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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质男人
网友【dreamer】 2005-07-17 06:25:28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16    1
真是个恶质男人,风流一夜后,留下个老无人接听的越洋电话号码,

好不容易搭上线,竟然叫她来个电话性交,

看他人模人样,怎么却是个自大的酷企鹅,

怀着一颗兴奋的心去纽约实习,谁知学习对象竟是这恶质男人,

给她三个月时间磨练,竟然是看她适不适合作情人,

天杀的,她是来学造型而不是──来服侍男人的……
meiguo.com 发布人签名/座右铭这家伙浪费了“黄金广告位”,啥也没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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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琬琬踏出假期饭店,乘着都市风,足踩轻忽不定的碎屑与落叶,安步当车地往齐放的公寓大厦走来,远远地,她注意到一个深具魅力的中年绅士,坐在石阶前读报,精工裁制的深色裤管下露出两截银灰色的长棉袜,换作他人看来会很滑稽,但他特殊的银色头发却降低了可笑度,让她体会到流行与风尚的戒条真的是因人而异的。

她踏上阶梯,马上发现他的报纸是读假的,因为他从一百步外就盯住她,甚至当她拾阶走近他时,那双紧迫盯人的琥珀色眼眸连瞬也不会瞬过。那琬琬打算快速跳上阶,不理这个男人。不想他突然开口问一句,"好心的女士,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爱是什么?"

嗓门大刺刺地吓人,害她差点踩空。那琬琬弯身拔下自己的高跟鞋按摩脚板后,问他,"你在问我吗?"

"当然是。"他从容不过地回答,两眼盯着她纤细的脚踝。

那琬琬睨他,穿好鞋子后才说:"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吧!"

"如果你肯告诉我,我会付你一万块。"

那琬琬知道纽约的疯子比巴黎多一倍,迟疑地,她是遇到疯子了,于是试探地说:"如果你肯付我十万块,我就告诉你。"

对方连眼皮郡不眨,嘴角泛起一道世故的笑痕,从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约下开出一张十万美金的即期支票给她。

哈!还是个有钱的疯子!那琬琬接下支票,不是因为贪财,而是想确定他是不是在寻她开心。

"钱在这里,请你告诉我答案吧。"

那琬琬在高他一阶的石阶上落坐,把支票退还回去,顺便给他解答。"真正的爱,是无价宝,财富买不到,权势占有不了。"

"是吗?"他笑笑地收回支票,继续问:"你可不可心再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一个女人真心爱我?"

"你的爱藏在心底不肯付出,就不是真爱;同时,你若没有接受,付出的爱必将枯竭。"

男人将报纸搁好,回首仰望她,眼底有欣悦,"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美丽的女人会是聪明的。"然后贸然地将她打量一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但是今天,我碰到一个例外。"

那琬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他感到可怜。"多悲哀你错过了多少个好女人。"

他楞住了,久久才附和,"是该悲哀没错。我有一个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太太,但我却不爱她。"

"哦,你不爱你太大?"那琬琬不怎么感兴趣地问。

"她也不爱我。当初碰在一块儿是因为我们之中一个贪财,另一个好色、各取所需。"

那琬琬听了点一下头。

他继续对她倒垃圾,"她最近碰上一个年轻小伙子。跟我闹离婚,但我不答应。"

"我们家乡有一句古谚,天涯何处无芳草。"那琬琬扫了他一圈,忍不住多嘴一句,"你既然不爱你夫人,为什么还硬要绑着她?"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当然是为了钱啊!你不知道在这里养个下堂妻是多昂贵的一件事,投资报酬率不到千分之一。"

他刚才还大方地要送她这个陌生人十万块哩,现在反而变小气了。那琬琬瞄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是因为嫉妒?"

"我又不爱她,为什么要嫉妒?"他好笑地反问她。

"嫉妒她比你先找到爱情,你却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日了。"

他看着她,原本和蔼的脸色变得索然无味,语调也放淡了。"听我一句话,美丽的女人最好还是不要太聪明,因为会破坏男人的想象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独自安静地看份报纸。"他下完逐客令还从口袋里掏出支票,递给她,"这是十万元的酬劳,请收下。"

那琬琬也不动气,知道自己搔中他的痒处,照他的要求收下他的支票,起身扭着高跟鞋往公寓的会客大厅走去。

当她看见由侄儿相伴的老父拄着一根拐杖,严肃地稳坐在中庭的沙发椅上时,胃忍不住打结。她能想象父亲见到她,除了讶异五秒钟外,一定会出言责难她活了快半百了,竟然连归宿都找不到。那琬琬内疚二十多年来没为女儿尽过心力,就这么一回,她不能再躲避父亲的权威,于是从皮包里取出录音设备,毅然走向父亲。

她先发制人,"爸,这里是公众场合,我们上楼后再谈。"

"阿绫人呢?"那元鸿跟在女儿身后,冷冷地问。

"在我住的饭店里,很安全。"

"只要跟你扯上边,哪里都不安全。"跟女儿久久不见,那元鸿仍是固执地不给女儿好脸色看,随女儿上电梯后,询问一句,"你还是不打算找个男人嫁吗?"

"爸,拜托,别跟找提这个。"那琬琬停在齐放的公寓前找钥匙,想起自己竟粗心地将钥匙遗忘在笔记本里,她懊恼地回身要道歉,没想到一个银发洋人头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自父亲和侄儿的身后冒出,害她差点叫出声。

那个洋人脸上挂着魅力十足的笑,说:"亲爱的,不是提醒过你,我的公寓在顶楼吗?你怎么听听就忘了?"

他说的还是中文呢!虽然谈不上字正腔圆,但足以让那元鸿回头问:"你是谁啊?中文讲得不错。"

"谢谢。"对方主动伸出于,殷勤地握住那元鸿,自我介绍。"我是拉斐尔?狄米奇尼,齐放的老板,也是'弯弯'的男朋友。你一定奇怪弯弯会看上我,千万别怪她,那是因为我们意大利人都有马可波罗情结,自从跟中国人有缘,碰上后很有亲切感。"

狄米奇尼的拍马屁功是世界一流的,对任何国籍人士都适用。

"真是这样吗?"那元鸿问。

"当然是,没有你们中国人的饺子、面条和烙饼,意大利人也翻不出新花样,早在五百年前就要被饿死了。"说完两手将他们扶进电梯。

那琬琬两眼圆睁地盯着他瞧,不是不信有人撒谎不打草稿,而是不相信他竟夸张到能用中文拟稿。

狄米奇尼瞧见她一脸吃惊的模样,很快地以法语轻声跟她解释,"你忘了钥匙,齐放和那绫打电话给我,请我帮你解围。"

"所以你在大门口时,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

他笑而不答,表示同意,手朝电梯外摆了摆,请大伙光临他的寒舍。

那琬琬踏进他的豪华寓所后,碍于父亲和懂英文的侄儿在场,不便摆出凶相,只得用法语表达意思,"帮个忙,我的中文名字是"琬琬",不是'弯弯",谓你发音正确一点。请问你的厨房在哪里?"

