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伟 记者 骆昌红/文

“哎，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现在没什么人肯买我们的行货了，卖一台行货机利润还不到水货机、组装机的四分之一，市场上‘黑手机’太猖獗了！” 湖南省岳阳市波导手机客户经理王先生说这话时一脸无奈。

据知情人透露，九龙商厦通讯城是岳阳市最大的“黑手机”交易市场。2003年，该市开发区工商局和质监局在该通讯城联合执法时，竟遭到数百“黑手机”经营户的围攻。

“再也不能对这种情况放任自流了！公安机关将同工商等有关部门会商，形成规范制度，这个月底将出台相关措施。” 今年3月22日，湖南省公安厅党委副书记、副厅长励明安在全省公安机关电视电话会议上明确表示：一定要堵住黑手机的销售渠道。

自本报今年3月初与湖南省质量技术监督局联合开展“3·15手机维权行”活动以来，也接到不少消费者对岳阳九龙商厦通讯城的投诉。这个“生意火爆”的市场“黑手机”究竟从何而来？手机价格低廉的背后又藏有多少猫腻？本报记者两赴岳阳进行暗访。

柜台卖的全是“水货”

3月14日上午10时，岳阳市九龙商厦通讯城。密密麻麻的柜台，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手机——好一个火爆的交易场面！记者发现，这里大约有200多个柜台，摆放着40多个品牌的数百款手机，其中竟有“三新”、“吉事达” 、“东方星”等一大批闻所未闻的手机品牌，俨然成了杂牌手机的大本营。

这里的手机价格“超低”，一款Samsung 某型号的“特价机”，行货售价1800多元，在这里“批发价”仅为1050元。记者转了几个柜台佯装要买行货，商家不约而同地表示没有现货，要到仓库里去取，并透露柜台里卖的全是“水货”。

质监执法竟遭围攻

下午3时，岳阳市开发区质量技术监督局。记者把上午看到的情况向该局稽查大队作了反映，但李队长却向记者讲述了另一件事情：2003年，质监局曾对九龙商厦的“黑手机”市场进行整顿，但在执法过程中却遭到数百经营户的集体围攻，后来公安局出面作了调解。随后工商局也去查封了一次，但不久这个“黑手机”市场又开始营业了。

从李队长那里我们初步了解到，九龙商厦的“黑手机”市场存在已久，而且形成了一定的组织和规模，单凭质监局一家的力量很难将其彻底打掉。

暗访岳阳最大“黑手机”市场之二

3月18日，记者第二次走进岳阳九龙商厦，进行更深入地调查。

偌大的手机卖场依然是一派繁忙景象，跟商家讨价还价的顾客络绎不绝。各个专柜的柜主明目张胆地跟购机者说“要行货有行货，要水货有水货”，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带了多少钱？要什么价位的？”

“黑手机”大行其道

没有国家信息产业部核发的入网证、没有3C认证，丝毫不影响“黑手机”的巨大销量。岳阳波导手机的客户经理王先生一脸无奈，因为他想说服九龙商厦的一个小柜主再摆几台波导手机卖，但遭到拒绝。柜主说得很坦白：卖一台正版波导手机，利润还不到水货机、贴牌组装机的四分之一。

在一个小柜台里，一台新Nokia8310售价仅为300元。记者又看了一款Samsung G308，销售员许小姐开价1800元，最后愿意1100元出售。她拆开电板告诉记者，主机上标签中的“音讯公司” 字样，代表着进货来源，另外还有“M+数字”代表着销售柜台。为了证明自己的机子“物优价廉”，她告诉记者这里其他柜台的手机有很多是组装翻新的，普通消费者对于翻新机和拼装机根本看不出来。“外表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要拆开机子才能看出来”，记者让她再详细讲一讲，她以“内部构件太复杂，说了你也听不懂”为由拒绝了。

来自临湘的小马在九龙商厦通讯城的Samsung 专柜打工已经三年了，记者称想买一款Samsung 手机，他便向记者介绍机型。聊天中小马透露，这个通讯卖场有两三百个私人柜台，这些私人老板的“黑手机”中有走私的水货、假冒的杂牌手机、翻新拼装的旧手机，各种类型都有，这个商场中的Samsung 和Nokia手机大部分是组装翻新的，因为人们都喜欢Samsung 和Nokia的“行货”，商家便趁机大肆获利。卖出去一台翻新手机能赚两三百元，标签都是自己贴上去的。

