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空,是如此的明媚,如此的空灵,八月的这个晚上,我们见面了。
因为一个远道而来的同学,我们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我们这班人也都是为人父为人母的年龄了,自中学毕业后大都有17年没有见面了,和他倒是见了一面,大概是七八年以前的样子。在街口,也是行色匆匆,没有深谈,只是寒暄。直到这个秋天,我们分别17年了,17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
他看上去胖了些,有成熟男人的味道,虽然他称不上是帅,但当时的我看到他,内心不免一阵激动。他叫峰,他说我是他的初恋。
和大多数人的模式一样,第二天,他约了我,我们在一个叫欧文的咖啡店。我刻意打扮了一翻,想着实打动他一下,想让他看到初恋的那个女孩。
接下来,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久别重逢,不能平静。我们电话、SMS不断,见面却很少,毕竟都有家庭,都还想把握住自己。记得当时他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看你过的不快乐,感觉你很累,虽然你笑容满面,但却象在掩饰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忽然觉得他能够理解我,是个值得依靠的人。我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娶我,他说,你会要我么,我追你那么久,你都不动心,你是不会看上我的,你现在觉得我好,是因为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你没有看到我的短处,你满脑子把我幻想成理想中男人的化身,若真在一起,说不定你早就够了。一席话说的我哑口无言。是啊,我是走了极端,得不到的就觉得是最好的,拥有的却在横挑鼻子竖挑眼。于是,我不再想他了,回到了现实,不再交往,我确实也做到了。
心却再也不能够平静。
为了一个理想中幻想中的完美男人,我的心游离于生活之外。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疏远老公。我固执地认为我们不是最合适的一对,虽然我们曾经那么相爱,那么刻骨铭心。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地做饭、洗衣、收拾家、照顾孩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和往常一样地上班、下班,做一个合格的员工。该做的我都在做,但却没有了笑,我从不对他笑,不对他说温暖的话,不对他有温柔的拥抱,用他的话形容,是冷若冰霜。
直到有一天,他痛苦极了,把我叫到他的书房,要和我深谈。我们谈了很多,他认为我太浪漫,太虚幻,生活是实实在在地,应该脚踏实地,回到现实中,过平凡人的日子。我却听不进去,认为人应该追求美好的生活,有所舍弃,我第一次说出了“离婚”两个字。我说,我要离开,一个人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他很无奈,说他太忙,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忽略了我,以后会改,要我给他时间,给彼此机会,共同努力。他怕我寂寞,甚至教会我上网聊天。
带着好奇,带着迷茫,我开始了上网聊天。
很快我就沉迷其中了,有经验的人应该知道,有感情问题的人,在这个时候是不该上网的。我发现了网络的好处,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烦恼一吐为快,我跟网友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我们还对诗,对情诗。我的网名是萍水相逢,有时用罗马假日,下面是我跟网友对的诗:
我对:今夜斜月清照,落萍任水飘摇;
怎奈人隔千里,未曾问心已愁。
他回:茫茫网海,有位佳人;
萍水相逢,在水一方。
他对:拂尽落花流水,觅我娇影萍踪。
我回:萍已心如止水,任风多情亦无情。
他对:沧海桑田情犹炙,海枯石烂望妹归。
我回:萍本无根自飘零,君若有情何以堪?