他似乎很欣赏她恼怒的模样,不急着为她指引,先招来仆人伺候客人后,才回身抿嘴忍住笑意,领她入厨房,"抱歉,因为时间紧迫,电话收讯不良,再加上齐放连珠炮似的解释,有些专有名词听不太清楚。"

"谢谢你替我解围,我想我能应付我父亲,请你暂回避一下,最好避到楼下去看你的报纸。"

狄米奇尼不同意,"我想你会需要我。毕竟我认识齐放比你久,又是他的老板,说服力比你强。"

"对不起,这是家务事,我不要外人在场。"那琬琬坚持要他闪人。

狄米奇尼只好打出王牌,"听着,我手上有一封齐放的母亲交给我的信。"

那琬琬楞住了。"你认识齐放的母亲?"

狄米奇尼点头,有心地附加一句,"学生时期是关系清纯的男女朋友。"

那琬琬假装没听到他的解释,将话题转回那封信。"你说你收到她的信,什么样的信?"

"她在信上告诉我,她已订好机位,将带儿子搭机来美国散心,人到纽约会再联络我,但我从没等到她的电话,以为她改变主意了。日后发现信上邮戳显示,她是在失踪前一天寄出的。"

那琬琬听完,思索片到,精神振奋起来,"那就证明她没有跟司机离家出走的意图。"

狄米奇尼完全同意,"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真是车祸了。"那琬琬想想又猛觉得不对劲,因为机场在桃园,她却在动身远行的前一天跑到东北角,那里除了带不出国的海产和美景外,应该没有任何事让她非走那一趟死亡之旅不可。直觉地,她脱口而出,"那场意外事故有可能是预谋的。"

狄米奇尼听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你凭什么这么揣测?"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来龙去脉,我得先应付我父亲。"

"我帮你一起应付。"

"嘿,这事关系到我女儿的终身大事,请你不要随便附和。"那琬琬防贼似地看着他。

狄米奇尼一脸严肃,说:"如果我当年懂事些,齐放该是我儿子。"

那琬琬才不管他后悔莫及的理由是什么,坚持地抗议,"我不要你介入这件事。"

"抱歉,这事也扯上我未来的事业接班人的终身大事,我管定了,且非全程参与不可。"狄米奇尼说完,扭头走了出去。

此后,整个事件就被狄米奇尼所主导。那琬琬除了拿着遥控器,在他可媲美音乐厅似的阳光书房放带子外,能说话的时候不多。狄米奇尼的中文不算差,但因为不是一个打马虎眼的人,只要有半句听不懂,马上就发问。那琬琬觉得他很烦,根本不理他,惹得老父看不过去,不得不接过遥控器塞进孙子手里,自愿担任狄米奇尼的通译,还怪她一句,"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发扬咱们中国女性的美德,狄米奇尼肯要你,真教人百思不解。"

她招谁惹谁又碍到谁了?那琬琬猛瞪那个多事的罪魁祸首,警告他别再说一句话。

狄米奇尼只好专心听带子.求教于那元鸿,待他通盘了解段意思后,还会刻意用中文补上一句,"原来是这样子!"

那元鸿为尽通译的责任,也跟着附和他,"是啊!就是这样子的。"

一个小时后,带子完结了,大家也被狄米奇尼的那二十来句"原来是这样子"洗脑,可怜起齐放的遭遇。"总之,那小子有的是才华,肯吃苦耐劳,唯一教我抱怨的事是脾气拗得不爱巴结老板。"

"他花心不花心啊?"

狄米奇尼老实的说:"那么多女人追他,要不花心也难。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从没看过有哪一个女孩子让他这么认真过,你外孙女是第一个。"

"是啊!我就常跟我人大说,将来谁娶到那绫,一辈子的幸福是过不完的。"那元鸿说完,转头看了一下站在房间另一端对窗发呆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狄米奇尼嚼舌根。"我知道人家说愚妻不如经,但是我那个女儿笨归笨,脾气坏,其实是个实心眼儿。"

"实心眼儿?"狄米奇尼问。

"换句话说,就是认真专一于爱情。"

"我喜欢认真专一于爱情的女人。你知道我们意大利人有句说法,一个轻佻的妻子会带给丈夫沉重的心情。"

"那就拜托你多担待她一点了。"那元鸿这样谦和地要求他,并表明该回饭店休息。

狄米奇尼不急着送客,硬是要招待那元鸿父女和侄儿三人去吃日式料理。

"你怎么知道我偏好日式料理?琬琬跟你提过是吧?"那元鸿惊喜地看着女那琬琬本能地要否认。

狄米奇尼反而走到她身旁,轻按她的后,替她应了句。"对。"

那元鸿有点感动,迅速转过身去,所以错过了那琬琬甩掉狄米奇尼的手的那一幕。

后来,那琬琬逮住一个机会,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爸偏爱日式料理了"

"我认出那先生的衣料都是日本原装料,所以这么猜。"

"那也不必请我爸吃饭啊!我送他走都来不及,你偏要罗皂。"

"不吃饭,怎么谈对策。"

"对策?"

"没错,我要让那个变态女人露出里面目来,如果她真的谋害齐放的妈妈,我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你知道齐放所有的继承权都被那女人剥夺光了。"

"不可能,不管齐放他父亲的遗嘱怎么写,台湾民法保障他和齐芳的权利,官司一打,若退不回一半,起码有四分之一可讨。"

"问题是,就算我奉上钞票替他请律师,他也不会去讨"

"不讨就算了嘛!"那琬琬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比较在意的是齐芳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必须一起擒凶。"他精神抖擞地说:"首先,得说服齐放同意。当然,那个巫婆一定会有防备,所以我们必须先花时间预作一些措施。听说你是儿童心理医师。会点催眠术,你听过隔空催眠吗?"

"那也不算催眠,只是让比较不专心的问题儿童听听特别设计过的背景音乐带,引导对方合作罢了。"

"行,就用这一招,只是要找那种频率超特效的带子。"

"然后呢?"

"我会试着将齐放快要定下来的消息透露给她知道。那个女人对齐放怀有一种变态的眷恋,得知消息后绝对会三天两头打电话缠齐放,届时叫齐放对她好一点,顺便放带子给她听,听差不多一个月后,咱们再班师到台湾去,找间装了监视器的饭店,邀她出来对质。"

那琬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脑中一堆奇想的男人,忍不住评一句,"你是希区考克的电影看太多了啦!"

"认为我疯了是不是?"

