是,恶人的血也是血。”

宝宝道:“傅大夫怎知你不是恶人呢?”

方自如笑道:“如果他发现我是恶人,就算医好了我,也会一掌把我毙了。”

宝宝道:“换血之法我也听爹说过,可是爹曾说过,人的血虽然都是红的,但是也分好几种,不同的血是不可以融合在一起的。”

方自如道:“傅大夫也对我说过,他说人的血大致为甲、乙、丙、丁四种,不过就算是同一种血有时也不能融合的,他说换血法把握只有三分之一,没想到我运气会这么好。”

宝宝一听,频频点头,最后道:“傅伯伯可真聪明,难怪爹对他很佩服呢?”

“你爹真的从没有说过我的坏话吗?”傅青衣走出庙门,笑呵呵地说。

宝宝一见傅青衣的神情,便知卫紫衣已经无恙,想起傅青衣刚才居然将自己赶到庙外来,心中已有了报复之心。

于是笑嘻嘻道:“爹说的坏话可多呢?什么刚愎自用,标新立异,邪门歪道,不务正业等等,还有好些话,宝宝都忘记了,反正很多很多。”

抿嘴偷笑,从傅青衣身边溜进了庙。

傅青衣苦笑道:“想不到秦老头仍是那样的固执。”

席如秀哈哈笑道:“这哪里是秦前辈的话,分明是小家伙伺机报复。”

傅青衣一愣,道:“好好的,为何报复我?”

席如秀笑道:“你刚才将他赶到外面,小家伙小心眼,肚子里坏水多,他可不会放过你。”

傅青衣笑道:“秦老头是个邪头,这小家伙可算是个魔头了。”

席如秀慌忙道:“小声点,小声点,给小家伙听到,我们又要倒霉了。”

偷眼看去,立在庙门,双手叉腰,满脸邪笑的,不是秦宝宝又是谁?

席如秀心中连忙叫起苦来。

不过宝宝既然舍得离开大哥走出来,想必卫紫衣已经没事了。

席如秀为转移宝宝的目标,道:“大当家,怎么样?”

紫衣一闪,卫紫衣笑哈哈地从庙中走了出来。

看他的样子,竟比以前还要有精神。

卫紫衣走到傅青衣面前,长揖到地,道:“大恩不敢言谢,傅先生但有所需,卫某绝不敢辞。”

宝宝不待傅青衣说话,指着道:“傅伯伯孤零零一个人,好生可怜,大哥不如派一个人侍奉伯伯,好不好?”

卫紫衣点头笑道:“待我买几个童仆,遂给先生就是。”

宝宝道:“现成的惯会侍候人的专家在此,不必花费银子啦!”

卫紫衣茫然道:“是谁?”

席如秀一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

宝宝恨恨地道:“算你知趣。”

卫紫衣笑道:“三领主武功高绝、智谋无双倒是不错,可哪里会侍候人?”

宝宝嘻嘻赞道:“席夫人那么大的脾气,若不是三领主侍候周全,会那么端庄淑贤吗?”

众人哈哈大笑,席如秀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

他的老对手阴离魂若是在场,还不知会怎样开心呢。

※ ※ ※

阴离魂远在千里之外的子午岭,此时忽然感到精神一震,说不出来的愉快。

和阴离魂对坐闲谈的“无情手”张子丹,见阴离魂阴沉的脸上居然露出难得的微笑,不由笑问道:“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阴离魂道:“大当家他们一定找到了宝少爷,并且三领主一定又得罪宝宝了。”

张子丹笑道:“谁得罪了宝宝,谁就吃不消,这个道理三领主最懂得了,又怎会明知故犯?”

阴离魂道:“狗改不了吃屎,三领主的老毛病哪里能改。”

张子丹摇头苦笑,不知阴离魂和席如秀究竟犯了什么冲?为什么两人总是好不起来?

当下大笑道:“管他那么许多,下棋,下棋。”

阴离魂下了一子,道:“‘紫竹宫’的紫秋如姑娘好象很长时间没有来了。”

张子丹笑道:“有宝宝在,紫姑娘永远没有机会,她是个聪明人,何必自讨没趣。”

阴离魂道:“如果没有宝宝,紫姑娘倒是和大当家是天生的一对。”

张子丹笑道:“可惜她的命实在不好,世上偏偏有个宝宝。”

阴离魂道:“宝宝一天不长大,一天不是寨主夫人,紫姑娘就一天不会死心的。”

张子丹道:“让她死心并不难,如果她再上山,我们就演一出戏给她看。”

阴离魂道:“演什么?”

张子丹笑道:“这出戏你演不成,非得宝宝和三领主来演才成。”

当下两人下棋,不提。

※ ※ ※

宝宝问方自如道:“你猜王盼盼他们会不会追来?”

方自如道:“会。”

宝宝道:“为什么呢?”

方自如笑道:“他们知道大当家受了重伤,趁我们势单力薄,肯定会来的。”

宝宝摩拳擦掌,兴奋地道:“就怕他们不来,来了,正好给大哥报仇!”

此时已是深夜,忽见远处灯火通明,不知有多少人点着了火把。

“忽啦啦”一声响,执火把的人群团团围住了破庙。

当先两个人,正是王盼盼和锦衣汉子。

卫紫衣的脸上浮起了杀气,他一旦有这种表情,就说明他非常想杀人了。

可是王盼盼看到卫紫衣时,一点也不紧张,只是有些惊讶。

“剑痴”负了重伤,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卫紫衣,他难道又有所恃?

人群忽然分开,让出了一条路,瞧他们脸上恭敬的样子,来人的身份不低。

一个身披貂裘,眼睛快要长到额头上的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谢灵均。

谢灵均的身后,跟着十三个黑衣人,从他们的步态举动来看,无一不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谢灵均慢慢地走到卫紫衣的面前,淡淡笑道。“幸会,幸会,在下何幸又见到大当家了。”

卫紫衣目光冷峻,冷冷地道:“好说,好说,卫某虽不喜欢杀人,但是对想死的人永远是照顾的。”

谢灵均叹道:“没有人会想死的,大当家虽然也不想死,可是却不得不死了。”

他的目光从席如秀、方自如、秦宝宝、傅青衣身上一一扫过,再也不看卫紫衣一眼。

他似乎已将卫紫衣当作一个死人了。

头一个忍不住的就是秦宝宝,他问方自如道:“见过癞蛤蟆吗?”

方自如知道宝宝心意,微微笑道:“自然是见过的。”

宝宝问道:“你知道癞蛤蟆最喜欢干什么?”

方自如尚未回答,席如秀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有趣地问道:“喜欢干什么?”

