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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宝刀
网友【dreamer】 2005-07-11 00:35:4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0    1


人,都做过梦。

梦境大多是离奇的,许多平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在梦境中会一一发生;许多平时绝对无法实现的希望,在梦境中会一一实现。

你一定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我也做过。

你一定曾在梦中遭遇过种种荒谬怪诞的际遇,经历过各种各样使你悲欢怒惧的情景?我也一样。

然而,你和我,甚至任何人,都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怪梦”……。

今夜,好大的雾。

夜已深沉,雾更凄迷。

何凌风踏着那轻飘飘的雾,就像踩在云絮里,全身都是轻飘飘的,浓雾围绕在他的四周,使他看来更飘逸,更朦胧。

如果没有口袋里那五十多两银子坠着,他真会飘上天空,随雾飞去。

有句俗话:运气来了山也挡不住,今天晚上何凌风算是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道理了。

就拿刚才在熊家场子的事来说吧!几付牌真是邪门得很,明明一个楣庄,换了何凌风就大发起来。庄家拿“一点”,闲家竞击出三付“瘪十”,闲家好不容易拿着“天地对”,庄家就能抓着“至尊宝”……。

嘿!牌大一点压死人,接连几付绝牌,几乎把那些下注的家伙活活气死,一个个拼命抹汗,拼命掏银子……结果,汗算白抹,银子都进了何凌风的口袋。

熊家场子台面小,头钱却大,在这儿能赢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件容易事,为了纪念“丰收”,何凌风不愿太委曲自己,所以,出门一拐弯,又进了刘麻子酒馆……。

从刘麻子酒馆出来,他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了。不过,醉虽醉,可并没有糊涂,至少他还记得“小翠”约好在等他,也没有忘记去“梧桐巷”的方向。

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钱是人的胆”,五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在那些势利龟奴们眼前晃一晃,也能叫他们狗眼睁大些,别以为何某人是天生的穷措大,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困龙也有升天时。

拍拍沉甸甸的口袋,何凌风咳嗽一声,挺直了腰,故作“举首望天”状,慢条斯理跨进了“凤凰院”的大门。

虽已夜深,“凤凰院”的大门还没关,龟奴一见何凌风,连忙含笑相迎,道:“何爷,您来啦!”

何凌风仰着脸道:“怎么,我不能来?”

龟奴笑道:“何爷说哪儿话,请还请不到呢!……”

何凌风道:“那是凤凰院门前台阶砌得太高,没有银子两脚跨不进来。”

龟奴见话不投机,只得干笑两声,扯开嗓门叫道:“何爷到了,小翠姑娘见客啰!”

门前高呼,门内接诺,龟奴们一路掀帘子,接财神似的将何凌风迎了进去。

何凌风本想再“臭”他们几句,想想“有钱大爷”何必跟这种势利小人一般见识,那样未免“有失身份”,于是,淡然一笑,昂首而入。

一边走,一边却得意地暗忖:这些家伙消息倒真快,想必他们已经听说我在熊家场子赢钱的事,才如此巴结。

刚进房间,小翠劈头就埋怨道:“说好入夜就来的,害人家都快等疯了,怎么到这时候才来?”

何凌风笑道:“本想早些来,偏偏财神菩萨硬拉着不让我走,所以来迟了些。”

说着,将一个沉沉甸甸的小布包,轻轻塞进小翠手里,柔声道:“喏!给你。”

小翠道:“是什么?”

何凌风道:“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小翠用手掂了掂,道:“银子?”

何凌风得意地道:“不错,正是那玩意儿,足有五十多两。”

他以为小翠一定会惊喜,一定会急急打开点数,兴奋之余,也许会紧紧搂着他,送上一个香喷喷的热吻……。

谁知小翠既没有惊喜兴奋的表示,也没有解开瞧着,只顺手将银包向桌上一丢,幽怨地道:“人家有正经事等你来;就只知道喝酒赌钱,难道除了喝酒赌钱,就从来没想想别的?”

何凌风道:“小翠,我这是为你呀!不是说你娘生了病,急着等钱用吗?”

小翠道:“急等钱用,也不能指望去赌场赢钱回来,这种钱会靠得住吗?”

何凌风道:“当然靠得住,我现在走运了,赢钱就跟吃花生一样,今天要不是惦记着你,一庄推到天亮,不捞二三百两才怪,小翠,你不知道那牌风有多邪……。”

小翠道:“我不要听你啃牌经,人家有正经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何凌风道:“是替你娘治病的事?”

小翠摇摇头,道:“娘的病已经好多了,是关系你自己的事。”

何凌风一怔,道:“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小翠没回答,却先去房门外张望了一遍,小心冀冀地掩上房门,再加了闩,然后牵着何凌风的手,并肩坐在床上。

何凌风只觉她的手很冷、很湿,更有些颤抖,不禁诧道:“究竟是什么事,用得着这样慎重?”

小翠脸色凝重,缓缓道:“凌风,我想问你一句正经的话,希望你也正正经经回答我,行吗?”

何凌风笑道:“行,你问吧!”

小翠轻叹一口气,道:“咱们相识也不少时候了,你没拿我当窑姊儿看待,我也没当你是普通寻欢客人,这件事,对你对我都关系重大,就算我求你,千万别拿我的话当玩笑……。”

何凌风只好收敛了笑容。

他知道,女人越是说得正经慎重,越可能只是芝麻绿豆屁事,在这种情形下,男人最好多听少开口,尽管心里不当一回事,表面却不可“等闲视之”。

小翠的声音好低,几乎贴着何凌风的耳根道:“凌风,你正当壮年,又有一身好武功,为什么宁愿混迹市井,不想在江湖中闯一番事业呢?”

何凌风没开口,心里却暗暗奇怪:这丫头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好端端忽然提起这种“俗”事?

小翠轻摇着他的手,道:“人家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何凌风道:“听见了。”

小翠道:“听见了怎么不说话?”.

何凌风想了想,道:“你要跟我谈的正经事,就是这个?”

小翠道:“不错,难道你真愿意这样自暴自弃一辈子,从来也不为前途着想?”

何凌风笑笑,道:“依你的意思,要我去干什么?是仗着这身武功去偷去抢?还是去杀人扬名显威风?”

小翠道“当然不是,但你可以仗剑行道江湖,行侠仗义,扶弱锄强……。”

何凌风耸耸肩,道:“那不是我干的,世上只有两种人才干行侠的勾当,一种是家里有钱,想博取声名,另一种是穷得发慌,企图借此攀交权贵,弄点好处,说穿了,不过都为了名利二字而已。”

小翠道;“照你这么说,那些行侠仗义的人,反而是虚伪小人了?”

何凌风道:“我没说他们是小人,也不承认他们是君子,如果行侠不求名,那些成名大侠由何而来?如果不为利,世上侠客早就饿死了,他们敢情撑得慌,吃自己的饭,管别人的事?”

小翠道:“我不跟你扯这些歪理,我只问你,纵然不替自己没想,也该替我想想,难道你要我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

何凌风道:“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只要我有钱,就会替你赎身。”

小翠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何凌风露齿一笑,道:“照今夜这种情形,一定不会等得太久……。”

小翠道:“不!我不能等,一天也不能等了,凌风,你若要我,现在就立刻带我走。”

何凌风讶道:“现在?立刻?”

小翠道:“正是,咱们立刻动身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找一处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再苦,我也情愿……”

何凌风伸手按按她的额角,道:“小翠,你在说酒话吧?究竟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

小翠突然抱紧何凌风的身子,颤声道:“求求你,凌风,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真心话,快带我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何凌风皱皱眉头,道:“小翠,你今天是怎么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怎会来不及……。”

话犹未毕,门上忽然响起叩门声。

小翠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把推开何凌风跑了起来,急急以手掩口,脸上流露出无限惊惧之色。

“谁?”

“是我,吴嫂。”

门外应道:“姑娘,请开开门,我是替何爷送醒酒汤来的。”

小翠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幽怨地望了何凌风一眼,深吸一口气,默默拔开了门闩。

吴嫂今年三十多岁了,是“风凰院”专干粗活的仆妇,人高马大,体壮如牛,虽然戴了满头花,涂了满脸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人。

她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推开房门,先探进头采,朝着何凌风龇牙一笑,道:“何爷,你真是个大忙人,今儿晚上如要再不来,咱们翠姑娘真会害相思病啦!”

何凌风懒得跟她搭讪,“晤”了一声,没接腔。

吴嫂用眼角一扫小翠,又道:“咱们老妈妈听说何爷多喝了两杯酒,特地吩咐做了醒酒汤给您送来,何爷,您趁热喝了吧!”

何凌风漫应道:“谢谢,搁在桌上好了。”

吴嫂从托盘里取出醒酒汤,笑道:“醒酒汤越热越解酒,现在时候也不早啦!何爷趁热喝了,早些安歇,有什么体己话儿,明天再谈也是一样。”

何凌风道:“好,你先搁下,等一会我自己会喝。”

吴嫂却不肯放下汤碗,又对小翠道:“姑娘,不是我唠叨,酒醉的人都很疲倦,你该伺候何爷先歇着,别尽顾说话,让何爷陪着你熬夜伤神。”

小翠低声道:“我知道。”

吴嫂道:“知道就好,年轻姑娘要学着多体贴爷们,日久天长的,有多少话怕说不完……。

何凌风只盼她快走,伸手接过醒酒汤,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挥手道:“好了,吴嫂,你也早些去休息吧!你不走,咱们想安歇也不行。”

吴嫂笑道:“何爷,你这是赶我走,怕我耽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口里说走,脚下却没有动,笑咪咪望着何凌风,好像在等待什么,看样子,是在等待给点赏钱。

何凌风只觉得那笑容好惹厌,想给点赏银赶她快走,竞四肢乏力,眼皮沉重,一股浓重的睡意涌上来。

嗯!酒醉的人都很倦怠。

何凌风真的倦了,倦得身体软绵绵的,脑中昏沉沉的。

这时候,他只想闭上眼睛,痛痛快快睡一觉,至于吴嫂有没有走?醒酒汤怎会解不了醉意?早已懒得去理会了。

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入了睡乡,也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这一觉睡了多久?他不知道。

甚至现在究意是睡?是醒?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还没有睁开眼时,先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香味仿佛来自枕下,又好像来自衾被,连罗帐、床榻、整个房间,全都沉浸在一片清香中。

这香味好高雅,也好陌生,绝不是凤凰院姑娘们惯用的那种庸俗黄香气味。

他翻了身,缓缓睁开眼睛,首先见到的,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绿衣小丫环,含笑站在床前。

再揉揉眼睛,环目四顾,才发现自己竟睡在一间精致的水阁里。

水阁四面有窗,周围绿水环绕,水涯岸畔,种满奇花……那一阵阵幽香,敢情正是从水阁四周随风飘送来的花香。

这情景,不啻人间仙境,难道自己竞成了误入天台的刘晨和阮肇?

正惊愕,绿衣小丫环己笑盈盈裣衽道:“爷,您醒啦!”

何凌风一怔,道:“我——。”

绿衣小丫环道:“爷这一觉睡得真酣,夫人来看过两次了,爷都没醒,婢子这就去告诉夫人……。”

何凌风道:“等一等,姑娘,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睡在这儿?”

绿衣小丫环先是一楞,接着就掩口笑了起来,道:“爷,您宿酒还没醒吗?还在说醉话?”

何凌风道:“不!我现在清醒得很,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绿衣小丫环吃吃笑道:“我的爷,莫非您病啦?连自己的家也不认识了?”

何凌风道:“家?我自己的家?”

绿衣小丫环道:“可不是,谁不知道这儿就是闻名天下的‘天波府’,这间水阁,就是爷最喜欢的后花园内‘掬香榭’。”

何凌风喃喃道:“天波府……掬香榭……。”

突然“哦”了一声,道“你说这儿就是九曲城天波府?”

绿衣小丫环笑道“谢天谢地,爷总想起来了。”

何凌风道:“那么,我是谁呢?”

绿衣小丫环道:“爷,您连自己是谁也忘了么?”

何凌风摇头,道:“不是忘记,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可是,我跟天波府根本毫无关系,怎么会睡在这里?”

绿衣小丫环忽然笑不出来了,问道“爷在说什么?您竟然认为自己跟天波府没有关系?”

何凌风道:“不错,我姓何,住在洛阳,虽然久仰天波府的盛名,却从来没有交往。”

绿衣小丫环尖声道:“什么?你姓何?”

“是啊!”

“你……你说从来没有跟天波府交往……。”

“正是。”

“你”……你……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不,我记得很清楚,我姓何……。”

绿衣小丫环瞪着眼睛,连退了好几步,突然惊呼一声,扭头就跑,就好像忽然发现何凌风头上长出两只牛角……。

刚奔出水榭,几乎跟迎面两人撞个满怀。

那是主婢俩,一个穿鹅黄色衣裙,年纪比绿衣小丫环略大的侍女;正搀扶着一位盛装少妇,由曲桥上娉婷走过来。

黄衣女一侧身,飞快地伸手扣住了绿衣小丫环的胳膊,沉声道:“小兰,你在干什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小兰气吁吁道:“夫人、梅儿姊姊,你们来得正好,快去看看爷,他……他……”

盛装少妇道:“爷怎么样了?”

小兰道:“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口口声声说不认识这地方……又说自己性何,跟天波府从无交往……。”

盛装少妇吃惊道:“会有这种事?”

梅儿道:“夫人,别听她胡说,八成是爷酒醒以后,故意逗着她好玩,这小丫头就大惊小怪当了真。”

小兰道:“这是千真万确的,爷说得很认真,绝不像玩笑,不信你们亲自去瞧瞧就知道了。”

盛装少妇皱皱眉,没再多问,急忙奔进水榭……。

当她看见何凌风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兰这丫头真该打,吓了我一大跳,你们瞧,爷不是好好的吗?”

梅儿道:“可不是,小兰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满嘴胡说八道。”

小兰委屈地道:“我真的没有胡说,是爷亲口告诉我的嘛!”

梅儿道:“你还强嘴,爷分明好好的,怎会告诉你那些疯话?”

何凌风道:“这位姑娘,不要错怪她,她说的一句不假,绝非疯话,我的确姓何,从未来过天波府,这件事,或许是一场误会。”

梅儿一楞,道:“误会?什么误会?”

何凌风道:“我想,诸位一定错把我认成另外一个人了。”

梅儿愕然望着盛装少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盛装少妇也惊讶莫名,正色道“七郎,不要这样跟丫头开玩笑,即使玩笑,也该有个分寸,你一句玩笑话不要紧,传扬出去,天波府还成何体统。”

何凌风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并不是玩笑。”

盛装少妇脸上掠过一抹困惑之色,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姓何?”

何凌风道:“不是以为;我的的确确姓何。”

盛装少妇道:“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凌风摇摇头,道:“对不起,以前没有见过,刚才听两位姑娘称呼,想必就是天波府杨大侠的夫人吧?”

盛装少妇又好气,又好笑,回顾梅儿道:“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居然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了。”

梅儿道:“看来,爷一定昨天喝得太醉,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何凌风忙道:“不,我清醒得很,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清醒的。”

盛装少妇眼中闪起了泪光,愤愤地道:“这都是罗爷他们害的,每次总要把人灌醉才送回来,现在更好,醉得连自己的姓名、亲人全忘了。”

梅儿低声道:“夫人,要不要请罗爷过府来一趟?”

盛装少妇想了想,道:“对,我倒要看他怎样对我交代……”

回头吩咐道:“小兰,你去一趟,顺便再带个口信给他,要他把昨夜一块儿喝酒的人全请到,一个也不能少,谁不来,当心我打上门去。”

小兰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何凌风忽然问道:“夫人所请的罗爷,是不是在洛阳南苑的关格剑客罗文宾?”

盛装少妇道:“不错,你总算还记得一个人的名字。”

何凌风长吁道:“我跟他曾有一面之识,能把他请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盛装少妇哼道:“但愿他也认识你,更希望他还记得他自己是谁。”

这话分明含着火气,但何凌风只是笑了笑,没有置辩。

他相信,关洛剑客罗文宾既然认识自己,也认识天波府主人杨子畏,等他一到,真相自然大白。

不过,有件事却叫他想不透,明明记得自己昨夜睡在“凤凰院”小翠房里,怎会突然到了“天波府”呢?

现在所发生的情景,究竞是真实的?抑或是在梦中?

如果是梦,这倒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怪梦”……。

掬香榭外脚步纷纭,来的人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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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迷谷的上上下下,沉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喜气中。

很可惜,这种盛况只维持了七天,就出了大纰漏——冯婉君的儿子突然失踪了,而且,胭脂宝刀也同时失去踪影。

冯婉君的儿子杨继裘才不过半岁,人虽小,却是杨、冯两家的希望。

因为,杨家的天波府和冯家的千岁府,就只剩这么一根嫩芽儿,一身承武林三府中二府的存续和发扬光大的责任。

至于胭脂宝刀,虽然也是杨家的传家宝刀,但跟杨继裘这娃儿一比,倒显得并不怎么重要了。

但不管是娃儿重要还是宝刀重要,对迷谷的上上下下而言,这个大纰漏,有如一声晴天霹雷,全都震惊得呆住了。

尤其是冯婉君这位天波府的女主人,更是急得快要疯了。

震惊、焦急,都无济于事,重要的是赶快将娃儿和宝刀找回来。

在全谷人员搜寻之下,只差没有将迷谷的地皮给翻开来。

可是,就是没有娃儿和宝刀的影子。

更令人费解的是,在这七天当中,虽然全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中,对谷中的警卫却还是一如以前一样的严警。别说是一个娃儿、一把宝刀,不可能混出去,即使是一只小狗、小猫,也不能逃出去,但事实上,娃儿和宝刀就是不见了。

而且,连本来不属于迷谷的客人,如香云府的费百龄父女和来自扶桑国的以金蓝玉为首的那批人,全都没有离去。

也幸亏这批客人还没有离去,否则,这嫌疑可就大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细密搜查,仍无结果之后,所有首脑人物都集中在长老院中,开始冷静地研商对策。

迷谷的长老院,共有长老五位。

原来的首席长老童淑贞已被废除,并囚禁于一栋独立木屋中,目盲傅姥姥,仍然负责看守冰宫的大责重任。所以,实际上参与这次会议的长老,不过是三位,其中一位白姥姥,是新任的首席长老。

当然,像这种毫无迹象可寻的案子,研商、检讨,都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散会之后,何凌风特别偕同唐小仙去冯婉君的房中。

时已二更过后,冯婉君像木头人一样,独对孤灯,对何凌风、唐小仙两人视而不见。

何凌风小俩口也并未向冯婉君说什么宽慰话,此情此景之下,谁都了解,一切的宽慰话,都无异隔靴搔痒,是多余的。

进入冯婉君的房间之后,何凌风喧宾夺主,掩上房门,唐小仙一怔,道:“瞧你……神秘今今的,莫非有甚么发现?”

何凌风正容说道:“发现倒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噢……”

“由于这问题太过严重,如果在会议上提出来,会使很多人涉嫌而不安,所以,我只好单独跟你说。”

唐小仙道:“究竟是甚么问题?”

何凌风反问道:“你说,娃儿和宝刀会不会长翅膀飞走?”

唐小仙苦笑道:“那怎么会呢?”

何凌风道:“但事实上,娃儿和宝刀都不见了,而且是遍寻无着。”

“……”唐小仙苦笑着没接口。

何凌风又道:“所以,我认为,本谷除了公开的通道和谷后的冰官、火窟那条通路之外,必然还有一条由某一个人在无意间所发现的秘密通道。”

唐小仙身子为之一震,道:“这么说,本谷有内奸?”

何凌风道:“是的,所以,我只能单独提醒你,从现在起,暗中特加注意。”

像木头人一样的冯婉君,忽然插口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唐小仙苦笑道:“如果说,本谷还另有秘密通道,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门外有人躬身说道:“启禀谷主,轮值白边侍者第七号有要事禀奏!”

唐小仙沉声说道:“进来说!”

“是。”七号白边使者进入室内,分别向唐小仙、何凌风、冯婉君等三人行礼之后,才苦笑道:“启禀谷主,童姥姥已经自尽了。”

曾经贵为首席长老,如今已被废除职位和功力的童姥姥,其了无生趣,不难想见。但她的自尽也赶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也好像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呢?

唐小仙一怔,道:“是如何自尽的?”

七号白边侍者道:“回谷主,童姥姥是自己掌碎天灵盖,连脸部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一个已经废去功力的人,以自己的手击碎自己的天灵盖来自尽,已经不是易事,如果连面目都击得血肉模糊,那绝对是更为可疑。

因此,何凌风向唐小仙投过会心的一瞥之后,插口问道:“童姥姥的自尽是你发现的吗?”