那琬琬老实的说:"你是疯了。如果你真要去做,请不要把我算在内,因为我在巴黎还有一大堆的公事得料理。"

"没关系,你尽管回巴黎去等结果,我会雇用此地最有口碑的催眠师,保证能协助你救出齐芳,但我需要你在精神上支持我。"

"好吧,念在你刚才帮我应付我父亲的情分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反正口头说说,不浪费她任何脑细胞。

"那么给我一张你的名片,我有好消息再通知你。"

那琬琬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疯狂到不按牌理出牌,不住叮宁一句,"我很忙,没事请别乱打。"

那琬琬陪着那绫和齐放送那元鸿上飞机后,隔不到两日,也搭机返回巴黎。她以为此米奇尼会随着女儿和齐放来机场送行,但他终究没有。听那绫说他己和齐放着手做了一些安排,只不过因为他美丽可人的老婆过生日,他带她到位在加勒比海,有着阳光、蓝海、椰林与游艇的私人小岛度假去了。

那琬琬表面满不在平,心底却扬起酸涩的失望。

回到巴黎,她努力工作赶进度,下班后则孤独地在家抱着猫儿听音乐,守在电话旁写报告。有时守了一夜也没响,即使响了,也是推销东西的,过周末时,偶尔和女儿在线上聊聊生活近况,有意无意间得知他异想天开的进度。这阵子夜长难捱,日子过到月底时,她简直就是抱着空酒瓶入梦的。

两个半月后,她几乎己放弃等待的希望,电话却在半夜陡然半晌,她匆忙去接,却听到女儿欣喜若狂地跟她分享擒凶的喜悦。

"妈,为我们高兴吧……她跟齐放承认了……不自觉的,她不知道我们在饭店里放了开路电眼和收音装置……全靠我朋友丁香的叔叔提供场所,帮了这个大忙……知道吗?她先串通那个男司机谋害齐放的生母,然后过河拆桥连男司机这个帮凶也一起下海遭殃,甚至连齐放的二妈都不放过……对,是她推她下楼的,因为她嫉妒齐放和他二妈太亲近,也嫉妒他和齐芳的关系,非得拆开他们兄妹不可……还有,齐芳的心理医师老早就被她买通了,洛杉矶的疗养院也是只认钱、不问是非……"

"妈,这个女人真的是病得很严重……更教我讶异的是,齐放的爸爸在得知真相后,竟然不相信这一切,还一口咬定是齐放在作怪,发誓要倾全力不让这份带子上法庭。齐放后来跟他父亲谈判,只要他和那个女人将齐芳的监护权过继给他。他日后跟齐家从此非水不犯河水……是的,齐放的父亲同意了,但狄米奇尼不同意……是,妈没猜措,他人现在在台湾,住凯悦……你问我为什么他不同意?嘿……我想大概是他心底还是念着齐放的生母,觉得没让那个女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未免便宜那个女人。我听丁香的叔叔跟他聊过,这事牵涉到刑法,不能以撤消告诉罢案,她最后可能还是得吃上官司的。妈,对不起,我得挂电话了,有最新消息我再通知你。"

那琬琬挂上电话,对着窗外夜里的微雨发呆,她起初不属承认自己对那个疯男人心动,但随着希望的落空,她反而愈发想起自己与他的邂逅,弄到最后。她不得不心灰意冷。接受自己在年近快过半百时,再度坠入情网。幸运的是,这回她懂得压抑澎湃的感情,纾解困扰。她告诉自己,算了吧,不是因为他对齐放的生母难以忘怀而吃味,而是因为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已婚男人,前半生荒唐惯了,后半生不见得收敛牢靠,还是少招惹为妙。

于是,那琬琬的情感世界再度风干浪静,她学会不再期待电话铃响,有关安排齐芳出院的事情,也都交给齐放去打理,但她为齐芳能否适应现实生活而担忧,总觉得必须亲自走一趟纽约才安心。

仔细考虑后,她还是挂了电话给女儿,表示当日晚上飞去纽约探望齐芳。她于翌日早上抵达甘酉迪机场,意外地发现有人来接机。

是狄米奇尼!

"Bonjour?"他以法语跟她问好。

"Chiao!"她则以意大利语跟他说再见,抱着行李箱,直直往前走。

狄米奇尼跟上来,解释:"我没有忘记有好消息要通知你的承诺。"

那琬琬也复敬他一句,"无所谓,我也没指望你会打电话给我。"

"真的吗?"

"真的。"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心,一脸受伤,"小姐连客套话都不肯施舍给我。"

那琬琬转身纠正他,"小姐不是给你乱叫的,请你叫我那女士。"她人愣在那里竖着一指,呆呆地看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琥珀色姜汁凉糖,她问:"你哪里拿来的?

"那绫给我的,听她提过,你小时候对着月亮许过愿,只要有人拿着这袋玩意儿跟你求婚,你就非他莫属,真的吗?"

那琬琬没回答他的问题,冷冷地说:"你已婚,已经丧失资格了。"

"铐。我成全我老婆、跟她签了离婚协议书,现在是光棍。"

"你离婚了!我不信。你不是不久前才带她到加勒比海恩恩爱爱一番吗?"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跟你想的情况完全迥异。"

"怎么不同法?"

"她生日,我带她去小岛度假,庆祝的是我和她八年的婚姻告一段落,她则顺便带她的新欢去岛上凑热闹。喔,那时是新欢,现在该是她的老公了。"

那琬琬不相信他会真的离婚,"你不是认为离婚是蚀本的事吗?"

"不,讨个不爱我的老婆才真是亏得惨不忍睹。"

那琬琬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当下就推翻自己先前说过不指望他来电的话。

他笑着接进她的行李箱,解释,"那是因为我正在追你,加深你对我的好印象啊!"

"我头一回听闻这种歪理。"她睨了他一眼。

"歪是歪,用在你身上效果似乎不差。如果我马上打电话去缠你,你一定会觉得我很烦,是个好色登徒子。"

那琬琬想了一下,同意他的论点。

"所以你愿意考虑我刚才的请求了?"他甩着那一包凉糖。

那琬琬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暂时将你列入观察对象也无妨。"

狄米奇尼听了大松一口气,挽着她的手朝自己的座车走去。



全书完
 0   2005-07-17 06:31:5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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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放没好气地哼了一句,"当然,遇上美女,他是贱到什么都谈。他跟你聊什么?"

那绫不愿隐瞒,照实说:"一部分聊你,一部分聊他自己,还提起他和你母亲的一段情,也提到你继母。"

"我继母?他干什么没头没脑地跟你提她?"