宝宝笑嘻嘻道:“胡吹大气。”

谢灵均大怒。

有些人生气的时候,并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谢灵均就是这种人。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表情的表情无疑是一种很可怕的表情。

天上无星无月,谢灵均手一动,却彷佛已有了月。

他拔出了刀。

他的刀正弯弯如月,和月光一样明亮,一样森寒。

卫紫衣的神气很凝重,剑已在手,缓缓上指,他的执剑方法非常奇特。

大家都知道卫紫衣的剑法叫做“幽冥大九式”。

“幽冥大九式”最可怕的一招叫做“地狱使者”。

卫紫衣很少用“地狱使者”,因为这一招太残酷了,残酷得令人不敢想象。

卫紫衣不喜欢杀人,而“地狱使者”一出,绝不可能不杀人的。

卫紫衣现在却不得不杀人,也不得不使出“地狱使者”了。

谢灵均的神情紧张,因为谁也没有把握接下卫紫衣的“地狱使者”。
 0   2005-07-11 05:25: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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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剑痴

接下来的几天却很安静,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一个无名的小镇。

小镇无名,也很不热闹,街上的行人很少,衣衫都很破旧。

小镇方圆有四五里,但却连一家象样的客栈都没有。

卫紫衣这一行鲜衣骏马,镇上的人当然很好奇,但他们的目中并没有羡慕之色,隐隐之中,却有仇恨。

一个和宝宝年纪差不多,却只穿著一件破棉袄的孩子,噙着黑黑的指头,不无钦羡地看着宝宝的新衣。

冷不防,一双皮肤粗糙的大掌一把将小孩子打矮了半截,那是一个满脸怒色的妇人。

她一把将小孩子拖进旁边的门内,破门重重关上,门内传来妇人的叱骂:“有什么好看,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把你拐卖了都不知道。”

席如秀苦笑,道:“好象他们很不喜欢我们。”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宝宝抢着道:“他们这么穷,恐怕连饭都吃不上,看到有钱人自然痛恨。”

席如秀道:“世道不公,已非一日,我们又能怎么办?”

三个人默然无语,可是住宿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忽听路边有房门“吱呀”开了,一个青衣老者含笑立在门口,道:“本镇的客栈都陈旧不堪,客官若不嫌弃,就在舍下将就一夜如何?”

卫紫衣立刻还礼,见这老者衣衫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况且举止斯文有礼,该是一个读书人。

当下含笑道:“如此,打扰老丈了。”

青衣老人将三人引入房中,屋子倒有两三间,虽然家俱破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打满补丁的床单上,也是一尘不染。

三个人方才落坐,老者已经打来热水,供三人洗漱。

卫紫衣取出一锭白银,微笑道:“有劳老丈操劳,这些纹银,算是一点心意。”

青衣老人微笑道:“客人相貌堂堂一定是个知书之人,君不闻孔子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宝宝笑道:“孔子又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是兄弟,何分彼此?”

青衣老人含笑道:“小公子快言利口,好生乖觉。”

当下不再推辞,收了银子,却出门去,道:“我去备些酒食,家中无米无蔬,无以待客也。”

老人一走,席如秀不由道:“别人都视我等如仇,这老儿却客气得很,莫非有诈?”

卫紫衣笑道:“这老人饱读诗书,自然懂得事理,你这个人却怪了,别人对你好些,就犯了疑心病,非要人人都对你横眉冷眼才开心吗?”

宝宝落井下石,道:“他犯疑心,马上不给他吃饭,让他吃西北风去。”

席如秀笑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两兄弟开战,可谓不智了。”

宝宝道:“这么说,一旦我落单,就要欺负我吗?”

回头拉卫紫衣,道:“大哥你今天可看清席领主的本来面目了,动不动就告我状,其实是恶人先告状。”

席如秀苦笑,看来以后有宝宝在场,绝不可轻惹战端。

正说着,老人已经提着一些酒食回来,众人肚中早已饿了,又有宝宝这个小神仙在,不担心食物中有鬼,当下放心去吃,不一刻,酒无一滴,菜无一屑。

青衣老人待众人吃罢,笑问道:“刚才客官在街上经过,可否遭人白眼?”

席如秀道:“正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这样呢?”

青衣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本来这个镇子倒也富庶,地产的绸缎,在各个府县也受欢迎,可是──”

当下长叹了一口气,宝宝着急,道:“后来怎么样?”

青衣老人道:“后来镇上来了一个恶人,不但勒令每家每户日日上贡,就连丝绸生意,也一并抢了去。”

秦宝宝怒道:“这太不象话,这厮太无礼了。”

青衣老人叹道:“他有人有势,且练有拳脚,百余名汉子,近不了他的身,平凡百姓,又能对他怎样?”

席如秀道:“就算这样,那些百姓为何仇恨我们呢?”

青衣老人道:“凡是来到镇上的体面人,无不是那恶人的朋友,镇上百姓,这是错怪了你们。”

卫紫衣笑道:“那老丈怎知我们不是富人的同伙?”

青衣老人笑道:“若是恶人的相熟,必已投到他家中去,又怎会来来去去找客栈住?”

卫紫衣点头微笑,宝宝已抢道:“大哥,这几天安静得很,没有事做好难受,今天晚上,去放一把火,烧了恶人的家。”

席如秀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宝宝说得对,这样的恶霸哪能在我们手上溜过。”

卫紫衣笑道:“才闲了几天,就骨头痒了,好好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宝宝去办?”

青衣老人却道:“不劳英雄动手,今夜那恶人必有一劫。”

卫紫衣道:“为什么?”

青衣老人道:“镇上的百姓几天前打听到了一名侠士,那侠士今天晚上,就要来抄恶人的家了。”

秦宝宝道:“是什么侠士,是什么名字?”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说出那人来,走江湖的人,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说到此处,却住了口,宝宝急了,道:“快说呀,是谁?”

青衣老人捻须微笑,朗声道:“便是大名鼎鼎的侠盗方自如。”

这一下,卫紫衣和席如秀、秦宝宝是又惊又喜。

方自如居然没有死去,居然来到了这里。

可是宝宝还是有些怀疑,方自如中的“碧天蚕”之毒,虽然自己为他延缓了毒性,但只能捱过七天。

十天过后,若是没有解药,方自如就会变成一具殭尸了。

可是施毒者已被林若飞杀死,解药却在自己手上。

那一夜,自己赶回小屋时,方自如已经失踪了。

宝宝当时以为,方自如一定是被敌人害死了。

难道有人救了他?并且也得到了解药?

可是宝宝知道“碧天蚕”的配方很复杂,同样的几种药,因为成份的份量不同,毒性也不同。

也就是说,除施毒者的解药,其它治“碧天蚕”的解药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加速毒性的发作。

宝宝不相信有人恰巧也得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解药。

见宝宝惊喜过后又沉思起来,席如秀不禁问道:“宝宝,你在想什么?”

宝宝抬起头来,道:“方伯伯也许还活着,但是那个自称是侠盗方自如的人绝不可能活着。”

席如秀道:“管他是不是方自如,今天晚上不就可以见到了吗?”

转眼天已经黑了,三个人收拾妥当,问明了路径,走到镇东,果然看到一家巨宅,和四周的低矮破旧的民居一比,更显得壮观华丽。

宝宝道:“这才真正叫民脂民膏。”

席如秀道:“大当家,是不是等到三更天再进去呢?”