七号白边侍者躬身道:“是的!”

何凌风接问道:“你说,童姥姥的遗体连脸都血肉模糊,那一定难以分辨她的本来面目?”

“是的。”

“那你怎能断定那是童姥姥的遗体?”

“因为,不论身材、衣服,以及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绿玉戒子,都证明她是童姥姥……。”

何凌风截口接道:“走,带我去瞧瞧。”

“瞧瞧”的结果,证明七号白边使者的话没错,那应该是童姥姥的遗体。

不过,对于一个失去功力的人,自击天灵盖自尽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竟然将自己的面目也击得一场糊涂,这一点,何凌风始终存疑不解。但他这个疑团,也仅仅是向唐小仙、冯婉君两人悄声提及而已。

如果何凌风的怀疑没错,那么,童姥姥去哪儿了?

那个跟童姥姥身材相同,面目却难以分辨的尸体,又是由哪儿来的?

这是不是表示,迷宫中果真有另一条通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清晨,又有了新的事故。

事故之一是一名轮值的白边使者死在岗位上,死因是一刀穿胸。

事故之二是冯婉君失踪了。

冯婉君是在她的寝室中失踪的,房间中没有任何迹象可寻,谁也分辨不出来,她是自行出走?还是被人所劫持?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了,那就是迷谷中必然有第三条通道。

第三天,又有人被杀——死的是负责看守冰宫的目盲长老傅姥姥,死因也是一刀穿胸。

傅姥姥虽然是瞎子,但她的身手,却是所有长老中最高的。

像傅姥姥那样的高手,也莫名其妙地被一刀毙命,那位神秘人物的高明,已不难想见。

不过,这一次也有点跟前两天不同,那就是傅姥姥的遗体旁,留下十六个血字:

一日一个,

十日五双,

血洗迷谷,

威震八荒。

现在,几乎被逼得发疯的是何凌风、唐小仙、金红玉等人了。

但他们虽然心急如焚,头脑却还很冷静。

他们明白,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出那第三条秘密通道来,加以阻断,然后再企图复仇良策。

否则,像这样一天死一个,死者固然死得窝囊,未死者更是精神上饱受威胁,长久下去,整个迷谷的人,都会精神崩溃的。

皇天不负苦心人,第五天,也就是第五个迷谷中人被杀的那一天,终于找到那一条第三通道。

那第三条通道,竟然是在童姥姥以前所住房间的床铺下。

也由于此一发现,童姥姥的神秘死亡和死状,就显得更为可疑了。

那是一个天然石洞,石洞除了可通花园中的假山之外,还可通谷外。

假山中的出口,为一根移植来的石笋挡住,故经多次搜查,都未被发现。

谷外出口则在一道奇险的山涧中,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当何凌风、唐小仙两人追查到出口处时,发现一纸预先留置的便笺,便笺上很潦草地写着: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出这一条秘密通道,几时查出这一条秘密通道,也就是你们被活埋的日子……

才看到这里,心中一动,并听到有引线燃烧所发现的“嘶嘶”声。

不及说话,何凌风立即拉着唐小仙的手,以最快的速度,飞射而出。

一出洞口,一个左转,又发射到十多丈外一株斜伸山涧半空的杂树上。

就这当口,“轰”然一声巨震过处,那出口处的石洞,已整个儿崩坍、封死。

山鸣谷应,浓烟迷漫中,何凌风、唐小仙两人脸色一变再变,默然无语。

稍停过后,何凌风才恨声说道:“鼠辈,好阴险的手段!”

唐小仙轻轻一叹,道:“那便笺还在不在?”

何凌风苦笑道:“还在……”

再度展开便笺,继续看下去。

……你们一定会骂我太阴险,其实,我倒是认为我还算是厚道的,想想看,如果我不先行说明示警,现在,你们还能活着吗?

当然,你们反应快、轻功好,也是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之一。

现在,言归正传,宝刀、美人、娃儿都在我手中,如果说这是一场豪睹,我是庄家,我等着你们下注,也等着你们发问。

复仇者

唐小仙蹙眉自语道:“这鼠辈还在附近?”

不远处,立即传来一串清朗语声道:“我当然还在附近,否则,方才谁去点燃那炸药的引线?”

听口音,这个人好像还很年轻。

时已薄暮,暮霭四合中,不但显得阴森、恐怖,也令人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唐小仙目注十多丈外的杂木林中,也就是那发出清朗语声的地方,喝问道:“你是谁?”

那清朗语声道:“那信笺上已写得很明白,我是复仇者。”

唐小仙道:“你跟谁有仇?”

那清朗语声道:“所有迷谷中的人,都是我的仇家。”

“不能说详细一点?”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要到何时何地,你才肯详细说明?”

“这个嘛!”那清朗语声的人,好像是沉思着说道:“地点是飞虎寨……”

唐小仙截口问道:“就是跟武林三府齐名的三府一寨中的飞虎寨?”

那清朗语声道:“不错,至于时间方面,那就要看你们自己了,现在这条秘密通道已经封死,我也做得再去迷谷杀人。所以,从现在起,不论你们什么时候去飞虎寨,我都在寨中恭候诸位侠驾。”

话锋一顿又起:“现在,我要特别说明,你们去多少人,我都不限制,但却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最少必须去三个,你、何凌风、金红玉,三位中,缺一个都不可以。”

唐小仙冷笑道:“好,我们不会教你失望,也会尽快的赶去飞虎寨。”

“那么,在下告辞。……”

“慢着,我还有话要问……”

对方没有接腔,只见那杂木林中腾起一道人影,在夜空中划上一个美妙的半弧,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唐小仙顿足怒叱道:“该死的王八蛋!”

何凌风苦笑了一下,道:“小仙,你是不是准备问他,跟童姥姥的渊源?”

唐小仙点点头,道:“是的……”

何凌风道:“其实,事到如今,不问也可以猜想得到了,童姥姥不但没死,而且还跟方才那个复仇者一定有很深的渊源。”

一阵兵刃相击声和叱喝声,远远传来。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互望了一眼,循声飞射而去。

松林中,一处较为空阔的地方,一场罕见的恶战正在进行着。

恶战的双方是一个青衣中年妇人,和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

五丈外,还有一个双十年华的红衣女郎在观战。

红衣女郎眉目如画,身材多姿,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那中年妇人跟红衣女郎面目有八成近似,很可能是母女。

那年轻男人也算是一表人才,但一张俊脸上却充满杀气,目光中更含有怨毒。

两人使的都是刀。

那年轻男人使的,竟然是迷谷中不传绝艺的“红袖刀法”。

当何凌风、唐小仙两人悄然欺近十丈之外,藏身于一堆杂木之后,向斗场窥视时,唐小仙不由向何凌风投过困惑的一瞥。

那意思好像是说:“怎么又有一个会使‘红袖刀法’的外人?”

何凌风的反应是耸肩苦笑,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候,那一旁观战的红衣少女,也有意无意之间,扭头向他们藏身的地方深深地盯了一眼。

据唐小仙暗中观察,那年轻男人对红袖刀法的娴熟、精练,不下于她自己。

经验告诉她,那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练成的。

这情形,自然使唐小仙惊上加惊。

而更使她震惊的,还是那青衣妇人的表现。

那青衣妇人一直只守不攻,从容地见招抵招,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如所周知,红袖刀法是当代武林所公认的最好、最玄的刀法。

面对红袖刀法而能有这样的表现,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青衣妇人也熟悉红袖刀法,而且,她的身手还必超过那年轻男人。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何凌风、唐小仙两人到达现场之后的第一个印象。

唐小仙心念电转之间,又向何凌风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

那年轻男人一套红袖刀法使完,竟然未能将对方迫退过一步,不由色厉内茬地问道:“你为何不反击?”

话声中,他的红袖刀法又由第一式开始攻出。

由他问话的嗓音中,何凌风、唐小仙两人己可确定,这个年轻男人就是那自称来自飞虎寨的复仇者。

那青衣妇人还是一面从容地见招拆招,一面谈然一笑道:“我正等着你施展另一种刀法。”

那复仇者一怔,道:“甚么另一种刀法?”

那青衣妇人道:“最近几天、你不是正在学习一种新的刀法吗?”

那复仇者冷笑道:“那你是自己找死……”

话音中,刀法忽变,风雷之声大作,那青衣妇人已被淹没于一片刀海之中,也没法看到她是如何的在应付这雷厉风行的攻势。

刀光霍霍中,只听那复仇者冷笑道:“现在,你见识到真正冠绝武林的刀法了。”

这两句话,对暗中窥视的何凌风、唐小仙两人,也同样适用。

迷谷的红袖刀法,一向被公认为武林一绝。

为了学习红袖刀法,以往,多少人不惜牺牲生命去闯迷谷的冰宫火窟。

何凌风虽然是唯一生还的幸运者,但也在目睹目前那复仇者所施展的神奇刀法之后,不由不觉得那种冒险,实在太不值得了。

那青衣妇人没有接腔。

在对方那刀化千锋的层层刀幕中,也还是没法看到她是如何在应付。

那复仇者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再不答话,我可要下杀手了。”

如果像目前这种刀法还不能算“杀手”?

那么,更厉害的“杀手”刀招”,又是怎样的呢?

那复仇者显然并非虚予恫吓,说完之后,刀光更盛,映得星月无光,风雷之声也更盛,令人有如置身于夏日暴风雨之中。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目瞪口呆中,只听那青衣妇人答非所问地道:“短短几天当中,能将风雷刀法练到此种程度,你的天分,实在叫人震惊。”

“锵”地一声,恶战戛然而止。

那复仇者的大刀被架住,人也被制住了。

此刻,那复仇者脸上的震惊、凛骇,和诧异的复杂表情,即使是世间最顶尖儿的丹青妙手,也不可能将它完整地描绘出来。

同样,暗中窥视的何凌风、唐小仙两人,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那青衣妇人抽回宝刀,抬手一掠鬓际青丝,淡然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告诉我,胭脂宝刀在什么地方?”

那复仇者苦笑道:“我……我不知道!”

那青衣妇人道:“那怎么会哩!你已经学会了胭脂宝刀上的风雷刀法,岂有不知宝刀下落之理。”

胭脂宝刀上还有一套风雷刀法,这,对何、唐两人来说,也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因此,唐小仙、何凌风两人也交换了一个既惊且诧的眼色。

那复仇者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青衣妇人道:“好,我不妨多费点儿口舌,最近几天,你跟童淑贞在迷宫所玩的把戏,我全都知道……”

那复仇者脸色一变,道:“你……也是迷谷中人?”

那青衣妇人道:“我要是迷谷中人,你还能活到现在,听着,我不过问江湖是非,也不过问人间恩怨,我的任务,只要将胭脂宝刀收回。”

那复仇者道:“那……你是天波府杨家的人?”

那青衣妇人道:“你别以为胭脂宝刀来自天波府,就认为我是杨家的人,其实,胭脂宝刀本系寒家所有,只是流落江湖已上百年了。”

那复仇者道:“那么,大婶究竟是哪一个门派的高人?”

那青衣妇人道:“你不必过问这些,只要告诉我胭脂宝刀在哪儿就行了。”

那复仇者苦笑道:“大婶既然对我的一切那么清楚,当也了解胭脂宝刀并不在我身上了。”

那青衣妇人道:“我知道宝刀在童淑贞手中,但童淑贞很机警,已经躲起来了,你既然跟童淑贞朋比为奸,我只好由你身上追究。”

那复仇者道:“我说的话,也许大婶不相信,事实上,我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童姥姥了。”

那青衣妇人道,“我好像应该相信你,记着,赶快去找童淑贞,告诉她,胭脂宝刀是不祥之物,谁拥有它,都不得善终,天波府杨家的没落,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所以,请转告童淑贞,赶快将宝刀交给我,远走高飞,还可能逃过这一劫,如想妄图顽抗,下场必然惨不忍睹。”

话锋一顿,又沉声问道:“记得没有?”

那复仇者身子一震,道:“记得了。”

那青衣妇人凌空扬指,解开对方穴道,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是……”

目睹那复仇者狼狈而去之后,那青衣妇人才微微一笑,道:“何公子,你们小俩口,是否也该出来了。”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只好苦笑而前,双双恭敬地行礼,道:“何凌风、唐小仙见过前辈。”

那青衣妇人点了点头,目光来回扫视了一阵子,才轻叹一声,道:“果然是仙露明珠,佳偶天成。”

接着,又向一旁的红衣女郎道:“珠儿,还不见过何公子、何夫人。”

那红衣女郎连忙向何凌风夫妇裣衽行礼,道:“见过何公子,何夫人。”

莺声呖呖,如珠转玉盘,悦耳已极。

何凌风夫妇也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红衣女郎好像是很少跟陌生人打交道,这会,竟然连脖子都窘得绯红。

但由于她长得实在太美,俏脸飞配下,更格外具有一股撩人的风韵。

真个是:淡淡衣裳楚楚腰,无言相对亦魂消。

那青衣妇人含笑接道:“老身夫家姓冷,两位叫我冷大婶或冷夫人都可以。”

何凌风夫妇又双双行礼,道:“冷大婶,您好!”

冷夫人又道:“这是小女玉珠,还是第一次跟老身跑江湖,很土气,两位请莫见笑。”

唐小仙抢先娇笑道:“冷姑娘一片纯真,教人羡煞,晚辈夫妇又怎敢见笑。”

冷夫人笑笑道:“方才,老身跟那位复仇者的谈话,两位都已经听到了?”

何凌风夫妇同时点头,道:“是的。”

冷夫人娓娓地说道:“胭脂宝刀又名魔刀,一般武林中人都不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它的刀柄中,藏有一套冠绝古今的风雷刀法。”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此刀已通灵,不但杀孽奇重,也深具魔性,拥有它的人,如果不懂得广行善事,多积阴功以自求多福,必遭它的魔性所克,不得善终。”

“它,流落江湖已百年,天波府杨家是它的第三代主人,百年来,三代主人都不得善终。”

唐小仙忍不住问道:“冷大婶,胭脂宝刀是否本为府上的传家之宝?”

冷夫人点点头,道:“不错。”

唐小仙道:“既然是贵府的传家之宝,又怎会流落江湖数百年之久?”

冷夫人笑笑道:“个中原因,说起来太繁琐,但简略地说,两个字就可以包括,劫数。它流落江湖百年,是刀的劫数,也是那些应劫者的劫数。现在,宝刀的百年劫数已满,我就是奉先祖的遗柬指示,前来将它收回的。不料阴错阳差,半途被洪水阻道,迟来了几天,以致又使它落人居心叵测的童淑贞手中,而童淑贞居然知道宝刀刀柄中的秘密,因而使寒家的风雷刀法流入江湖,这也是劫数……。”

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这也就是表示宝刀收回本门之前,还有不少在劫难逃者要应劫。”

唐小仙娇笑道:“这么一来,冷大婶可有得忙的了。”

冷夫人道:“不,方才我已说过,我不会过问江湖是非。”

何凌风插口道:“如果冷大婶不过问,目前的童淑贞,和那复仇者,谁能收拾得了?”

冷夫人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有,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小仙道:“大婶说的是令媛?”

“不!”冷夫人含笑接道:“珠儿不过是配角,你们小俩口才是主角。”

唐小仙苦笑道:“大婶真会开玩笑……”

“不,老身说的是正经话。”

“可是,我们会的武功,童淑贞和那复仇者全会,而他们会的,我们却一点都不懂。”

“这不成问题,一切包在大婶我身上。”

“……”唐小仙美目为之一亮,但没接腔。

冷夫人又道:“那复仇者能于五天之内,将风雷刀剑法练成,我绝不相信你们小俩口的天分不及那复仇者,何况,那复仇者和童淑贞,不过是按刀诀图解暗中摸索,而你们却由我亲自指导。”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目光中异彩连闪,但还是没有接腔。

冷夫人神色一正,道:“不过,我传给你们风雷刀法是有条件的,但我的条件一定是不违天理,不背王法、不悖人情,你们大可不必紧张。”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仍未接腔。

冷夫人笑问道:“你们小俩口有什么意见?”

对何凌风来说,这又是一次等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小俩口互望一眼之后,何凌风才含笑答道:“一切但凭大婶安排。”

“好。”冷夫人正容接道:“咱们先小人后君子,现在,我先说条件,第一、你们必须替我收回胭脂宝刀。”

何凌风正容点首,道:“晚辈等当全力以赴。”

冷夫人道:“第二、收回宝刀之后,立即代我去救一个人,救下那个人,也等于是救了数以万计的天下苍生的命,功德无量。”

何凌风道:“这件事,晚辈等更是义不容辞。”

冷夫人笑笑道:“其实,这两项都不能算条件……”

她的目光向冷玉珠飞快地瞟了一眼,道:“真正算是条件的是第三项,不过,这第三项,我要暂时保留,保留到你们完成前面二项之后再说……”
 0   2005-07-11 00:56:1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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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七天之后,何凌风又学会了一套比红袖刀法更精妙得多的风雷刀法。

同时,他也明白,胭脂宝刀跟冷家的渊源和来历,

原来胭脂宝刀系前古仙兵,其原主于飞升之前,连同一封遗柬,一并封存于黄山桃花坞的一处天然石洞中,以待有缘人发现。

距今一百五十年前,当时的金刀大侠冷于冰游黄山时,偶然发现,使冷于冰成为一代刀圣。

但冷于冰淡泊名利,并于原刀主所留遗柬中悟透人生,虽然被武林同道尊为刀圣,反而举家遁隐,不过问江湖恩怨,并留下遗柬,世代遵守。

因此,百年来,武林中人已不知道武林中还有这么一个怀有无敌刀法的世家,更没有人知道胭脂宝刀是由何而来的了。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练成风雷刀法之后,立即在冷夫人的指示下,偕同冷玉珠向飞虎寨进发。

迷谷则由新任首席长老白姥姥代为主持,同时,冷夫人也以特别贵宾身分,在迷谷坐镇。

由于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此行任重道远,但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三人,却都轻松愉快,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经过七天的相处,冷玉珠已不再害臊而自然得多了,何大哥、何大嫂叫得满亲热的,有如一家人。

由迷谷去飞虎寨约三百里。

以目前这三位的脚程,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的工夫,就足以赶到而有余。

但他们并未快马加鞭,事实上,他们也没有骑马,是安步当车。

而且,还是走走停停,完全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悠闲姿态。

更且,三人都是本来面目,一点都没有加以掩饰。

所以,由清晨出发到傍晚,才走了不足五十里,就在一个叫刘庄的村镇上落店了。

未晚先投宿,是谨慎的旅人应该遵守的格言之一。

像何凌风等这三位,居然也傍晚就落店,似乎有点谨慎得太过分。

但事实上,却还有比他们更谨慎的旅人。

因为,这家名为八方客栈的十个房间,已被更先到的客人占去八间。

何凌风等人别无选择,只好就仅剩的两间安顿下来。

还好,两个房间是联号,凌风独住一间,唐小仙、冷玉珠两人合住一间。

其他八个房间虽然都住了人,但都是房门紧闭,何凌风等人并未看到,住的是一些怎样的人。

不过,那也不要紧,很快就有人告诉他们了。

提供他们消息的,是八方客栈的小二。

这位店小二,可真是“此马来头奇大”,竟然是武林三府之一的岭南香云府主人“太阳刀”费百龄所乔装。而实际上,这家八方客栈,也就是迷谷的人在暗中主持。

费百龄借送茶水的机会递了一个纸团儿给何凌风,并挤了一下眼睛。

何凌风打开纸团儿,飞快地浏览着,一面以普通语声问道:“嗨!小二哥,这刘庄中,有没有北方口味的小馆子?”

费百龄含笑答道:“有,这儿的京都小馆,就是道地的北方口味。”

何凌风接问道:“京都小馆如何走法?”

费百龄道:“出小店大门向左,大概百来步,再一个左拐,就可以看到。”

“谢谢小二哥!”何凌风向唐小仙、冷玉珠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道:“走,咱们先去祭五藏庙。”

何凌风要祭五藏庙是假,赶着去救冯婉君母子俩才是真。

冯婉君母子俩被软禁的地方,就在刘庄东郊的一栋农舍中。

其实,冯婉君母子俩倒是颇受优待的,除了特别替娃儿请了一位奶妈之外,另外还有一位专供使唤的小女孩。

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住了大小四个人,未免太挤了一点。

同时,冯婉君功力被封闭,行动上也受到限制。

这情形,不明白内情的人,一定会感到困惑,那复仇者和童淑贞两人劫持冯婉君母子俩,究竟有何目的?

当何凌风等人到达那农舍前时,人数由三位变成了七位。

除了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之外,增加的四位是迷谷的另两位长老张姥姥、午姥姥,和两位蓝边使者。

农舍外,当然有负责看守的高手,而且还是双岗。

但凭何凌风等人的阵容,随便派出一位,举手投足之间,那两个高手就没法动弹了。

当冯婉君见到何凌风等人时,高兴得一把将唐小仙抱住,道:“你们怎会找到这儿来的?”

