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TUG 2005 大会马上就要在武汉召开了，您在 1999 年就组建了中文 TeX 用户俱乐部， 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热心于推广 TeX？

答：首先纠正一下你的发音。 TeX 中的 X 念“喝水”的“喝”，不念“爱克斯”。

TeX 是一个独特的软件，它的特别之处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它是一个自由软件，而且在开发这个软件的时候，诞生了作文式编程法，这个方法的价值是永久的，它使编写程序与编写文学作品在某种意义上等价了，我以前在多个不同场合讲过编写程序的人就是一种特定形式的作家，这个观点得到了 TeX 软件开发和作文式编程法的支持。

它是一个编译器，当然还有一组辅助工具，以及数量众多的字库，它是软件市场上的老寿星。

这个软件的源作者是举世闻名的计算机科学家高德纳教授。一个计算机图灵奖得主的软件作品是什么样子，这个软件给出了回答。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软件，我写数学论文时发现，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工具来让我表达数学思想，这个系统提供了 300 多个基本“砖块”，在熟悉这 300 多个“砖块”的基础上，我可以非常灵活地、精确地控制我的论文的表达形式，后来，学习 TeX 的源代码，也就是编译器的内幕，让我明白了计算机科学的核心内容，这种理解加深了我对计算机本质的感悟。

另外，现在网络时代完成对信息的处理和表达等处理时，TeX 仍不失为一种优秀的工具。所以这么年来，尽管我对其他方面的兴趣一直发生着变化，但是对 TeX 却总是情有独钟。为了推广这个工具，让许许多多的人从这个独特的软件中获得利益，我们需要一个组织，无论是形式上的，还是实质上的，这就是“中文 TeX 用户俱乐部”存在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问：在这次大会的会标上，除了看到代表 TeX 的那头雄性狮子之外，还有一头写着 meta 的雌性狮子， 这是什么意思？

答：Meta 最初代表 METAFONT，现在也可以代表 METAPOST，这两者都是设计字库的编程语言，用它们造出的字库可以与 TeX 系统配合使用，当然 METAFONT 和 METAPOST 还可以用来制造技术性插图，放在图书里。每次 TUG 大会均有一个设计得很好的图标，或者吉祥物。这次的图标上印上了太极图，太极图上有“阴阳泛导运泛极”的哲理，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精华体现，也使这次大会带上了浓厚的中国特色。

问：TeX 现在在中国有多少用户？

答：中文 TeX 用户俱乐部中有 700 多注册用户，但中国的 TeX 实际使用者数量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在上个世纪 80 年代，特别是 80 年代后期，TeX 曾在中国流行过，但在 90 年代前期却失去了相当多的市场，不过近 10 年以来，情况又有所好转。

问：您以为出现这种起伏的原因是什么？

答：我认为，根本还是在于用户对字处理和文档创作存在不同的看法。现在绝大多数的个人用户使用字处理软件包来处理格式化的文档，这些字处理软件学习起来很容易掌握，几乎是傻瓜式的操作，因为字处理软件大多数有直观的图形用户界面。

而用户在用好 TeX 之前有相当长的学习曲线，一般的用户对这种时间投入没有太多的兴趣。但随着计算机网络的普及，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即计算机用户需要有自由的、开放的、通用的文档格式，而字处理软件目前无一能满足上面全部的要求。目前的字处理软件，例如Microsoft的 Word、金山的 WPS、永中的 Office，它们之间的文件格式就不是 100% 的兼容，它们都不是自由软件，它们的文档格式也不是开放的，对用户来讲，在一台计算机上创作的文档，拿到另一台机器上就可能出现无法阅读、或者可能出现乱码，使原有的信息失真、变形等糟糕的情形。

相比之下，TeX 的文件是纯文本文件，这就意味着，它就可以在任何一台机器上被打开、被编辑、被修改，然后格式化成为相同的输出格式，尽管有一定的学习成本，但是获得的回报确实巨大的，这就是为什么 TeX 这个软件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TeX 已经成为国际学术界公认的出版标准。在欧美、日本、印度等国家，你要发表学术论文，就必须用 TeX 来写作，不然你很难得到发表的机会，因为各大学术刊物的编辑们和出版商会指定你用 TeX 格式来投稿。随着中国学术界国国际学术界的交流不断增多和加强，国内的很多学者和研究人员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此 TeX 用户人员现在增多就不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了。

我举一个例子，2002 年国际数学家大会是在北京召开的，国外的数学同行个个都能以 TeX 来表达思想，而中国的与会人员大多只能使用 Word 文档，因此，在学术交流中出现了明显的不和谐场面。我认为，某种意义上，这是国内那些学者学术功底不到位、有待提高的一种表现。

问：TeX 的学习难度是不是很大？

答：我认为，这取决于你怎么定义“难度”二字，我们人每天都要面对新的问题、新的信息、新的知识，我们每天都需要学习。一个较好的情况是：能够以几种较少的工具去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而不是每遇到一个新的问题都要去学习一个新的东西。 这时，我们需要学习和掌握的是某种“技能”，而不是就事论事解决某个特定问题的方法。

