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迈克尔•斯卡平克(Michael Skapinker)

2005年02月25日 星期五

商学院是否在摧毁商业？越来越多的商学院教授认为确实如此。现今，一位最受人爱戴的商学院教授也在其去世后发表的文章中提出了他对此问题的看法。伦敦商学院的苏曼德拉•戈沙尔(Sumantra Ghoshal)教授于去年去世，享年55岁。当时他还在撰写一篇批评管理学教育者及其危害的论文。
这篇论文将于下月在管理学会《学习与教育》杂志(Academy of Management’s Learning Education)上发表，论文的题目是《错误的管理理论正在摧毁优良的管理实践》。在这位著名学者英年早逝后，这篇论文和他的其它众多论文仍将引起共鸣。

在文中，戈沙尔写道：“最近企业管理人员所做出的最恶劣的不端行为，很多起源于过去30年来大学商学院学者提出的一系列观点”。他说，很多这样的错误观点来源于经济学家所造成的恶劣影响，特别是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他曾公开声称，管理者的唯一责任就是为股东赚钱。

在该理论的支持者看来，股东价值理论的吸引力，就在于它设定了一个可用以评价管理者的标准。以价值以外的目标要求管理者，如增进广大社会的福祉等，会分散管理者的精力，干扰核心任务的实现。而其他目标又太不明确：你该如何度量管理者的成败呢？

经济学家认定管理者的唯一任务就是为股东赚钱后，又很快宣称管理者不值得信任，无法完成这一任务。如何才能制止管理者谋求个人私利的行为，促使其转而为股东谋求利益呢？要解决这类“代理问题”，有以下几种方式。第一种方式是为管理者提供股票期权，使管理者的利益与股东利益保持一致。当这种方式无法奏效（鉴于近年暴露的管理层不端和欺诈行为） 时，政府和监管机构又寄望独立董事对管理者加以控制。但戈沙尔指出，目前尚无实例证明改革公司治理结构能够提高公司业绩。

戈沙尔认为，管理层行为不端并非因为缺乏独立董事，而是源于这样一种认识，即股东回报是唯一重要的事情，管理者应该拼尽全力，破除一切障碍，以实现股东回报，“为此所采取的行动可以不顾及任何道德和伦理责任”。导致管理层行为不端的另一个原因是，人们假定不能相信管理者。管理者被视为不值得信任的人，最终也就真的沦为不可信任的人。

戈沙尔写道，商学院一向是宣传股东价值和代理问题等理论的前沿阵地，并在最近几年起到很坏的影响。在文中，戈沙尔引用凯恩斯的话：“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的思想，无论正确与否，其威力之大，超过了我们通常所理解的范围…事实上，那些自认为免受知识界影响的实干家，也往往是某个迂腐经济学家的思想奴隶。”

我们应如何看待他的观点？首先，与在同一杂志中发表观点的斯坦福大学的杰弗瑞•普费福(Jeffrey Pfeffer)一样，戈沙尔也夸大了商学院的重要性。哈佛大学商学院的罗莎贝丝•摩斯•肯特(Rosabeth Moss Kanter)在她对戈沙尔的回应中写到，商学院的观点“根本没有强加给无辜的企业家”。

信奉股东价值理论的不只是商学院，管理人员也非常乐意实践这一理论。“为什么这一理论会得到认同？”肯特教授问道。首先是因为此前的理论缺乏吸引力。此前的“温和管理主义”导致美国企业领导人无法察觉到威胁，如来自日本制造业的威胁。而且，正如另一名撰稿人唐纳德•汉姆布瑞克(Donald Hambrick)所指出的，该种旧模式的管理者也并非慈祥的长者。他们同样热衷于为自己构筑安乐窝，如修建公司高尔夫球场等。

肯特教授还认为，股东价值理论的兴起与资本主义对共产主义的胜利有关。“美国的理论及理论家所产生的影响当时超出正常比例。一面倒的股东资本主义当时成为潮流，”肯特教授认为。“当时世界上拒绝任何形式的社会主义，重视所有利益相关者、对社会负责、关爱人们的说法，在企业管理者听来会有些‘左倾主义’的味道。贪婪被正当化，人们认为它不仅能创造更好的企业，还能创造更好的社会。”

反对戈沙尔观点的第二个理由是，安然、泰科(Tyco)、世通等公司发生丑闻并非是因为管理者将股东放在第一位，而是因为他们将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导致股东利益和员工利益受损。尽管提供股票期权和设立独立董事可能不是解决代理问题的答案，但公司丑闻的发生表明，代理问题无疑是存在的。

第三，尽管股东价值理论有其局限性，但它同样也有其优越性。美国企业在发生所有这些丑闻后，依然是世界上最具创新性的企业。

这并不是说我们必须全盘接受现有体制。人们对现代资本主义普遍感到失望：民意调查显示人们对公司领导人极不信任。作为客户，我们从公司员工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中也看出这种失望。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来说，幸运的是目前尚无其他可行体制能取而代之。因为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体制，会有千百万人拥护新的体制。

最后，戈沙尔的观点还存在一个问题：他虽然提出要彻底摈弃股东价值理论，但却未能提出可以取代它的新理论。他承认自己的这一弱点：“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一名科学革命哲学家)的观点十分正确：仅仅否定和质疑无法取代占支配地位的经典理论；只有更好的新理论才做得到这点。”

除非我们能够提供更好的理论，否则我们不能指望人们会放弃现有的理论。至于这个更好的理论会是什么，我将在下周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