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我和家人去北京游玩,在回长的候车大厅里,我看到邻座有个女孩手里捧着一本《萌芽》聚精会神的看着,正巧,我兜里也有一本,而且都是同期的。就这样我们有了相同的话题,在交谈中,我意外的发现她竟是我的一个通信笔友,她叫栀子,此次是随同叔叔一起来北京旅游的,正在准备返回老家广西。因缘际会,这个宽敞明亮的候车室成了我们见面的交点。就像是奔赴人生的一场盛宴,我和她都成了不可或缺的主角。
北京一别,让我感叹命运的巧合,我们的通信也日益频繁。那时我是个很典型的文学青年,对文字有着无比的热爱。在信中栀子对我说,她的叔叔在本地办了一份《信息报》,是专门为本地百姓生产服务的报纸,很受欢迎,她极力邀请我到那边去工作。我渐渐被她的热情与真心打动。与父母商量后,我就带着简单的行装去了她的家乡——广西上思县。
我的老家在九台,父母都是粮库的职工,这也注定只有高中毕业的我将来也不过如此。我不甘心从事与文学无关的工作,她的邀请无疑是雪中送炭。也许有人会为我的冲动而不解,而那时的我除了那份报纸工作对我的吸引,更多的是来自对她的好感。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一切都是她在帮我打理,上思县是个美丽多山的地方,山林层峦叠嶂,饮食风俗也与众不同,栀子用她的热情与坦诚化解了我所有的不适。
这里的工作环境与氛围我非常喜欢,整天忙碌而又快乐,在别人眼里,我与栀子似乎是注定的一对,而我们竟谁都没有挑明这种关系,只是默默的沉浸在这种幸福里。由于当地的竹筒饭我一直吃不习惯,为此常闹肚子,吃药打针也不见好。后来,她听别人说有一种草药很好使就到山上去采。栀子上山的那天我并不知道,外面正在下雨,我一如既往的到各社收集农业信息。回来时,天已黑了,看到邻居焦急的目光,我才知道她在采药时掉进了山沟被水冲走了,连尸体都没打捞上来。
我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疯了一般山上山下的寻找,我真的不相信她就这样的离我而去,出事的头一天晚上我们还约好一起去县里看社戏,而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了栀子写给我的几封信,信里明确的表明了对我的喜欢,一旁的床上还放着几双她给我打的灰色毛袜,只是她再也没机会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我了。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羞于表白感情,连手都没有拉过,只是在内心里体验着对方的好,等到阴阳相隔,才知道什么是遗憾。
来到这里不到一年,心就这样孤单下来。她走后的半个月,我也离开了上思县这个伤心地。回到老家后的我在舅舅承包的工地上负责跑料,我想在陌生的环境里忘记与过去有关的一切。三年后,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萍,她是机关的会计,认识她那会儿正是我最艰难的时期,由于建筑公司拖欠承包的钱款,我连买个面包的钱都没有,是萍用她的工资支付着两个人的花消。我们恋爱六年才举行婚礼,其中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
好在我们两个都是很能吃苦的人,几年过后,不但买了房子,还开了个规模很大的饭店。一次投资不慎,把多年的积蓄赔了个一干二净。我只有从头做起,在萍的支持下,我又去学厨师。生活的不稳定使我们一直没有要孩子,直到去年7月我们的女儿才来到人世,这时的我们都是快奔40岁的人了。为了让萍好好休养,我把她们娘俩送到了岳母那儿,自己则到一家医院食堂上灶。
那天饭口,我帮改刀小工往前面抬做好的饭菜,一抬头,看到有个女孩站在窗口打饭,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几乎跳了出来,她和栀子长得实在太像了。那个尘封多年的记忆猛然被打开,我的心乱得没了秩序。这个女孩年纪不大,也就20出头的样子,她不经常来食堂,每次见到她我都有种想走上前去打招呼的冲动,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
说来也巧,那天我去水房,正好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洗工作服,我们就攀谈起来,没想到她和我的爱人竟是同乡。她说话的神情与举首投足和栀子如出一辙,真难以形容我的那份惊喜。以后的几天,我很难平静激动的心情。她的寝室和我们厨房斜对面,一次她上街问我需要带些什么,我顺口说“袜子”,等到她买回来,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灰色,我心里更是大骇,栀子生前给我织的不也是同样颜色的袜子吗?
很想把那段往事讲给她听,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给她袜子钱她说什么也不要,请她吃饭她也推辞了,我只有在不忙时给她做盘爱吃的菜端给她,在我的眼里,她就像个妹妹一样需要照顾与怜爱,我甚至在想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补偿欠栀子的那份情。这月的6月5日是我的生日,我特意给她打了电话,说好来,却没有出现,等我再见到她,她竟刻意的回避我,我想她一定是误会我的这份热情与关心了。
我的心很痛,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是啊!谁能相信一个大男人会平白无故的关心一个女孩呢!即便说明真相也会当作是杜撰出来的故事吧!也许她会一直这么误会下去,但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情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