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N叮咚一声,上来个人,“周末了宝贝,别太忙了,好好休息亚”,伴着一个笑脸,这么亲密地称呼我并且绝无肉麻之感的是我的老姐。
不到18岁的那年,离开家到北京,大学里最早认识的人就是老姐,老姐高我一届,因为同是山西人,她又在我们高中借读过一年,所以关系亲近了起来。我小她三岁,所以她老说自己是“老姐”,对于这个“老”字,我觉得很舒服,很亲切,就像老姐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
认识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用老姐的话说,我们是“不离不弃”的,这种说法我很喜欢,因为这么长时间来我们相互支撑、扶持、鼓励的情景,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浮现在我眼前,让我无论在什么时候心都是一暖。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女人之间的感情比一些无望的男女之情要更可靠和长久一些,当然前提是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拥有这样的朋友,我很庆幸自己有这个运气。
大学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老姐照顾我的,那时候的她风华正茂,班上的班长,头发高高地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总是笑着的,带大一的学生出早操,跟着军训,跟留学生出去玩,参加很多校外的活动,又是个肯学的好学生,那个念不清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古代汉语老师曾经给她打过满分的成绩。
大一大二的时候,觉得总是仰头看她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孩子,而她就是个热情的姐姐,过年一起回家,再一起坐火车回来,总是她张罗,买票、联络,妈妈说看着她就不对我一个人在北京的生活担心了。
有一年放寒假回家的前夕,我上街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丢了钱包,一路发冷地坐着车回到学校,哭着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她拍着我的后背说“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然后装作轻松地说“过年了,老姐给压岁钱”结果真的掏出来钱给我,十块一张的,好像是60块,擦着我的眼泪塞到了我手里,我傻傻地居然还接住了,一会也不哭了。
大三的一天晚上宿舍没人,老姐过来和我聊天,那一夜我才知道总是坚强的老姐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伤痛,她甚至红了眼睛,这次是我拉着她的手,其实老姐的手很瘦弱。比我大的老姐跟我说心事,那以后我觉着自己慢慢长大了。
老姐先毕业,去了一家国企,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二百多块钱,请我去吃冷面,在五棵松如今四环桥的西南角,还有别的,好像花掉了几十块钱,我很心疼,老姐却说,“当姐的,请妹妹吃饭还不是理所应当?”我心里很温暖。吃完饭,我们一起往北走了很多的路,土气喧腾的,去找一个敬老院,老姐要替一个老师独自在沈阳的母亲咨询,她总是把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毕业的那年老姐结了婚,住回了学校,我的宿舍离学校近,平常和周末经常回去,轻车熟路地拿了饭盒去买我爱吃的米粉,穿了她的拖鞋去澡堂子洗澡,在他们的筒子楼里包饺子,做咖喱饭,那时候他们的床只是两个单人床拼在一起,老乡们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是大家凑钱买的大洗衣机,刚开始都没有地方放。
他们从筒子楼搬到单元楼了,这次是不见阳光的老楼背面,一年四季被子都是凉的,小妞降生了,老姐的爸妈来照顾,阿姨经常抱着小妞在花园里晒太阳,看到我说:“太阳都成了稀罕物了,你们在北京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是啊,那些孤身在异乡奋斗的刚开始,有多少日子就像没有阳光照射的寂寞和荒凉。
后来老姐又搬了家,这回是干净漂亮的朝南的房子,阳台外面春天有盛开的桃花,阳台上还有一棵小小的香椿树,春天的时候没有多少叶子,但是,揪上几片揉巴揉巴和鸡蛋炒一下,味道还真不错,日子中有点淡淡的飘香了。
有两年的时间,我们都住在五棵松附近,坐公车两站地,小妞长得很快,会说话了,会叫我“小姨”了,周末隔三差五的就拉着妈妈到我这来,小妞总是最放松的,在床上蹦,坐在地上玩,四仰八叉地在沙发上睡觉,我和老姐在厨房里择着菜,洗着碗,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工作中的烦恼快乐就都出来了。
我单位的集体户口出了问题,要大家把户口迁出去,于是我的户口就落在老姐家里,小妞认识字了以后,翻着家里的户口本说:“我说我怎么这么喜欢小姨呢,原来我们是一家人!”我和老姐相视而笑,我们的心里早把对方当成一家人了。
毕业这么多年,老姐换了三次工作,我也差不多一样,每次换之前,我们都会给对方分析情况、出主意,给彼此最大的鼓励和支持。做公务员的她读了首届的公共管理硕士,文科出身的她学微积分最后居然比理科的同事考分都高。三年哪,被整托的小妞每个周末泪眼婆娑地说:“我希望妈妈可以多陪我一会,我希望今天不上课,”或者说“妈妈,你带我去上课吧,我保证不说话”,做论文了,好强的她晚上经常看书到很晚,早上四五点钟又爬起来,最终拿了个“优秀论文”。
经常觉得老姐累,她在政府部门上班,但绝不是清闲的一张报纸一杯茶可以胜任的工作,学日语出身的她经常在节日里还得看英文的成册的项目说明书,瘦弱却总是忙碌。小妞去年上小学了,住在石景山,在三里河上学,早晨6点起床,6点半出门坐地铁,晚上接上孩子回家就7点了,总是匆匆忙忙的一天又一天。脸上有时候会长包,也会头疼头晕,大夫说该好好调养了,吃点中药吧,总是忙,顾不上,我很担心。
我和老姐经常是联络着的,平时多打电话,也经常在西单的地铁见面一起回家,去个我推荐的馆子,吃点东西,喝点鸡汤,老姐很爱吃“九头鸟”的酸辣藕丁,有点一根筋似得到哪个饭店都找,就跟以前大家聚餐她总在点“醋溜土豆丝”一样,我知道老姐是节省。老姐不像我这么善待自己,不多给自己买衣服,尤其是有了小妞以后,小妞是个懂事和努力的孩子,她热衷于各种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跳舞、画画、诗朗诵,老姐总是尽量满足,小妞上小学后开始练古筝,她也给买了,好在小妞很争气,这才半年一级的考试就过了。
老姐也有很开心的时候,是星期天她早上起来被小妞摁在沙发上坐好,然后小妞踩着凳子从微波炉里端出蒸好的鸡蛋羹,笑盈盈地对她说:“妈妈,这是给你做的!”。
老姐说那是她感觉最幸福的时刻,这时候她就会跟我说:“你也赶紧着吧,小妞可都7岁了!”
去年4月,我出国工作,老姐很失落,她发邮件:“宝贝你好吗?”我也会掉眼泪。她说总不适应我不在的日子,虽然我老是嘻嘻哈哈,跟她讲不着边的事儿,但是离开了才知道精神上我们一直是相互支撑和依存的,这么多年,我们不是姐妹却亲似姐妹,这份感情多么难得。
十三年了,我们都成长了,老姐从那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成了现在的幸福母亲,虽然依然奔波忙碌,而我呢,由当年那个总抬头望着老姐的小姑娘变成了貌似坚强的工作狂,还努力地让自己快乐,以后我也会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和老姐一样,而她这8年的育儿经验又足以支撑我了。
就这样,“不离不弃”的女人之间的感情可以久远下去吧?即使我们相隔没有以前近了,甚至隔着海,分别会很久,我依然相信。
快“三八节”了,祝我和老姐节日快乐,不是节日的天天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