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李萦，女，26岁，财务人员 记录人：本报记者文俊

时间：2004年9月19日 地点：金报编辑部

恋爱中的女孩总喜欢问：“如果有一天，我变丑了，残废了，你还会对我不离不弃吗？”无论得到多么感人的答案，女孩们都会重复问这个问题，毕竟，没有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可对李萦来说，这个虚拟的问题变成了现实。

5年前，在一次意外中，她被毁容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个人牵起了她的手，给她灰暗的人生涂上了一抹靓丽的色彩。5年的相依相守，让他俩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的容貌也渐渐地恢复了，这段情如果继续这样发展，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可此时，她却想提出分手……

李萦留着一头清汤挂面似的直发，配上她清秀俏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如果不刻意注意右脸的印痕，怎么看都是一个美女。虽然那些印痕已经变得很淡，很浅，但那长达十几厘米，有一个成人手指宽的痕迹还是足以让人想象最初的惨境。

花样年华，飞来横祸

1999年7月，我刚刚大学毕业离开校园，在我眼中，未来是一片美好。8月1日，我就要去广州一家效益很好的金融机构客户部任职，对于我这种三类大学毕业，家里又没背景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同学们都很羡慕我，也有一些嫉妒的人在背后说我如果不是长得漂亮，根本不会得到这份工作。

在等待上班的日子，我决定去陪陪外婆。没想到这一去，我整个人生都改变了。

外婆家在山区，到了夏天，那里特别凉快。我特别喜欢当夜幕降临后，在屋顶的阳台上铺张凉席，数着星星，不知不觉地睡着，第二天清晨被群鸟的叫声吵醒。小时候，我每年的夏天都是这样度过。

到外婆家的第二天深夜，我从一阵又痛又痒的感觉中惊醒，这种感觉是从脸上传来的，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那种难受。到了房间，拉开灯一看，外婆吓得大叫一声，紧接着，我就从镜子里看到我的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密密麻麻的小水疱。外婆说我一定是被毒虫咬了，连忙出去找人医治。等了很久，外婆回来了，还带回一瓶药，说很有效，一擦就灵。我来不及多想，连忙让外婆给我擦。擦上后有种清凉的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虽然擦完药后有颜色，可很多外用药都是有颜色的，我也没多想。过了近20天，小水疱消了，可药留下的颜色却丝毫没褪。我着急了，连忙回到武汉，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草药的颜色已经渗透进了皮肤，需要时间慢慢治疗。我问最快要多长时间，医生的回答让我几乎晕过去，她说这不好说。

那段时间，我不愿走出卧室一步，甚至不愿洗脸，不愿照镜子。广州的工作也以生病为由辞掉了。让我心寒的是，平日围在我身边的异性“好朋友”提了点水果、鲜花看过我一次后，再也没来过了。家人劝我，让我面对现实，找份工作，或者读书。但我依旧不愿出门，每天以泪洗面。

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门铃响了，我将电视声音调小，装成家里没人的样子，可后来，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吵得我心烦意乱，我实在受不了，一边大声说“找谁呀”一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有爱相随，再苦也甜

他叫周庆，是我就读的大学附近一家超市的员工，也是高我6届的师兄。节假日，我有时会在超市做促销小姐。在我眼中，他是个很严厉的人，有一次，我在工作时嚼口香糖，被他逮个正着。我对他一笑，希望他当作没看见。他虽然没有处罚我，却还是非常严肃地低声说：“找地方吐掉！”我朝他伸了伸舌头，还是乖乖地走出去将口香糖吐掉了。此后，我再也不敢在做促销时吃东西了。平日，我经常会去那家超市买东西，只要碰到他，我就会做个鬼脸。每次，他都大度地笑笑。如果碰巧遇到他下班了，他还会请我吃个雪糕，喝杯饮料。好友有时会开玩笑说他那么小气的人还会请客，一定是喜欢我。我总让她别瞎说。说心里话，我并不讨厌他，可他各方面条件都和那些追我的男孩相差太远。到了大四，我忙着找工作，很少去那家超市，也很少看见他了。没想到他一听说我出了事就来探望我。

