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窗广告动辄让电脑死机，普通网友想对其追究法律责任却遭遇取证难题

卞飞 杜雪艳

“最多一个月，我坐在家里就赚了10000元。但自从打击流氓软件后，生意越来越难做”，自称南京某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的柳洪(化名)昨天下午与记者交流了两个小时。谈话中，关于“流氓软件”，一个庞大灰色产业链的神秘面纱被揭开———

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流氓软件已经形成井然有序的产业分工，有软件开发、渠道推广，还有广告经营等。

“流氓学校”开价300到1000元

“流氓代理”月赚10000元

“流氓买家”月入几千元

“真正最上游的是插件源程序公司，他们负责给中小网站站长和软件程序员提供共享软件”，柳洪一开始并不把自己曾经代理的产品称为“流氓软件”，而叫做“插件”。

“我是今年6月26号从一家名为IE工具网的网站得到插件源程序公司的代理权”，柳洪介绍，当时这个网站提供的“插件”大致有四种，相当简单，零售价格从300到1000元不等。比如最基本的开机弹窗插件，300元/套，可以在电脑开机后按照设定的时间弹出指定的网站，弹出时间可以依照自己的设置更改，如果再加500元还可以自动点击弹出内容中的广告图片和Flash。还有赫赫有名的QQ消息插件，500元/套，据说可以模拟QQ广告样式，“一般不会被怀疑是恶意广告，可以大大提高广告点击”。

“最贵的当然也是最绝的还是一种霸王弹窗软件”，谈起它的威力，柳洪至今“心有余悸”，“基本上是国内最强的了，杀毒软件对它根本没有办法，后来我的电脑也中了这种插件，只好重装系统”。为了更好地对付瑞星、卡巴、金山等杀毒软件，“霸王”不仅时常更新，还不提供试用下载。

而使用这些程序来制作广告插件就很简单了，程序还能自己统计插件“点击率”，“以便你和广告商要钱”，柳洪说，“可以说傻瓜也能通过这些做出流氓软件来获利”。

正是由于这类程序简单易用，一段时间内众多想一夜暴富的小网站或者论坛站长纷纷杀入这行，柳洪进入时正是这个产业最鼎盛的时期。

柳洪回忆，一开始他只是个初级代理，拿货没什么特别优惠，但网站许诺销售3套送1套，15天后他卖掉了6套。

这时，柳洪又被告知已经晋级中级代理了，可以以软件市场价格的6折提货，凭着这个优惠的价格，柳洪以7折的价格仅用10天就销售了十多套。

这时，他又被升级为高级代理，可以以5折价格提货，“这可是100%利润”。凭着薄利多销，以及在中小论坛上不断“灌水”做广告，柳洪很快卖出超过200套这种软件。

接着，又因为“销售出色，一个月总套数超过60套，柳洪还得到IE工具网的1000元现金奖励”。开心之余，他继续做下去，有一个月竟然赚了10000元！

那么，为了获得丰厚的利润，柳洪是不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呢？“其实我每天只花了两个小时上网成本”。柳洪说。

但柳洪并不认为自己是“流氓软件”帮凶，“我卖的插件可以正当地装一些有用程序，总不能有人杀了人，就说卖刀的有罪吧，顶多算纵容”。

向柳洪购买软件的人，居然以学生居多。“很多人都比我小，最年轻的只有16岁，其中大部分是小网站站长和一些论坛斑竹，还有程序员”，这些人购买软件后，再与广告中介谈价格，把需要弹出的广告页面制作进插件后，放进网站的源程序或者弹出程序中，用户登录这些小网站后下载任何软件，就再也摆脱不了“流氓软件”的困扰。由于这些网站往往会拿出一些有诱惑的免费软件做诱饵，网民很容易上当。

“大多数站长赚钱还是比较客气的，少数年轻人就太吼了———设定每三五秒就弹出广告页面，这样很容易造成中招死机。”柳洪与不少“下游”站长都有联系，据他了解，站长大多数靠弹窗流量赚钱，弹窗流量售价为3~6元/每千IP流量，“按插件装入1000台电脑为例，每天每台傀儡电脑上网半小时，每分钟弹出窗口一次计算，每月收入几千元是很轻松的事情”。“如果是弹出两个不同的广告，收入翻倍”。

柳洪说，还有部分站长的赢利方式是直接从上游拿插件包，然后放到自己的插件程序中，再按照安装量拿钱。一般每台电脑安装一个广告插件的价格在3到6分钱，“这样可以避免赚不到钱———因为插件一旦被删除就赚不到流量钱”。

“广告中介的利润其实最大”，柳洪说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自己做插件还不如做中介商赚钱”。

