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从确定关系那天起,就拉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结婚大战”。她等待他许诺的婚期,就像等待某种签字仪式,等待工程竣工的时日。然而,这种并不奢侈的等待,让她历经屈辱。他终于做出今年“五一”要结婚的决定,她却不知道新娘是不是自己。
-采写:记者张庆 通讯员段砚 -时间:4月10日13:30
-地点:楚天都市报一楼大厅 -口述:幼佳(化名)
-性别:女 -年龄:28岁
-学历:大专 -职业:公司职员
采访幼佳(化名)那天,一早就下起了雨,整个城市雾蒙蒙的,赶往报社的路上,风像水一样浸漫全身。
幼佳的故事,也带着水的气息湿漉漉地扑面而来。她着一身黑色的adidas运动衣,站在报社大楼前的台阶上,低垂着头,双手环抱于胸,身体明显在发抖。
我从她身边经过,有些不敢确定这就是我约好的人。拨了她的手机号,她迅速抬头与我相视一笑,在两名保安的注视下,默默随我走进大厅。
落座之后,她第一句话便说:“如果我哭了,你不要劝我,我一会儿就好了。”感觉上,她是一个十分执拗的人,她说话的时候,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追忆中,即使我打断她,她也不会接着我的话说,而是用一句“我会慢慢告诉你”,一下子把话题拉回她正说着的内容里面。
这样两次之后,我就自觉地不打断她了,我觉得她的话更多的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她面对着虚空的大厅,倾听自己强烈的回声,以此来告诉自己,曾经的一切都以万劫不变的真实存在过。相反,我心里却越发预感到,她花这么长时间的全部铺垫,绝对不是为了烘托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
第一次见面,感觉像是久违的恋人重逢
下个月的一号,也就是“五一”,我男朋友要结婚了,我到现在仍不知道,新娘会不会是我。很荒唐,是不是?
认识他时,我23岁,在北方当兵,他26岁,是我同一个系统的战友。2000年的一天,他将电话错拨到我们办公室找一个人,我说没这个人,把电话挂了。没想到,他非常固执,接连打了很多次过来,我听他很着急,就表示愿意帮他打听。
第二天早上,他又打来电话,说为昨天的事向我致歉和道谢。这样一来二去,我就跟他在电话里熟悉起来了。
2001年大年初四,他邀请我到他的驻地玩。我记得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雪,他大老远地出来迎接我,他是东北人,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身板特别厚实。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了当地档次最高的一家餐馆吃饭。据说那是他来部队工作后,吃的最奢侈的一顿饭。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感觉上却像是久违的恋人重逢一般。以后的每个周末我都情不自禁地去看他。他那里离市中心很远,交通很不方面,每次我都是打车去,每个月的生活补助都花在路上了。
我们正式恋爱那会儿,大头贴开始流行,我每次在街上看到那些照大头贴的情侣,就特别盼望自己也能跟他照上两张,我甚至想好了,把那些可爱的照片,在他的钱包上、手机上、剃须刀上、所有日常他的视线能触及的地方,贴得满满的。
可时间总是不作美,我们碰不到相同的假期一起上街。他安慰我说,耐心等等吧,不就是几张大头贴吗?等以后拍婚纱照的时候让你美个够。
我那么想得到他送的戒指,终于得到了它却不见了
2001年“五一”,我去看他,我们住在了一起,彼此信誓旦旦地约好,等我服役期满就结婚。
在我们部队,男女比例大约是10:1。女孩子只要长得不是太困难,身边就不乏围着你团团转的人。他说:“你这么轻易地就跟我在一起了,那么对你身边那些朝夕共事的男人呢?你能让我以后对你放心吗?”为他的不信任,我们第一次有了争吵。我想,这就算是我为爱付出的代价吧,又痛苦、又卑微、又阴暗。
幼佳忽然停下了,眼里有泪光闪动。
2002年春节,他回老家过年,受父母之命打电话请我上门。我说:“我来了,你送我个戒指吧。”我又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到了他家。
他真的举着一枚戒指在我眼前晃动,正要给我戴上时,他小侄女在一旁嚷道:“小姨,这戒指才十几块钱,我老舅在地摊上买的。”我们一起尴尬地笑。就在那天晚上,我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幼佳带着哭腔低下头,目光集中到她交握在一起的空空十指上。
如果不出意外,2003年底我们就能领证结婚
回到部队,我们各自开始了封闭式训练,直到10月2号才见面。那天天气很好,我特意带了一个相机,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看上去特精神。他说我们再去吃顿奢侈的饭吧。我盘算着,如果不出意外,2003年底我们就能领证结婚了。
10月4日,他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劈头就问:“说,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莫名其妙地回答:“没干什么啊。”他说:“我战友都看到了,你和一群男的在外面吃饭。前天你还在这里跟我卿卿我我,回头就跟别的男人约会……”
我知道是他误会了,我昨天是出去吃饭了,但不是跟一群男人,而是我的室友和来探望她的家属。我想跟他解释,他“砰”地挂断电话。我追拨过去,是别人接的,我听见他在一边大吼:“你告诉她,我死了!”
2003年4月份,闹“非典”,我突然发起了高烧,被单位送到医院隔离。确诊后,我不是非典。我从医院出来,有人告诉我,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我死活不愿相信,因为那时候,离我退役、我们结婚的约定还有半年。
我离开部队的前一天,有很多手续要办理,我走在路上时,心里还想着跟他的约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上嘴唇摔破了,在医院缝了十几针。我又在部队多呆了些时日。
拆线那天,他突然打我的手机,说他在武汉,想上家里来提亲。他以为我回家了,想给我惊喜。我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很矛盾,就赌气说不想见到他了。更确切地说,是虚荣心不许我见他,他曾经说我小鼻子小眼的,就嘴唇特好看。我想,我的嘴唇也不好看了,还留有疤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见到。他遭到拒绝,就离开了武汉。
我没有力量决定能否做他的新娘,就让他来选择吧
2004年2月,我在网上碰到了他,我们内心都割舍不下对方,商量着不要再闹下去了,“五一”他来武汉,我们去领结婚证。
等到那一天,他以要回家给他父亲过生日为由,把约定推迟了。2004年底,我去他的城市找他。拥抱、流泪、亲吻,一切没有什么不同。他的手机在兜里响了,他掏出来,我看到手机对着我的方向,贴着一张醒目的情侣大头贴,依偎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显然不是我。
我自尊扫地,回到了武汉。随后,传来了他今年“五一”要结婚的消息。
我以为幼佳讲到这里,故事就结束了。没想到幼佳突然来了一句:“他最近一直在跟我说,我才是最好的,他好希望我能成为他五月的阳光新娘。”
幼佳的嘴角闪过一丝难得的笑容。作为局外人,我心里突然特别难过。我想象不出那个男人这次该如何为他的承诺收场?我忍不住向幼佳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这次他是一定要结婚的,新娘不是他现在的女友,就会是我。虽然我被这个荒唐的男人弄得心神不宁,但我还是愿意坚持和等待。我上个星期,把自己早就准备好跟他结婚用的2万多块钱寄给了他。我的好朋友知道这件事后,骂我“有病”。
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傻,我只是希望他的婚礼能够风风光光的。我没有力量决定能否做他的新娘,就让他来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