"我不知道,他要我小心提防她。"

齐放一脸铁青,阴沉沉地说:"没必要,反正我不会将她介绍给你认识。"

"为什么不?她好歹也是你的继母。"

"她不配"母"这个字眼,惟一例外的是在后面加上一个"狗"字。"从他太阳穴处陡暴的青筋,那绫知道他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绫抬手轻探他的额,哄道:"我知道你介意她,告诉我她的事。"

"时机成熟时,我会一五一十地跟你说。咱们现在去见一些朋友、经过狄米奇尼的渲染,他们对你大感好奇、另外,再十分钟后,安妮便要掷绣球了,她请你站在她左边显眼的地方好接球。"

"要我接绣球!"那绫以为自己听错。

他一脸无奈。"我跟那个洋婆子解释过,咱们中国人的绣球不是这样她的,但她偏不理会,硬要把捧花当绣球一样丢给女伴。警告你,那捧花扎得跟陨石一样硬,你好自为之。

接不到就赶快闪,可别被砸昏头了。"

结果,花绣球的确是朝那绫所站的方向飞过来,但在半空中就让人拦截走了。

安妮婚礼过后两个礼拜,那绫与齐放相约的三个月适应期也到了。两人都尝到坠入情网的滋味,并且不愿意改变现况。

对那绫来说,这样的不改变却有如天翻地覆。首先,她打电话将自己的近况告知在巴黎从事儿童心理谘询的母亲,并寄上自己和齐放的生活照。再来,她把自己留在纽约的决定告诉于敏容和丁香,后者想必已从佟青云口中得知她和齐放的关系。第三件事,她得拜托表哥把台北承租的房子退掉并取回物品。最后,较为棘手的是,得告知外公外婆自己暂时不回台湾的决定,因为她遇上一个男人,坠入情网无疑地,这个消息在老家将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暴,她已预先作好心理准备。

可喜的是,外公来电时虽然叨叨念念,担忧的口气听来颇怪罪那绫行事莽撞,却少了她预期的盛怒,只不断地嚷着,"注意天候,早晚多加衣服。"最后外公缓着口气告诉她,希望知道对方的大名和家世背景,好对疼她的外婆有个交代。

那绫没多想就把齐放的身分透露给外公,并期望外公成全,当然,那绫没提自己与齐放之间的婚事有可能一辈子渺茫无期。

结果,她没等到外公的回电,反而等到母亲的人。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她母亲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齐放的公寓门前。"妈!"那绫喜出望外地呆看着细致小巧、美丽动人的母亲。

"我的小宝贝!"与女儿睽别已久的那琬琬把高她半个头的那绫紧紧环抱住,劈头第一句就是,"那小子人呢?"那绫赧颜地说:"齐放陪他老板到西岸出差,要今天下午才会回来。"

"他对你好吗?"她口气尖锐地问。

那绫点头,"当然好,疼得跟个宝。"她不解地看着一向爱笑的母亲竟绷着险。

"那你呢?你确定自己不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时昏了头才爱上他。"

"妈,难道你当初不是这样被爸迷住的吗?"

"那可不一样。我在黑漆漆的告解室里一听到你父亲动人心弦的声音,马上就知道他是个天使。"

"妈,天使不会让你怀孕生下我。"那绫好笑地看着母亲.告诉她,自己对齐放的感觉,"他温柔的话语与贴心的举止让我对他延伸出一种依恋后,尽管知道他性格上有诸多不完美,但多与他相处一天,我就愈了解若失去他,日子势必又会单调一成不变。我知道他不是天使,但他让我领会到、爱一个人,常常是不可自觉地把对方的缺点都爱进去的,爱到细节处,最后连缺点都变成了致命的特色。妈,齐放不是一个正经八百的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隐藏自己的缺点,而我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就摸透他底子的十分之一。"

那琬琬松下口气。"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自己走这一趟。"

"妈,怎么了?你看起来难得的紧张。"

"别理我,这是我花了四十八个小时,从巴黎到台北,又从台北飞到纽约的后遗症。"

"四十八个小时!妈,你要环游世界也不用那么赶吧!"

"我不是在环游世界,是在替你解决问题。仔细听着,我会跑来这里是因为我三天前接到你外婆的一通电话,提及你外公正跟旅行社预订赴纽约的班机。"

"外公要来看我!他怎么连提都没提?"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外公不声不响地跑来这里、是打算把你带回台中老家锁起来的。"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拆散你和齐放。"

"可是我上次跟他通电话时,他似乎不反对我和齐放交往。"

"你外公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好话说不出口?我听外婆说,外公在知道齐放的个人资料后,怕对方是个好逸恶劳的软脚虾,找了征信社查他的底细。"

"妈!外公也太神经质了吧1齐放的家世及经济状况不差,他爸爸是维纤集团的负责人,台湾、马来西亚及大陆的工厂就好几十座,他连这些都看不在眼里,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土财主的外孙女当摇钱树看?"

"你外公也是在调查结果出来后,才真的相信你没骗他。但很不幸,除了齐放的父亲是个亿万富翁以外,征信社的人还挖出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事?"

"两脚站稳一点,听了别摔倒。传说他和自己的继母有染,还是早在‘青少年’的时候。"

那绫两眼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没有的事!齐放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若有的话,他会跟我说的。

"真会说吗?那绫可没个准儿。"一定是外公弄错"她耸肩摆出一副"谁知道"的表情,"另一个坏消息是,他曾犯下猥褒自己妹妹的行为。

那绫花了十五秒的时间才弄懂母亲的话,她感到荒谬,不禁笑出来。"太可笑了,这些笑话一定是外公编造的。妈、我可以告诉你,齐放他妹妹人现在正在洛杉矶。""对,不过是在洛杉矶的一家精神疗养院里。"那琬琬笃定地给她确实的答案。"我透过工作上的关系查过了,齐放的妹妹叫齐芳,今年二十七岁,事情发生在齐芳十三岁生日那天,仆人在齐放的卧室里,发现他们兄妹俩双双熟睡在床上,仆人掀开被子打算叫醒他们后,才骇然发现齐芳的下半截睡袍与床单皆沾满了血渍。"

那绫无法再听下去,仓卒地打断母亲的话。"光凭血渍,不足以证明齐放做出任何外公指控的事。"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很不幸的是,齐放除了否认自己道仆人指控的事外,不智地指出他的继母在事发的前一晚会经派人端了一晚下了药的粥进去给他,他不多想便吃了,等他较为清醒时,发现他的继母打算强暴他。"

那绫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女人有可能强暴男人吗?"

"我的小宝贝,当然有可能。强暴的动力不是在性别的优越,而是权威的展现。"

"所以你认为齐放当时是说真话?"

"没错。可惜没人信他,因为他的继母有他父亲这个人做不在场证明。加上他亲生母亲过世后,他曾听从他父亲的意思,接受过心理治疗,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就降听不可。"

假期饭店六零三号房齐放两手握着那绫的小手贴在胸口,半躺在长沙发上良久,漂亮阴郁的大眼定在饭店墙上的书,像要透视过去似地,他深吐一口气,娓娓地将片段似的记忆转述成文字。

"我曾一度迷恋上我的家庭老师,对地所说的一切笃信不疑,因为她是那么的聪明、漂亮、成熟,常晃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搭着红衬衫和黑色迷你裙的身子也是喷了淡淡的香水,比起我贤慧能干的母亲来说,俨然是另一种不同的新女性,母亲不喜欢她,但父亲说她的前雇主极力准荐她,坚决地不让母亲干涉此事,她因此留了下来。"

"当时我母亲因为父亲的外遇问题情绪很不稳定,我因此跟我的家庭老师走得很近,诸如一些生理和心理的变化都找家庭老师问。她也时常在批改我的练习簿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脸红答不出来,她就会改问,有没有女孩喜欢我,我都推说不知道,她逗我,从皮包里拿香水往我身上喷,要我照实说,有时她动作过大,紧身衬衫的扣子会绷开,低胸的蕾丝胸罩便会露出来,我则故意回避视线。她发现我脸一涨红.会突然大笑地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团乱,称赞我是个漂亮的男孩,发育比一般男孩子快,当然会有女孩喜欢我。"