卫紫衣尚未答言,宝宝已道:“一个小恶霸有什么好怕的,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进去,随机应变就是了。”

卫紫衣笑道:“不错,我们也算是强盗,何必用偷的手段,从正门进去就行了。”

宝宝一马当先冲到了门口,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做过强盗,这一次,一定要把瘾过足了。

拉动门环敲门,不一刻,门开了一缝,一壮汉恶声恶气地道:“干什么?什么人?”

宝宝嘻嘻一笑,道:“我们是强盗,来抢钱的。”

恶汉不由愣住。首先,世上有秦宝宝这么小,长得这么漂亮的强盗吗,其次,有自报家门的强盗吗?

正在发怔,席如秀早已提起一脚,将大门踹开。

那恶汉也被大门撞倒在地,一骨碌爬起,大叫道:“不好啦,强盗来啦!”

刚才死气沉沉的院子,一下变得热闹起来,脚步声、叫喊声、兵器碰击的声音,久久不绝。

卫紫衣最后一个走进了院子,看到檐下已经站了一排入,个个提刀拿杖,神情慌张。

等他们看到只有卫紫衣一个人走进来,连前面进来的一老一小才三个人时,便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对方只有三个人,三个人又能成什么气候?

卫紫衣如电的眼睛四下一扫,淡淡地道:“你们家的主人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笑嘻嘻地道:“主人一听说强盗来了,害怕极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其实他的意思恰恰相反──主人不会出来的,因为凭你们三个人还不配见到他。

他这一句话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忽觉面前人影晃动,脸颊士重重地遭了一击。

并且,他身边也“劈劈啪啪”地响起了耳光声,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热闹。

再看前面,那个长得很俊美的孩子正握着手腕笑道:“这些人的脸皮可真厚,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卫紫衣和席如秀不由大笑,宝宝的话,可谓一语双关。

管家不相信刚才打自己耳光的人是那个小孩子。

他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动过嘛。

可是脸颊上火辣辣地疼痛,分明是拜耳光之赐。

难道,这些人会妖术?

越想越怕,禁不住转身就跑,高叫道:“老爷,强盗会妖术。”

他奔进内屋,不一刻,从后面走出来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锦衣汉子,手指上戴着硕大的斑玉戒指,想必就是此间的主人了。

第二个人是一个年近六旬的秃头老者,鼻子像鹰钩一样弯起,嘴唇颇薄。

看到这副相貌,卫紫衣忽地想起一个人来。

他向身边的席如秀,道:“你看是不是他?”

席如秀缓缓点头道:“很像。”

秦宝宝不知大哥和三领主玩什么玄虚,便问道:“大哥,三领主,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卫紫衣笑道:“大哥教你认识一个人,昔年江湖上有一个人,一生中入了四个帮会,无不被他反叛出去,一辈子拜了十一个师父,被他杀了十个。”

宝宝道:“还有一个,他为什么不杀呢?”

卫紫衣道:“他的最后一个师父听说自己的徒弟这么恶,又气、又急、又怕,最后活活气死了。”

宝宝道:“这个徒弟可真是天下最大的恶人了,他是谁呀?”

卫紫衣道:“他的名字叫王盼盼,外号则是‘九反神龙’。”

宝宝眼睛看着秃头老人,口中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秃头老人喝道:“老子就是王盼盼。”

宝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王盼盼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听名字想起她的容貌来,一定又多情、又温柔,想不到呀,王盼盼却是一个秃顶老头,嘻嘻嘻。”

王盼盼知道自己的名字很不好,如果给他取名字的爹娘在世,他早已将他们活活饿死了。

如今名字又遭人调笑,这口恶气哪里能咽得下,双臂一张,便如苍鹰振翅一般,扑向秦宝宝。

卫紫衣人影闪动,已来到两人中间,提起双掌,接了王盼盼一招。

“轰”的一声,王盼盼被震退了七八步之多,卫紫衣脸带笑容,身子纹风不动,缓缓地放下了双手。

王盼盼大惊道:“阁下是什么人?”

卫紫衣淡淡地道:“卫紫衣!”

就这三个字便已足够,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耸然动容。

只有一个人脸上没有表情,这个人一直跟在王盼盼的身后,脸上一直痴痴呆呆的,像一个白痴。
 0   2005-07-11 05:25: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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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天蛛网

客厅上,卫紫衣已经落座,与唐雷寒暄。

卫紫衣笑道:“那个小混蛋一定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哪里。”唐雷捻须哈哈笑道:“自从宝宝来到敝府,平添无限生机,就连老爷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偷偷地对卫紫衣道:“人一年老,脾气难免古怪,本来老爷子隔三差五发一通火,弄得我们噤若寒蝉,如今有宝宝来,老爷子居然对我们也笑嘻嘻的了。”

卫紫衣不由微笑,席如秀急不可耐地道:“宝宝搞什么鬼,到现在边不出来?”

忽有一个不太小的脑袋从门边探进来,又急忙缩了回去。

卫紫衣喝道:“宝宝,还不出来!”

宝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过他的打扮却很古怪。

他的背上绑着一块木块,衣领上插着一根藤条。

不待众人发问,宝宝已经一本正经地道:“宝宝擅自出逃,罪责难饶,故而负荆请罪,望大哥施刑。”

说毕,将藤条毕恭毕敬地送给卫紫衣。

卫紫衣接藤条在手,心中百感交集,瞧宝宝的面颊又似瘦了许多,小脸儿也被冻得通红。

就算心中发狠,只要一见到宝宝平安,卫紫衣哪里会有气?

百般怜爱尚嫌不够,以藤条鞭之,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亦不愿为。

席如秀好奇地问秦宝宝道:“背上绑块木板是什么意思?”

宝宝做了一个鬼脸,道:“让大哥真的打,大哥定然不忍,若不打,宝宝心中歉疚,背块木块,大哥就可以放心打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古怪行为,也只有秦宝宝才想得出。

卫紫衣冷笑一声,道:“好,你既然让我打,我就打。”

手起藤条落,唐雷和席如秀齐皆变色,急步抢上,鞭子已落到宝宝背上。

木板“卡嚓”断裂,绳子也如被刀割。

宝宝雀跃而起,一把抱住卫紫衣的脖子,笑道:“早知道大哥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唐老哥和三领主可真应了一句古话。”

明知宝宝狗嘴吐不出象牙,席如秀偏偏还问:“什么古话?”