他对:今世欠你冤孽债,今生绵绵还不清。
我回:万点浮萍舟一叶,载得春色过江南。
当时的我感觉美极了,浪漫极了。如果我不把手机号码给他,也许一切不会发生。
但是——
我们通电话了,我那个月的电话费高的吓人,他也是。
我们约定了见面,我决心离开老公,他决定跟妻子离婚。我们一起去海边漫步,享受浪漫人生。
这期间,我依然对老公冷漠。老公却始终不放弃。
此时的我已走火入魔。
为了让老公答应我离婚,我求助网络,在一个叫我已离婚的聊天室,有个网友给我出了主意,让我告诉老公,我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果然,奏效。
其实,哪里有,我已迷失自己。
我想他是从那一刻起,决定要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我是彻彻底底地伤了那个爱我,牵挂我,和我相扶相爱,风风雨雨,走过将近十个年头的男人。
我买了去南方的机票,兴冲冲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低着头,不敢看接机的那个人。有个男人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包,激动地说,你终于来了,终于见面了。我还是不好意思看他,隐隐觉得他象极典型的南方人,个子不高,模样还不错。
接着我们上了车,到了宾馆,放下行李,他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我好象猛地一下警醒过来,我在干什么,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会这样,来到陌生的城市,见一个陌生的人。这就是我要的浪漫么?我象疯了似的提起行李就往外跑,我不敢乘电梯,从楼梯跑了。
就这样跑了。
逃了。
来到大街上,我松了口气。
这时,手机响了,知道是他,我不接,干脆关机。
不知走了多远,碰到一个女孩下夜班,她又陪我走了好远,还要我到她家去住。真的感谢她。我没有去,还是独自在街头。我不觉得累,只想整理一下,想清楚,想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了。
就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走了一夜,想了一夜。
我知道我错了,该回家了。
天终于亮了,我也终于醒了。
街边的店铺,次第开了门,我高兴极了,觉得我又找回了自我,回到了老公和孩子的身边,回到了温暖的家。
我觉得重生了。
我开始象个女人一样地买东西,买礼物。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间,我匆匆赶到机场,突然看到了那个男人,我吓坏了,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但只有一个入口,必须要经过,必须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我过去了,他一脸的痛苦,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明白了,我真正爱的人不是你,是老公,我爱老公,永远不离开。他求我,用各种办法,我很坚决,换了登机牌,买了90万的保险,受益人是老公,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机场外那个男人的SMS:
我感到受了伤害,你的背影那么快消失在夜中……
我回:
如果是我伤害了你,请你原谅,对不起,我要回家了,我爱的人是老公,你也应该回家去,多保重。
请不要试图跟我联系,否则,我换号码。
请务必不要伤害我和我的家庭,你我都是善良的人,谢谢你的理解,切切……
他回:我知道了,理解你,祝你们幸福,多保重……
飞机起飞了,我拿出老公和儿子的照片,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我的心终于回家了。
我敲开家门,哦,太棒了,他们都在,我揪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象往常一样扎上围裙,开始做饭,心里乐开了花,庆幸自己终于迷途知返了,终于回了头,回到了爱我的和我爱的老公身边。
是夜,孩子睡了。
我起身,到书房,老公在。
此时的我已是泪流满面,我语无伦次,哽咽着说,我爱你,爱你,永远不离开……
我以为他会拥抱我,接纳我,甚至吻我,然后……
可是,他顿了顿,说,我考虑好久了,还是离吧,决定了。
我整个人傻了,我没想到我伤他那么深。
我疯了似地求他,用各种办法,包括死。他无动于衷,逼急了,关门就走。
我给他打电话,求他回来好好谈谈,我不哭了不闹了。他回来了。
我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他吓坏了,冲了过来,拉我起来,我紧抱住他,求他不要离开我。
他好象很无奈地说,好,不离了。
我又高兴极了,要他第二天买花,庆祝一下。
我累了,睡了。
这是半年来睡的最香最甜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中午,我约了嫂子一起吃饭,想要告诉她我们和好的消息。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公,我真高兴,以为他也约我吃饭。电话的那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我们还是离吧,下午我等你办手续。我强忍泪水,说,好吧。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地挂断的声音,他都不听我解释。
在一天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人间、天堂、地狱。
我不动声色和嫂子吃了饭,没有说我们的事。我喝了一瓶啤酒,感觉坚强了许多。
接下来,离婚手续办的很顺,我们人手一份,这个离婚证比十年前的结婚证精美多了,只是合影变成了独影。
拿了证,我们都自由了,哈哈……
我脑子一片空白,独自走了很久,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头,没有泪,也有泪……
我就是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中的浪漫生活,永远的失去了他。
今年,我32岁,他终于离我而去,甚至没有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