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和外人接触，那天，我的话特别多，将心里的苦恼全都倒了出来。我流着泪说：我算是看透了，这辈子就打算一个人过了。他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听我诉苦。听到这句话时，他突然抬起头，激动地说：“你不会孤单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陪着你。”我怔住了，随后是感动。我问他，你真的喜欢我，不嫌弃我吗？”他没有回答，而是牵起我的手，轻轻地吻了我，他的嘴唇正落在我痛苦的根源———那条黄色的印记上。那一刻，我幸福得全身都在颤抖。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没有遇上爱情；丑陋不堪时，爱情却找上了我。

和我谈恋爱后，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娱乐，一有空就陪我在家聊天，看影碟。他知道，我不愿意出门。只要他在，他一定会坚持亲自替我擦药，这时，我就会偷看他的表情，看到的全是痛惜。我不愿意出门购物，他会将我需要的物品买齐，从漂亮的衣服到最隐私的女不可描述的玩具。最主要的是，我发现他就是我一直欣赏的那种类型，以至于我时常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他的好，在我最美丽的时候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每次我说这些话时，他总笑着说我是个小傻瓜。

有他的日子，原本灰暗的生活变得靓丽多彩，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幻想结婚的情景。他求过几次婚，可我总希望容貌恢复了再嫁给他，在结婚那天，让他拥有一个美丽的新娘。

临近婚期，却想分手

3年的时光过得很快，我的伤渐渐好了，还找到一份工作。我们兴奋地安排结婚的各种事项，并照好了结婚照，准备10月结婚。可接近9月时，我们发生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而且吵得很凶。起因是他侄女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在升学宴上，他没和我商量，就拿出1万元钱给他侄女，说是第一年的学费，还说以后每年的学费他都会出。

从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是个孝子，是个好弟弟。他一个月就2000多元工资，可每个月都给父母寄500元生活费，下岗的哥哥姐姐生病，都是他出的医药费。为此，他上班后一直都买不起手机，找他还要打呼机。和他谈恋爱的第一个圣诞节，我送他的礼物就是一部手机，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自从我上班后，每到交手机费时，我都会连他的一起交上，我知道他负担重，能帮他分担一点就分担一点。结婚没房子，我们婚后就住在我家，新房就是我的卧室。这我都没说什么。可他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拿出1万元钱给他侄女读书呢！我知道他的存款总共只有2万多元，去掉这1万元，我们结婚怎么够用！

回家的路上，我发了一路牢骚，刚开始，他没说什么。当我说到他侄女没钱交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时，他突然发起火来，说他看走了眼，说我是个世俗的女人。说完他就撇下我一个人走了。我一个人走在街上，边走边哭。我这也是为我们的将来好，他赚的钱不多，扣去基本生活费，贴家里的钱，一年也就存万把元钱，现在每年都要给他侄女交学费，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不是一点积蓄也没有？再说谁家没个用钱的时候，手上没一点存款，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回到家，他早已在家等着我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可只要我一提钱的事，他就发火，就会和我吵架。吵来吵去，我已经不想和他结婚了，我很难想象婚后面对他家各种各样的事，会发生怎么的争吵。可离开他，我又不舍得，而且，我们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我离开他，不知别人会在背后怎么说我。

听到这里，我不禁问她，周庆资助家里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以前不生气，现在反应这么大？如果你的容貌没有恢复，还会像现在这么生气吗？她沉默良久，直到临走，都没有给我答案。 （文中人物为化名）

记者手记

永恒的爱情

近两年，一部反卡通偶像传统的动画片《怪物史莱克》横空出世，里面的男女主角都奇丑无比，可影片依旧狂扫世界各地的票房，赢得无数影迷的喜爱。而该片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它宣扬了一个理念：不只是美丽的公主，英俊的王子才会拥有幸福，只要心中有真爱，再丑的人也会拥有幸福的爱情，而且这种爱情不会因为地位，容貌的改变而改变。

不敢回答如果容貌没有恢复，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计较。但我想答案是什么，她心中应该很清楚。我相信她是爱周庆的，可她的爱情需求会随着自身条件的改变逐渐增加，当增加到一定程度时，爱情本身已经变质！从她的角度看，她没有错，帮人可以，必须有度，要在不影响自身的基础上去帮助，可我问一句，如果他不是这么善良，他会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走到你身边，牵起你的手，走进你孤独的心吗？

爱最怕的就是双方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这个故事可能是个特例，但生活中也有不少一旦身份变了，就对另一半挑剔起来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时最好问问自己的心：爱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