宝宝嘻嘻一笑,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席如秀久经考验,闻言唯苦笑而已,唐雷却气得胡子乱翘。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真的生气,一门之尊,岂能和孩子生气。

众人复落座,大厅中一扫沉闷之气,宝宝赖在卫紫衣身上,哪里肯轻易下来。

久别重逢,卫紫衣也是满心欢喜,在座的都是熟人,给宝宝搂着也无甚不雅。

宝宝近日来迭逢事故,苦于无人倾吐,如今大哥在怀,恨不得把所遭遇之事完全地说出来。

众人静静地听着,卫紫衣已经频皱眉头。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湖绝无半日之宁。

张真人、谢灵均、林若飞、郭超然这些高手纷纷踏入江湖,江湖怎不大乱。

蓝田县失玉之案,更是令人莫测高深,想来近日之江湖,已至多事之秋了。

讲到余半城故事时,席如秀不由拍案而起,怒道:“龟儿子余半城,居然做出这等丑事,老子可算是瞎了眼,交到这种卑鄙无耻的朋友。”

宝宝道:“交友不慎,夫复何言!”

居然拿起书袋来。

席如秀愤愤然,道:“难怪在‘凝碧亭’上,避而不见,原来是没有脸面见人了。”

宝宝道:“余掌门心中有愧,说明他已有悔改之心,三领主再生气,可就没有容人的雅量了。”

席如秀转怒为喜,道:“宝宝说得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见到龟儿子,耳括子记下,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笑道:“活神仙在此,为我判断一件事。”

宝宝从卫紫衣身上溜下来,站到地上,装模作样道:“说来听听?”

席如秀将卫紫衣两次遇刺的事情详细地叙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宝宝你说,那老头是什么玩意儿?”

宝宝想了一想,道:“两个强盗和两个摊贩在刺杀大哥时,老头都在场,说明这两件事必是和他有关,很可能他就是策划者。”

席如秀道:“两名强盗和摊贩的武功,虽然高明,但绝非大当家对手,老头为何要派人送死呢?”

宝宝沉吟不语,大眼睛盯着一个目标不动。

这说明他的小脑袋正在高速运转。

忽见他眼睛一亮,席如秀便知道奇门,喜动颜色,道:“想通了?”

宝宝道:“那四名刺客的武功可是各不相同吗?”

席如秀点头道:“分别是崆峒的‘小灵刀法’,昆仑的‘大乘刀法’、‘地蹚刀’和‘连环鸳鸯腿’。”

宝宝点头道:“如果他们的目标皆在行刺大哥,第一次失败后,第二次绝对会派更好的杀手,但事实上,这四人武功却是不相上下。”

席如秀连连点头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宝宝很肯定地道:“试探武功。”

“试探武功?”席如秀道。

“对。”宝宝道:“第一次派不同武功的刺客,目的在于试探大哥对付的方法,从而掌握大哥的武功特点。”

席如秀道:“那个老头子之所以一直在场,便是在研究大当家的武功?”

宝宝点头道:“那个老儿一定是眼力独到,阅历丰富的老江湖,大哥在和别人动手时,他便在寻找大哥武功的破绽。”

席如秀愤愤骂道:“可恶。”

卫紫衣淡淡地道:“江湖上想要卫紫衣人头的委实太多,这一位的方法倒是很别致。”

宝宝道:“除非是势力浩大,足以让人为之牺牲生命的大仇家,一般人是无法有这种手笔的。”

请来杀手,却是为让他死在卫紫衣手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江湖上并不多。

卫紫衣想破脑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仇家,究竟是谁?自己却一个也想不出来。

席如秀道:“‘金龙社’的仇家虽然很多,但是有这么大手笔的仇家我却一个也想不出来。”

卫紫衣点头道:“我也是。”

宝宝道:“大哥和三领主都想不出,说明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仇家,那个老者的目的也就不是寻仇了。”

席如秀道:“不是寻仇又是为了什么?”

宝宝道:“还记得温约红吗?”

席如秀道:“可是向大当家挑战失败,自杀而死的温约红?”

宝宝点点头,道:“我猜老者的企图就是要挑战大哥,不过,老者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向大哥挑战,这就是他不断派人来试探大哥的原因。”

在座的无一不是极富智能、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可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宝宝的分析极有道理。

唐雷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意见,他道:“那老者年事已老,而挑战却是年轻人的事,以老者的年龄,怎会向一个后辈挑战?”

这个问题一点也难不倒宝宝,她笑道:“当然啦,挑战者绝不会是老者,而是幕后人,这个幕后人也许年轻,没有名气,为了做到一战成名,才请老者为他试探大哥武功。”

这一句补充,说得大家心服口服,大家心中的疑团,已经冰释。

至于挑战者是谁,已经没有必要去想,到时候自然会有分晓的。

卫紫衣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人在江湖,就是要不断地接受挑战,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也是无可避免的。

看看谈话已趋结束,宝宝拉住卫紫衣,悄悄道:“大哥一定带来了我喜欢吃的蜜饯,快拿出来吧。”

想起蜜饯的滋味,宝宝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卫紫衣笑道:“你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十足像一个老大人,现在本性暴露,又露出馋嘴猫本性。”

宝宝早已从卫紫衣带来的包袱中,翻出一大包蜜饯来。

不用去尝,只闻闻味道,便知是席夫人的手艺,唐家堡虽然少不了蜜饯,但哪有席夫人知道宝宝的口味?

唐雷道:“马上就要吃饭了,吃什么蜜饯?”

卫紫衣苦笑道:“小家伙一向以蜜饯当饭吃,如果谁能让他好好地吃一顿饭,我宁愿输十两金子。”

席如秀道:“我加五两。”

宝宝道:“说话算数。”

卫紫衣微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宝宝笑嘻嘻对卫紫衣道:“想不到十五两金子这么容易到手,我得好好地吃一顿饭不可。”

唐雷道:“你要钱花,你大哥自然会给你,何必用计?”

宝宝笑道:“用大哥钱时花起来没劲,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才有趣些。”

众人不由笑了,卫紫衣笑道:“用十五两金子换来你吃一顿饭,花得不冤。”

宝宝狡诘地一笑,道:“真的吗?”

霎时开席,宝宝正襟危坐,并且亲自动手,为自己盛了一碗饭。

碗很小,饭只盖住碗底,卫紫衣叫道:“这叫好好吃饭吗?”

宝宝嘻嘻一笑,道:“那么什么叫好好吃饭呢?难道吃半碗饭就不叫好好吃饭?”

卫紫衣开始苦笑了,又上了小家伙一次当,谁让自己条件提得不够周全。

“好好吃饭”的确切标准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十五两金子花掉,宝宝吃蜜饯照旧。

吃完饭后,众人回客房歇息,忽有一个仆人来,说唐老爷子有请宝宝。

卫紫衣笑道:“宝宝真是比大哥还有面子,竟得了老爷子青睐。”

宝宝道:“老爷子虽说高高在上,其实很寂寞很可怜的。”

席如秀笑道:“他对你竟然这么好,老爷子一定有许多宝贝,你不如向他要一些。”

宝宝一听说有宝贝,不由睁大眼睛,道:“他能有什么宝贝?”

席如秀道:“比如一些护身的暗器等等,唐老爷子一定有的。”

卫紫衣笑骂道:“宝宝已经够狡滑,偏偏领主还要教唆,可怜老爷一点家底,将被你们骗光。”

宝宝道:“老爷子武功深不可测,早不用宝贝啦,如果唐家子孙听说老爷子有宝贝,说不定就会为争夺遗产打起来,宝宝骗他宝贝,也是为唐门消灾吗!”