这些中介一边负责和商家联系，一边联系插件拥有者。柳洪仍然以弹窗流量收费举例，捆绑插件的网站站长每千IP流量能得到3到6元，而中介商至少能得到一分钱，多的甚至能占总费用的50%或60%。值得注意的是，一个中介商可以对应很多个网站站长，而其本钱为零，暴利程度可想而知。

现在，很多“中介”受到整个产业链的“质疑”：“前几天我一个朋友接了单‘魔客插件’，当时讲好是安装一台3分钱，中介商讲好周结费用。没想到一天后才发现那个插件包里捆绑了很多其他插件，导致不少‘旗下’电脑因为弹出窗口过多死机，一周生意都很清淡，真亏大了”。

“流氓中介”有的赔有的赚

最后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到底是哪些商家在借助“流氓”的力量。

在柳洪指点下，记者与一家名为中国插件联盟的中间商取得联系，而他给出的客户名单让记者吃了一惊：众多业界大佬榜上有名，像新浪Igame、DuDu下载加速器、Cnnic、Iebar等等，还有些不知名的小网站。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这些小网站希望通过弹窗流量来提升Alexa网站排名，“吸引风投注意”，或者来屏蔽竞争对手的网页。“比起其他宣传方式，真是花小钱办了大事”，但美誉度多少就难说了。

近期，随着网上发起了一系列针对“流氓软件”的反对浪潮，上游广告主中的知名企业纷纷远离“流氓软件”，“生意每况愈下，我决定不干了”，柳洪如是说。

“流氓雇主”花小钱办大事？

所谓流氓软件，就是未经用户许可，利用电脑用户的操作习惯，在未明示的情况下，通过捆绑、系统漏洞等任一非正常途径强行安装，以及安装后无法正常或完全卸载的软件可以称为是“流氓软件”。通俗说来，流氓软件制作的“小广告”“小视频”可以在电脑里“扎”下根来。

流氓软件对电脑主要有三个危害：

其一，不断弹出的一些插件和广告，给浏览网络的市民带来了“视觉污染”，有些广告还遮挡住了重要信息内容，让你不得不看流氓软件，显得相当霸道；

其二，软件在电脑里扎根后，还会不断搜集用户的资料，比如根据市民上网看新闻的喜好，搜索市民个人的爱好，然后制造出一些针对性相当强的广告，又发回给用户。这种强大的主动式广告，让很多人深恶痛绝；

其三，最可恶的就是导致网络速度变慢，如果许多人通过手机上网，那么上网费用还会增加，因为流氓软件已经“扎根”，并且搜集资料，这就占了一部分网络带宽。

举证困难，网友难以胜诉

“法律法规一大堆，但能适用的却没几个。”在谈起反流氓软件的诉讼问题时，知识产权方面的专家阎世强显得颇为无奈。

阎世强是南京东方瑞信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对知识产权等颇有研究。

阎世强告诉记者，“流氓软件”的危害性就在于干扰了计算机的信息系统，这种危害行为在多部法律中都有所限制，如《刑法》的第286条规定：“对计算机信息系统功能进行删除、修改、增加、干扰，造成计算机信息系统不能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后果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而新近实施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也对此有明确的处罚措施，其中第29条规定，“对计算机信息系统功能进行删除、修改、增加、干扰，造成计算机信息系统不能正常运行的， 可以处五日以下拘留；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但是，阎世强认为，如果普通网友想起诉流氓软件的制造者和传播者，这些法律法规却都不适用。因为在民事诉讼中，讲究“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网友要起诉的话，必须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财产遭受了“损失”。网友虽然可以通过拍照、公证、鉴定或者其它方式进行收集证据并进行保全，以证明自己确实受到了侵害，但侵害的程度，损失的多少却无法界定、所以普通网友很难提起诉求。只有当这种软件对你的计算机信息系统造成了破坏，丢失了有用的数据，才可以进行量化。

不明网页，别点

“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承认的，经过检测、完全放心的、专业的对付流氓软件的工具”，南京安全环网数据有限公司的龚建新博士告诉记者，网上许多免费软件自称能对付流氓软件，其实真假难辨，好多自己就是流氓软件。

龚建新博士告诉记者，现在网络上流传的许多自称能对付流氓软件的软件，实际上也很不保险，天知道是不是流氓软件伪装起来蒙蔽用户的呢？所以上网最好上大网站，对一些不明的地址网页，不要轻易点击。另外，还需将自己电脑的浏览器的“安全”设置成“中级”或者“中级以上”。这样的话，有些流氓软件若想进入电脑，一般会提醒用户是否安装，用户点“否定”即可。

快报记者 卞飞 朱俊骏 刘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