唐小仙乘机替她解开被封闭的“气海穴”,让她恢复功力,一面娇笑道:“说来话长,大艘还是由两位长老陪同,先回迷谷,再由两位长老告诉你吧!”

冯婉君一面活动着筋骨,一面苦笑道:“其实,我除了功力被封闭之外,并未受苦,那复仇者也并不太坏,他还视先夫为救命恩人,并要帮助我重整天波府的雄风哩!”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唐小仙只好截断她的话道;“我的好大嫂,这些,我们都知道,那复仇者马上就来,你还是赶快回迷谷去吧!”

不远处,有人接口冷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话到人到,微风飒然中,那复仇者已卓立五丈之外。

何凌风身形一闪,已拦在那复仇者身前。

冯婉君疾声说道:“小何,你不是他的敌手!复仇者,我不许你再杀他们中任何一个人。”

唐小仙以传音功夫说道:“我的好大嫂,你别穷紧张好不好?”

那复仇者却冷笑道:“不好,我这个人一向是恩怨分明,目前这些人,除了你是我的恩人夫人,我必须保护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仇敌,对仇敌,杀无赦!”

话落刀起,寒芒一闪,风雷陡发,竟然一起手就是风雷刀法中的精妙绝招。

冯婉君俏脸大变,并发出一声尖叫。

但她惊呼一声之后,却愣住了。

因为,面对那雷雷霆万钧攻势的何凌风,竟然沉稳有如泰山地,一面见招拆招,一面朗声说道:“这一招应该偏右三分,这一招出手太慢,这一招又太快了一点……”

这不是搏命,倒很有点师父给徒弟畏招的味道。

那复仇者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

冯婉君的美目睁很大大的,几乎怀疑自己是在作梦。

何凌风朗声笑道:“复仇者,你简直糟蹋了这套冠绝古今的风雷刀法。哟!现在,你瞧我的……”

“刷刷刷……”地一连九刀,将复仇者逼退九大步。

隐隐雷鸣、呼呼风声中,又传出何凌风的一声劲叱道:“撒手!”

那复仇者可真听话,“当”地一声,手中长刀挥落地面,何凌风的刀尖却抵着他的左胸。

冯婉君惊呼一声,道:“不要杀他!”

何凌风含笑接道:“大嫂,我不会杀他,而且,当众承诺,连这一次在内,我可以饶他三次不死。”

冯婉君长吁一声,道:“小何,谢谢你。”

那复仇者却冷笑道:“你最好是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何凌风回刀入鞘,淡然一笑道:“我何某人言出必践,说过饶你三次不死,就一定会实践。”

接着,神色一正,道:“我为什么要饶你三次不死,你知不知道?”

那复仇者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何凌风道:“你会有兴趣的,简单地说,我对你太了解,我敬重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男子汉。”

那复仇者道:“你了解我一些什么?”

何凌风道:“包括你的姓名、来历,跟迷谷结怨的经过,和杨子畏大侠救你性命的经历。”

那复仇者摇摇头道:“我不信,因为,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些的,只有童姥姥一个人而已。”

何凌风笑笑道:“你应该相信事实,现在,你姑且听听,你,复姓上官,名天佑,是黑道巨击之一‘赤发灵官’上官锦的独生子……”

上官天佑截口讶然道:“你怎会知道这些的?”

何凌风笑笑道:“我没有说错?”

“没错。”

“那么,让我说完之后,再一并告诉你……十年之前,令尊死于迷谷前任谷主的红袖刀中,所以,你立志要为令尊复仇,并千方百计偷得离火岛岛方的辟火珠,闯冰宫、火窟,学习迷谷的红袖刀法,这一切,对不对?”

“对!”

“可是,当你进入冰宫之后,却被红袖刀法的神奇而入迷忘神,陷入冻毙边缘而不知觉,也是你命不该绝,当时,比你稍先进入冰宫的天波府主人杨七郎杨子畏,尚未断气,神智也很清醒,勉提残余真力,大喝一声,才把你由死神手中抢救回来。”

上宫天佑苦笑道:“我几乎怀疑你,当时也在冰宫中?”

何凌风娓娓地接道:“所以,你藉着辟火珠闻出火窟之后,就被离火岛岛主所擒,不但辟火珠被追回,红袖刀法被迫传授,人也被软禁,故一直到现在,你才开始实践快意思仇的行动。”

上官天佑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何凌风又道:“至于你跟童淑贞的勾搭,还是最近三个月以前的事,童淑贞居心叵测,早已暗中在外面调教一批年轻高手,并跟飞虎寨主黄飞虎结盟,而令尊生前又是黄飞虎的死党。所以,你们三方面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才形成目前的局面……”

话锋一顿,又注目问道:“我说的有没有错?”

“没错。”上官天佑苦笑着接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何凌风道:“原因很简单,这是在七天之前,让你灰头土脸的那位青衣妇人告诉我的。”

上官天佑道:“那位青衣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凌风道:“这些,我不会告诉你,目前,我只能提醒你一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以你我双方的情况来说,姑且撇开邪不胜正的道理不谈,光是气势上,你们已显然落了下风。”

上官天佑截口冷笑道:“未必见得。”

何凌风正容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你如果执迷不悟;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上官天佑冷笑道:“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放弃复仇的行动。”

何凌风道:“我已经说过,我会饶你三次不死,所以,我现在不会杀你,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声,冤仇宜解不宜结,何况,令尊生前罪孽……”

上官天佑截口怒喝道:“别跟我说教!”

何凌风苦笑道:“好,我的心意已尽,听不听全在你一念之间,请吧!”

上官天佑冷冷地一笑,转身疾奔而去。

何凌风转向冯婉君道:“大嫂,请立即随午姥姥等人回迷谷去。”

冯婉君接问道:“你不回迷谷?”

何凌风道:“我们这几人,还另有任务。”

冯婉君美目一掠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人,正容说道:“好,我预祝诸位马到成功。”

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三人,现在真的光顾了京都小馆。

京都小馆的菜看也的确是道地的北方口味,这一顿晚餐可以说是吃得相当舒服。

当他们三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八方客栈时,等在门口的“小二”费百龄,却飞快地向何凌风挤了三下眼睛。

何凌风还没弄清对方那暗示的意思,大厅内已有人向着他邪笑道:“哟!好漂亮的花姑娘……”

另一串破锣似的语声道:“你小子一个人带两个花姑娘上客栈,怎么应付得了,来,分给大爷我一个……”

另一个道:“我要那个穿红衣的……”

邪笑声中,两个彪形大汉,以饿虎扑羊之势,分别扑向唐小仙、冷玉珠两人。

“鼠辈找死!”

清叱声中,同时传出两声脆响,两个彪形大汉各自挨了一记耳光,踉跄退后五大步之后,一屁股跌坐地上,“哇”地一声,被打掉的牙齿和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锵锵”连响,另外三个亮出刀剑,和身飞扑,并怒叱道:“臭娘们,好狠的手段……。”

原先那两个挨揍的,也飞身而起,挥刀进击,并切齿恨声道:“臭婊子,老子活劈了你!”

唐小仙冷笑一声,道:“你娘才是臭婊子。”

冷玉珠却是闷声不响,手脚兼施,也不过是三两下子,五个彪形大汉,给“定”住了两对半。

也直到这时候,其中一个才骇然问道:“你……你们是迷谷来的?”

何凌风含笑说道:“你总算开窍了。”

那彪形大汉脸色一变,道:“谁是唐小仙?”

何凌风煞有介事地一叹,道:“飞虎寨派出你们这样的饭桶来做先遣人员,我看黄飞虎注定要变成死老虎了。”

那彪形大汉更是目射骇芒,道:“你……你早已知道我们的来历?”

何凌风含笑点头,道:“可是,很可惜,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先到这儿来丢人现眼的。”

门外有人冷笑道:“以上驷对下驷,你觉得胜得很光彩?”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青衫文士。

何凌风扭头一笑道:“我是一点都不觉得光彩,对了,阁下应该算是飞虎寨中的上驷,对不对?”

那青衫文士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跑腿传话的。”

何凌风道:“堂堂飞虎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军师,居然变成了跑腿传话的,阁下可真够谦虚啊!”

原来青衫文士就是飞虎寨的军师牟浩然。

牟浩然不但工于心计,诡计多端,武功也是飞虎寨中仅次于寨主黄飞虎的高手。

牟浩然一征,道:“居然知道在下的来历,高明。”

何凌风笑笑道:“高明二字出自你牟大军师之口,这回,我应该感到很光彩了。”

牟浩然道:“阁下就是迷谷的驸马爷,何大侠?”

何凌风道:“在下就是何凌风,可不是甚么何大侠。”

不等对方接口,又道:“阁下要传些甚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牟浩然道:“很好,敝上说,今夜三更正,镇东山神庙前,恭候诸位侠驾。”

何凌风道:“好!在下等人准时赴约,这儿的八位贵属,也请一并带走。”

扬指凌空连点,被“定”住的五个彪形大汉,立即恢复活动,在牟浩然的招呼下,偕同另外三个,一起离去。

目送对方九人离去的背影,何凌风口中却向费百龄问道:“费大侠,有没有童淑贞的消息?”

费百龄道:“目前还没有,至于飞虎寨方面,来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个。”

不远处,传来金红玉的语声道:“我们的人也不少呀!”

话到人到,金红玉、金蓝玉、费明珠,率同四位蓝边使者、四位白边使者一起赶了来。

唐小仙含笑问道:“你们怎么也赶来了?”

金蓝玉含笑答道:“我们是奉冷夫人之命,前来摇旗呐喊,以壮军威的。”

费百龄呵呵一笑道:“现在,我们的人也的确不算少了,但我要提醒诸位,黄飞虎的脑袋,我已经订下来了,待会,谁也不能抢我的生意……”
 0   2005-07-11 00:57:0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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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朗星稀,视界很好。

三更正。

山神庙前的草坪上,正邪双方壁垒分明,相距十丈,严阵以待。

一边是以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人为首,一共十五人。

另一边是以飞虎寨主黄飞虎、童淑贞二人为首,一共二十九个,人数方面几乎比何凌风这边多出一倍。

黄飞虎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站在那儿,就像一座铁塔,显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何凌风这边,连费百龄在内,一共才两个男人,阴盛阳衰,令人发嘘。

但黄飞虎那边,也有八个劲装佩刀的女郎,那是童淑贞暗中所调教出来的助手。

黄飞虎那铜铃似的精目,在对方阵容中一扫,然后注视着费百龄拈发微笑道:“山不转路转,费百龄,咱们又碰头了。”

费百龄冷冷地一笑道:“多年旧账,今宵,也该好好地结算一下了。”

黄飞虎道:“反正咱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个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你划下道来吧!”

费百龄道:“今宵,本来是迷谷唐谷主清理门户和冷姑娘收回胭脂宝刀之争,轮不到我来划道,但承唐谷主和冷姑娘抬举,决定由我代表发言,所以,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强行出头。”

话锋略为一顿,神色一正,道:“不论是清理门户,收回宝刀,以及你我之间的结算旧账,都是当事人的事,也是双方首脑人物的事,不须牺牲无辜的人命,所以,我们这边,只由唐谷主、何老弟、冷姑娘和我出场,至于贵方如何安排,我不便越组代疤,请自行斟酌吧!”

黄飞虎点点头,道:“好,我同意,这第一场,就由咱们两人先算旧账吧!”

但牟浩然抢先而去,道:“寨主,有道是打旗的先上,这一场,由属下代劳吧!”

黄飞虎目注费百龄道:“阁下同意吗?”

费百龄冷笑道:“姓牟的自己要找死,我乐意成全他。”

牟浩然抢先发动,寒芒电掣中,并连声冷笑道:“费百龄,别以为你那‘烈焰十三斩’了不起,我牟浩然可没把它看在眼中。”

牟浩然使的是青钢长剑,剑招奇诡、辛辣、又快速,接连十八剑,将费百龄迫退八尺开外。

费百龄退过八尺之后,展开反击,层层刀浪,放射着炙人的热气,就像他的刀上有烈焰放出一样,接连五刀就将对方迫回原位,并冷笑道:“眼高手低,真教人失望。”

牟浩然没作声,且战且退中,脸色却并不惊慌,而是一片狰狞的神色。

这时,费百龄的“列焰十三斩”,刚好使到最后一式“北海斩蛟”,刀化千锋,像渔网似地向对方“网”了下去。

那刀光,那无形的烈焰,招招都令人惊心动魄。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惨嗥,刀光剑影齐敛。

牟浩然左胸中刀,鲜血狂喷中,徐徐地倒了下去。

费百龄虽然杀死了对手,自己也付出相当的代价——他的右肩和左臂都钉着一支袖箭,而且显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箭。

就这刹那之间,他的脸色一片青惨,人也显得摇摇欲倒。

何凌风、费明珠双双抢出,将他扶住,费明珠并尖声惊呼道;“爹!”

费百龄惨然一笑,道:“丫头,别哭,趁爹还有一口气在,让我替你的未来安排一下……。”

这时,何凌风向黄飞虎历声说道:“黄飞虎,交出解药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黄飞虎冷笑道:“你饶我不死,你以为你是谁?”

费百龄长叹一声道:“何老弟,别浪费时间,牟浩然的‘追魂袖箭’是没有解药的……也是我命该遭劫。方才……求功心切,竟然忽略了这一点……现在,都不用说了,只请你……”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何凌风、费明珠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地道:“……好好……照顾我这……可怜的女儿……”

何凌风不加思索地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费百龄苦笑了一下,道:“谢谢你……珠儿,现在爹……完全放心了……”

最后“放心了”三个字,微弱得几乎不易分辨,人已含笑而逝。

“爹……”

费明珠悲呼声中,何凌风已走向黄飞虎面前,冷笑道:“请!”

黄飞虎笑问道:“你这是代表你已死的老丈人,跟我算旧账?”

何凌风一怔,道:“你说什么?”

黄飞虎道:“你的老丈人才咽气,自己承诺的事,就忘记了。”

何凌风方才于悲痛中未加思索,就答应要好好照顾费明珠。现在,经黄飞虎这一提醒,这才省悟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已经有了唐小仙、金红玉两房妻室,怎能再去照顾费明珠哩?

因此,他当场愣住,作声不得。

老奸巨滑的黄飞虎,所以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废话来,为的就是要造成目前这机会。

因为,他冷眼旁观,已经看出何凌风方才对费百龄的承诺未经大脑考虑,才故意以这话题来促成何凌风的阵前疏神。

现在,机会来了,黄飞虎又岂肯轻易错过。

也就在这当口,唐小仙、金红玉几乎同时震声大喝,道“风哥,小心!”

惊呼声中,黄飞虎手中的狼牙棒已经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下。

何凌风在惊险万状中,避过对方的突击。但已经抢得先机的黄飞虎,却是得理不饶人的,一棒紧似一棒,也一棒快似一棒,精妙绝招连绵使出,迫得何凌风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

何凌风之所以表现得这样差劲,有两个原因。

原因之一是,面对黄飞虎这样的强敌,不该临阵疏神,失去先机。

原因之二是,黄飞虎的狼牙棒不但是重兵刃,长度也比何凌风的刀要长出二倍以上。

加上黄飞虎人高马大,在抢得先机之下,一经施展开来,不但使何凌风没有还手的余地,连闪避也闪避得惊险万状。

这情形,黄飞虎高兴得眉飞色舞地呵呵大笑,一旁观战的唐小仙等女娃儿,却是忧形于色,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倒是冷玉珠相当镇定,一面目注斗场,一面悄声说道:“诸位莫紧张……现在好了……。”

现在是好一点了。

何凌风不但已稳住劣势,同时也能伺机攻击了。

不过,还是守多攻少,他的偶尔反击,也全是仗着身法的灵活和刀招的玄妙。

但何凌风所能扭转的劣势也仅止于此。

双方缠斗了百来招,仍然是没法扳回完全的均势。

黄飞虎眼看自己胜券在握,禁不住又呵呵狂笑道:“何凌风,你顶多再支持一百招,然后,你那些花不溜丢的女娃儿,就都成为老夫的压寨夫人了。”

何凌风截口一声,怒叱道:“放屁!”

话声中,何凌风大发神威,攻出三招,三招都是红袖刀法中的精妙绝招。

但搏斗场中,双方功力相当时,兵刃长短,对胜负有决定性的因素。

目前,何凌风就是吃了兵刃短的亏。

所以,他那奋力攻出的三招,仍然无法扭回劣势。

这时候,冷玉珠忽然扬声说道:“何大哥,隔山斩牛……”

话声中,冷玉珠手中的宝刀,已脱手向何凌风投过去。

“隔山斩牛”是风雷刀法中的绝招之一,而且也是对付长兵刃的绝招。

但施展“隔山斩牛”必须双刀在手,连环使出,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何凌风会风雷刀法,目前老是处于劣势之下,他也正想以单刀冒险一试。

所以,冷玉珠的宝刀来得正是时候。

何凌风左手接过冷玉珠的投射过来的宝刀,精神一振地,朗声大笑道:“大妹子,谢谢你!”

笑语声中,风雷之声大作,两把刀先后脱手飞出,一把环飞半匝,攻向黄飞虎背后,后发的一把却由三丈多高的半空,以迅电奔雷之势,凌空下击……。

黄飞虎挥舞着狼牙捧。想将两把宝刀砸飞。

但那两把宝刀好像具有灵性,不但快如电掣,而且还能避实就虚,乘隙而入。

黄飞虎手忙脚乱中,顾得头顶,却顾不了背后。

事实上,他连头顶也顾不了,尽管他闪避及时,躲过了头顶要害,却被削下右耳,砍中肩头。

而后面的那一刀,也不过是以瞬间之差,插入他的“灵台”大穴。

惨呼声中,何凌风飞身补让一脚,将黄飞虎那高大的身子踢飞三丈之外。

就当黄飞虎毙命的同时,唐小仙忽然飞身而起,并大喝一声,道:“叛徒,留下命来!”

原来童淑贞眼看飞虎寨的头头先后毙命,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上官天佑,又杏无音讯,心知大势已去,再不见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乘着黄飞虎倒毙的同时,准备开溜。

不料,唐小仙一方面关注个郎的战局,同时也在兼顾童淑贞的动静。

当她看到童淑贞目光溜转不定时,也忖知对方的意图。

因此,童淑贞身形才起,唐小仙已后发先至,一刀将童淑贞逼落地面。

童淑贞手横胭脂宝刀,冷笑道:“你以为老身伯了你?”

唐小仙也冷笑道:“别说废话,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童淑贞也苦笑道:“是那两条路?说说看!”

唐小仙道:“第一条路,乖乖地交出胭脂宝刀,我可以不究既往,从宽发落。”

童淑贞笑问道:“如何一个从宽法?”

唐小仙正容说道:“死罪可免,但必须废除功力。”

童淑贞冷笑道:“你真够仁慈……”

唐小仙也冷笑道:“你如果不识抬举,第二条路就是死路。”

童淑贞道:“你忘了迷谷祖宗遗留下来的规矩,长老即使犯法,也不至于处死的。”而且,恕我夸下海口,目前,即使你倚仗人多势众,也不是我的敌手,更不用谈什么杀死我的狂言了。

唐小仙道:“你已叛离本谷,不配谈迷谷规矩,而且,我也不会亲自出手杀你,更不会倚仗人多势众……”

扭头向冷玉珠一笑道:“大妹子,现在是你收回宝刀的时候了。”

冷玉珠比唐小仙小一个月,比金红玉更小了一岁半,所以,在金红玉、唐小仙两人面前,她都只好屈居为“大妹子”了。

冷玉珠娇应一声,也没见她提气作势,十来丈左右的距离,一跨步之间,已手横宝刀,俏立童淑贞面前。

虽然冷玉珠并非有意焙耀,但这轻描谈写地露出的这一手绝代轻功,却使得童淑贞老脸为之一变,人也不自觉地退了一大步。

童淑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老羞成怒地向唐小仙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退到五丈外的唐小仙,含笑反问道:“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童淑贞道:“你是说这胭脂宝刀本来是这小丫头的?”

唐小仙道:“是的!难道上官天佑没有告诉过你?”

童淑贞道:“上官天佑告诉我什么?”

唐小仙道:“自然是有关胭脂宝刀的来历和他自己受挫的经过。”

童淑贞脸色一变,道:“没有,我已经有六天多没见到他了。”

唐小仙笑笑道:“那我只好再说一遍啦!”