占了便宜还卖乖,是宝宝一贯性格。

宝宝随那仆人去了,不一刻,又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席如秀笑问道:“可得了什么宝贝?”

宝宝得意非凡,宝宝出马,自然马到成功,老爷子送了我一张‘天蛛网’。

“天蛛网”是什么东西,席如秀可从没听说,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急急道:“快拿出来看一看。”

这种时候不卖个关子,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把手往席如秀面前一伸,道:“拿来。”

席如秀茫然,道:“什么拿来?”

宝宝道:“欣赏费呀,‘天蛛网’是白看的吗?”

卫紫衣拍手笑道:“报应,报应,教唆宝宝去骗东西,宝宝自然也要骗你的东西。”

席如秀近日也得了一样宝贝,却是一对玉蜻蜓。

玉蜻蜓用翠玉雕成,宛若活物,颇为可爱,席如秀送了一只给干儿子阴武,另一只早准备送给宝宝的。

当下装出一副苦巴巴的样子,从衣袋中拿出玉蜻蜓递给宝宝。

宝宝果然开心了,当下把手掌一件,手上却是一块如手帕一样大小的丝状物。

宝宝介绍道:“这个‘天蛛网’展开来可网住一只老虎,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并且不惧刀砍、火攻。”

席如秀道:“有什么用处?”

宝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她道:“我看哪个不顺眼,一网下去,让他钻成一个网中游鱼,那时我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

说着,斜着眼睛看席如秀,席如秀慌忙退了一步,生怕宝宝看自己不顺眼给自己一网。

卫紫衣叹道:“有了这样东西,你可真是如虎添翼了。”

在唐家堡住了几日,卫紫衣向唐雷告辞,唐雷深知卫紫衣责任重大,不敢挽留,众人别于“凝碧亭”,依依惜别。

宝宝终于可以和往日一样,坐在卫紫衣怀中,共乘一马,两马三人,逶迤前进,不一日已至栈道。

出了栈道,便是四川了,四川境内颇多高山,路皆坎坷,川外则一马平川。

卫紫衣见那栈道盘山而建,下面便是广大高崖,很是险恶。

当下三人下马,牵着马走过去。

席如秀叹道:“李太白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今这栈道,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了。“卫紫衣道:“如果我要暗算一个人,一定会在这里埋伏的。”

宝宝忽地叫道:“起火了。”

卫紫衣和席如秀不由大惊,回头看去,身后走过的栈道浓烟滚滚,木板“霹霹啪啪”响,纷纷坠入深谷。

饶是两个人艺高胆大,也不由心惊,卫紫衣冷声道:“如果前面也被大火堵断,那可就糟了。”

幸运的是,前面并没有起火,但栈道上却立着一个大汉。

大汉身高足有八尺,身材极为雄壮,手中提着一柄宣花斧。

席如秀沉声道:“关西薛二爷,‘开山斧’薛丁。”

卫紫衣冷笑道:“卫紫衣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我倒是看看,他怎样挡住我。”

薛丁手执巨斧,一看卫紫衣三个,立刻举斧砍向栈道。

栈道不过是用木板修建,哪里能禁得住薛丁的巨斧。

一斧劈下,木屑纷飞,栈道顿时被砍了一个大洞,不消几斧栈道已被砍断,薛丁退一步砍一斧,不一刻,栈道已被砍断三丈之宽。

卫紫衣心中焦急,一步跃到断口处,这三丈的距离,他固然可以一跃而过,但那要用尽全力。

如果他的身子跃在半空中,薛丁举斧偷袭,他是不可能避过的。

薛丁停住了斧头,“嘿嘿”冷笑道:“‘金童阎罗’卫紫衣可是本事通天人物,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大当家是一定不会和我谈判的。”

一听说谈判,宝宝便站了出来,斗智斗口,可是宝宝的拿手好戏。

卫紫衣见栈道下白云悠悠,极是凶险,忙将宝宝拉住,沉声道:“宝宝,退后。”

见卫紫衣神色冷峻,宝宝知道此时可不比往日,乖乖地退后。

他的目光如雷般射向薛丁,薛丁不由后退了一步。

卫紫衣淡淡地道:“好说,好说,薛大侠要说什么,尽管说。”

薛丁哈哈大笑,道:“想我薛丁草莽人物,居然能够令卫紫衣不敢正视,哈哈哈,可笑,可笑。”

卫紫衣冷笑道:“阁下若以为这一招可以逼卫某就范,可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薛丁“嘿嘿”笑道:“怎敢小视‘金龙社’社主。”

他顿了一顿,道:“薛某别无所求,只要大当家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饶命’就行了。”

卫紫衣算是一个白道与黑道之间的人物,所以,他的暴戾之气是无法消除的。

江湖人都知道卫紫衣手段毒辣,脾气非常非常不好。

一怒杀人,卫紫衣是经常做的。

可是卫紫衣现在却没有发火,因为现在绝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的目光冷漠、平淡,就像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

他的全身已在蓄力,准备一跃而过,格杀薛丁。

这是很冒险的,但是却是唯一的一个选择了。

薛丁也瞧着卫紫衣,他的神情也很紧张,他一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让自己这么做,而不是放火?

如果一把火烧了栈道,卫紫衣只有被活活困死。

秦宝宝的小脑袋瓜早已开动起来,不过他再聪明,也想不出方法来。

因为他们目前的选择并不多,除了拼一拼、试一试运气,不可能再有其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宝宝看到薛丁身后的栈道上,出现了一点红云。

不是红云,而是一个红衣人,秦宝宝很熟悉的那个红衣人。

宝宝的一颗心却快要跳出腔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薛丁觉察身后有人,否则他几斧下去,栈道再被劈开,红衣人纵然杀了薛丁,也走不过来了。

宝宝一下子冲上前来,指着薛丁骂道:“臭王八、大混蛋,你的儿子被你姨妈的丈母娘的小舅子的表妹夫一刀劈死了,活活烧死了,骨头喂狗了。”

薛丁被骂胡涂了,姨妈的丈母娘的小舅子的表姐夫究竟是什么人?

不等他想清楚这里面的关系,身后忽有人喝道:“看剑!”