"她也很关心我的身高和体重、甚至告诉我她还没遇见个头比我高的国一生。"

"我很虚荣,为了这个‘第一’而骄傲,以为她是真的关心我,自此我什么话都跟她说。有一回,我作了一场恶梦,醒来,骇然发现床单湿成一片,自己的下体有白色的黏浊液体,我以为自己病了,睡衣一穿马上冲去她的房间找她。她见了一迳地笑,劝我别紧张,说那是我变成男人的进程之一,是自然现象,并要我在她的床边躺好,我照办了,结果她把她的唇凄上我的……"他说到这里时,仿佛不堪提起这段往事,喉头忽地往后仰,哽住了。

那琬琬扬起拿着数位磁碟机Minidisk录音的手,对那绫比了一个暗号,那绫很快地上前顺了他的额头,体贴地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我知道,你若觉得不舒服,可似直接跳过。"

于是他照着那绫的引导,避开了特定的回忆。"不,我不觉得痛,只觉得刺激与新异.我不能说自己讨厌那种要往前推的冲动,也不能说自己喜欢,我只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困兽搏斗,当那个野兽喷出最后一道浓液时,母亲走进来了,她就站在门口处,手不离门把,凝视这难堪的一幕。我从母亲的眼睛里知道她被吓到了,也察觉到她看着我时眼底的失望。她要我把衣服拉上,马上回房间,接下来我只听到她们关起房门大吵,当天下午我的家庭老师就自动离职了。"

"母亲事后来找我,她没有怪我的意思,反而责怪自己疏忽了我,我以为一切会没事了,谁知道她一个月后竟与男司机离家出走,我因此责咎自己,认为是我太坏,把母亲气跑了。一个月后,警察在海底捞到母亲的尸体,我再见到她时,根本已认不出她的面目了。父亲葬了母亲,他显然不知道他出差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又把我的家庭老师请了回来。她的表现好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我也因为苦怕她将这件不名誉的事透露给父亲知道。所以不敢对她恶言相向,但我试着躲她,睡觉前也一定确定门是上锁的,并跟父亲解释自己到补习班上课的效果比较好,不需再请家教了。"

"父亲本来要将她辞退的,但正好我二妈和妹妹进了门,父亲遂改变初衷,将她留下,要她协助我二妈照顾妹妹。于是我只好尽量地待在外头,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常的,我开始跟任何一个跟我投怀送抱的女孩子亲近,回家后不是将自己锁在房里,便是刻意地和我二妈和妹妹待在一块,我父亲认为是她改变了我,因此对她产生好感.有时候甚至会趁二妈不在时,多瞄家庭老师一眼。所以当我二妈从楼梯上跌下来身亡后,我并不讶异父亲看中她,只后悔自己没早对父亲指出她曾对我做过的事。"说完,他便不再作声,气氛因此冷了好几秒。

那绫回视母亲,她则将记有注号的笔记本递过来,要那绫照着念。

那绫见了,猛摇头,那琬琬见状用高跟鞋尖轻触了一下女儿的臀部,不许她退缩。

那绫只好把脸凄到齐放的鼻前,说:"我爱你,不管你曾做过什么事,我都会爱你。告诉我齐放生日前一晚的事好吗?"

他挣扎了一下。对她说:"吻我好吗?"

那绫无法抗拒他的请求,说着就凑上唇。那琬琬见状很快地把那绫扳离齐放,对她比了一个禁

止的动作。

"你先说,说完我再照咱们事前的约定吻你。"那绫只好哄着他。"告诉我齐芳生日前一晚的事。"

"那一晚我在自己房间温书,仆人照例端了一碗荧粥上来,我肚子正饿,便把粥吃了,我一边吃,一边念书,吃完后,全身也热起来,我起身开电风扇。坐回桌前,还是觉得热。不一会儿,又将冷气调到最大,不见改善反而开始痒起来,我起身脱衣服时,仆人来敲门说要收碗筷,我匆匆去开了门,拿了她新端来的冰汽水往嘴里一倒,提醒她临走前记得将房门反锁后,就往浴室走去,我松开水龙头淋浴,浴毕己不觉得发热,头却开始晕起来了,我摸着墙走出来,出乎意外地闻到一服香水味,我知道‘她’在房里,很快地便往床上瞧,她就躺在那里,穿了一件红衬衫和黑迷你裙。"

"她不再像我十二岁时那么纤瘦,扣子几乎全敞开着,也没穿任何内衣,两腿还故意拱起,让我窥见她的私处,而她看看我的眼神,像是要一层一层把我剥开似地,她说:'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让我好好爱你。"我听了头开始发晕,想作呕,不得不冲到浴窒去躲避,下体却胀到发痛,我知道自己必须自行解决,于是对着马桶开始自慰起来,不想她跟了进来,我心里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要碰我,我用力一挥把她推开,她倒在地板上,我不想看她的模样,只忙着抚弄自己的身体,本以为一次就够了,不想停了两秒又发热起来,我只好继续,但却同时困得想倒在地上,到第三次时我终于害怕得掉下了泪,我以为她终究要抓到我了,没想

到她却躺在地上兴奋地抽搐起来。"我见她一副昏死的模佯,逮到机会,抽腿就跑出卧室,

我不知道该躲在哪里,突然想起齐芳,便去敲她的门,我看到一脸纯真的她,就像见到天使似地放心了。她问我,'是不是作了恶梦?',我说:"是,很恐怖的那一种。",她也告诉我,她作了恶梦,身体流了血,并要我去看她的床单,真的是有一摊血印在上面、我知道那是课本上所讲的初潮,但是我好困,往她的被里一钻,答应等睡醒以后一定告诉她。但是等我再次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变了。"他闭上了眼睛,激动的说:"请相信我,我没有主动碰那个女人,更没有碰我妹妹.但没有一个大人肯相信我,最后连我最信任的妹妹都被他们教到回头反咬我,"那绫搂着他,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细语不断地跟他保证,"我相信你。"然后回头找寻母亲的身影.想征询下一个步骤,没想到除了躺在矮桌上的笔记本外,己不见母亲的踪影。

那琬琬留下一张便条——小乖,我去齐放的公寓等外公.没把他摆平以前,你们不要跑回来。至于把齐放从浅度催眠里唤醒的方法很简单。就服我们事前约定的方法做,先吻他,然后跟他讲‘那一句’,他自然会醒来。但是如果你想来机占他便宜的话,那尽管继续问下去,何不问他,"你这一生中,最爱哪一个女人?"但我要警告你.受到催眠的人是有意识的,他也许无法拒绝你的问题,但被叫醒后,可是字字都记得一清二楚。祝好运!