她简略地将上官天佑受挫于冷夫人和何凌风两人手中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童淑贞一脸冷漠地听完之后,才自语似地说道:“这就怪不得他不好意思来见我了。”

唐小仙又道:“童淑贞,你既然知道胭脂宝刀中,刀柄藏有风雷刀法的秘密,按说,你也应该知道它的真正来历才对。”

童淑贞答非所问地道:“这个年轻娃儿,应该不是冷夫人?”

唐小仙道:“当然,她是冷夫人的掌上明珠。”

童淑贞冷笑道:“唐小仙,你应该明白我的个性,我这个人一向就不信邪,就算是冷夫人自己来,我也要斗斗她,目前,不过是她的女儿,我更非斗斗她不可。”

冷玉珠截口苦笑道:“我看,你还是信邪的好,如果是我娘,你还不会死,现在是我,一经交手,就算我想不杀你也不行。”

童淑贞冷笑道:“这么说,你比你娘还要高明?”

“不不不……”冷玉珠苦笑着接道:“我娘的刀法已达到以意克敌之境,可以收放自如,我可不行,一经放开就收不住,记得一个月之前,碰上一个叫什么九指头陀的坏蛋,我娘为了让我增加一点临敌经验,要我出手教训那斯,但不许杀人,结果,五招之下,我就把那斯杀死了……”

说到这里,她很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当时我娘还埋怨了我一顿。”

在一个即将作生死一搏的强敌面前,将自己毫无临敌经验的缺点,娓娓地说出来,这在江湖上,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听到的鲜事。

因此,童淑贞既感到好笑,又暗地震惊!

好笑的冷玉珠的幼稚、无知。

震惊的是冷玉珠的身手高绝。

因为,那个被冷玉珠五招之下杀死的九指头陀,并非等闲人物,童淑贞心里明白,如果让她去杀九指头陀,即使是五百招,也未必能杀得了。

童淑贞虽然感到又好笑、又震惊,同时却也增加了自信。

她深信,凭自己丰富的经验,加上已练成了对方的风雷刀法,再加上自己已拥有无坚不摧的胭脂宝刀,去对付一个有如一张白纸的少女,即使退一步说,至少也该自保有余。

当童淑贞心念电转,何凌风等人却为之啼笑皆非之间,冷玉珠又道:“所以,你还是自动将宝刀还给我比较好。”

童淑贞阴笑道:“我也想将宝刀还给你,可是,宝刀它自己不答应……”

话声未落,寒芒连闪,风雷之声大作,冷玉珠已被圈人一片绵密的刀幕中。

风雷刀法配合胭脂宝刀,再配上童淑珍数十年修为的内力,使将开来,真有使山河变色的威力。

这情形,不由使一旁掠阵的何凌风等人,暗中替毫无临敌经验的冷玉珠捏了一把冷汗。

说实在的,何凌风等人虽然对冷玉珠的身手深具信心,但对她的精纯和幼稚,却实在不放心。

何凌风等人本来也不想让冷玉珠去对付童淑贞的,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那完全是冷夫人的意思。

不过,何凌风等人暗中在紧张,真是白费了。

前后也不过是二十来招的工夫,风雷交作声中,忽然传出冷玉珠的惶急语声,道:“快退,快退,我……我已经收不住手了……”

这简直是笑话嘛!

何凌风心情为之一宽,他身边所有的娘子军,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连伤心乃父惨死、满怀悲痛的费明珠也不例外。

不过,费明珠的笑,是那么凄凉,那么无奈。

一片娇笑声中,冷玉珠又道:“糟了……我又杀了一个人!”

是的,她又杀了一个人。

被杀的,当然是童淑贞,而且是一刀砍掉了脑袋。

冷玉珠目注那手足犹在抽搐着的童淑贞的无头尸体,忽然掩面发出一声惊嗥!

何凌风拾起胭脂宝刀,交给冷玉珠,并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妹子,现在胭脂宝刀已物归原主了。”

然后,又将黄飞虎、童淑贞所带来的人训了一顿,要他们立即赶回飞虎寨,遣散徒众,做一个安分的良民,他自己也将随后赶去,亲自监督执行。
 0   2005-07-11 00:57:1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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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何凌风等人马不停蹄,返回迷谷之后,在三位长老和冷夫人等人的协商之下,做成二项决定:

一、费百龄的遗体暂时寄居迷谷,俟第二项任务完成之后,再运返岭南香云府,隆重发丧。

二、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冷玉珠、费明珠等五人,立即前去飞虎寨,并特准冷玉珠将风雷刀法传给金红玉、费明珠二人。

冷夫人这项决定,自然具有深意。

风雷刀法本来只传给何凌风、唐小仙二人。

目前,既然是一龙四凤五人同行,如果吝于传给另外二位,会造成心理上的不平衡。

在利益均沾之下,五人同心协力,可以无坚不摧,无敌不克。

更重要的是,还可藉此让冷玉珠跟其余三妹增进感情,以利日后的共同生活。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身为儿女者,又有多少人能体念父母的无限深思呢!

第二天傍晚,何凌风等人已到达飞虎寨的大门前。

飞虎寨建在一个天险的峡谷内。它的所谓大门,也就是两边的峭壁千仭,通道最宽处也不过是十来丈的峡谷口。

站在谷口里面端详,沉沉暮色中,更显得格外阴沉。

谷口寂无人声,原有的岗亭也已被破坏掉。

但不远处的谷道中,却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就这当口,冷玉珠所佩的胭脂宝刀,忽然“铮”地一声,自动出鞘一半以上。

通灵宝刀示警,显示前途必有凶险。

何凌风扭头向冷玉珠笑道:“大妹子,宝刀又想饮人血了。”

金红玉也含笑说道:“大妹子,记着,杀恶就是行善,到时候可千万别手软。”

冷玉珠很自信地一笑道:“我懂,现在我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

谷道中的轻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现在已可看到,是四个劲装汉子快步迎了上来。

四个劲装汉子中,有三个曾经于前天随黄飞虎去过刘庄郊外的山神庙,其中一个叫伍文山的还是飞虎寨的内三堂堂主之一。

由于当时飞虎寨的首脑人物都已伏诛,那批人中以伍文山的地位最高,所以何凌风当时即责成伍文山负责办理善后工作。

伍文山人迎在十多文外,就扬声说道:“何大侠、唐谷主诸位侠驾光临,在下接驾来迟,罪过,罪过……”

“不敢当。”何凌风含笑接道:“伍堂主的消息,可真够灵通啊!我们才到达谷口就迎了上来了。”

伍文山道:“不瞒何大侠说,诸位才上登山蹬道,在下就接到了望哨的报告了。”

何凌风一叹道:“怪不得飞虎寨数十年来,屹立不摇,天险再加严密的组织,的确不是幸致。”

伍文山道:“这倒是实情,过去,只要是行迹可疑的人,远在山区十里之外,就在本寨的耳目之中……”

接着,讪然一笑道:“这儿非谈话之所,诸位请!”

为了表示他们没有敌意,伍文山等四人都没带任何兵刃。

进入谷道之后,何凌风又笑笑道:“像这样的天险,如果有敌人侵入,只要等他进入谷道时,放下滚木、巨石,纵然不能活活打死,也可来一个瓮中捉鳖。”

伍文山也笑笑道:“这也是实情,大概是三年前,有一位将军率领二千多人强行进剿,结果就在这谷道中被宰掉一半以上,此后,再也没有官兵敢来送死了。”

何凌风“噢”了一声,道:“伍堂主,你的善后工作,有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

伍文山苦笑了一下,道:“不能说没有困难,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全体弟兄都已同意,接受资遣。”

何凌风道:“伍堂主一定费了不少的唇舌?”

伍文山道:“是的,不过,那也不是在下一个人的力量,所有内外三堂的堂主全都深明大义,鼎力支持。”

那谷道长达三里以上,边走边谈问,忽地豁然开朗,已进入一个方圆五里以上的内谷。

夜幕已垂,沉沉夜色中,但见灯火疏落,却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

伍文山一直将何凌风等人导入聚义厅中,其余五位堂主早已在恭候着。

灯火辉煌下,大厅正中央也早已安排一张大型圆桌,大红布上摆着十一副杯筷,热腾腾的菜肴,也正陆续送了上来。

何凌风等五位贵宾加六位堂主,刚好配合那十一副杯筷。

在伍文山的殷勤接待下,何凌风坐上上首,四位女娇娃分坐左右,六位堂主下首相陪。

伍文山为了表示他没有敌意,所有六位堂主都没有佩任何兵刃,同时,所有的酒菜都主动借用唐小仙的官发银钗试验过,证明没有下毒。

所以,这一顿接风宴,算得上是双方推诚相处,宾主尽欢。

不过,身为贵宾的何凌风等人,是否真“尽欢”,那就只有他们心中明白了。

酒过三巡,菜添五道之后,大厅外忽然有人高声传呼道:“寨主驾到。”

何凌风等五人齐都一楞之间,伍文山等六位堂主都一齐飘落大门口,分立左右,躬身施礼,道:“参见寨主。”

一位劲装年轻人也刚好出现在大门口,赫然就是上官天佑。

也就在这当口,“轰轰”连响,大圆桌的四周,落下四道铁栅和一个铁栅构成的铁罩,将何凌风等五人罩在一个双层的铁“笼”中。

不过这双层的铁笼相当宽敞,当中足有五丈方圆,但要想脱困可不容易,那些铁条,每一根都粗逾婴儿的手臂。

何凌风等五人脸色一变之间,上官天佑却仰首狂笑道:“何凌风,你想不到吧?”

何凌风苦笑了一下,道:“的确是没想到。”

何凌风不但没想到阴沟中翻船,被困在铁笼中,更没想到自己的真力也忽然没法子凝聚了。

何凌风如此,其他四位女娇娃当然也不会例外。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少不更事,但自称已经是半个老江湖的冷玉珠,却忽然娇笑道:“像戏法一样,好好玩哦……”

她边说边游目四顾,手中还在把玩着一个小巧却很精致的香囊。

一股淡淡幽香,立即在铁笼中散发开来。

幽香入鼻,何凌风等立即感到精神为这一振,已经消失的真力也为之活跃起来。

他们都心知这是那香囊的妙用,却一个个漠无表情,何凌风也只是苦笑着一叹,道:“大妹子,这可不怎么好玩哩!”

上官天佑道:“虽然不怎么好玩,却也不像你所想像的那么严重。”

何凌风故意一怔,道:“此话怎讲?”

上官天佑道:“你曾经说过,要饶我三次不死,事实上,你也已经饶过了我一次,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好,总该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

何凌风道:“这是说,你不会要我们的命?”

“不错!”

“你之所以这么仁慈,一定是有条件?”

“不错!”

“说出来听听看。”

上官天佑阴阴地一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姓冷的小姐来做我的压寨夫人就行了。”

何凌风转向冷玉珠道:“大妹子,你有没有意见?”

冷玉珠却向上官天佑笑问道:“你为什么偏偏看中我?”

上官天佑道:“因为你还是个清水货,人又漂亮,而且,你还会使克制风雷刀法的刀法。”

冷玉珠倩笑道:“你这把如意算盘,打得很不错啊!”

上官天佑道:“你已经答应了?”

冷玉珠道:“光是我答应没有用,还要我的胭脂宝刀也答应才行。”

上官天佑冷笑道:“你以为,你还具有施展胭脂宝刀的功力?”

“谁说我没有……”

脆笑声中,人已原姿腾拔而起,冷芒连闪,铁笼顶上已开出一个天窗。

这个四周有双层铁栅的铁笼,顶上却只有一层。

所以,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就等于已经脱困了。

变出意外,冷玉珠的动作又快得一气呵成,冲出天窗之后,人刀画上一个美妙的半弧,疾如电掣地向上官天佑射来。

上官天佑虽然又惊又急,反应却也不慢,一片刀光护住头顶,风雷之声大作。

但那一片刀光一下子化成一蓬“铁雨”,他那把百炼精钢的长刀已只剩下小半截,冷玉珠的胭脂宝刀已抵着他的喉下,并娇笑道:“何大哥,你怎么说?”

何凌风、唐小仙、金红玉、费明珠等四人都已相继由天窗脱困,何凌风并苦笑道:“大妹子,饶了他吧!”

冷玉珠道:“上官天佑,记着,你已经只剩下一次不死的机会了。”

说完,收刀退立一旁,却采取随时出手的姿态以防对方蠢动。

上官天佑苦笑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金红玉倩笑道:“不用模,你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何凌风正容说道:“上官天佑,为免你再在这儿兴风作浪,我必须暂时制住你的穴道,等此间事了之后,我们一起下山,再放你走。”

话落手起,接连凌空点了上官天佑的四处大穴,然后又握住其腕脉,默察了一阵子。

上官天佑冷笑道:“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不对?”

何凌风点点头,道:“完全说对了。”

这二位,好像是在打哑迷,但四位女娇娃都懂得他们的言外之意。

他们说的是童淑贞的前车之鉴。

童淑贞的被废除武功,是何凌风执行的。

但童淑贞老奸巨猾,急中生智,在何凌风出手之前,施展移筋易穴功夫,而何凌风出手之后,又没有检查,以致又让童淑贞掀起一番风波来。

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现在的何凌风,可再也不敢大意了。

何凌风那冷厉的目光投向伍文山。

伍文山身子一震,道:“何大侠……在下是……是奉命行事。”

何凌风绽颜一笑道:“我了解,现在你怎么说?”

伍文山苦笑道:“但凭何大侠吩咐。”

何凌风徐徐地道:“黄飞虎已经伏诛,我为什么还要赶到这儿来,你明不明白。”

伍文山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何大侠是秉除恶务尽之旨,特地前来监督在下,办好善后工作。”

何凌风道:“你明白就好,现在,请立即将库存金银珠宝,全部搬到聚义厅来,同时集中全体弟兄,按花名册上所列级职发放资遣费,标准以使其今后能做小本经营,维持生计为原则,如有多余,全部捐为救济黄河水灾灾民之用。然后,这儿所有设备,统统毁掉……”

这些,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可不容易,足足费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也就是第二天的傍晚才大功告成,何凌风等五人,也才重行踏上征途。

为祸江湖,威名几乎跟三府相提并论的飞虎寨冰消瓦解的消息,不胫而走,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冷玉珠、费明珠等五人,也正式被冠上了“一龙四凤”的绰号。

荒山古道,暮蔼苍茫。
 0   2005-07-11 00:57:3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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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凌风等五人在山径上不疾不徐地行进。

这是名副其实的荒山,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极目所及,不见一丝人烟。

何凌风游目四顾之下,禁不住苦笑道:“今宵,我们不但要饿肚皮,也将要露宿荒山了。”

金红玉接口笑道:“顿把饭不吃,算不了什么,我看也不用露宿荒山,干脆就来个‘夜行军’吧!”

这时刚好下起毛毛雨来,唐小仙含笑说道:“据说,雨中漫步,特具诗意,我们不妨附庸风雅,领略一下诗人的意境吧!”

后面蹄声如雷,一骑黄骡健马,飞驰而过。

当快马越过他们身边时,马上人“咦”了一声,立即在前头十来丈处停了下来。

马上人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的红衣少妇,风姿绰约,婀娜多姿,模样儿很讨人喜欢。

她,美目向何凌风等人一扫,未语先笑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错,诸位一定是名震江湖的‘一龙四凤’?”

何凌风含笑反问道:“这位大嫂见过我们?”

那红衣少妇嫣然一笑道:“何须见过呢!古人说得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何凌风谦笑道:“大嫂过奖,在下五人汗额得很。”

那红衣少妇道:“诸位是实至名归,何大侠毋须特谦……”

话锋一顿又起,道:“诸位准备前往何处?”

何凌风道:“在下等久慕巫山十二峰的天然胜景,为了急于赶路,以致错过了宿头。”

那红衣少妇道:“是的,这儿最近的村店都在九十里以上,不过,寒舍就在前头五里处,转过山坳,就可以看到,如果诸位不嫌简陋,欢迎诸位前往盘桓几天。”

何凌风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咱们萍水相逢,就前往尊府打扰……”

那红衣少妇截口笑道:“何大侠不用客气了,诸位都是请都请不到的特别贵宾呀!”

不等对方答腔,又道:“就这么决定,奴家先走一步,准备诸位的食宿,现在,奴家再说一遍,转过山坳,就可看到右边山谷中的灯儿,对了,奴家虽然知道你就是何凌风大侠,但二位尊夫人和二位姑娘,还请何大侠引见一下。”

她像放连珠炮似地,说得既快且急,根本不容许何凌风有接口的机会。

那红衣少妇娇笑道:“奴家叫朱家凤,一切待会再谈,再见。”

说完,微一欠身,又扬鞭疾驰而去,并抛下一串银铃似的笑语声:“奴家恭候诸位侠驾,诸位快点来哦……”

目注对方离去的背影,何凌风向四位女娇娃笑问道:“诸位有没有什么发现?”

金红玉抢先说道:“练家子,身手很高。”

冷玉珠道:“不错,而且来历及用心都令人可疑……”

她边说边探怀取出四个小香囊,分别送与其他四人,道:“请密藏怀中,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何凌风道:“你自己呢?”

冷玉珠道:“我还有一个。”

唐小仙道:“这是离开迷谷时,令堂暗中交给你的?”

冷玉珠点点头道:“是的。”

唐小仙轻叹一声道:“如果没有这个小玩艺,咱们早就栽在飞虎寨中,也不会有什么‘一龙四凤’了。”

冷玉珠笑道:“其实,飞虎寨的一切,早在我娘的预料中。”

费明珠嘟着小嘴道:“好啊!伯母早有暗示,你却秘而不宣,让我们饱受虚惊,这笔账该怎么算法?”

冷玉珠娇笑道:“你就饶了我吧!飞虎寨的事,虽然有点恶作剧,但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

唐小仙也娇笑道:“善意?大妹子,你摆了我们一道,害得我们暗中提心吊胆的,还有理由?”

“当然。”冷玉珠含笑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已经是半个老江湖了吗?”

金红玉接口笑道:“三妹,你要是说不出一个能使大家心服的理由来,我这做大姊的可要罚你降你为四妹了。”

冷玉珠向何凌风故作委屈状,道:“何大哥、大姊、二姊、四妹都欺负我,你这做大哥的,也不帮我说句公道话。”

何凌风微笑道:“这是你自己犯的众怒,怨不得谁,说实在的,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想打落水狗哩!”

冷玉珠顿足娇嗔道:“我……我不来了。”

金红玉掩口媚笑道:“三妹,别撒娇,还是说你的理由吧!”

冷玉珠道:“理由很简单,那天,我看你们四位一点警觉性都没有,简直不像是一个老江湖……”

唐小仙截口“哦”道:“所以,你才故意藉那个机会刺激我们一下,让我们增加江湖阅历?”

冷玉珠道:“是啊……谁知你们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而联手欺负我。”

金红玉娇笑道:“三妹,不是我们要联手欺负你,是大家不约而同,吃吃你这个‘半个老江湖’的豆腐而已。”

何凌风却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大家别再说笑了,我老早就感觉到,像冷伯母那样的世外高人,才真的教人既敬又羡。”

唐小仙道:“冷伯母已经是神仙中人,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只有既敬又羡的份儿罢了!”

冷玉珠笑道:“真笑死人了,我娘距‘神仙中人’,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唐小仙道:“可是,令堂已具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才不是呢!”冷玉珠含笑着道:“其实,我娘根本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其所以能够事先示警,完全是由于水晶球的关系。”

何凌风接问道:“水晶球是什么法宝?”

冷玉珠道:“那是一位风尘异人送给我娘的,通体透明,大小如一枚鹅蛋,如果想知道什么,只要在静室中对它焚香默祷,就可以看到想知道的人和事,但地限千里之内,时限半年之中,我娘说,目前,她老人家还没有超越这一范围的能力。”

唐小仙一叹道:“就这些成就,已经是玄之又玄了。”

何凌风接问道:“有关方才那位朱家凤的事,令堂是否也有指示?”

冷玉珠神秘地一笑道:“这……天机不可预泄……”

边走边谈中,这时已转过山坳。

果然,右边不远处的沉沉夜色中,已出现疏落的灯火。

通往灯火处的山径上,并有人疾奔而来。

来人是朱家凤。

朱家凤边走边扬声笑道:“朱家凤奉命迎宾,诸位请随我来。”

何凌风歉然笑道:“大嫂往返奔驰,在下等人心中好不安。”

朱家凤道:“诸位远来是客,奴家仅为地主的一份子,理当高迎远接,方才,家父和外子都责奴家太欠礼,方才没有偕同诸位一起去寒舍呢!”