这里卖的水货机大多是Motorola 、Nokia、Samsung 、松下等洋品牌的高端产品。一般来说，由于水货是通过走私或者不明渠道流入，比正版便宜500元到1000元，所以很受欢迎。以索爱K700型号为例，市场售价在1800元左右，而水货只卖1200元。据记者观察，这些手机几乎都未取得国家有关部门的生产许可，甚至缺少最基本的3C认证和入网许可证。

超低价背后的猫腻

记者在这里发现，一些规模较大的手机柜台往往靠近街面，销售的全是“黑手机”，而那些出售正规产品的手机柜台反倒被埋没在各色小店面中，生意冷冷清清，与卖“黑手机”柜台的火爆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马说他曾在广州某职业学校读通讯专业，自己的老师就在生产贴牌组装手机的地下工厂工作，他自称对这行很懂。水货、贴牌手机的售价，表面上看价格低了几百元，但“实惠”的前提是，大部分卖水货、贴牌货的商家，会将售后服务的费用压缩掉。小马说，现在买“黑手机”的主要人群是城市中的中低收入者和学生等，他们对品牌不敏感，对价格最敏感，消费中的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弱。

在九龙商厦通讯城，一位柜主向记者自曝内幕：很多做水货、贴牌机的厂商，都抱着短期心态，款式变化快，每款机才卖一两万台、甚至5000台(大部分正规厂商做一款机都是按卖8万台到10万台来设计)就甩货，根本不会预留配件，一旦手机出了问题连配件都找不到。

记者装扮成岳阳某手机商场刚入行的经销商，向小马的老板卢经理讨得“生意经”：水货手机通过非法走私入境，逃掉了17%的增值税，再加上没有售后服务的成本，便宜由此而来；贴牌手机，很多厂商先贴牌生产手机，机型是直接拿国外的，不用花钱研发，粗制滥造，无广告费，价格自然“超低”；翻新拼装手机大部分是在深圳、广州等地下工厂组装的，大多模仿Samsung 、Nokia等洋品牌的外观造型，售价一般在千元左右。一些地下工厂花很少的钱，从韩国买来手机方案，然后将回收来的二手机、报废的手机拆开作为生产原料，重新翻新拼装起来。这些机子没有响亮的牌子，但以极低的价格、完备的功能吸引消费者。

摸清“黑手机” 来源渠道

3月18日下午，为了赢得小马的信任，进一步打探“黑手机”内幕，记者购买了上午“看中”的Samsung 水货手机。

小马透露，这个商场私人柜台卖的“黑手机”有不同的供货商，走私水货机由水货机的老板供货，贴牌组装机由另外的老板供货，自己的老板便是水货机的供货商。利用线人跟广东那边的销售商联系洽谈好，以后每次只需要那边的人发货过来，然后通过银行转账和邮局汇款发货款过去。小马说，岳阳这边的“黑手机”大多来自广东、深圳。手机外壳、主板、屏幕、摄像头、电板等都可以翻新，地下工厂可以重新印制说明书、保修卡、包装盒。以下是记者打探到的“黑手机”来源和销售渠道：

“黑手机”来源：走私的“水货机”、假冒的杂牌手机、翻新拼装的手机、偷抢来的“赃机”、回收来的旧机、维修店保修期间的退机、报废的手机。

销售渠道：“黑手机”一般直接由生产厂家发货到销售商，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黑手机”的销售商也同时做代理商，由销售商再向城市郊区和县城、乡镇一级发展下线。

令记者吃惊的是，在九龙商厦的通讯城，水货手机的销售网络和方式已越来越成熟。在一柜台的电脑上，记者注意到，顾客可以直接通过这台电脑上网查询到中意的机型的售价、性能、配置等。这柜台出售的大部分手机的标价与网上定价相差无几。这个柜台老板不无得意地说，他们的销售已经实现系统化、网络化了。

厂商怒揭“黑手机”四宗罪

说起“黑手机”的危害，一些正规手机厂商向记者大吐苦水，他们列举了“黑手机”的四大罪状。

偷逃税款，国家损失巨大

“黑手机”的猖獗说到底还是“利”字在作怪。3月18日，一位正规的手机专柜的经销商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进口元器件、缴纳增值税、商检费用、售后服务费等这些加起来，“黑手机”至少比正牌手机省了25%～30%的成本费。偷税漏税带来的巨额暴利是“黑手机”泛滥的主要原因。就算售价再低廉的“黑手机”也有利可图，商家销售一台“黑手机”的利润比正版手机高出四五倍。而根据业内估计，当前“黑手机”每年的销售总金额在300～500亿元，“黑手机”每年偷逃的税收可能有100亿元之巨。