TeX 就是这么一种技能，它就像你学习骑自行车、游泳、驾车一样，你是需要花一些时间来学习和掌握一些知识和技巧，但是一旦你花时间掌握了这些东西，那么你就获得了一种能力，你一辈子都可以使用这种能力，因此， 这种为能力而学习所付出的成本是最值得的。

TeX 系统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学，虽然有 300 多个基本的控制序列，但是常用的却只有那么几十个，零起点的用户花 3 到 5 天就可以入门，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成为较熟练的用户，连续使用 3 个月以上，就可以排版出漂亮的图书了，进而还可以学习程序的源代码，成为计算机专家。难道这样的学习成本不值得吗？

当你制作只有一页纸的商业信函时，你也许一下看不出 TeX 有什么优点，但是当你写一份较长的报告或者一本书时，那 TeX 的优点就非常明显了。比方说，一份文档里有多个插图需要编号，如果没有自动编号的功能，那么每次插入一个新的插图，就要手工的去调整这个插图之后所有那些插图的编号，这是一件非常冗长乏味的工作。报告或者著作的页眉上要显示相应的页面中的标题，也要动态调整，情况也一样。为什么不让计算机去干呢？

计算机本身就是人的工具，配合较好的软件，人的工作效率是可以大大提高的，而浪费的时间可以减少到最低限度。与用户获得的收益相比，前期的投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了。

问：TeX 系统在全球范围内，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用户群体，这些人是怎么生存的？

答：可以分成好几种情况来谈：

相当多的学者要传播自己的思想，TeX 是他们的必要工具，他们需要好的教材来学习这个软件，这一群用户不用为生计发愁，他们是 TeX 用户群体中一个很稳定的阶层，TeX 是自由软件，而他们可以成为 TeX 用户俱乐部的会员，会员可以得到 TeX 发行的最新版本、新的软件包、新的字库，等等，他们支付的会员费又可以回赠给有关开发人员，这样就形成了一种软件作者和用户之间良性互动的局面。全球各个国家的 TeX 用户俱乐部都是这样运行的。

也有少量的开发人员，比方说我，他们对整个系统非常了解，可以开发出各种各样的模板，这些模板可以供他人来使用，而其他人使用这些模板时，则需要技术支持，这一类的开发人员可以提供相应的技术服务，

还有一大类的用户群体，比方说在印度，他们把 TeX 作为一种工具为出版社、作者、网站内容提供商提供有偿性的排版服务。

当然还有其它种种情况，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我建议你阅读我撰写的《自由软件：新的游戏规则》中 “排版、印刷与网络出版”一章。

问：您刚才提到了网站的内容提供商也需要 TeX 这个工具，这是怎么回事？

答：TeX 的文档可以既转换成 HTML 网页，又可以转换为 PDF 文档。HTML 网页是非常适合计算机搜索、排序、更新、增加、删除等处理的，而 PDF 文件则可以提供高质量的输出，可以直接拿到印刷厂生产出高质量的出版物。 近些年来 XML 和 SGML 在文档的结构化方面的作用越来越突出，而 TeX 却可以把 XML 或者 SGML 文档格式化为高质量的文档，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问：编译器在这个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答：编译器的本质是自动机理论。在信息处理的自动化过程中，编译原理永远是核心内容。我对编译器和编译原理已经有了长达 10 年断断续续的研究，目前已经成功地提炼出了泛系理论与编译器原理之间的内在联系，通过讲解 TeX 这个活生生的编译器的实现代码，可以大大地改变对编译原理的教学方法。我在 22 日的培训课程中，将作全面深入的讲解。

问：您是否认为字处理软件没有出路？

答：不，我不这样认为。我刚才说过，如果你仅仅是偶尔使用计算机，写一页商业信函，那么字处理软件还是不错的。

另一方面，如果你仔细留意的话， TeX 社团内部也在发生一些深刻的变化，例如，把字处理软件的一些优点集成到 TeX 系统的使用环境中来，目前已经出现了好几项令人鼓舞的工程，本次大会上均有相应的人物作深入的介绍。

另外，我提醒大家特别注意这次大会上美国尤他大学数学系的 Nelson 教授的演讲内容，他将系统的回顾 TeX 系统的历史、现状和将来的发展趋势，或许你在这次大会以后对这个问题会有新的理解。

问：TeX 系统能处理中文吗？

答：当然了，这个问题早在 80 年代就解决了，尽管解决的方案不那么漂亮。我这里提到的不完美主要是针对汉字字库而言的。目前，我们仍然缺乏高质量的汉字字库，缺乏可以自由使用的汉字字库，难度在于汉字数量太多，采用传统的方法开发其工作量太大，因此必须要有新的原创性思想，我这次将介绍如何把小波变换技术与汉字字库设计结合起来。另外，对于中文排版的一些约定，仍然需要从技术的角度来加以改进支持。

最后一点，当我们在谈论中文时，不仅仅指汉字，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还有其他兄弟民族的语言文字也需要在信息计算机化、网络化的时代“与时俱进”，我们有好几十种民族文字需要支持，我们面临的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还真是多如牛毛。

当然，令人欣慰的是，目前我们已经在汉字信息的排版支持方面有了非常系统的解决方案，从操作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