她边说边走,步履轻盈,有如行云流水,很显然,她并未掩饰她是一个高明“练家子”的身份。

山径一边是千仭峭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溪涧,但听涧水呜咽,山风呼啸,令人倍感阴森。

毛毛雨已经停住,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也由于雾气太浓,连那本来可以隐约看到的灯光,也消失不见。

荒山、小径、浓雾,再加上朱家凤这位不明来历的神秘美人,令人不由滋生恐怖与妖异的感觉。

浓浓雾影中,前头不远处出现两点碧绿灯光。

费明珠轻吁一声,道:“好了,总算快到了。”

朱家凤笑笑道:“还没有到,费姑娘,那不是灯光。”

一声虎吼,一阵腥风同时传来。

以何凌风为首的五位,当然没有人会怕一头老虎,但此时此地遇到老虎,却不由不暗中提高警觉。

费明珠道:“那不是灯光是什么?”

朱家凤道:“是寒舍巡山使者的眼睛……”

话声中,那两道“灯光”已到了三文之外。

朱家凤清叱一声:“小黄,不可惊扰贵宾,还不闪开!”

朦胧雾影中,可以隐约看到一头硕大无朋的黄色老虎,低吼一声即消失不见。

费明珠娇笑道:“好好玩哦,老虎养得像狗一样的驯服。”

朱家风道:“像这样的老虎,寒舍一共豢养了四头。”

唐小仙道:“以老虎做为巡山使者,这可真是别具巧思。”

何凌风笑道:“其实,用老虎比用人可靠得多,至少,它永远不会背叛你。”

朱家凤媚笑道:“妙极、巧极,何大侠这想法,竟然跟家严如出一辙。”

何凌风正容说道:“大嫂,令尊必然是一位世外高人,能否请先说明一下,待会免得在下等人失礼。”

朱家凤俏皮地一笑道:“家严长得又矮又胖,实在不算高人,诸位见过便知……”

这时候,又可以看到灯光了。

不过,那疏落的灯光,在浓雾中看来,格外的显得妖异。

但这是何凌风等人心中的感觉,却是谁也没有表示出来,更没有说出来。

冷玉珠含笑说道:“现在,是真的到了。”

朱家凤道:“是的,诸位请一个跟一个,跟在奴家后面走,千万莫自作主张。”

这无异已经表明,所往之处,设有奇门阵式的禁制。

这该是善意的提醒。

但由另一个角度去看,也可能是一种焙耀,或者是一项警告。

何凌风含笑说道:“多谢提醒!”

果然一个接一个地跟在朱家风的后面,亦步亦趋,好像全神贯注,目不斜视。

其实,他们心中何尝不想了解一下这儿的环境。

只是由于是夜晚,灯光太疏落,雾又太浓,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什么,鼻子却可闻出一点线索,那扑鼻的花香告诉他们,所往之处,必然遍植奇花异草。

如果撇开那神秘与妖异的气氛不谈,深山穷谷中有这样的所在,应该是一处世外桃源才对。

走在前头的朱家凤忽然娇笑一声:“到了……”

眼前一亮,已走到一列白玉阶前。

台阶一共十八级,朱漆大门打开,两盏特大号,上书斗大朱字的灯笼高悬,将大门口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行人到达大门口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含笑迎了出来。

年老的一个,着青缎长袍,年约五旬以上,长得五短身材,真个是又矮又胖,像煞一尊弥勒佛。

年轻的一个着白色儒衫,年约三旬上下,身材颀长,颇有书卷气息。

论外表,老的笑容满面,少的温文儒雅,不但不像坏人,反而予人一股很随和的亲切感觉。

那青袍老人一面快步迎出,一面敞声大笑道:“嘉宾莅止,赤城山庄蓬毕生辉,老朽未曾远迎,请当面恕过。”

何凌风抱拳长揖,道:“末学后进何凌风夫妇,率两位谊妹冒昧打扰,本已深感不安,老伯这一说,更教凌风无地自容了——”

朱家凤顿足娇嗔道:“干嘛一个比一个噜嗦,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叱咤风云的武林儿女。”

那青袍老人呵呵大笑道:“瞧你这丫头,编排老爹的不是没有关系,怎么连贵宾也一并编排上了。”

朱家凤嫣然一笑道:“爹,这才真是宾至如归呀!”

接着,又简单地为双方引见。

青袍老人叫朱伦,白衫年轻人叫伍天行——朱家凤的夫婿。

简单介绍之后,朱家凤又道:“爹,晚餐好了没有?”

朱伦含笑点头,道:“好了,好了。诸位请……”

越过大厅,绕过回廊,登上暖阁中。

沿途没有见到一个闲杂人等或仆役,只有暖阁中有两名青衣使女在忙着上菜。

美酒佳肴,水陆杂陈,筵席既豪华又精致。

分宾主入座之后,朱伦含笑说道:“事先不知道诸位侠驾光临,临时凑合浊酒粗肴,简慢之处,请多包涵。”

何凌风等五人中,每一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自从进人大厅起,所见的既豪华又气派的陈设,尤其是门外的白玉台阶,纵然是王侯府,亦不过如此。

至于目前的筵席,是“临时凑合”,也非虚言。

临时凑合,而能有这样的场面,似乎更增添了朱伦的神秘色彩。

由于冷玉珠也具有若干的神秘性,在某些事情上,何凌风等人都以冷玉珠的马首是瞻。

现在,也就是由于冷玉珠没有什么暗示,何凌风乃不加任何顾虑地含笑举杯,道:“凌风仅代表两位拙荆、两位谊妹,借花献佛,敬朱老伯一杯……”

接着,又敬了朱家风、伍天行夫妇一杯。

朱伦等人也相继回敬。

席间,朱伦、朱家凤父女俩谈笑风生,但伍天行却显得很冷漠。

当晚宴告终,换上香茗时,朱伦才向何凌风等人正容说道:“老朽可以忖想到,诸位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尤其是有关老朽的来历问题,都不便发问,现在,先由老朽自己说明,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由诸位自己发问,在可能的范围内,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何凌风等人都含笑点首,没有接口。

朱伦苦笑着一叹,道:“老朽是皇亲国戚,同时,也算是一个江湖人。”

何凌风正容说道:“这一点,凌风等人早有预感,朱老伯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

朱伦道:“老朽是太祖皇帝的远房堂弟,也算是亲王的身分。”

何凌风目光一掠朱家三人,道:“从现在起,凌风当改口称王爷、郡主、郡马爷才对了。”

朱伦道:“不,这些,早已过去了,即使没有过去,也还是照现在的称呼为妙。”

何凌风讶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朱伦不答反问道:“‘靖难之变’,诸位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靖难之变”也就是燕王朱棣以“随君侧”为名,将乃侄建文皇帝赶走,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经过,历史上称为“靖难之变”。

何凌风点点头,道:“凌风听说过。”

朱伦道:“太祖兴兵之前,老朽也是江湖人,当太祖南征北讨,建国过程中,也曾建过不少汗马功劳,太祖登基之后,论功行赏,获封逍遥王……”

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想起来,老朽好懊恼,好后悔。”

何凌风只用目光在对方的脸上画问号,口中却没有发问。

朱伦徐徐地接道:“顾名思义,逍遥王是一个有爵无权的闲差,当时太祖皇帝本来是要封老朽为燕王的,是由于老朽疏懒成性、自己加以婉拒了。

当时,老朽很得意,既拥有亲王的尊荣,又可以以武林中人身分邀游江湖,是多么逍遥自在。

可是,当‘靖难’事变一起,老朽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太厉害了。”

微顿话锋,又苦笑着问道:“老弟台,方才老朽说过好懊恼,好后悔,现在,你明白个中原因了吧?”

何凌风点点头,道:“有点明白了。”

朱伦道:“如果老朽当年接受燕王的封号,朱棣就不可能被封为兵员、权势、地位都为所有亲王之冠的燕王,朱棣不封为燕王,就不可能有靖难之变,即使朱棣在别的封地仍想兴兵作乱,我这个拥有数十万雄师的燕王,也有足够的力量制裁他,是不是?”

何凌风正容点首,道:“是的。”

朱伦道:“最令人气愤的是,朱棣狼子野心,赶走建文帝之后,还逼得建文帝生死下落不明,老朽实在气不过,乃夤夜潜入宫中,企图行刺,不幸事败,老朽几乎脱不了身。”

何凌风笑道:“遥想当年,老伯独闯禁宫的壮志雄风,真个是豪气干云,足令乱臣贼子闻风丧胆。”

朱伦长叹一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老朽是钦犯,只有躲在这荒山幽谷中,蹉跎岁月,空叹年华者大而已。”

接着,又拈须微笑道:“如果何老弟有意替朱棣效力,老朽的脑袋,倒是一份最佳礼品。”

何凌风苦笑道:“老伯可真会开玩笑。”

也直到这时,唐小仙才插口问道:“朱老伯隐居在这儿,朝廷知不知道?”

朱伦沉思着,道:“最近,朱棣可能已听到一些风声,知道老朽在巫山地区,所以,目前这赤城山庄的安全措施已特别加强,方才,诸位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心中一定已经感觉到,本庄周围,都设有最玄妙的奇门阵式。”

唐小仙含笑点头,道:“晚辈等人,是有这种忖想。”

朱伦道:“三个月前,有一位自认对奇门阵式颇有心得的老友,未经通报接引,自行闯人,结果……结果,他被整得口服心服。”

他一顿话锋,又道:“所以,朱棣的狗腿子除非不来,如果来了,管教他竖着来,躺着出去。”

朱家风插口说道:“爹,何大侠等都累了,有话明天再说,该先送何大侠等去宾馆歇息了。”

朱伦哑然失笑道:“对对对……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何老弟,现在,请去贵宾馆歇息,请记着,不要随便离开宾馆,夜间,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问……”

会听话的人都可以分辩出,朱伦的话中,有着某些暗示。

何凌风等五人都是聪明人,当然都听得出来。

自前,他们五人虽然都被待以贵宾之礼,但他们心中明白,自己等于已被软禁住了。

就当他们起身准备前往宾馆时,忽然一阵虎啸连声遥遥传来。

而且,虎啸声此起彼落,显然是四头巡山猛虎都已发现敌踪。

朱伦脸色一变,道:“何老弟,如果你们不急着歇息的话,可以跟老朽去瞧瞧热闹……”

费明珠抢先娇笑道:“好啊!我最喜欢瞧热闹了。”

朱伦含笑接道:“好,诸位请跟老朽来。”
 0   2005-07-11 00:57: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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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朱家凤、伍天行俩口子不待吩咐,已匆匆离去,朱伦并厉喝道:“凤儿,如果是朱棣的爪牙,一律杀无赦!”

朱家凤的语声遥遥传来,道:“爹,知道啦……”

现在,除了此起彼落的虎啸声外,还夹杂着叱喝声、惨呼声,和金铁交鸣声。

很显然,尽管何凌风等人入庄时没看到闲杂人等,但实际上暗中却有太多的暗椿在警戒着。

默默地跟在朱伦后面的何凌风,以手肘碰了冷玉珠一下,并递过一个眼色。

但冷玉珠却装痴作傻地,只向她的“何大哥”扮了一个鬼脸,并向朱伦笑问道:“朱老伯,以前,贵庄有没有强敌侵犯过?”

朱伦头也不回地道:“没有。”

何凌风微显不安地道:“朱老伯,凌风等人才来,强敌也跟着进犯,好像凌风等人也脱不了嫌疑。”

朱伦仍然是头也不回地道:“何老弟,别多心,老朽深知你们不会跟朱棣有任何关系的……”

他们走的是上坡路,而且是坡度很陡的山径。

但朱伦却是足不沾地,快速轻灵兼具,显见此老的确具有非凡的身手。

现在,他们已到达一个建筑在一处突出的石峰上的凉亭中。

此刻,山风强劲,浓雾已被吹散净尽。

在四周无数松油火把和气死风灯的照耀下,居高临下的何凌风等人,总算见到了赤城山庄的全貌。

整个赤城山庄,建在一个方圆约莫十里左右的葫芦形谷地中。

所有房舍、花木,都按武侯八阵图兴建安排,但却另行增加了一部份设施。

对奇门阵式,何凌风并不外行,但他仔细端详之下,竟然看不出来,究竟是在武侯八阵图中,增加了一些什么。

何凌风暗暗心惊中,悄然向冷玉珠瞟了一眼。

冷玉珠那张宜嗔宜善的俏脸上,似笑非笑,神态自若,一点也看不出她芳心中的秘密。

凉亭的位置,在谷地中心一处突起高达百丈以上的巨形石峰上,游目所及,除了没灯光的地方没法看到之外,大致是全庄一切,尽收眼底。

当朱伦等人登上凉亭之后,所有虎啸、叱喝、惨号,和兵刃相击声,都已停止。

一个劲装大汉,疾趋石峰下,仰首扬声说道:“敬禀庄主,敌人在侵入本庄前,已全部歼灭。”

朱伦俯身扬声问道:“来敌一共多少人?”

那劲装大汉道:“回庄主,来敌一共十七个,八个被‘巡山使者’撕掉,十个在小姐、姑爷赶到之前,全部就歼。”

朱伦道:“是什么来历,有没有问过?”

那劲装大汉道:“回庄主,来敌不是来自京城,其中一个属下认得,是洞庭湖君山水寨中的一位堂主。”

朱伦“哦”了一声,道:“小姐和姑爷呢?”

“小姐和姑爷还在谷外巡视,姑爷说,可能还有强敌潜藏谷口外……”

“不必了,回去告诉小姐和姑爷,放开谷口,让所有的强敌都进谷内来。”

“是……”

目送那劲装大汉离去之后,朱伦才苦笑道:“何老弟,真教人扫兴,来敌好像太差劲了,走,咱们迎向谷口去。”

冷玉珠娇笑道:“朱老伯,希望还有较高明的强敌,否则,今宵就没什么热闹可瞧的了。”

朱伦含笑说道:“看情形,一定有热闹可瞧的。”

当他们走下山峰,迎向谷口途中,谷道左侧忽然传出一声冷笑道:“朱伦,真是山不转路转,咱们又碰头了。”

随着话声,谷道左侧的密林中,已缓步走出二俗、一道三个人来。

两个俗家人一为年约半百以上的黄衫老者,一个为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

那道士却须发全白,着杏黄道袍,手持拂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朱伦一怔之下,笑道:“刁大元,你怎么还没死?”

刁大元冷笑道:“你还活着,三万余生命的血债未讨还,我又怎么能死。”

原来刁大元是太祖朝中,丞相胡惟庸谋反一案的要角之一。

那一件案子由于事机不密,功败垂成,事后株连所及,杀戮逾三万人,首要份子大都灭九族。

刁大元是胡惟庸的幕后军师,由于他武功高,见机早,才幸逃一死。

朱伦是当年敉平那件谋后案的主要功臣,所以,刁大元现在是为了“讨债”而来。

朱伦也冷笑道:“你现在已成为朱棣的狗腿子……”

刁大元截口笑道:“错了,你我都是朱氏王朝的钦犯,我又怎能替朱棣效力。”

朱伦道:“这么说,你此行完全是为了讨债而来?”

刁大元道:“不错,为了追查你的下落,我费了十年工夫,查到你的下落之后,准备工夫又费了三年以上。”

朱伦冷笑道:“真是用心良苦。”

刁大元道:“为了我全家九族五百多个冤魂,和所有同仁三万多条人命的血债,即使下再多的工夫也是值得的。现在,我为你引见两位世外奇人……”

抬手一指那黄袍老道,道:“这位是名震江湖的闲云道长。”

朱伦冷笑道:“据老夫所知,闲云老道是茅山叛徒,他除了驱神捉鬼,和采补邪术之外,并没有什么惊人的艺业。”

“闲云道长有没有什么惊人的艺业,待会你一定可以领略到。”刁大元又一指那中年文士道:“这位是北天山万象先生的高徒淳于策,是专门针对你的奇门阵式设施而来……”

朱伦截口笑道:“又是一个叛徒,茅山叛徒、天山叛徒,加上你这个朝廷叛徒,可真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了。”

淳于策接口冷笑道:“你忘了,你自己也是朝廷叛徒。”

朱伦道:“老夫不同,老夫是为朱家清理门户……”

闲云道长也截口冷笑道:“少废话,你且尝尝咱们这些叛徒的手段吧!”

话声中,已在淳于策的前导下,三人鱼贯而入。

淳于策果然很有点门道,前文已经说过,赤城山庄的周围都设有奇门阵式,可以说一草一木,一个假山,一颗奇石,都经过匠心安排,各具玄机妙用。

但目前,在淳于策的前导下,却有如轻车熟路,通行无阻。

朱伦看得脸色微变,沉喝一声:“剑来!”

暗影中一声恭喏,人影一闪,一个劲装汉子射落当场,双手呈上一支剑鞘古色斑斓的长剑。

一声清越龙吟,剑已出鞘。

远处火光照映下,宝剑通体如一泓秋水,丈远外的何凌风等人,也感觉到寒气侵肌。

冷玉珠娇笑道:“好剑!”

朱伦道:“这是太祖皇帝御赐的宝剑,剑名白龙,当年行刺朱棣失风时,就是仗着此剑,杀出重围……”

他有意无意之间瞟了冷玉珠所佩的胭脂宝刀一眼,道:“不过,老朽了解,比起你的胭脂宝刀来,各方面它都要逊上一筹。”

冷玉珠含笑接道:“老伯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朱伦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并向淳于策等三人处指了指。

淳于策等人距他们本来也不过是三十来丈距离。

但由于在奇门阵式中走的是反反覆覆的迂回路,因而走了好一阵子,也不过前进了十多丈,而且,现在是停下来了。

以识途老马自居的淳于策,脸上呈现一片困惑,好像碰上了难题。

一旁的刁大元、闲云道长二人,脸显惊容,却都静立一旁,没有作声。

朱伦冷笑着自语道:“如果你把它当作武侯八阵图,那就吃亏吃定了。”。

但他自语末毕,淳于策又以充满自信的神色开始行进起来。

朱伦的脸色再度为之一变。

何凌风、冷玉珠二人却一直在有意无意之间,注意淳于策的步法。

现在,淳于策等三人已走出阵式,并立朱伦身前五丈之外。

朱伦冷笑一声:“高明!”

淳于策淡然一笑道:“不是我高明,是你这个暗含‘九宫、八卦’的武侯八阵图还不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这不是淳于策自谦,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刁大元却冷笑道:“朱伦,你已经黔驴技穷了,现在,纳命来吧!”

不远处,传来朱家凤的语声道:“爹,让我来……”

话到人到,朱家凤、伍天行二人已泻落当场。

但这时候,朱伦跟刁大元二人已经杀得难解难分了。

刀光剑影中,传出朱伦的语声道:“你们两口子对付另外两个,不可轻敌,何老弟等人是本庄贵宾,不能插手……”

就这说话之间,朱家凤小两口也分别跟淳于策、闲云道长交上了手。

朱家凤使剑,对付使拂尘的闲云道长。

伍天行使刀,对付使剑的淳于策。

使剑的朱伦对使刀的刁大元。

一时之间、双方杀得难解解分,也难分高下。

但见寒芒电掣,人影飞闪,劲风激荡,战况精彩、激烈,进行得如火如荼。

何凌风等五人也全神贯注着。

虽然朱伦说过,不许他们插手,但由于对方三人都是黑道巨擘,基于“杀恶就是行善”的原则,必要时,不能不插手。

而且,如果朱家三人中有人陷入险境,他们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现在,就有人出现了险景。

出现险景的是朱家凤。

闲云道长数十年的修为,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那支铁拂尘,挑、点、戳、劈,运用得得心应手,收放自如。

家学渊源的朱家凤,只维持了百来招的均势,就陷入左右支细的险境。

闲云道长得理不饶人地,一面节节进遏,一面连声邪笑道:“丫头,道爷我宝刀未老吧!你老爹知道,道爷我的采补功夫是武林一绝,待会,够你好好受用的……”

话声中,一阵抢攻,将朱家凤遏得连连后退。

朱家凤陷入险境,本来跟淳于策杀成平手的伍天行,也有了急剧的变化。

现在,唯一杀成平手而难解难分的,只有朱伦跟刁大元这一组了。

朱伦一心要为朱家“清理门户”,刁大元一心要湔雪血海深仇,两人的目标虽然不同,但武功的精进,都是如出一辙。

因此,这一组的战况,也格外激烈。

这一组,虽然难解难分,显得势均力敌,但严格说来,朱伦由于占了宝剑的优势,实际上是略占上风。

但朱伦也由于爱女的受挫和闲云道长的邪话连篇,而又惊又怒地道:“老杂毛,你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闲云道长呵呵大笑道:“朱伦,女儿总是给别人享受的,你这个做老爹的,吃的是那门子飞醋……”

话锋略顿,又邪笑道:“丫头,躺下来吧!”