薛丁的反应不可以说不快,他的动作不可说太慢。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点点。

他的斧头已经挥起,可是却永远也砍不出去了。

锋锐的剑尖一刺刺入他的咽喉,剑尖从领后“噗”地穿了出来。

薛丁倒下时,已经死了,幸好他已经死了,否则当他看到自己从栈道上坠入万丈深渊,滋味会更不好受。

薛丁倒下时,卫紫衣才第一次看到了林若飞。

林若飞的剑是冷冷的,人也是冷冷的,卫紫衣就算想说一句感谢的话,但看到林若飞冷冷的表情,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四只同样锋利的眼睛如磁石一样粘在了一起。

目中,有一种奇特的仇恨。

这种仇恨是无端的,是与生俱来的。

也许三国时的周瑜可以理解这种仇恨。

周瑜英才盖世,文武双全,智谋兵法,皆是上上之选。

可惜他偏偏遇到了诸葛孔明。

所以周瑜临死时,方大叫:“既生瑜,何生亮。”

两个绝顶的人物,是绝不可能并存,这就像一座山上,只有一只老虎。

林若飞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他的目光终于移开,移到秦宝宝的身上,直到这时,他的目中才有温情。

不过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秦宝宝一眼,便飘然离去。

他的离去就像到来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席如秀搔搔头皮,道:“真是一个怪人。”

宝宝可不高兴了,他可不是瞎子,林若飞看着卫紫衣的那种眼神,怎瞒得过她?

“哼,和大哥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以后见到你,理你才怪。”

心中嘟哝着,一脸的愤愤然。

三丈的距离难不了轻功高手,就算是宝宝,勉勉强强也跃得过去。

卫紫衣却不放心,用腰带将宝宝系在背上,才足尖一点,轻轻跃过。

席如秀也纵了过来。至于两匹马,对于三丈的距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卫紫衣忽地想起,刚才如果骑马跃过,就不必怕薛丁的斧了。

不过,若是薛丁会暗器,在自己跃马过来时打死马匹,自己却要坠入深渊了。

他之所以想到骑马,是想在心中不承林若飞的情。

可是想来想去,这份情是承走了。

不知怎地,卫紫衣很不喜欢林若飞,不是因林若飞的冷漠和高傲。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不需要什么道理。

毕竟和秦宝宝待得久了,竟连思维方式也很相近了。

剩下的栈道很长,但并没有出现问题,当步子终于踏到地面时,卫紫衣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0   2005-07-11 05:24: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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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名号最多的人

余半城没有死。

是宝宝求的情,宝宝说:“他是三叔的朋友,并且之所以这样做,一定不是出自本意,我见过张真人,知道任何人都没有能力拒绝他的要求。”

余半城想不到宝宝会为他求情,他当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恨宝宝,还是感激宝宝。

他只是觉得,像宝宝这种孩子,一生都应该快乐。

他衷心地希望。

他来时,一大群来迎接他,虽然是为──迎接秦宝宝。他走时,也是一大群人送他。

除了唐竹、唐雷、唐谅,其余的人并不知内情。

大家欢天喜地送走余半城,就像送走一个贵客。

这也是宝宝的建议。

余半城走出唐家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已有了泪。

雪还在下,余半城背着小小的包袱,已经走了十里路。

当时他看到路边也有一座亭子,亭子的匾额上,写着“凝碧亭”三个大字。

想必春暖花开的季节登上此亭,便可看到春色如烟,彷佛凝碧的景色。

亭上已有人在避雪了。

雪的确下得很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将路都遮住了。

余半城也准备去避一避雪,喝一口酒。

酒是秦宝宝塞给他的。哎!又是秦宝宝。

亭上那人一直背对路面坐在栏杆上,当余半城走进亭中时,一眼就看清了这人的相貌。

谢灵均!

这三个字就像一把沉重的大锤,重重地敲击着余半城的胸口。

在这种时候,在这个世上,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谢灵均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就像亭外洁白的雪,他的笑容,也和白雪一样可爱。

他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地拍着手掌,微笑道:“恭喜余掌门立下奇功。”

余半城的脸爱得通红,束手站在亭中,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

谢灵均的脸色渐渐变了,余半城的沉默已经告诉他许多。

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冰冷,就像雪一样的冷。

他很快又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充满了惋惜。

是对奇功不遂,大计难成的惋惜?还是对余半城命运的惋惜?

他问:“没有得手?”

余半城点点头。

谢灵均的神情带着思索之色,他说:“那你怎么还活着,如果机会不到?你为何要离开唐家,如果唐家察觉了你,为何会放你活着出来?”

余半城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因为回答这些问题,必须牵涉到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不愿意谢灵均因此而仇恨秦宝宝,从而伤害到他。

他宁愿去和他绝无法抗衡的力量去抗衡,也不能伤害到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你也别指望我们以后还会有关系,从今以后,我和你,以及你的那个‘光明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灵均怔住了。

他绝没有想到余半城说出这种话来。

余半城表情冷冷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他说:“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话了,剩下的问题,应该由剑来解决。”

谢灵均脸上的讶容几乎要僵住了,过了很久,他才沉下脸来,道:“很好。说实话我很钦佩你,一个人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是需要绝大的勇气的。”

他说的是实话。

余半城的武功并不像宝宝见过的那样,可以一剑削去谢灵均的鞋底。

事实上,余半城就算使出一百剑,也沾不到谢灵均的衣角。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远不止一筹。

青城剑法其实是一门很古老、很不错的剑法,可惜余半城太喜欢酒,太喜欢女人。

这两种东西不但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近几年来,余半城在练剑上的时间,很少很少。

现在余半城执剑的动作,远不如执酒杯那样熟练。

他之所以敢于挑战,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人在经过一些事的冲击后,对死亡往往就变得很淡薄。

只要谢灵均一出手,余半城就死定。

所以余半城根本就不想去拔剑,现在他的手,触到剑柄,感觉到只是悔恨。

谢灵均负着手,静静地看着余半城,他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出手,抑或是在寻找对手弱点。

无论如何,余半城都是一派掌门,或许他已投靠了唐门,或许他还来了帮手。

否则余半城为什么会这样镇定?

谢灵均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惧死亡,他就很怕死,怕死的人是不相信世上有勇士的。

他看着余半城,却在侧耳细听四周的动静。

身边十丈的范围内,任何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至于十丈以外呢?

十丈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就算是唐门的高手,十丈开外,暗器也失去了力道。

他侧耳细听之下,果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呼吸很均匀、间隔的时间很长,只有内功很好的高手,才能够这样呼吸。

外面是一片雪原,那一个内功高手就伏在雪中。

他一定在注视着亭中的动静,以猝然而击。

所以谢灵均很快就打消了出手的念头,他的脸上出现动人的微笑,他说:“你做的事情都是以前从没有人做过的,所以就算是失手,也值得原谅,只要你能全身而退,我就非常高兴了。”

他又叹道:“那么余掌门何必因自责而背叛我们呢?”

余半城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令谢灵均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

不过可确定的是谢灵均没有杀机,像谢灵均这种高手,想杀人时,杀机是不可掩盖的。

能够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余半城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开始考虑措词。

怎样才能够和平地解决这件事?