坑害欺骗消费者

“黑手机”没有严格的生产质量控制体系和完善的质量检测系统，更不用提有没有达到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这些手机普遍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更谈不上售后服务。一些消费者贪图便宜买了这些手机，一旦出现质量问题往往投诉、维修无门。大部分卖水货、贴牌货的商家，会将售后费用压缩掉。虽然承诺保修，但必须拿回销售点保修，也就是说，本柜台还在，可以保修，本柜台不在了，也就不保修了。事实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这个行业最普遍使用的战术。由于政府经常对这些商家进行打击，卖出手机承诺保修一年的，经常是还不到半年，柜台的人早已转移了。“黑手机”的产品质量及售后服务，没半点保障。

扰乱正规手机市场秩序

小马多次跟记者提到，在岳阳其他几家手机商场如“康星”和“九洲”，近两年都败落了，惟有九龙商厦手机市场还这样火爆，因为“‘九龙’价钱便宜适应了不同消费者的需求”。记者在九龙商厦附近的步行街随机采访了几位市民，一位李姓市民说：“买水货主要是看准了价格便宜。几乎一样的东西，价格便宜了将近30%。这对一般市民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一些卖正版手机的商家却因为“黑手机”而生意每况愈下。据有关资料显示，2005年四五月份，手机市场涌出大量带有MP3功能的拼装手机，原来打算在2005年好好经营一把的拍照手机立即变成了“存货”，经营者只得降价“甩货”。

威胁正规手机品牌

据市场调查人员的保守估算，“黑手机”一年的销量在1500万部以上。这个数目逼近中国每年手机总销量的三分之一。据有关媒体报道，因为“黑手机”日益泛滥，正当的手机厂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寒冬，各大品牌手机的市场份额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又以中国生产的品牌受影响最大。2004年初，中国生产的品牌手机的市场份额一度突破了整个市场的50%，2005年一季度却迅速下降到39%。 事实上，“黑手机”充斥手机市场，不仅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更在一定程度上让洋品牌手机重压下的中国生产的手机厂商备感生存维艰。

一些正版手机的经销商和销售商建议，“黑手机”现象牵涉面甚广，单靠某一个部门进行治理难度较大。因此他们呼吁有关部门应高度重视“黑手机”带来的社会危害，严厉打击“黑手机”，加大监管力度，设立跨部门的专门执法机构，组织海关、税务、质监、工商、信息产业等部门进行联合执法，维护正常的市场秩序，保障正规厂商和消费者的正当权益。

链接：迅速识别“黑手机”

技术关：专家介绍，每台手机都有惟一的电子串号(IMEI码)，消费者购机时可查询一下手机的IMEI码,“黑手机”大多IMEI码不齐或者没有。在手机上按“＊＃06＃”，一般会在手机上显示15个数字，这就是该机的IMEI码。打开手机的电池盖，在手机里有一张贴纸，上面也有一个IMEI码，这个码应该同手机上显示的IMEI码、手机的外包装盒贴纸上的IMEI码完全一致。若不一致则要么是水货，要么就是拼装机。有销售人员透露，可用验钞机照一下入网许可证，真的入网许可证里面有防伪图案“CMII”。

观察关：看是否有灰尘或使用痕迹。翻新手机的外壳一般是仿原装或是旧外壳精心打磨而成，所以手机外壳前后两个部分很容易出现闭合不紧、留缝很大，如果手指甲能插入手机上下盖的接缝，则多为组装。此外，灰尘和使用痕迹也是翻新手机难以避免的，手机上下外壳间的缝隙，键盘周围的空隙，还有充电器插槽等处都是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翻盖手机的转轴处也会留下使用过的痕迹。

价格关：俗话说，贪小便宜吃大亏。如果经销商报出的价格“十分便宜”，就要警惕了。所以消费者在购买手机前，可先了解一下正版手机的售价。 行家普遍承认，贴牌手机的识别是个很大问题。抠开手机后盖，在进网许可证上面所贴的是手机型号标志；而在手机外壳上，通常会有生产商的标志。如果两个标志不一致，则是贴牌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