如响斯应,是有人躺下来了。

不过,躺下来的不是朱家凤,而是想要朱家凤躺下的闲云道长。

而且,闲云道长已成为一具无头尸体。

陡地挥手的是冷玉珠,冷玉珠的胭脂宝刀上,居然没沾一丝血迹。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本来心急如焚的朱伦宽心大放而精神为之一振。

但另一组中已有急剧变化的伍天行,已由平手而转为守多攻少,更进而连连后退。

朱家凤向冷玉珠嫣然一笑,道:“大妹子,谢谢你……”

冷玉珠也含笑答道:“不用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朱家凤已飞身参战,夫妻联手之下,立即扭回劣势,反守为攻。

而且,他们夫妻俩一定也练过刀剑合击的阵法,攻守之间,配合得井然有序,天衣无缝,一阵快攻,将淳于策逼得连连后退。

片刻之前,受够了窝囊气的伍天行,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淳于策,老杂毛在呼唤你哩!”

不料淳于策忽然剑法一变,居然又反守为攻,将伍天行夫妇逼得连连后退。

这一意外变化,不但大出伍天行夫妇的意外,同时也使何凌风等五人为之大惑不解。

因为,伍天行新变的剑招,居然是由风雷刀法中刀招演变而来。

刀与剑,性质当然不同,以剑来使刀招,也不可能完全发挥刀招的威力。

但风雷刀法不愧是旷代绝学。

目前的淳于策,虽然是以剑代刀,却仍然有隐隐风雷之声。

伍天行夫妇眼看胜券在握之际,忽然遇上这种绝妙而又怪异的“剑法”,自然为之惊惶失措了。

淳于策的风雷刀法,由何而来呢?

何凌风等人心念电转间,淳于策却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老虎不发威,你们把他当作病猫了。”

话声中,又将伍天行夫妇逼得险象环生的,退了一丈七八。

何凌风飞身加入战圈,并沉声喝道:“伍大哥,伍大嫂,请暂时替小弟掠阵……”

所谓“掠阵”当然是场面话。

任何人都不可能直截了当的说“你们不行,让我来”。

但被逼得险象环生的伍天行夫妇,却连场面话都顾不得说,就双双飞身疾退丈八之外。

一物克一物,何凌风的正宗风雷刀法一出,立即使淳于策的半吊子“剑法”为之黯然失色。

但何凌风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一面见招拆招,一面沉声问道:“你的风雷刀法由何而来?”

淳于策一怔之后,冷笑道:“你管得着!”

何凌风也冷笑道:“我当然管得着,我们五个人中,每一个人都是最管得着这件事的人。”

淳于策脸色一变,道:“你……你是‘一龙四凤’中的何凌风?”

何凌风道:“不错,说,是不是上官天佑传给你的?”

淳于策道:“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何凌风道:“好,我不问。”

一顿话锋,又扬声问道:“伍大哥,这个人该不该杀?”

朱伦抢先说道:“该杀,而且是死有余辜。”

何凌风没回话,只是刀招忽变,反守为攻,刀光如泻,风雷之声交作中,淳于策的人头已滚向丈远之外。

朱家凤含笑说道:“何大侠,谢谢你,今宵,如果不是机缘凑巧,请得你们五位来,后果真不堪设想。”

一脸冷漠的伍天行,居然也苦笑着一叹,道:“今宵,咱们夫妻俩总算大开眼界了……”

本来就略处下风的刁大元,眼看大势已去,不由恨声厉叱道:“朱伦,算你幸运,请得何凌风等这些小杂种来助阵,我已认栽,但你我两人,必须并骨此间……”

话声中,一阵快攻,居然将朱伦迫得接连退了一丈三四。

而且,进逼之势未止,左手忽然一扬——

朱伦的动作也不慢,几乎是当刁大元左手一扬的同时,他的左手也随之一扬——

“当”地一声,刁大元左手中的一支黑色圆筒被击偏,“嘶嘶嘶”连响中,七支连环短箭射向左侧落了空。

朱伦厉声叱道:“匹夫躺下!”

剑化千锋,像一张网似地向刁大元网下。

“叮叮……”连响中,刁大元手中的大刀,被削成寸断,人也随之倒了下去。

不过,刁大元不是直接死在朱伦的宝剑下,而是以左手自击“天灵”而死。

原来刁大元左手中的黑色圆筒,是他赖以成名的歹毒暗器,为“七绝连环管”。

七绝连环管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一发七支,中即无救。

这一对,过去在江湖上是冤家,在太祖朝中是同僚,胡惟庸事件之后,更成为生死仇敌了。

因此,他们对对方的一切,都深为了解。

也因此,方才刁大元的七绝连环管一出手即被朱伦以金钱镖先发制人予以击偏,而结束了这场生死恶斗。

朱伦目注刁大元的尸体长叹一声之后,才转向何凌风等五人道:“大德不言谢,诸位这一份恩情,老朽只好永铭心底了。”

何凌风含笑说道:“老伯言重了,些许微劳,请不必挂齿。”

朱伦苦笑了一下,又向伍天行夫妇问道:“谷外情形如何?”

伍天行道:“已经遵命放进四个,在奇门阵式中,个别解决掉。”

朱家凤也接口道:“可能谷外还有在暗中窥伺的强敌。”

朱伦接问道:“是什么路数?”

伍天行道:“是朱棣的狗腿子,君山水寨的水寇也被朱棣收买了。”

朱伦沉思着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的行动比我快了一步。”

接着,又向伍天行道:“天行,还是那句话,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只是特别加强警戒。”

“是!”

伍天行恭应着转身离去时,朱伦又转向何凌风等人道:“何老弟,一切留待明天再谈,现在,让家凤带诸位去宾馆歇息。”

话锋略为一顿,又道:“老朽重复一次曾经说过的话,不要随便擅离宾馆,夜间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问;”

朱伦一再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赤城山庄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凌风等人都没发问,只是默默地跟在朱家凤的后面走向宾馆。

走了一阵之后,倒是朱家凤首先打破沉寂,轻叹一声,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现在,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费明珠俏皮地一笑道:“伍大嫂,何感慨之深耶?”

朱家凤苦笑道:“费大妹子,帮我想想看,方才,冷大妹子救过我一次,何大侠又救过我们夫妇一次,对我个人来说,两次闯过死神手中,等于是三世为人了,一个三世为人的人,能不感慨特多吗?”

何凌风笑笑道:“其实,刀头舔血,剑底惊魂,本是武林中人的寻常事,大嫂大可不必放在心中,要紧的是,吾人必须俯仰无作,广积阴功,上苍自然会默加照顾,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朱家凤正容说道:“多谢指教,何大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也是我的良师益友呢!”

说话间,已到达宾馆。

宾馆是一栋独立的平房,里面豪华中不失典雅,外面四周,花木扶疏,令人俗念尽消。

不过,何凌风等人都了解,四周的花木中,还是有奇门阵式的安排。

宾馆中一共有八间上房,何凌风等占用三间——何凌风一人一间,唐小仙、冷玉珠共一间,金红玉、费明珠共一问。

宾馆中也有四名使唤的使女,分别为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四名使女都平均年约十七八,模样儿很讨人欢喜,何凌风等人也都看得出来,她们都具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朱家凤略作交代之后,即告辞离去。

何凌风等人也没向那四名使女问过什么,他们了解,一般武林中入宾馆的人员,除了供使唤之外,对于陌生客人大都负有某些特殊任务。

所以,他们只向春桃问明宾馆中除了他们五人之外,并无别的贵宾之后,即各自交换了一个“各自小心”的眼色,分别沐浴更衣,熄灯安寝,这时,外面更鼓已经是二更二点了。

三更正。

整个赤城山庄灯火全灭,寂静无声。

蓦地,“轰轰轰”接连三声巨震,将何凌风等人由睡梦中惊醒过来。

巨震声来自庄后的山谷,静夜中听来,格外令人惊心动魄。

但由于朱伦一再地交代过,所以,何凌风等人除了暗感惊疑之外,都没过问,甚至也都没有起床,仍然是和衣躺在床上。

为防万一时便于应变,他们都是和衣就寝的。

寂静了片刻,又接连传来七声巨震,连以前的三声,一共是十声巨震。

巨震当中的间歇,有长有短,并不规则。

但第十声巨震过后,却传来一声呵呵大笑道:“好啊!十发十中,百发百中,现在,大功告成,朱棣那独夫是死定了。”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道:“这是庄主洪福齐天,才使这掌心雷提前完成,有了这些掌心雷,别说朱棣身边只有十大无敌高手,就算是有百大千大无敌高手,也挡不住咱们的火海攻势。”

那沙哑语声并不大,但由于何凌风等人内功精湛,再加上又是静夜,所以还是听得很清楚。

由于这两人的对话,何凌风等人,都已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权力能腐蚀人心,朱氏王朝中,不断地演出的骨肉相残,该是最好的诠注了。

何凌风等人各自感慨万千间,忽然三条黑影破窗而入,分别进入何凌风等人分住的三个房间中。

黑暗中瞧不出那是什么玩艺。

只听“波”地一声,房中充满了扑鼻异香。

何凌风等五人早有默契,成竹在胸,全都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都没作声,却都悄然起床,静立窗户旁。

约莫半盏热茶的工夫过后,一道人影穿窗而入,进入了唐小仙、冷玉珠二人所住的房间中。

火光一闪,那人已点燃火折子,唐小仙,冷玉珠二人已能看到,那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黑巾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的怪客。

那蒙面怪客一见床上无人,心知上当,立即熄掉火折子,一面挥刀护身,倒翻朝窗外疾射。

不论反应之快,身手之高,都是一流的。

但“张网捕鱼”的唐小仙、冷玉珠二人,更是一流中的一流人物,而刀法之妙、之绝更是独步武林。

所以那蒙面人身形才起,刀被夺走,人也被点了穴道。

唐小仙并沉喝一声:“有小偷。”

堂堂敢跟当今皇帝作对的赤城山庄中,会闹小偷,谁能相信。

但铁证如山,却又教人不能不信。

唐小仙喝声才落,何凌风、金红玉、费明珠等三人已到窗外,四名使女也匆匆赶来。

冷玉珠并随手揭下蒙面怪客的蒙面黑巾,也随手点燃了火折子。

灯火复明之下,唐小仙禁不住一怔,道:“怎会是你?”

原来这位蒙面怪客竟然是赤城山庄的娇客,具有郡马爷身分的伍天行。

原本就漠无表情的伍天行;此刻更是冷漠得像一具木偶。

何凌风一怔之下,含笑说道:“伍兄,可真会恶作剧。”

伍天行冷笑道:“我不是恶作剧,更不是开玩笑,我是玩真的。”

何凌风又是一怔道:“伍兄,此话怎讲?”

伍天行冷冷地道:“你不必装迷糊,你们五个都该心中明白,我的目的是什么?”

冷玉珠含笑问道:“是为这把胭脂宝刀?”

伍天行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冷玉珠道:“你知不知道这宝刀的来历?”

“不知道。”

“也不知道它是不祥之物?”

伍天行冷笑道:“我只知道,它是一把冠绝古今的宝刀。”

冷玉珠苦笑道:“冠绝古今的宝刀,必须有冠绝古今的刀法才能保有它,否则,拥有它只有徒招杀身之祸,可惜我还必须借重它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否则,我会毫不考虑把它送给你。”

伍天行冷笑道:“别说废话,要杀我就乘早。”

何凌风抢先说道:“我们不会杀你,也不打算告诉今岳父和尊夫人。”

伍天行一怔,道:“那你一定会后悔。”

何凌风道:“我不考虑后果,春桃,你们四位听好,目前所发生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春桃点首娇应道:“婢子记下了。”

伍天行注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怕我那‘闻香下马’的迷药?”

冷玉珠抢先答道:“这些,你不该问的。”

接着,转向窗外的何凌风道:“何大哥,真的决定放他走?”

何凌风道:“当然,我们是客人,总不能不给主人保留一点面子。”

冷玉珠凌空扬指,解了伍天行被制的穴道,并将兵刃递还,道:“请!”

伍天行一声不哼,穿窗而出,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何凌风向春桃等人挥挥手,道:“没事了,诸位回去安息吧!记着,目前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春桃等四人讪然一笑离去之后,何凌风却脸色凝重地道:“这是是非之地,明晨,我们必须立即离去。”

话声才落,异声突起,就像厉鬼怒嚎一样,令人头皮发炸。

紧接着,一道粗逾水桶的惨绿光华,由箭远外腾起数十丈高,光华中隐隐出现一双巨大的手掌,向谷口方向疾射而去。

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如非是朱伦曾经一再地招呼道,一定会教人大惊小怪。

但目前的何凌风等人,都只是脸色微微一变,谁也没有作声。

稍停,冷玉珠才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这儿还有白莲教的人。”

费明珠稚气地问道:“这就是白莲教的幻术?”

冷玉珠点点头道:“虽然是幻术,却也可以化虚为实。”
 0   2005-07-11 00:58:0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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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费明珠娇笑道:“三姊,你应该有办法破解,是不是?”

冷玉珠神秘地一笑道:“你把我当作驱神捉鬼的茅山道士了……”

两道人影,疾泻当场。

那是朱伦、朱家凤父女俩,朱伦的胁下,还挟着一个人——伍天行。

朱伦铁青着老脸,凛若天神。

朱家凤一脸凄惶,欲哭无泪。

何凌风等人一怔之下,同声惊呼!

“朱老伯……”

朱伦摆手一叹,道:“诸位请到客厅中来。”

原来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等三人仍然是在冷玉珠、费明珠两人房间的窗外。

进入客厅之后,朱伦放下伍天行,解开被制的穴道,沉叱一声道:“跪下!”

伍天行乖乖地“矮了半截”,冷漠的脸上,仍然是木无表情。

何凌风殊感不安地道:“老伯,都是凌风等人前来打扰,才惹出这些是非来,请老伯暂息雷雷霆……”

朱伦截断他的话道:“家门不幸,跟老弟兄完全不相干,而且,老弟兄心存仁厚,为老朽保留颜面,教老朽既感且愧。”

接着,又苦笑着一叹道:“也幸亏凤丫头及时察觉,否则,老弟兄这一番好意,却反而害了老朽。”

何凌风等人都没接腔。

其实,像这样的话题,也实在不便接腔。

朱伦目注伍天行,沉声叱问道:“畜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伍天行苦笑道:“我没有话说。”

朱伦冷笑道:“你,出身不正,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是你以卑劣手段造成既成事实之后,我才不得不勉强答应,原本希望你婚后能改过自新,力图上进,没想到今宵你又故态复萌,让我在五位贵宾面前,丢人现眼,本来,我准备一掌毙了你,念在多年翁婿情份,饶你一死,但功力必须废除……”

“爹……”

朱家凤惊呼声中,朱伦话落手起,出指凌空连点,但见伍天行接连打了两个寒噤,长叹一声道:“岳父大人,您这样,倒不如杀了我……”

朱伦截口冷笑道:“从现在起,我郑重宣布,你和凤儿的婚姻终止,不许再叫我岳父……”

朱家凤掩面悲呼,道:“爹……”

朱伦柔声说道:“凤儿,这宗婚姻,本来就是错误的,世间除了女人,尽是男人,凭我这个老爹的身分,和你自己所具备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比他强上千百倍的男人吗!”

不等他爱女接腔,又道:“来人,将伍天行押到练功室去!”

一名劲装汉子应声而入。

伍天行抗声说道:“朱庄主,我的功力已经废除,你还有什么理由要将我押在这儿?”

朱伦冷笑地道:“我当然有我的理由,等我正在进行的事情成功之后,我自然会放你的。”

伍天行道:“原来你是担心我泄密,请放心,我不会有兴趣管这些闲事……”

朱伦向那劲装汉子挥手喝道:“押下去!”

“是!”

伍天行被押走了。

朱伦沉思未语,朱家凤掩面饮泣,何凌风等五人则一副啼笑皆非的尴尬相。

稍停过后,朱伦才正容说道:“何老弟,你们五位千万不要因这件事而感到不安,这完全是老朽的家务事,而且,凤儿的婚姻,也迟早都会破裂,现在,我才觉悟到,世间,唯有男女间的婚姻,是绝对不能勉强的。”

他轻轻叹了一声,又道:“现在,谈谈你我之间的事。”

何凌风心中暗付:“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谈的?”想归想,却没说出来。

朱伦徐徐地道:“今宵,一般人认为是奇异,荒诞不经的现象,诸位都已经听到、看到了!”

何凌风等都默然点首。

朱伦又道:“现在诸位都已了解,老朽的一切措施,都是为了对付朱棣,而且,此一行动,已经到了张弓待发的阶段。”

何凌风等人都静听着,没人接腔。

朱论苦笑道:“诸位心中一定觉得奇怪,老朽年纪一大把了,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为什么还对争取皇帝宝座的事如此热衷?”

何凌风点首苦笑道:“凌风是有这个想法,却不便问出来。”

朱伦道:“其实,我绝不是为我自己着想,我只是由衷的痛恨朱棣,必须将他杀掉,另立一位新皇帝我才甘心。”

何凌风道:“老伯有没有想到,这一行动,要牺牲多少生灵?”

朱伦道:“我顾不了这么多,只要能完成心愿,那怕牺牲我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了。”

一顿话锋,又道:“现在,正式谈到你我之间的事,老弟兄,虽然你我是初逢乍识,但,自从‘一龙四凤’的美号传出江湖的那一天起,我就有网罗诸位的决心。”

何凌风道:“看情形,老伯对江湖动态都很熟稔,也必然网罗了很多的江湖异人,而且,如果凌风忖想没错,今宵,令援跟凌风等人的邂逅,也必然是有意的安排。”

朱伦占须微笑道:“是的,这些老朽都不否认,现在,请诸位坦白回答老朽一个问题,诸位能不能留下来,相助老朽完成此一心愿?”

一顿话锋,又道:“现在,我顺便将利害关系说明,能够协助老朽,成功之后,耀祖光宗,封妻赏子是当然事,如果不同意,我也不便勉强,但老朽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由于诸位名气大,武功高,同时知道了此一秘密,为防泄密,老朽不得不委屈诸位在这儿多盘住几天。”

他时而“我”,时而“老朽”,足证他在说这番话时,心情很不平静。

对何凌风等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难以回答的大问题。

因此,五个人都眉锋紧蹙,没接腔。

朱伦又道:“不要紧。反正今宵都睡不成了,诸位可以慎重研商,多加考虑之后,再做答复。”

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费明珠等四人八目,一刘投向冷玉珠。

冷玉珠黛眉一蹙,道:“朱老伯,不用多加考虑了,现在,我就可以代表我们五人回答,但是,在回答之前,务请老伯让我斗胆说几句心底的话。”

朱伦脸色微变,道:“请说。”

冷玉珠正容说道:“老伯是朝廷重臣,也是武林泰斗,各方面都比我这个小女子懂得多多,当然也该懂得‘天命所归’这句话的道理。”

朱伦漠然地道:“我不管什么天命不天命!”

冷玉珠道:“天下是你们朱家的,杀来杀去,还是你们朱家的人做皇帝,老伯仅仅为了个人的痛恨当今皇帝,不惜大动干戈,让无数生灵涂炭,老伯会心安吗?”

朱伦居然笑道:“你是向我说教?”

冷玉珠道:“玉珠已告罪在先,这不过是玉珠心底的话而已!”

朱伦道:“请恕老朽托大,叫你一声小丫头,小丫头,你这些话都白说了。”

冷玉珠苦笑无言。

朱伦又道:“退一步说,就算老朽能接受你的劝导,朱棣他能放过我吗?”

冷玉珠道:“做皇帝的人应该有大量,何况,你们本来是叔侄至亲,这仇恨应该是可以化解的。”

“不可能化解。”

朱伦注目接着问道:“你这是代表你们五位,拒绝了老朽的要求?”

冷玉珠道:“非常抱歉,敬请老伯多多包涵。”

朱伦徐徐地道:“我这个人虽然偏激、固执,却也肯讲理,并且恩怨分明,你们曾经两次救过小女,这份恩情,我如同身受,所以,你们拒绝我的要求,我不怪你们,更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不过……”

目光环扫对方五人,正容接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为防你们泄密,我必须委屈你们在这儿多盘桓几天。”

冷玉珠接问道:“这是说,老伯,必须等您那‘张弓待发’的行动开始之后,才能让我们走?”

朱伦点点头,道;“不错!”

冷玉珠道:“老伯也要将我们关在练功室中……”

朱伦截口接道:“不,你们仍然住在宾馆中,也仍然享受贵宾的待遇。”

冷玉珠笑问道:“如果我们不接受呢?”

朱伦脸色微变道:“你们硬闯出去?”

冷玉珠正容说道:“我想,我们双方都不希望走到那一步,是不是?”

朱伦沉思着叹一声,道:“当然……”

朱家凤摇撼着乃父手臂,央求道:“爹,求求您,让他们走吧!”