那绫是想知道他最爱哪一个女人,但不愿这样"欺负"

他,便循规蹈矩地照母亲的指示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轻道一句,"沉睡的小王子该醒来了。"

齐放听到这句话后,眠咒解除,慢慢睁开眼,呆了一分钟才回到现状,意识到自己说过的话,他茫无头绪地将脸埋入她的手掌里,呐喊,"天啊,我对你说了什么教你要看轻我了"

他是这么地在乎她的看法,那一对认真深邃的眼眸和那个在"重庆森林"里洒脱酷炫、轻狂不定的Ray是多么的不同。他爱她!不用他亲口说,她知道他爱她。

那绫眼里涌出热泪,边啼边笑地坐到他身边,给他一个的吻,单指滑过他性感十足的喉结,哑着声音说:"不,正好相反,我只会愈来愈看重你。"

"是吗?"他怀疑地盯着她的唇问:"你妈人呢?"

"去等外公了。"

"现在可不可以吻你呢?"不等她的答案,他的两手已开始拉下她洋装后面的拉链。

"我觉得……"那绫软泥似地应了一句,"现在再适合不过了。"

齐放眼里充满爱火,紧盯着那绫性感有致的身子瞧,接着低头将下巴顶在她饱满浑圆的酥胸间摩挲着,两手则沿着她的背脊将她拉近自己。他的唇每在她身上挪动一寸,他就会喃喃地对着那一寸的肌肤说话。

"我爱你,爱你的人,更爱你的心,我很高兴你那天在街上把我这只摇尾乞怜的狗、沙猪,甚至欠扁的企鹅‘捡’回家,更抱歉自己在事后不知好歹地躲了你一个月。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努力不懈地打电话给我,把我缠到疯,疯到不得不认识你,最后陷入非爱你不可的地步。"

那绫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头.反而将他往沙发上一推,首次拒绝他主动的亲热,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知不知道每次让你骗到,我就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烧,甚至战栗起来!"

"这有什么不对?这表示我们对彼此有反应,是天生一对。"

他忍不住伸手要摸她,却被那绫打掉了。他甩了一下发痛的手,一改酷酷不在乎的模样,妥协

说:"秀色可餐小姐,你别凶,你……"

"你可不可以给我闭上鸟嘴,就这么一次别来碰我!"

"你怎么突然变了?"他转过头去,不愿正视她。"莫非你听了我的故事,开始看不起我……"

"不,不准你往那头歪想。"那绫双手大挥了几下,把他的脸转正。"我要你收敛魅功是要你戒掉以攻为守的坏习惯。同时也请你不要把我看成那些只当你是种马、只顾着贪恋利用你的身体,却不在乎你心里的感受的女人。"

"所以?"他眼不挪地质问她。

"所以你得接受我只是一个凑巧无条件爱上你的女人,而非在床上反咬你的'猎物"。

"然后呢?"

"然后接受我偶尔也想好好爱你,乐于取悦你的事实。"

他目光转厉,咄咄逼人地问:"你刚才说无条件的爱上我,是无条件到什么程度?"

"无条件到即使你这只蟾蜍变不回王子的模样,我也照缠你不误。"

"包括我是个穷光蛋,不再是个富翁之子?"

那绫点头。"有一技在身的人永远不算穷。"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愿意跟我一辈子了?"

那绫瞠目望他一眼。"你这是在问真的,还是问假的?"

"当然是问真的。"他摆着一张招牌酷脸,问:"喂,女人,怕不怕跟我一辈子?

他这哪算得上求婚!口气霸道得跟土匪无异。

那绫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流浪狗情绪又作祟了,而要让流浪狗服帖的最佳办法是让他尝到安全感。于是,那绫把自己当成一根"爱的骨头"塞躺进他的怀里,柔媚多娇地看着他,"当然不怕,因为我已准备好要缠你一辈子。"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缠上他,并且警告他举在半空中的手,"你别动手哦,动手的话,你就完蛋了。赶快把手放到你的颈子后压着。"

齐放照办,但还是忍不住抗议,"面对秀色可餐的佳肴,不动刀动叉是很难的事。"

"有人伺候喂食你还嫌,再嫌的话,我不跟你玩了。"齐放总算会意了,他咧着嘴一脸笑,将四肢往外一摊,摆成一个"大"字型,慷慨就义地对她说:"既然如此,全凭娘子您处置了.但先让我再告诉你几件重要的事。"他说着又直起上半身,继续道:"我想,我已比昨日更爱你一些,却又铁定不及明天来得多,而这种感觉会与日俱增会愈来愈严重。"

"很好。因为我也是觉得自己比前一秒更爱你一点,却又绝对不及下一秒来得深,而这种感觉分秒必‘增’,愈来愈沉重。"

"换言之,你真的爱我?"

"我真的爱你。"

"没骗人?"

"骗你是海狗。"

他开始学海狗的叫声,然后呻吟地问:"海狗怎么叫床的?"

"不知道,你要去问母海狗!"

"等等,你知道雄抹香鲸的性器有多长吗?"

"我又不是雌鲸,怎么会知道?"

"你想知道吗?"

"不想。"

他假装没有听到。"太棒了,最短的起码有三公尺那么长。"

"你瞎说吧?"

"谁瞎说,我以前的一个女朋友是海洋生物学家。"

那绫不答腔。他再度开口,"你知道雄狮要交配几次才会让母狮受孕"莫非齐先生你曾经又有女朋友是动物学家?"

"没那么高档,只是兽医而已。"

那绫听到这里,轻唤他一声,"齐放。"

"嗯?"他的声音难得紧张地抖着。

那绫没想到他这个大情圣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只好抱着他硬邦邦的肩头,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一个女人主动爱你并不等于上钉床好吗?请你放轻松。"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这回真的全凭你处置了。"他躺回椅上,十指互相交握在胸前,一副让牙医摆布的模样。那绫后来发现,要驯服他接受自己、不仅要具备孟母三迁的耐性,更要有亚马逊女战士的勇气。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她没料到,他这只炫酷不祥的丛林黑豹竟也有如绵羊低头服膺人的时候。

凭着这一点,她更爱他了。
 0   2005-07-17 06:29:5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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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女人的灵魂活在爱里,那绫十分同意,因为这句话点出她与他朝夕相处两个月的感受。她这一生中,从没体会到和一个异性互相依赖的幸福。

他曾问她,"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言下之意不大相信自己的好运。

她会这样告诉他,"你阴郁难以取悦的气质,像一只拒绝摇尾乞怜的流浪狗,期待人的爱,却放不下戒心。"

"原来你不爱我,而是可怜我像一只狗!"

