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他们保护了自然环境，不如说自然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丁晓磊@本刊记者

“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想的是长江，工作为长江。转眼间从我第一次涉足长江源考察、探险到现在已有16年，从事长江源生态环境保护也进入第8个年头，我把我的工作、生活全部都融入长江之中，不知不觉中长江几乎成为我生命的全部。”

杨欣在《我的长江“缘”》一文中的第一句话，一种悲凉扑面而来。

杨欣是谁？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江河”的创始人,可可西里地区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建立者。那也是迄今为止中国惟一由民间建立的自然保护站。

一脸络腮胡子，留着弯曲的披肩发，带着大大的黑边眼镜，粗糙的脸令43岁的杨欣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略大一些，但浑身透露着一股硬汉的气质。从摄影师到探险家再到一个环保主义者，他和绿色江河的志愿者们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这一片美丽、神奇并且充满危险的地方——长江源。

索南达杰的方向

1994年,在完成了一次长江源的拍摄探险后,长江源生态的不断恶化触动了杨欣；青海治多县委副书记索南达杰在保护藏羚羊的战斗中孤身与18名偷猎者展开枪战，至死保持射击姿势的故事震动了他。为此，他专程赶到索南达杰家中，向索南达杰的遗像三鞠躬，并敬献一盒中秋月饼。“作为探险家我为踏遍长江源头地区而引以自豪，作为摄影师我为拍摄的长江源头奇观而骄傲，我在长江源的索取成为了我在社会上炫耀的资本。站在烈士的遗像前，我感到应该为保护长江源做一些事了。”

长江源头有个地方叫做“可可西里”，汉语的意思是“美丽的少女”。但这“美丽的少女”的海拔高、自然条件恶劣，是中国的无人区之一，同时也是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最集中的地区之一。如今，可可西里吸引了世人的目光，不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疯狂的非法偷猎者。

此时，藏羚羊和反偷猎者的命运得到了杨欣和很多人的牵挂。于是，深圳的设计师李开辉、新华社驻西宁记者刘鹏等人作为最早的一批志愿者和杨欣一起踏上了征程。

1996年5月，“绿色江河”走进可可西里，开始为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保护进行呼吁。那时中国知道可可西里、索南达杰和藏羚羊的人还很少很少，大多数人第一次听到可可西里这个地名，第一次听说藏羚羊这种野生动物。

“至今，我每年还要到保护站一、两次。”刘鹏说。

志愿者的故事

对于为什么要选择做志愿者，杨欣似乎很清楚，“从最初长漂做起，到建设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长江源头环保纪念碑等等，我都希望以每个人力量的结合来影响政府作为。志愿者是一个有效方式。”

从1995年到2006年这11年里，绿色江河每年都要迎来一批志愿者，迄今主要的志愿者有41位，有记者、大学教师、私企老板、警察……几乎各行各业都能在这找到身影。

志愿者大都来自于低海拔的城市，来到海拔超过4500米的保护站，高山反应和艰苦的生活是每一位志愿者需要面对的。他们维护保护站的设备，观察和记录每天的天气和周围的野生动物活动情况，到周围的居民居住地进行环保宣传和教育，沿青藏公路进行野生动物种群数量调查，工作繁琐而艰苦。他们第一次科学记录了青藏公路沿线100公里野生动物的种群及迁徙情况，绿色江河也根据志愿者野生动物调查记录，完成了“五道梁到昆仑山口的野生动物调查”和“关于青藏铁路施工单位基地建设及铁路建设分段施工的建议书”。

回到城市，并不意味着志愿者的环保工作已经结束。武汉志愿者生鸿飞、庞爱民夫妇回城后，应武昌区团委等部门邀请，在部分高校及周边地区作了十数场汇报演讲，并展示了部分摄影图片。报告引起了大部分师生尤其大学生志愿者的的共鸣。2002年的8月，这对夫妇与保护站及《武汉晚报》一起策划了武汉高校西部环保考察活动，带领10名选拔出来的大学生再次来到了可可西里索南达杰保护站。

可可西里，仿佛西天灵山的莲花池，使人脱胎换骨。可可西里改变了每个志愿者，改变了每个志愿者的生活，也改变了每个志愿者的思维方式。“怎么到可可西里当了一回志愿者，就不再是普通人了呢？”《亲历可可西里10年——志愿者讲述》的责任编辑张志军说。

“以长江做背景，你不敢不刚强”

那个建在可可西里的保护站到底有多大作用？一个内地志愿者到高原无人区呆一个月能有多大作用？对此，1997年的志愿者、作家金辉说得很简单：“没有多大用。”既然没大用，为什么还要建第二座保护站呢？为什么志愿者还要继续一批一批地进入长江源？杨欣常说的一个故事似乎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一个男孩在海边把被潮水冲上岸的鱼丢进海里，别人问他：“大海每天要冲上来很多鱼，你又能丢多少鱼回去呢？”男孩说：“我救一条就是一条，至少被我救的这一条可以活下来。”

志愿者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指望一两场活动就能改变长江源的生态环境现状，志愿者需要在承受生理和心理双重压力的同时，脚踏实地的从最细小的工作做起。

作为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江河在长江源的环保行动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支持，但也遇到了数不清的困难，资金、人员，于是杨欣和志愿者们只有不断地呼吁。他们要感动别人对绿色江河的行动进行支持，不免要说一些富有激情的话，甚至大话。但当那么多的人被感动，成为绿色江河的支持者的时候，志愿者就要兑现自己对支持者的承诺，否则就是失败。对绿色江河的志愿者们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诚信。“现在是上去就下不来了，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你往前走。”杨欣很坦诚。

绿色江河作为一个小小的民间环境保护组织，他们的力量在整个长江流域的生态环境保护中，只相当于一个点。如何形成更多的点，使点连成线，使线交织成面，对于绿色江河来说是一条漫漫长路。

“长江的环境保护是一条漫长的路，是一条只有起点而没有终点的射线。”杨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