朱伦苦笑道:“丫头,你应该明白,爹对他们没有恶意。”

朱家凤道:“这个,女儿当然明白。”

朱伦道:“我看就这样吧!只要他们五位当面承诺,不插手朱棣的事,我可以放他们走……”

目光移注冷玉珠,接问:“小丫头,你怎么说?”

冷玉珠苦笑道:“老伯,您也是半个江湖人,当了解江湖人大都不肯被迫而做‘城下之盟’的承诺。”

明明是拒绝,却不明说,一句话轻轻带过,这小妮子的确可以够得上称为半个老江湖了。

朱伦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老朽再让一步,只要你们能由奇门阵式中闯出去,老朽决不阻拦。”

朱家凤娇嗔地道:“爹,您这还不是等于空头人情。”

朱伦苦笑道:“丫头,爹已别无选择,不过,爹可以承诺,如果他们闯不出奇门阵式,爹一定亲自带他们回来,决不让他们吃什么苦头。”

以朱伦的个性来说,能够一再地对何凌风等人让步,已经算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当然,朱伦之所以这样一再让步,一方面是何凌风等人两次救过朱家凤的命,另一方面却也是他对自己的奇门阵式深具信心,料准何凌风等这五个年轻人,绝对闯不出去。

因此,他话锋一顿之后,又向冷玉珠笑问道:“小丫头,你怎么说?”

不料,冷玉珠不加思索地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朱伦一愣之下,笑道:“可是,如果你们闯不出去,由我领回来之后,就必须乖乖地在这儿多做几天的贵宾哦!”

冷玉珠道:“那是当然。”

朱伦道:“现在,距天亮大概还有个半更次,诸位还可以歇息一下,天亮之后,你们随时都可以闯阵,老朽暂时告辞。

翌日清晨。

晨光曦微中,何凌风等人略进早点之后,立即在冷玉珠的前导下,开始闯阵。

老天爷也好像在帮助他们,今晨,天朗气清,居然连一点薄雾都没有。

也由于天气好,视线辽阔,阵式中的一草一木,都一目了然。

冷玉珠这小妮子居然好像轻车熟路,穿梭于花草林木之间,一点也不含糊。

尽管必须走反反覆覆、迂回曲折的路,但他们也不过是走了顿饭的工夫,就已闯出阵式,到达出口处。

朱伦父女已在出口处相迎。

当然,也可以说是相送。

朱伦一脸苦笑,拇指双翘地道:“小丫头,你,实在够高明。”

冷玉珠谦笑道:“老伯过奖!”

朱伦正容说道:“年纪轻轻,却已胸罗万有,并怀绝代刀法和绝代宝刀,能不能告诉我,令师是那一位绝代高人?”

冷玉珠道:“玉珠没有师父,也不属任何门派,一切都获自家传。”

“哦……”朱伦深沉地一叹,道:“老朽衷诚希望,咱们不致成为敌人。”

冷玉珠正容说道:“不会的,任何情况之下,我们都是朋友,即使偶尔有什么冲突,也不致影响我们的真诚友谊。”

朱伦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但愿如此。”

朱家凤插口说道:“何大侠,四位大妹子,你们欢不欢迎我这个老姊姊加入你们的行列?”

何凌风一怔之下,笑道:“我们当然都会欢迎,只是,令尊大人舍得你跟我们去流浪江湖吗?”

朱家凤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不但何凌风等五人深感意外,连朱伦也为之愣住了。

朱家凤向朱伦娇嗔地道:“爹,你发什么愣呀?”

朱伦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你为什么忽然发此奇想?”

朱家凤悠悠地一叹,道:“爹,反正无聊,我留在这里,也不能给您帮什么忙,不如到外面散散心去。”

一个本来在婚姻上不如意,如今,更已婚姻破裂的少妇,其心情的苦闷,是不难想像的。

这些,朱伦自能了解。

因此,他轻轻一叹,道:“孩子,爹不阻止你,只是,你一向娇生惯养,何况,江湖步步险,你能:……。”

朱家凤截断乃父的话道:“爹,别说了,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大侠和四位大妹子他们都比我年轻得多,他们能吃苦,能不怕危险,我为什么不能!”

朱伦道:“可是,他们的武功,都比你高明得多。”

朱家凤道:“这样更好呀!他们每一位都可以照应我这个老姊姊。”

冷玉珠娇笑道:“你不是老姊姊,是大姊姊,我们都欢迎你这位大姊姊。”

朱家凤胜利地一笑,道:“爹,现在,您没话说了吧!”

朱伦苦笑着一叹,道:“好,依你,依你,该行了吧!”

朱家凤嫣然一笑,道:“爹,谢谢您,您要多保重哦!”

朱伦忍不住心头一酸,虎目中泪光隐现,连忙背转身去。

想不到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何凌风在心中暗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0   2005-07-11 00:58:4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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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凤一怔,道:“爹,您怎么伤心了?”

朱伦只好扯了一个瞒天大谎,道:“爹忽然想起了你娘。”

朱家凤道:“对了好久没有上娘的坟前去了,今天已经来不及,爹,您去帮我告诉娘一声,好不好!”

朱伦道:“你提出的要求,爹几时说过不了。”

朱家凤娇笑道:“爹,您真好……何大侠,我们走吧!”

何凌风一本正经地道:“可是,我有条件,从此以后,叫我何大弟,叫她们四位为大妹子,可不许再叫什么大侠小侠的。”

“好呀……”朱家凤含笑说道:“爹,您听到没有,从现在起,您这个独生女儿,也有五位好弟妹了。”

朱伦呵呵一笑道:“丫头,你别一厢情愿套近乎,人家会欢迎你这个老姊吗?”

朱家凤道:“不管他们欢不欢迎,反正我已经赖上了。”

朱伦向何凌风等五人咧嘴笑道:“诸位,我今天才发觉到,我这个宝贝女儿脸皮之厚,也是武林一绝……”

这是快要脱离巫山山区的小村镇的一家小客栈中。

小客栈三字就是它的招牌,一共才六个房间,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客栈。

六个小房间,刚好够何凌风等六个人一人一间,等于把它包下来了。

为了第二天要赶较多的路,何凌风等人提早落店,也提早就寝。

就寝之前,朱家凤特别走入费明珠的房间中,俏声说道:“小妹,陪我去方便一下。”

费明珠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你是大姊,去方便还要找一个保镖的,也不害燥。”

朱家凤苦笑道:“小妹,别笑我胆小,四周一片黝黑,人家心中怕怕嘛!”

费明珠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别怕,有我这个保镖的在,等于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百邪不侵。”

真的百邪不侵吗?

事实上可大谬不然。

因为,当朱家凤进入厕所之后,护花有责的费明珠,已察觉到不远处的松林中,有人在窥视。

而且,那窥视的人还至少有五个以上。

她心中微懔,右手已握上刀柄,并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朱家凤说道:“大姊,动作快一点,我已发现敌踪!”

朱家凤也传音答道:“小妹,谢谢你,我也已经察觉到。”

如果那暗中窥视的人是有所为而来,可未免太巧了。

何凌风等六人中,论年纪排名,依序是朱家凤、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冷玉珠、费明珠。

如果以武功的深浅排名,则依序是冷玉珠、何凌风、唐小仙、金红玉、费明珠、朱家凤。

这也就是说,目前的朱家凤、费明珠二人,是六人中武功最弱的一环。

那暗中窥视的人就在这个时候被察觉到,岂非是太巧合了。

朱家凤传音方毕,已有三道人影分三个方向向费明珠疾扑而来……

费明珠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冷芒连闪,风雷之声大作,费明珠一开始就以风雷刀法将对方三人逼退。

那三个才被逼退,另外三个又扑了上来,分两批轮番冲杀。

六个人一律青色劲装,但所使兵刃各不相同,包括刀、剑、铁锏、铁尺、短戟,和狼牙棒。

六个人都具有一流的身手,而且,他们好像深知风雷刀法的厉害,不跟费明珠硬拼,只在外围轮番冲刺,施展游斗。

就当那批人第三波冲刺发动时,何凌风的清叱声已由客栈中传出。

由于小客栈的厕所设备简陋,故远离客栈箭远以上,真算得上是相当遥远。

当何凌风清叱声给予支援的同时,朱家凤也由厕所中挥剑扑了出来。

但很不幸,朱家凤才由厕所中扑出,即觉腰眼一麻,落入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那个男人抱着朱家凤“嘿嘿”淫笑着,飞投松林之中。

更不幸的是,忙着应付六个强敌的费明珠,竟然没注意到她所保的“红货”已经被人劫走了。

何凌风等人赶到之后,也都以为朱家凤还在“方便”,不便过问。

同时,何凌风也认识那六个人就是横行川、鄂边区的绿林大盗“追魂六煞”,震怒之下,一阵砍瓜切菜似的冲杀,“追魂六煞”刹时变成了六具残缺不全的死尸。

也直到“追魂六煞”伏诛之后,冷玉珠才惊“咦”一声,道:“大姊失踪了。”

松林中有人接口阴笑道:“你们的大姊在这儿。”

那显然是上官天佑的语声。

何凌风心头一沉,沉声叱道:“你是上官天佑?”

上官天佑的语声笑道:“能被你何大侠听出我的嗓音来,我上官某人非常荣幸……”

何凌风截口叱问道:“你唆使‘追魂六煞’做替死鬼,乘机劫持朱姑娘,意欲何为?”

上官天佑的语声道:“我要特别声明,‘追魂六煞’不是我唆使来的,是他们自不量力,要虎口拔牙,自己前来送死,我不过是乘机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一顿话锋,又道:“至于劫持朱家凤的目的嘛!你何不进入松林中来,咱们面对面谈谈。”

“行……”

何凌风向唐小仙使了一个眼色,唐小仙冰雪聪明,颖悟到个郎眼色中的暗示,立即悄然退走。

然后,率同冷玉珠、金红玉、费明珠等三人,缓步走向松林中。

上官天佑的语声又道:“唐小仙不能退走!”

何凌风冷笑道:“你管得着!”

上官天佑的语声道:“我是管不着,但我有权利保护自己,不容许有人绕道到背后去暗算我,如果你不叫唐小仙回来,那就一切免谈。”

唐小仙只好又走了回来,道:“回来就回来,对付你这种下三滥,还用得着绕道暗算么?”

尽管上官天佑说的理由很正常,而且,事实上他说的也是实情。

但江湖中事,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坑人的花样,层出不穷。

所以,为防对方另有阴谋,也顾虑到敌暗我明,和“逢林莫入”的忌讳,何凌风临时做了慎重的安排。

那就是将一路纵队改为一字横排,由他自己和冷玉珠居中,金红玉、费明珠、唐小仙为左右翼,各距一丈,并排向松林进逼。

上官天佑语含讥消道:“我们是谈判,不是拼命,用不着那么小心。”

话声中,何凌风等五人已进入松林边缘。

松林不密也不疏,朦胧新月清辉下,只见松干幢幢,有如幢幢魔影,却不见人踪。

何凌风等五人一个个手握刀柄,凝神戒备着缓步前行。

上官天佑的语声又冷笑道:“我再说一遍,不必那么小心,我就在这儿……”

随着话声,十多丈外的一棵松树旁闪出一道幽灵似的人影。

就只有那一道幽灵似的人影,没有第二个人,也没见到朱家凤。

当何凌风等人走到约莫相距五丈左右时,上官天佑沉声喝道:“停!”

何凌风等五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费明珠抢先问道:“我大姊呢?”

上官天佑邪笑道:“你大姊嘛!到目前为止,幽谷高山,丛林沼泽,虽然我也曾经想要寻幽探腾一番,但由于时间不够,所以,目前还都保持原状,丝毫未犯。”

金红玉冷笑道:“你少得意,要是你胆敢对我大姊有过丝毫侵犯,我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上官天佑笑道:“我说不会侵犯就是不会侵犯,这倒不是怕你将我碎尸万段,也不是我对她没有胃口,更不是……”

何凌风截口怒叱道:“少废话!说你的目的。”

上官天佑道:“行!现在,我就说到我的目的了。”

抬手向冷玉珠一指,道:“我的目的就是这把胭脂宝刀。”

冷玉珠冷笑道:“你是说,要我以胭脂宝刀来交换大姊?”

“不错!”

“作梦!”

上官天佑悠悠地道:“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你们五位都该知道,朱伦、朱家凤父女都是朝廷钦犯,像这样的大美人,我可以先行尽情享受,然后再送到京城去,领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赏金。”

何凌风强忍心头怒火,平静地说道:“我要先见人。”

上官天佑道:“行,我这个人,最好讲话了……”

左手凌空一招,竟然以“大接引神功”将朱家凤由一棵松树的背后引入怀中。

朱家凤当然是穴道被制住了。

不过,她的衣衫完整,足以证明上官天佑那不曾侵犯的话应是实情。

上官天佑虽然好像没有“侵犯”过朱家凤,但目前的情况却又不能不令人对他的话发生动摇。

因为,他的一双手正在朱家风的酥胸上抚摩着。

众目睽睽之下,尚敢如此轻薄,那么,暗中情况就更令人不敢想像了。

朱家凤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神智是清醒的。

只见她俏脸铁青,美目中放射着无限怨毒的怒火,却是无可奈何。

金红玉等人同为女性,自然是一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

但人质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尽管占有绝对优势,但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的何凌风,表现了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只见他脸色肃穆,神态凛然,看不出他心中的感受,也摸不透他作何打算?

唐小仙终于忍不住怒叱道:“匹夫,给我安份一点!”

上官天佑邪笑道:“唐令主,何夫人,在下一向都很安份呀!”

唐小仙怒声道:“我说的是你那双狗爪子!”

上官天佑哑然失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话锋略顿,又邪笑着说道:“这也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这妞儿太惹火了,教我情不自禁,其实,嘻嘻……你们娘儿们不都是喜欢这个调调儿吗?对了,这样子等于隔靴搔痒,不够刺激,应该是……”

“嘶”地一声,朱家凤前胸衣衫被撕裂,那颤巍巍的高耸双峰脱颖而出,令人目眩神摇。

金红玉等四位女娇娘同声怒叱道:“鼠辈找死!”

上官天佑的“禄山之爪”一面在朱家凤的酥胸上尽情轻薄,一面笑道:“诸位娘尽管下手,有这位大美人垫背,我上官天佑死了也是风流鬼,黄泉路上不但不会寂寞,而且还风光之至。”

何凌风忽然冷笑一声,身形电转,同时左手射出四粒铁莲子,惨呼连连中,四个劲装汉子分由四面的松树顶上倒栽下来。

紧接着,暗器纷飞,劲风激荡,无数的暗器纷纷向何凌风等人集中射来。

紧随无数暗器之后,是十四个劲装汉子,分由树顶和树干后发动围攻。

由于何凌风早已察觉暗中有强敌环视,并已以传音入密功夫分别通知四位女娇娃提高警觉。

因此,暗器全被击落,在五个人的风雷刀法所形成的风雷声中,首当其冲的五个,一个被腰斩,一个被劈成两半,三个被砍掉脑袋。

对方一共十八个,也就是江湖上恶名显著的“十八罗汉帮”。

“十八罗汉帮”不是出家人,只因全是光头,才以“十八罗汉帮”为名。

“十八罗汉帮”的十八个头头,不但人数众多,论个别身手。也比业已伏诛的“追魂六煞”高明得多。

不幸的是,这十八个人刚好碰上何凌风等五人憋足了一肚子窝囊气没法发泄的当口。

所以,一经接触,立即被宰掉一半。

剩下的九个被杀寒了胆,已萌退意。

但疾恶如仇,立志除恶务尽的何凌风等人,又岂能容他们全身而退。

只见剑气刀光,风雷声交作中,又五个惨死。

剩下的四个,一声不响,分别四射开溜。

何凌风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人刀合一,飞射而起,冷芒一闪,又宰了一个。

另外三个,也分别死在金红玉、唐小仙、冷玉珠等三人的刀下。

一场混战,“十八罗汉帮”已冰消瓦解。

出人意外的是,上官天佑居然还静立原地。

他悠闲得像一个局外人,左手轻拥朱家凤的纤腰,右手在朱家凤那裸露的高耸双峰上,轻拢慢扰,一脸的邪笑。

何凌风为之一怔,道:“十八罗汉帮是你勾引来的?”

上官天佑含笑点头道:“不错。”

何凌风道:“那么,方才你为什么不趁混战的机会逃走?”

上官天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逃走?”

何凌风冷笑道:“别以为,你还有一次免死的机会,现在,我坦白告诉你,今宵,你是死定了。”

上官天佑也冷笑道:“你别忘了,只要这位大美人在我怀中,我随时都可以安全离去的。”

这是实情,何凌风等人不能不为之气结。

上官天佑在朱家风的香腮上亲了一下,又邪笑着问道:“现在,还有没有兴趣谈下去呢?”

冷玉珠抢先一挫银牙,道:“好,我答应你!”

上官天佑道:“很好,这才是明智的抉择。”

冷玉珠道:“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刀。”

上官天佑道:“不,你必须先交刀,我还要借重这位大美人护送我到十里之外,才能放人。”

冷玉珠一怔,道:“这怎么可以,到时候,你不放人,咱们岂非人刀两失。”

“请相信我,我决不食言。”

“如果你我异地而处,你能相信吗?”

上官天佑笑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相信,因为,形势不饶人,我非信不可。”

冷玉珠也冷笑道:“很可惜,我不是你!”
 0   2005-07-11 00:58:5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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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上官天佑笑笑道:“这是说,咱们的交易告吹了。”

冷玉珠冷然地道:“不错!”

上官天佑又笑笑道:“没关系,俗语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现在,我带着这位大美人逍遥去也!”

冷玉珠居然娇笑道:“鼠辈,你要是能活着走出这片松林,我的‘冷’字倒过来写。”

一阵和风由上宫天佑、朱家凤二人身上掠过,朱家凤的娇躯忽然为之机伶伶地一阵轻颤。

上宫天佑歉笑道:“小宝贝,夜凉如水,我忘了你会着凉。”

说着,居然主动将朱家凤被撕裂的衣衫抄拢。

冷玉珠又笑道:“真难得,像你这样的狗杂种,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起来……”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冷玉珠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的安详。

这情形,不但上官天佑被她笑得一愣一愣的,连何凌风、唐小仙、金红玉、费明珠等四人,也被她笑得一头迷雾。

由于冷玉珠出身于一个谜样的世家,既神秘,又高深莫测。

所以,这一路行来,何凌风等人都暗中以她的马首是瞻。

目前,这最棘手的问题,也任由她全权处理。

现在,这位不久之前才自诩为已经是半个老江湖的小妮子,该已升级为真正的老江湖了。

上官天佑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精目在对方五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在五大强敌环视中,上官天佑虽然掌握着朱家凤这道“护身符”,但他心中明白,目前这五大强敌,任何一个他都惹不起,所以,他不得不格外提高警觉。

但他来回扫视之下,除了冷玉珠的笑容令人莫测高深之外,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他强定心神,冷笑一声,道:“老子懒得跟你罗嗦,告辞。”

“告辞”声中,抄起朱家凤的娇躯,向肩头一搭,飞身而起。

但他身形才起,立即闷哼一声,摔了下来。

上官天佑不但摔了下来,而且好像是摔昏了。

像上官天佑这样的高手,当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给摔下来。

事实上,他是被人击昏的,出手击昏他的人,就是被“搭”在他肩头上的朱家凤。

这一意外的变化,除了冷玉珠之外,何凌风等人也为之大惑不解。

至于上官天佑本人,人都已被击昏,自然是什么念头也不会有了。

朱家凤脸寒似水,左足踏在上官天佑的胸膛,右手持着上官天佑的宝刀,左足微一用力,上官天佑的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被痛得苏醒过来,“哇”地一声惨呼,并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朱家凤厉声叱道:“匹夫,你还有现在!”