"我没挖苦的意思,只说自己喜欢你桀骛不驯的样子。"

"这我可以接受。"

"那你又看上我哪一点?"那绫反问他。

"大概是因为你欲擒故纵,够教人又懂得放饵,开朗美丽又大方,最重要的是,你有我所没有的善良特质。"

"看来我们是彼此吸引了。"

齐放龇牙咧嘴,一脸邪恶地对她说:"只怕我是个无底黑洞,会把你连身带骨地全部榨光。"说完将她拖进自己的臂弯,诱她释放热情。

起初,齐放花了三天的时间"充电"完毕,依约上工,那绫则到语言学校报到,完成注册手续。重新当学生不到一个礼拜,她总算见识到自己所爱的人可心"小气"到什么程度。

那天她提早五分钟下课,依约在学校附近前的站牌等候他。有个西装笔挺的白领师哥见她一人落单便上前搭讪。那绫想,有人练习英文也不错,便同他聊起来,后来他邀她去喝咖啡。她摇头解释自己等人走不开,于是他留下一个行动电话号码,要她联络他。那绫没说好,更没点头,拎着纸张一角,面带客套的微笑,目送他离去。

不想齐放忽地在她身后冒出,抽走那张便条纸,酸涩地说:"挺快的嘛,街上露脸,晃不过几天,就有雅痞王子打算钓你这条美人鱼了。"

那绫看他一脸不悦,安抚他:"他很友善,没有恶意。"没恶意!那家伙摆明要钓你上床,你还跟人家有说有笑的,"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光大化日之下告他非礼吗?"那绫伸手跟他要纸条。

"还我吧。"

他不还,无赖地将纸条揉成一个小球往嘴里塞,吞下肚,"抱歉,这下得等到我拉出来后再给你,谁知道他有没有在纸上涂迷药。"

那绫不信他典把纸条往肚里吞,好气又好笑。"别神经质了。"

"你不该对陌生人笑的。"齐放介意地重量,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这里的男人厚颜到不需要任何鼓励。"

那绫觉得被诬赖,挣开他的于,不愿与他比肩而行。又因他为了一件小事醋劲大发而感到窝心,但她聪明地不提任何一个宇。结果,正到转角处,齐放莫名其妙地将脚跟一煞,走在他身后的那绫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来是两个时髦前卫的亚洲少女挡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带着甜酒窝的女孩以英语大胆地开口,"你好,我们是从东京来的学生,在艺术学院攻服装设计,想跟你认识做朋友。"

另外一个女孩则是以崇拜偶像的希冀表情凝望他。

齐放两眼冷漠地看着她们,回拒道:"我朋友很多,目前不缺。"说完反身牢牢牵住那绫的手,绕过这两个半路拦人的女孩。

那绫觉得他有点残酷。"没必要这样伤人自尊吧。"

"那你是宁愿我丢下你,带着她们去主题咖啡聊天了?"

"当然不是。有很多不伤人的拒绝方法啊,为什么不给人留点面子?"

"因为遇见你之后,我发现直言拒绝最有效。

那绫听了,定在那里一步也不肯挪。"你言下之意好像是我紧缠着你不放似的。"

他眉挑高。"难道不是吗?"

的确是如此,但由他口里点出来,就觉得自己很廉价。那绫也不管这里是大街,指着他的鼻子说:"既然如此,你去找一个被动又小家碧玉的女人好了。"

"才几日你就受不了。"他提醒她,

"你再这样沙猪下去,我连一分钟都受不了。"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若有的话,请原谅我用辞不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宁愿得罪十个陌生人,也不愿你心里产生任何一丝不安的感觉。"

那绫与他对峙而立,把他的话咀嚼过后,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意思了,抱歉我刚才没直言拒绝那个人,让你心里起疙瘩,无论如何请相信,我不会把眼光放到别人身上。"感觉到他微微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才释怀些,这幕小摩擦因此告一段落。

这样的小插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层出不穷,生活自然不可能风干浪净,齐放的个性本就难缠不易摸透,即便对那绫情有独钟,也无法在短期内栓除劣根性,对那绫供出一切,所以很多事都是那绫自己一点一滴摸索出来的。

譬如,跟他朝夕相处快两个月时,她心血来潮上小意大利和中国城购买山珍海味,依照外婆口诀相传的家族秘方,为他下厨做了第一顿海陆盛筵后,才失望地发现烟酒不忌的他,竟然是素食主义者!她失望地将一锅热腾腾、闪着红光的可乐猪脚往桌上一提,激动地说:"你怎么不早说?"

他则是一脸冷漠。"你又为什么不早问?"

"我以为……"那绫被问得语塞,急得只顾着摘除防热手套。

"你以为什么?"他口气一种,替她把疑问说穿了。"你以为家我这么一好色的人,是吃虎鞭啃鹿茸长大的。"

那绫不说话,回想半个月来,齐放带她出外用餐的习惯后、不得不低头承认,"也许我太自以为是了。"

"是有那么一点。"他努嘴、她勉为其难地说:"如果你真介意的话,我愿意尝那几道肉还家。"

"这些荤菜怎么办?"

他比了一下天花板,"只好便宜那个住在顶楼的老家伙。"

那绫可不愿意他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改变自己的饮食,只问:"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用餐时、你从未对我所点的东西皱进眉头?"

"为什么我该?你吃肉,但这不因此表示你是个残酷的人;我虽然不喜欢吃肉,品行也不见得端庄正直到哪里去。"

那绫这才又了解自己喜欢他的原因了,因为他不是个假道学的人,也很少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就二十世纪末的世代标准来评论,他该算得上是那种"好色而不淫"、"好财而不贪"的人。

"好,既然如此,你连肉还家都甭吃了,将菜统统往上端吧!"

于是一通电话,大大小小的盘子便在十五分钟内被狄米奇尼的家仆纶瑞走了。

为了赢回美人心,齐放决定请那绫上唐人衔的素馆子充饥。那绫马上反应,"可以、但咱们照旧例GoDutch,各付各的。"

他则不耐烦地说:"我的大小姐啊,上唐人街吃合菜可没得让你GoDuctch。你只有NoMore Go Ductch一途可走,而且以后餐餐皆如此。"

"你不是说你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吗?"

"遇上你,我发现做一只爱摆阔的中国籍公民比荷兰裔的铁公鸡有光彩得多。

No MoreGo Ductch,此后天下就太平了吗?当然没有,他们还是会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争到面红耳赤,但到头来,总有一方会让步,目前为止那绫退了两次,齐放则有七次之多,除了口头上的道歉以外,还会以实际行动来补偿她。

近来,她常觉得自己处身在虚渺不实的梦幻世界里,没有生活的压力与人事的烦扰,就像度假一样,假期虽甜蜜,终有叫停的时候,现在她倒害怕尝试苦的东西,所以她戒了纯巧克力,只因地生命里有了更浓烈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不论齐放怎么盯住狄米奇尼,不让他跟她碰头,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安妮举行婚宴的饭店里碰面了。狄米奇尼家象只躲着猎人的老狐理,等齐放转头跟朋友打招呼时,把她拐带到阳台处,特别褒扬她下厨的手艺,让他吃上一顿道地味美的中式家常菜,而非那种以包了签纸的冒牌中国菜,除了玄之又玄的签纸后,反失了胃口。他很健谈,告诉那绫,他为齐放终于想定下来而兴奋不己,十句里,那绫只插得上一个宇一不是"YES"就是"NO",然后他可以口沫横飞地独自好几十分钟,内容都是绕在齐放身上,那种骄傲的模样,仿佛在谈自己的儿子。