他的措词尚没有考虑完全,谢灵均的身体忽然如飞鸟一样飞出了亭外,向雪地中一个雪包扑去。

他已经判断出那位内功高手所在的方位,他在这一扑之中,已凝聚了全身武功的精华。

这是势在必得的一拳。

站在亭中的余半城深深地为谢灵均的这一击而震惊。

这几乎是完美的一击,几乎已达到武功的巅峰。

在余半城的一生中,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完美的武功。

那个人就是卫紫衣。

雪花正扬,不是天上的雪地,而是雪地中的雪忽然激扬开来,一条红色影子像一头伏在地上的猛虎,一跃而起,以令人目眩的繁杂招式迎向谢灵均。

余半城不禁动容。

红衣人的年纪看起来绝不太大,而他的身法、招式亦一点也不弱于谢灵均。

余半城想不到像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材,自己今天竟然一下看到了两个。

一条白色和一条红色的人影,像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

地上的积雪被强大的气劲扬到了空中,两条人影在飞扬的雪花中更难分辨。

当雪终于落地,四周一片平静的时候,谢灵均和红衣人都不见了。

凌乱的雪地暗示着这里发生过的激战,但雪花不断落下,不久这里又会很干净。

余半城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这样轻易地解决,但那个红衣人又是谁?

余半城不想为这件事烦恼,因为他自己的烦恼仍然没有解决。

谢灵均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今后的日子处处是杀机。

陡然间,余半城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所了。

他在亭中沉思,寂静之中听到了马蹄踏雪的声音。

在这样的天气中,除了仓惶如自己这般的浪子,谁会往路上行走?

一抬头,就看到四匹马,两个人。

一个人穿著一件紫色的披风,紫色的衣衫,脸庞却像雪一样白。

一个人如果穿著同一样颜色的衣服,是一种缺乏审美情趣的表现。

但这个人的衣衫却很合适,好象除了紫色以外,他就不适合任何一种颜色。

这个人当然是卫紫衣。

紫衣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卫紫衣也无疑是一位很高贵的人。

他身边的骑客却很胖,他的座下马想必也很神骏,但也无法承受他的体重。

这个人披着一件厚厚的银狐大氅,脸上的笑容也很像一只年老得快要成了精的老狐狸。

余半城当然更不会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不但是自己的朋友,更是唯一和余半城拥抱同一个女人的朋友。

就算把他烧成灰,余半城也不会忘记“银狐”席如秀。

如果说,余半城在这世上有不愿见到的人,那么除了谢灵均外,就是席如秀了他现在怎么有脸面去见老朋友呢?

卫紫衣和席如秀的马很快就来到了亭边,这时,亭中已经没有人了。

席如秀道:“我好象看到亭中有人,并且这个人很像余半城那个龟儿子。”

卫紫衣道:“不是好象,而是一定是他。”

席如秀大骂道:“龟儿子太不讲义气,看到我们为什么要溜?”

提起余半城,席如秀就不自禁地想起“龟儿子”这种粗话,因为余半城经常喜欢骂席如秀“龟儿子”。

卫紫衣微笑道:“或许余掌门近日得了美女,怕你和他争,所以一看到你就躲了起来。”

席如秀大笑,道:“应该是这样,龟儿子最小气不过了。”

卫紫衣却皱起了眉头,余半城避而不见,当然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他注意到,亭外的雪地步履凌乱,彷佛这里刚有过一场激战。

卫紫衣跳下马,站在地上,细心地观察着乱雪,他从地上拣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根枯枝,断口如被刀削。

现在是寒冬,树枝因失去水分而干脆,略加力道,就会断裂,除非是内功高深的武功高手,是不可能将树枝这般削断的。

看着树叶,卫紫衣陷入了沉思,席如秀好生纳闷,大当家拣一根树枝琢磨些什么,从树枝上又能看出什么名堂。

“这是剑气。”卫紫衣忽地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练成了剑气。”

席如秀吓了一跳,惊叫道:“剑气,怎么会是剑气?”

卫紫衣目光深邃而悠远,似沉浸在一种微妙的境界。

他道:“剑法自华山以降,分为气宗、剑宗,气宗以气御剑,剑宗以剑招取胜,两宗形如水火,纷争不休。”

席如秀道:“可是当年风清扬和令狐冲的故事?”

卫紫衣点头,道:“自令狐冲与风清扬以剑宗之法,杀东方不败于黑林崖,名声传于九州,剑宗也随而为之ZTE。”

席如秀道:“大当家虽不是华山弟子,却是偏向剑宗的。”

卫紫衣笑道:“百余年来,习剑者多受到剑宗的影响,我亦不能免俗。”

席如秀道:“那气宗呢?”

卫紫衣道:“自从气宗最后一名掌门人岳不群死后,气宗渐渐凋零,可是任何一种武功,都有其独到之年,气宗自然也是不失传的。”

席如秀道:“那么以一剑削树枝的这个人就是气宗子弟?”

卫紫衣道:“以气御剑,是剑法中的一种学说,并非自成一派,此人信奉此种学说,练气御剑,想不到已至剑气杀人的境界。”

席如秀不由担忧,道:“剑气莫非已是天下无敌了。”

卫紫衣微笑道:“气宗的巅峰,就是剑气,那么剑宗呢?”

剑宗的巅峰是什么,他并没有说,席如秀也懒得去问。

不过他明白一种道理,无论哪一种武功,练到巅峰时,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并不在乎他练了何种武功。

智能,刻苦的程度,经验,才是判别武功的根据。

雪更紧了,席如秀也飞身下马,进了亭中。

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中,行路的人不带酒是难以想象的。

席如秀带着酒,烈酒。

喝一口酒下肚,肚中如火般烧了起来,身体缓和了,站在亭中赏雪便成为一件雅事。

川境多山,群山掩映处,白雪茫茫,山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待走近时,才看出一人一骑。

驴是黑驴,人着黑衣,相映成趣。

骑驴的是一位老者,伏在驴鞍上,竟似睡着的样子。

席如秀却看到老者手中有一个皮囊,皮囊中当然有酒,老者竟伏着身子去吸囊中的酒。

这种饮法,若非得知酒中真趣之人,断不会为的。

席如秀笑叫道:“老头,饮的是什么好酒,可与我换一换吗?”

老者白了席如秀一眼,仍在伏鞍饮酒,不一刻,竟是真的睡着了。

这时,大路上推来两辆独轮车,车上装着私监,推车的两个汉子虽然只光身穿着一件破棉袄,却热得满头大汗。

一汉子向席如秀叫道:“你有什么好酒,我与你换。”

席如秀道:“这就要看你是什么酒了,我的酒可是道地的二锅头,一口喝下去,就像喝下一团火。”

汉子笑道:“果是好酒,可是这严寒天气,我的酒却强过你的酒。”

席如秀饶有兴趣地道:“你有什么酒?”