上官天佑惨笑道:“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朱家凤切齿厉声道:“没这么便宜,你那轻薄过我的爪子和狗眼,首先该斩掉,挖掉……”

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冷芒闪处,上官天佑的双手被齐腕砍掉,眼睛也成了两个血洞。

上官天佑一连串杀猪也似的惨嚎声中,不远处传来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朱施主可以成全他了。”

“是……”

朱家凤娇应声中,冷芒再闪,上官天佑的脑袋已滚向五尺之外。

朱家凤丢下夺自对方手中的那把长刀,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

费明珠飞投到她身边,一面帮她重新系好被撕裂的衣衫,一面歉笑道:“大姊,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保镖的责任。”

朱家凤悠悠地一叹,道:“小妹,你毋须自责,这件事,不能怪你。”

何凌风将朱家凤的宝剑找了回来,并双手递上,歉笑道:“应该怪我,如果我不饶他两次不死,就不可能有今宵的事。”

“你明白就好。”金红玉含笑接道:“可是,你不能只说一句自责的话就可了事了。”

何凌风一怔,道:“是的,今后这一路上,我都要好好保护她,绝对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金红玉道:“我代你重复一遍,今后,你一定好好保护她,绝对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金红玉好像有意将何凌风话中的“这一路上”四个字省掉,而特别强调“今后”二字。

但天下男人大都粗心大意,何凌风也不例外,不加思索地点点头,道:“是的。”

金红玉向朱家凤飞快地瞟了一眼,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到时候,可不许赖皮。”

何凌风再度不加思索地道:“那是当然。”

话已出口,他才领悟到金红玉好像话中有话,不由为之一怔。

金红玉笑了,唐小仙也笑了。

何凌风的这两位贤内助,并互相投过会心的一瞥。

金红玉是扶桑国人,人人都说扶桑国的女人温柔、多情、体贴,而又不嫉妒,证以目前金红玉的表现,那些传说,大致并非虚话。

何凌风目前已有两位娇妻,冷玉珠、费明珠两人也势将成为他的新宠。

此种情况之下,金红玉还要蓄意将朱家凤也“拖下水”来。

试问:金红玉这位扶桑国的大美人,算是可爱呢?还是可恼?

费明珠却向朱家凤笑问道:“大姊,方才你是自己冲开穴道的。?”

朱家凤苦笑道:“不是,我也想自己运气冲开穴道,但那鼠辈点穴的手法特殊,冲不开。”

费明珠接问道:“那么,你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

朱家凤道:“当时,有人传音告诉我,叫我不要怕,接着,一阵和风吹过,我的穴道就解开了。”

费明珠“哦”了一声,道:“那一定是那位教你成全那鼠辈的高人了。”

朱家凤点点头,道:“是的。”

费明珠道:“连人都没看到,更不知相距有多远,一阵和风就将你的穴道解开,简直是不可思议。”

“是不可思议。”

“大姊知道那是那一位高人吗?”

“不知道。”

“我知道。”冷玉珠含笑接道:“那是来自大雪山的百了神尼。”

何凌风身躯为之一震,道:“就是那位有‘天下第一尼’之称的百了神尼?”

冷玉珠点点头,道:“是的。”

“你见过她老人家?”

“不但见过,而且,还得过老人家不少好处哩!”

何凌风笑问道:“方才,你也一定获得过她老人家的传音指示,才表现得那么镇定?”

冷玉珠点点头,道:“是的,她老人家还说,要我们连夜启程,否则,会影响我们的任务没法完成。”

何凌风道:“就是令堂所说的,那一宗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的任务?”

冷玉珠又点点头,道:“不错。”

何凌风道:“那么,咱们回客栈去,收拾一下,立即出发。”

这是宜昌郊外约莫十多里处的一栋豪华别墅,据说是一位朝延退休大员所有。

别墅占地数十亩,背倚青山,面临长江,既气派,又华丽。

这栋豪华别墅,平常很少有人进出,但今天好像大异于往昔,不但有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通往别墅的路上,以及别墅的四周,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别墅保护得水泄不通。

那些担任警戒的人,有老有少,装束各异,所携兵刃也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一个人都精神饱满,两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别墅的外面是如此,里面又如何呢?

不难想像,里面的警戒之严密,不知比外面更超过多少倍。

如果说,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那是太夸张了一点,但如有强敌想要侵入,却是非常不容易。

因为,里面的贵宾,是贵得不得了的当今天子永乐皇帝朱橡。

虽然才不过是黄昏时分,别墅中却早已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一间陈设华丽的花厅内,一位身材中等,身着青衫,有着一张五岳朝天面孔,显得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在负手徘徊着。

此人就是逍遥王朱伦必欲杀而安心的永乐皇帝朱棣。

在八角宫灯照耀之下,朱棣脸色肃穆,双眉紧锁,徘徊复徘徊,显示他的内心是十分不安。

也不知他徘徊了多久,一名劲装汉子快步走到花厅门口,屈膝恭声说道:“臣,李立民叩见万岁爷!”

朱棣摆摆手道:“起来回话。”

“谢万岁爷!”李立民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朱棣又接问道:“有没有新的消息?”

李立民躬身答道:“回陛下,有消息,好的坏的都有。”

朱棣道:“先说坏消息。”

“是,回陛下,派往赤城山庄的高手,无一生还,同时,朱伦所率大批高手,已到达宜昌。”

“这就是坏消息?”

“是的。”

“好,现在说好消息。”

李立民恭声说道:“回陛下,跟朱伦勾搭的宁王朱俊、燕王朱杰,已被顺利解除兵权,正候旨发落。”

朱棣绽颜一笑道:“很好,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话锋一顿又起道:“至于朱伦的到达宜昌,肤认为也是好消息,正好一劳永逸,永绝祸源。”

李立民正容说道:“陛下,朱伦所网罗的江湖异人,和武林高手,实刀坚强,不容轻估,依微臣之见,从现在起,陛下请立即移驾地下行宫,以防万一。”

朱棣点点头,道:“必要时,联会去地下行宫的。”

李立民又道:“陛下,微臣护驾有责,心所谓危,不能不……”

朱棣不耐烦的截口说道:“有话直说。”

“是。”李立民恭声说道:“陛下,今宵情况特殊,微臣想快马通知宜昌驻军增援,以壮声威……”

朱棣又截口说道:“不可以,也没这个必要。”

李立民楞住,没接腔。

朱棣又道:“你不懂?”

李立民苦笑道:“微臣至愚!”

朱棣徐徐地道:“你虽然目前身居三品侍卫领班,以前也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像今宵这种场合,你应该明白,调驻军增援,毫无意义,更无作用,何况,这是肤的家务事,不容许在民间传播,这也就是肤此行行踪,一直秘而不宣的原因,这些道理,别人不懂,你应该懂得。”

李立民身子为之一震,道:“是,微臣懂了。”

朱棣信心十足地道:“朕,贵为天子,八荒臣服,四海归心,如果办家务事还要调动驻军,岂非笑话!”

李立民诣笑道:“是,是……陛下圣天子百灵呵护,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

“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声,打断了李立民口中那“遇难成祥”的“祥”字。

巨响声来自别墅外的通道上。

情况很明显,朱伦已经发动攻势,而且,是以威力无匹的“掌心雷”在强行开道了。

朱棣、李立民二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也就在这当口,一道惨绿光华,挟着一只巨大无朋的魔掌,向别墅“抓”了下来……

而且,巨形魔掌后面,还有着无数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厉鬼,哀嚎着,厉啸着……不论形象、声势,都令人惊心动魄,头皮发炸。

尤其是那只巨大无朋的魔掌,大得好像足以将整栋别墅抓起来一样,由数百丈的高空,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晃而下。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别墅内“嗤嗤”连响,百十支连环劲矢,集中向那只大魔掌射去。

说来真令人难以相信,那只声势惊人的大魔掌,一遇上那些连环劲矢,就像雪花儿落入滚水中,一下子消失无踪。

原来那些连环劲矢上,都沾有黑狗血。

如所周知,对付邪术,如果没有正宗法师去破解,那么,黑狗血就是破解邪术的最佳“法宝”了。

这就是做皇帝的人的好处。

不论朱伦做得如何秘密,朱棣对他的一切都能大致了解,在有备无患的情况下,白莲教徒的邪术,算是一下子冰消瓦解了。

不过,白莲教的邪术虽然瓦解了,但掌心雷的巨响声却越来越近。

连续不断的巨响声,夹杂着此起彼落的哀嚎声,惨叫声,更令人胆战心惊!

朱棣怒叱一声,道:“这狗杂种!”

这种粗话由皇帝的“金口”中骂出来,好像是不怎么恰当。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人,当他愤怒或倩急时,往往会口不择言,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串连珠炮似的巨响声过后,所有令人惊心动魄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急促步履声止于花圃箭道中,沉声说道:“启禀李大人,为了消灭对方的掌心雷,张侍卫英勇殉职,与敌同归于尽。”

李立民头也不回地道:“很好,我会启奏皇上,从优抚恤。”

外面,砍杀声,惨呼声又起,但已没有掌心雷的巨响声。

情况很明显,朱伦手下那个控制掌心雷的人已被消灭,张侍卫的英勇牺牲,已收到预期的效果。

李立民一顿话锋,又道:“咱们已牺牲多少弟兄?”

外面那人恭声答道:“回李大人,通道上的弟兄全部殉职,现在,敌人距大门口不足百丈。”

李立民道:“传令所有弟兄,各自死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违者立斩!”

“是……”

李立民又向朱棣恭声说道:“陛下,事急矣!敬请移驾地下行宫。”

朱棣拈须微笑道:“不必,朕,虽然是承先帝余荫,继承大统,却也曾经亲冒矢石,指挥过数十万的大军,岂能在叛逆面前示弱,躲入地下行宫去!”

何况,这临时行宫中,还有百名以上的侍卫,和十名武林中的无敌高手,更重要的是,还有你这位忠贞不二的勇将,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这当口,情况有了急剧变化。

临时行官内,忽然传出连续不断的砍杀声,惨呼声和震耳金铁交鸣声。

这是表示,朱伦所率领的大批高手,已经杀进了行宫中。

朱棣不愧是像他自己所说,曾经带甲数十万,亲冒矢石,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情此景之下,他依然一片安祥,卓立窗前,一点也没有要进入地下室的意思。

李立民无奈地大喝一声,道:“弟兄们,请全力杀敌,皇上必有重赏!”

朱棣适时说道:“各位爱卿听着:能砍掉朱伦的脑袋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花圃中传出砍杀声,并传出朱伦的语声,道:“能砍下朱棣的脑袋者,封一字并肩王,赏黄金万斤……”

话到人到,凛若天神的朱伦,一马当先,向花厅中冲过来。

朱伦武功既高,使的又是无坚不摧的宝剑,冲刺当中,至少已有五个侍卫死在他的宝剑之下。

但他还是在距花厅十多文处被拦截住。

拦截朱伦的,是李立民以重金礼聘而来的十大无敌高手中的三个。

一对三,朱伦仍然是攻多于守,勇不可当。

跟在朱伦后面的十个劲装大汉,蜂拥而上。

那是朱伦手下的第三批精锐——重金礼聘来的十大杀手。

朱伦手中的三大“法宝”中,第一大“法宝”的掌心雷,发挥了最大的功用,以最少的牺牲给敌人重创攻到行宫内,并完整无损地保存十大杀手的实力,到目前才发动最后致命的一击。

对朱伦来说,遗憾的是第二“法宝”的白莲教邪术,未能发生作用,就被破解了。

十大杀手一出,朱棣手下其余的七大无敌高手,和三个侍卫中的精英,也一齐出动拦截。

一场惨烈的混战,也随之展开。

七大无敌高手对七大杀手,倒也旗鼓相当,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但三位侍卫对三名杀手,却立分高下,一经接触,三名侍卫中就倒下了两名。

两名杀手立即冲向朱棣,但却被另外四名侍卫奋勇挡住。

朱棣仍然站在花厅内的窗前观战。

李立民横剑护在亩前,凛若天神。

花厅前的台阶上,带刀佩剑的侍卫精英,足有三十个以上,排成一列“人墙”。

而且,屋顶上也人影憧憧,足有十名以上的大内高手。

朱伦大发神威,一剑杀掉一个无敌高手之后,振声大喝道:“老夫再说一遍,砍下朱棣的脑袋者,封一字并肩王,赏黄金万斤……”

他原先一对三时,就攻多守少,现在,杀掉一个对手之后,更是勇不可当。

新补上去的一名侍卫,两个照面之下,就被他一剑腰斩。

幸亏朱棣身为皇帝,手下多的是人,杀掉一个之后,又上两个,四对一,才算将劣势稳住。

另外,杀手对无敌高手的战况,仍是胶着状态,难分高下。

就当行宫杀得如火如荼时,后山山区中忽然传出一声厉啸。

厉啸声如天鼓齐鸣,震人耳鼓,而且,快速得不可思议。

啸声初起时,好像还很遥远,但尾音将落时,却已到了行宫后面。

护主有责的李立民,脸色为之一变。

但朱伦却精神为之大振地,呵呵大笑道:“朱棣,你的末日到了……”

一声震天巨响由行宫后传来,并传出一声清朗佛号,道:“阿弥陀佛,西门施主的‘血手印’神功,越来越精湛了。”

“彼此,彼此!”另一串苍劲语声冷笑道:“百了,你是存心跟我作对?”

原来“天下第一尼”百了神尼来了。

至于那位被称为“西门施主”的人,老一辈的武林中人都知道,已经有三十年来未现魔踪的“天外八魔”之首,“飞天神魔”西门独行。

西门独行此行,显然是应朱伦的礼聘而来。

百了神尼的语声道:“岂敢,贫尼不过是前来奉劝施主,不要趟入皇家的家务之争,引起无边杀劫而已。”

西门独行的语声冷笑道:“好,你能接下老夫三掌,老夫掉头就走。”

百了神尼的语声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西门独行的语声怒声道:“少废话!接掌……”

“砰砰砰”三声霹雷巨响过后,又是一声厉啸。

但这声厉啸,是由近而远,很显然,西门独行是铩羽而去。

也许是由于西门独行的铩羽而去,引起失望和愤怒的朱伦,忽然一阵快攻,又有一名侍卫倒下去。

朱伦勇不可当地,奋力冲杀,企图破封锁,冲向朱棣。

他手下的十大杀手,一见主人发威,一阵冲杀,朱棣手下的十大无敌高手中,立即为之一死二伤,侍卫也倒下三个。

看情形,朱棣手下的十大无敌高手,好像有点儿名实不符。

砍杀越来越激烈。

战况也越来越对朱棣不利。

李立民眼看情形不妙,头也不回地向窗内的朱棣沉声说道:“陛下,微臣必须自己出手了,请陛下立即移驾地下行宫。”

“好,朕马上就走……”

朱棣也看出了情况不妙,不得不避入地下行宫去。

但他的话没说完,屋顶上传来一阵惨呼声。

紧接着,“哗啦”一声,朱伦手下的一个杀手由屋顶上破顶而下。

瓦片、灰尘纷飞中,一道冷芒,扫向朱棣的脑袋……

就这刻不容发的当口,一声清叱,一道冷芒,同时到达。

那杀手刀飞丈外,人也被拦腰斩成两段。

及时将朱棣由鬼门关口抢救回来的是冷玉珠。

几乎是同一瞬间,李立民、朱伦都已破窗而入。

李立民是闻警而回身救驾。

朱伦却是乘胜追击,企图一举杀掉朱棣。

李立民一见皇帝无恙,方自悬心略放,朱伦的宝剑已由他背后横扫过来。匆促中,李立民忘了对方使的是断金切玉的宝剑,一个电旋,挥剑相迎。

李立民使的也是一把宝剑。

但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相形之下,李立民的宝剑就逊色多了。

双剑一经接触,李立民的宝剑立即被削断,人也面临腰斩的险境。

但李立民不愧是朱棣手下的大内第一高手,不但临危不乱,于千钧一发问避过要命的一剑,而且还反击了一掌。

朱伦避过一掌,挥剑抢攻,却被何凌风一刀架住,并含笑说道:“请老伯手下留情!”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都是那个破顶而下的杀手,发动奇袭的刹那之间的经过。

这片刻之间,花厅内外,一片寂静。

原因是,朱棣方面的人,不论里外,全都在发愣。

里面的冷玉珠、何凌风二人,既救下朱棣,和李立民,却又称朱伦为老伯。

外面,在金红玉等四位女将的冲杀下,朱棣的十大无敌高手和朱伦的十大杀手中的幸存者,全都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死尸。

所以,目前,朱伦方面,已只剩朱伦一个人。

朱棣方面的人,则一个个满腹狐疑:“这些敌友难分的年轻人,究竟有何企图……”

半晌过后,朱伦收剑一叹,道:“早知你们五个已被朱棣收买,老夫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一旁的李立民一见有机可乘,手中断剑猛然刺向朱伦……

“当”地一声,李立民手中的断剑,几乎被震得脱手飞去。

何凌风震开李立民的断剑之后,正容说道:“李大人,杀戮到此为止……”

李立民截口苦笑道:“年轻人,你们究竟是帮谁?”

何凌风道:“我们这五位,谁也不帮,只是杀的人已经够多,不容许再杀人了。”

不等对方接口,又向朱伦正容说道:“老伯,我们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山野草民,更不可能为皇家卖命,所以,你我之间,不论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朋友。”

朱伦惨笑道:“好一群好朋友,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一搅和,坏了我的大事,会令我抱恨终生。”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方才,你为什么不乾脆让那姓李的狗腿子杀了我?”

“老伯,请冷静一点。”何凌风向外面沉声说道:“大姊,请进来劝劝老伯。”

“好的。”朱家凤应声而入,偎向乃父身边,娇声说道:“爹。”

朱伦苦笑着一叹,道:“你还认识我这个老爹?”

朱家凤撤娇道:“爹,您别生气嘛!请听我说……”

接着,她娓娓地说出,冷玉珠是奉乃母和百了神尼之命,前来化解这一场纠纷,并说明燕王、宁王二人已被解除兵权,人已经下狱,同时,也说明了她自己也是到达这儿之前,才获知这些详情。

朱伦怔了一下,才向冷玉珠苦笑道:“冷丫头,这些,在赤城山庄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冷玉珠也苦笑道:“老伯,我是奉命守密,因为,有些在劫难逃的人,必须应劫。”

朱伦苦笑道:“我也是在动难逃的人?”

冷玉珠道:“不,老伯至少还可以活五十年……”

朱伦道:“你认为朱棣会放过我?”

冷玉珠向朱棣笑问道:“陛下,您说呢?”

朱棣拈须微笑道:“你不是做官的,这里也不是朝廷,所以,你不必叫我陛下。”

冷玉珠笑意盎然地道:“那该如何叫法?”

朱棣一本正经地道:“方才,你叫我七叔为老伯,我是七叔的侄儿,你说你该怎样叫我呢?”

朱棣不愧是做皇帝的人才,片刻之前的那些杀戮和仇恨,好像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居然像闲话家常一样,主动跟

朱伦拉起关系来了。

朱伦漠无表情。

冷玉珠美目一转,倩笑道:“那么,我叫你皇帝大哥。”

朱棣道:“那太别扭,这样吧!我本排行第四,从现在起,你就叫我四哥吧!”

冷玉珠娇笑道:“四哥,你真好。”

朱棣道:“外面还有三位女侠,都请进来吧!”

冷玉珠讶问道:“四哥怎么知道外面还有三位?”

朱棣神秘地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冷玉珠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一定是百了神尼传音告诉四哥的。”

朱棣笑问道:“你还知道神尼说了些什么?”

冷玉珠摇摇头,道:“不知道呀……”

朱棣又是神秘地一笑道:“待会,你就会知道的……”

金红玉、唐小仙、费明珠等三人鱼贯而人,一齐向朱棣裣衽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朱棣的一双精目,就在以朱家凤为大姊的五位美娇娃周身上下,来回扫视着,一面似笑非笑地说道:“何凌风,老天爷好像太偏爱你这小子了,真教人羡煞妒嫉。”

顿住话锋,向朱伦深深一躬,道:“七叔,小便这厢有礼了。”

朱伦没有任何反应。

朱棣正容说道:“七叔,你我都是凡人,是凡人就都有自私心,我也不例外,我更承认,我有不少缺点。七叔,我不敢请求原谅和宽恕,只请七叔不看金面看佛面,看在百了神尼的一番苦心,以及你我同一位曾祖的情份上,将过去的一切不愉快的事,一笔勾消。”

朱伦脸上肌肉抽搐着,长叹了一声。

这表情,应该是表示已经同意“一笔勾消”了。

朱棣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正容说道:“现在,朕以皇帝身分郑重宣布:逍遥王朱伦恢复封号,宁王朱俊、燕王朱杰也保持封号,不究既往,冷玉珠封‘英武仁慧孝慈公主’,金红玉、唐小仙、费明珠赐郡主封号,朱家凤原为郡主身份,不另加封。”

话锋一顿,又含笑接道:“朕,敬奉百了神尼法旨,做个现成媒人,朱家凤、冷玉珠、费明珠等三人同时下嫁何凌风。金红玉、唐小仙二人也同时补行一项婚礼,扩大婚礼以三个月之后,在京城逍遥王府隆重举行,逍遥王朱伦为男女双方主婚人,钦此,不必谢恩。”

何凌风由梦似的遭遇中,卷入江湖,竟然鸿运当头,一帆风顺,不但获得旷世刀法,也获得五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如今,更凭空获得驸马兼郡马爷的身份,真是诚如朱棣所说:“老天爷实在太偏爱你这小子……”

读者诸君,您以为呢?
 0   2005-07-11 00:59:2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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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1 00:35: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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