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妈!……”
“叮……哐……”
“扑滋……扑滋…………”
看着地上的小痞子和从他体内汩汩流出的鲜血,我的脚开始不自觉的抖动,手一软,半拉啤酒瓶子就
咧开渗着血的狰狞大嘴笑嘻嘻地滑了下去。我望向角落,瑟成一团浑身抖个不停的小芸张着嘴似乎想
要对我说些什么,但刚才的情景对尚未经人事的她来说,竟然让她有了这种仿佛窒息的表情,我甩了
甩手上的血污,很艰难地走过去圈住她,“没事了,没事了,啊?……”然后我就听见了小时候经常
听见的警报声来到了我的后面。
九七年的秋天,因为防卫过当造成过失杀人罪的我被判入狱四年,入狱那年的头一天我刚满17岁,我
叫庞毅,我走的时候看见我妈瘫在了地上。
…………
…………
虽然每天都有人进去,但号子里的灰暗生活确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表现良好提前6个月释放的我站在
高墙外冰冷的水泥路面上,想起在临走前狱长对我的叮嘱“毅子,你这一出去肯定会有人看不起你。
但你千万不要连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知道吗?你还年轻,好好拼,你这孩子一定会有出息的。有空
就回来看看,哦不,还是别回来的好,别回来的好啊”说完塞了包软包红塔山给我把我推出了那2扇
冷固的铁门。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在狱里还会感激人,可如果不是狱长,我已经被那该死的大脸给鸡*了。操他妈,
当时号子里另外4个人没一个站出来阻止大脸,围个圈抽着烟看我被搡在墙上乱蹬腿,一群畜生!我
操。也许你要说狱长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我感激他做什么?我当然要感激他,我
感激他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出现然后很有威慑力的保护了我的后面。
我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中指很潇洒地将烟蒂弹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紧紧我的黑背包绳,一步步倒退
着看着高墙越来越矮,直至消失不见。
一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往家里拨了个电话,可没人接,就在我失望地准备把话筒挂回话机,离压簧2公分的时候,
听筒里传来轻轻地一声“喂……”尽管听筒没在耳前,尽管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但却是那我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好一阵激动,赶紧把话筒抢起来,背包掉了也不管。
“喂?”
“哎,你找谁?”
妈的声音听起来好象老了好多,那她的人看起来会不会和声音一般显老?她头发白了吗?我鼻子一阵酸,
话到嘴边又被活生生地堵了回去。我抬起袖子使劲揉了揉鼻子,
好一会我才叫了声“妈!”“是我,毅子。”我又揉了揉鼻子。
我没有听到我妈开口说话,听筒里只传来一阵极具感染力的抽泣声。“妈,是我啊,是我啊,妈”
我瞬间被感染,号啕大哭起来,我们娘儿俩就这样隔着话筒哭了好久好久。终于,我妈颤颤巍巍先开了口
“你在哪啊毅子,是不是出来了?我来接你!”
“我出来了,妈!我很好,您不用来接我,您也不要担心我,我过几天再回来,您还好么?”
“怎地不回来呢?妈这就去买菜去,你想吃点啥?快说呀,你这傻孩子,不回家你上哪去啊?”
“我另外还有些事要处理,妈,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过一阵我就回来看您啊?”
我“啪”地把电话给压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家,不是我不想回去。我爸走得早,家里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不想因为周围的人说三道四而让我
妈抬不起头,虽然我知道我妈永远不会嫌弃我,可我在狱中的这段日子,周围的人也许已经淡忘了我妈还有个
我这样一个在坐牢的儿子,但我只要一出现在大家面前,所有的一切就都会被重新提起,在那些街坊邻居的眼中,
只要你是进去过的人,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被逼无奈亦或主动犯事来同情或是憎恨,在他们眼中,永远只会有一种
结果:鄙夷!即使不表现在脸上,却早已将其刻进了心里,谈之色变,畏而远之。
我没有回家,那你以为我要去找小芸是吗?你错了,我也没有去找小芸。
小芸来看过我2次,我却没有等到第3次。第2次她来,也是最后一次,她很想拉着我的手然后告诉我她爸爸
妈妈被调去外地工作,她也要跟着走。 90年代的所谓的干部家庭的家规家教是很严格,很正统也很死板的。
我很坦然,即使她家里人不走,也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出来后和小芸继续交往的。
我看着她的眼神我知道她想我留她下来,我也想,可我不能。
所以我没有把手给她,我不想留给她一点希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我将尽力永远记得在上个世纪将要结束的时候,
有一个叫小芸的女孩和我一起红着眼睛,在狱里陪着我说了两次,每次十五分钟的懵懂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