汉子笑道:“烧刀子,一口喝下去,连肚肠都可煮熟的烧刀子。”

席如秀笑道:“好得很,烧刀子,二锅头,正好换过。”

两个汉子停下车,各捧着一皮囊酒走上亭中。

汉子笑道:“来来来,换过酒来。”

忽地双手一提,囊中之酒被挤射出来。

但这绝不是烧刀子,再劣的烧刀子,也不会又腥又臭。

水汁如雾般散开来,席如秀大惊,身子一下冲出了小亭。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攻击的目的并不是自己,以毒汁逼退自己,只是为了对付卫紫衣。

两个汉子一个人忽地躺倒,手中刀砍向卫紫衣的双腿,另一名汉子则身子腾空,双脚连环踢出。

用刀的是正宗的“地蹚刀法”,用脚的是最难练的“连环鸳鸯腿”。

想必他们配合了很久,并且是蓄势已久,所以这猝然击发,便是石破天惊之势。

但席如秀担心的,却不是卫紫衣,而是用刀人的手,用脚人的脚。

他知道卫紫衣的剑法固然已妙到峰巅,一手“缠丝掌法”,也是掌法中的一绝。

两名汉子的招式清晰可辨,一招一式却有来路可寻。

卫紫衣的动作却模糊,席如秀并没有看清卫紫衣的动作,他觉得卫紫衣好象根本没有动。

但那名飞身踢腿的汉子却飞出亭外,使地蹚刀的人手紧紧地握着刀,但手已不在臂上。

飞出亭外的汉子一跤跌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因为他的腿骨已经碎了。

卫紫衣只折断了他的双腿,双腿断折并不是致命的。

同样,断了一只手的人也仍然可以活一百岁。

可是两个人一跌在地上后,就一动不动,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他们的口中流出。

这两个人居然服毒自尽了。

席如秀重新跃上小亭,看着地上的尸体,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他问卫紫衣道:“这两个人难道是疯子?”

卫紫衣道:“不是。”

当然不是,疯子是不会有那种高明的拳脚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偷袭你?为什么会自尽?”

这个问题,是席如秀无法想通的。

卫紫衣道:“难道你没有发觉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那个骑驴的老者已经不见了,就像雪花扑进火中一样不见了。

席如秀还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和那个老头有什么关系?”

卫紫衣道:“三个很可能是一伙的,否则怎么会同时来,又同时走?”

席如秀道:“你是说,那老头也想杀你?”

卫紫衣道:“他能够在我们毫不觉察的情景下无声无息地离开,这说明他的武功比这两名杀手要好得多,如果真想杀我,三个一起动手,情况就很难说了。”

席如秀道:“既然老头并不想杀你,那他为何会出现,难道仅仅是喜欢看别人厮杀?”

卫紫衣道:“这个老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他只沉思了半刻,我很快想了起来。

在青城中,那个黑漆漆的巷道中,有两个杀人的强盗。

当时,也有一个卖馄饨的老者。

同样的,老者在卫紫衣杀了两个人之后,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骑驴的老者和卖馄饨的老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情景下在场?

席如秀也知道卫紫衣在青城的遭遇,于是他问道:“这两老头很可能就是一个人,那么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次,席如秀看到卫紫衣的神情和自己一样茫然。

卫紫衣毕竟也有回答不出的问题。

席如秀叹道:“要是宝宝在就好了。”

在“金龙社”中最爱宝宝的是席如秀,最“怕”宝宝、最“崇拜”宝宝的也是席如秀。

他已经将宝宝当成了一个活神仙,只要宝宝在,没有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

他不无担忧地问道:“宝宝真有可能在唐家堡吗?”

卫紫衣道:“青城离唐家很近,宝宝又恋旧,到了唐家堡附近一定会去看一看的。”

世上最了解宝宝的人就是卫紫衣,他既然说得那么肯定,席如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正在这时,一骑马飞奔而来,马上乘客,一身白衣如雪,肌肤如玉。

席如秀喝一声彩:“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同时心中不免担心,这个漂亮的公子又有什么不利于己方的企图。“转眼间已至亭下,马上公子一抱拳,笑道:“大当家,三领主,不认得唐谅了吗?”

果然是唐谅。

卫紫衣笑道:“唐门的消息果然灵通得很。”

唐谅笑道:“其实却是一个人猜到大当家会来,故而让我来迎接的。”

席如秀道:“是谁?”

唐谅笑道:“当然是宝宝,谁有那么聪明。”

席如秀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有了宝宝的消息,这一趟风雪之行,不算冤枉了。

卫紫衣也禁不住心中的喜悦,笑道:“这个小鬼头怎猜到我会来的?”

唐谅笑道:“宝宝说他的行踪,大当家必然知道,既知道他到了青城,就一定会想到她会来唐门的。”

席如秀大叫:“活神仙,绝对是个活神仙。”

卫紫衣不禁莞尔一笑。

※ ※ ※

大家都知道,唐家堡中,最安静的地方是唐竹唐老爷子的小院。

现在这个小院却变成唐家堡最热闹的地方。

有宝宝在,怎么会不热闹。

这一次,一老一小又在做什么?

宝宝正披貂裘,拥火炉,坐在被窝中,正和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唐竹说话。

宝宝道:“老爷子,你猜天下名号最多的人是谁?”

唐竹道:“一定是当年的‘千变人魔’慎独行了,‘清虚散人’、‘雪花刀’、‘妙郎君’、‘大毒丈夫’、‘素罗妖娘’,都是他的外号。”

宝宝笑道:“老爷子错了。”

唐竹纵横天下五十余载,阅历极丰,却从来没有听过这五个字。

他很不服气地道:“‘千变人魔’有六个外号是历来武林中化身最多的,我怎会错呢?”

一脸的忿忿不平。

宝宝道:“有一个人,比‘千变人魔’的外号多一倍,他的外号才是最多的。”

唐竹不信,虽然他近年不入江湖,但江湖中哪一件事能瞒过他的耳目?

他气愤愤地道:“我不信,那个人是谁?”

宝宝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呀。”

“你?”唐竹哑然失笑:“你有什么外号?”

宝宝笑道:“可多啦,有‘小乞丐’、‘小可怜’、‘鬼精灵’、‘小鬼头’、‘小神仙’、‘小泥巴’、‘小煞星’、‘小跟屁虫’、‘小精灵’、‘调皮虫’、‘小鬼’、‘小捣蛋’、‘西湖霸主’,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

唐竹大笑。

很久以来,他没有这样不顾身份地,放声大笑过了。

宝宝叹道:“等大哥来了,一定又会赐给我一个外号。”

“什么外号?”

“‘小混蛋’。”宝宝居然很得意地道:“我失踪了几个月,大哥不担心死才怪,见到我不骂小混蛋,又骂我什么?”

唐竹笑道:“‘小混蛋’这个外号,可不好听。”

宝宝道:“只要大哥能消消气,骂我大混蛋也无所谓呀。”

虽然淡淡说出,不觉真情流露,小家伙对卫紫衣的感情可深得很。

不知怎地,唐竹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有一点嫉妒卫紫衣了。

谁说八十岁的老头不会“吃醋”?

宝宝从床上跳下来,道:“估计大哥快要到了,宝宝要出去了。”

这句话算是告辞,一蹦一跳地出了小院。

唐竹在身后急叫道:“小心路滑,小心点别跌倒。”

八十多岁的绝世高人,竟然儿女情长了起来。

宝宝的身影早已消失。

唐竹叹道:“卫紫衣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
 0   2005-07-11 05:24: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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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1 05:17:5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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