"我第一次看到那小子的作品就知道他大有可为,虽然我向来不爱用出身富裕家庭的人,只因他们到后来常变得不够专业,但齐放不一样,他跟他爸的那段恩怨,造就他肯低头吃闷亏的韧性,又因为他母亲早年调教有方,他应对进退的社交手腕比西方的绅士都高段,那种魅力连我这个罗马人都得甘拜下风。啊!小姑娘别讶异,他一定跟你说了我的坏话、但他骂归骂,一遇到麻烦事解不开,酒猛灌后,还不是拿我当吸水海绵一样倾诉,所以你日后遇上他脑筋打结,尽管来找我,我帮你指点迷津。"

他大喝一口白兰地,指着场内一个漂亮的金发美女说:"看到那个女人了没?那是我太大,长得美、身材又好。"他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可惜没脑筋。不,你没猜错,我心里是不爱她,但身体恋她。偏偏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有智慧但不貌美的,另一种是貌美却忘记让脑筋进化的;我对前者是很祟爱,但留不住人,因为她们知道嫁我这种好色男人准要变成怨妇,至于后者呢,是留得住,但留到最后很哀怨,因为她们永远不了解我这个好色男人偶尔也会有向苏格拉底看齐的时候。

小姑娘,你酒喝光了,不妨再来一杯吧。他说着拦住一名拿着香槟托盘的侍者,取下酒杯递给

她,继续说:"齐放有没有跟你提过我跟他母亲的一段往事?"

那绫摇头。

"他不说,就让我这个主角来说吧!我跟他妈妈以前是同学,曾在巴黎小谈过一场恋爱,但他妈妈太保守,碰也不让我碰,我只好向外发展,后来被她发现了,哇!她大发雌威、明艳照人的模样是难得一见的,我愿用我一半的财产去换回那一刻。可惜,她是完美主义者,不原谅我的情感走私,任我再怎么后悔道歉都挽不回她的心意。"

"齐放说她妈妈不漂亮,但很有才华。"

他点头,再同意不过,"外加足智多谋。可惜她在挑拣情人时总是蒙了一块眼罩,不知道人是脆弱不完美的,最后的落空可想而知。我很高兴她没选择我,要不然我们的后代一个个都是吸大麻的草包。"

"你有儿子?"

"两个脓包。我第一任下堂妻生的那一个到埃及旅行时被回教徒指控强奸良家妇女,这生怕是要烂在监狱里了,第二任老婆生的则在一级方程式赛车里兜圈子玩命。"他无奈地摇头,"这就是笨鸟专华而不实的鸟巢歇息的悲哀。你来纽约多久了?"

"快两个半月了。"

"见过齐放的继母吗?喔!我是指活着的那个。"

那绫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摇摇头。"那大概也快了,她每三个月会来这里缠齐放一次,被她缠烦了总要发巅一次。总之,你见到她后,小心提防她。喔哦,那小子朝这里走来了,我们要装出一脸平静无波的模样才好。"他将眉耸到半天高,刻意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跟齐放寒喧,那神秘兮兮的模样不但缺乏说服力。看来更象作贼心虚。

摆脱狄米奇尼后,齐放将那截快被老板拍断的手臂搭住那绫的肩,解释,"对不起,有事担搁了。安妮不相信我会真的凯到送她那组餐具,忽地攀着我痛哭一顿,还硬强迫我听她忏悔。狄米奇尼缠你了吗?"

"没有。他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
 0   2005-07-17 06:29: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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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要对我改观,我虽然讨厌我爸,但我身上留着那个坏胚的血,什么时候阴晴不定可说不准,而且日子一久,你会逐渐发现我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人,我不止要你的人,我连你的心与思想都不许有半点走私。"

那绫没因他的话感到窒息,她诚恳的说:"我无法信誓旦旦地跟你说自己不会走私,但我想我是那种你愈对我好.我就加倍对你好的人。"

"既然如此,"齐放伸出臂膀搂住她,凄上自己的唇,问:"可以换我问你几个问题了吧?"

"你问。"那绫一手抵着他的胸,另一手忙去扳他缠人的手。结果拉开了左手,他的右手又滑头地划上来,那绫猛然觉得她生命中缺乏一个清除八爪章鱼的大力水手。

"八爪章鱼"低沉地哄着她,"告诉我,你除了是肉做的以外,到底是什么‘做’的?"

"双鱼。"那绫整个人被锁在他的鼻前。

"哦!原来是一条美人鱼。"长长的尾音拉完后,齐放露出一时总算明白的表情。"说来说去,那你还是‘肉做’的没错了。"

那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错,所以给人搂得太紧的话,会肉麻到喊痛。"

他听懂她的暗示,笑逐颜开地松开手,轻轻地帮她松了肩膀。"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拿我去污辱企鹅?"

那绫闻言微楞了一下,两秒后才哄吭笑出声来,"先放开我,我拿一样东西给你看。"说着就要溜下床,但他紧拉着她的一只手不肯放,她只好趴在床上,伸长手臂,从行李袋里捞出一本笔记簿,丢到齐放的胸前。

"什么鬼东西?"他好笑地观了她一眼,不经心地瞄了日商SANRIO研发行的笔记簿的封面,见封面上印有两手环抱胸前的撇嘴庞客企鹅与腻着企鹅脖子不放的淡色微笑海狗,他读出英文字,"BadBadtz-Maru-The baddest little bir-daround since l993。"

"你说,像不像你?"那绫调侃地问。

"你是问这只是鸟的"企鹅',还是这只不是狗的‘海狗’?"他故作不解似地看着她。

"当然是个鹅。"她回瞪他一眼。

"不像,因为他没有我这么欠扁自大的模样。"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谢谢。"他睨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抹邪门的笑。"我倒觉得这只‘海狗’挺像你的。"

"你胡扯,我哪里象海狗了?"那绫从不觉得自己像海狗,伸手想抓过笔记本看个清楚。

"你们全身看来光滑溜溜,颇有质感,摸过还想再摸的样子。"他将笔记本举得高高的,见那绫挺直腰杆要来拿,他顺势将她整个身子拖上身,强迫她半坐半跪地紧贴上自己腰际,感受他滚烫的欲望根源。

这种磨人心靡的亲密像电流似地在她周身延窜,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她没动,整张小脸煞转配红,她已不再像先前那样忸怩不安,反而明眸大睁,大方地盯着他和自己的交集处,瞧上三秒后,她好奇地探出手,解开他的裤腰,慢慢地将拉链往下拉到尽头,微舔过干涩的唇后,老实地对他说:"很突然地,我想要你了,怎么办?"

他闻言两眼往上一瞧,不由自主地呻吟一下。"原来‘我的一生’比黄色笑话更能提味啊!"他慢条斯理地将笔记本往旁一丢,静坐不动,三秒后如莽原里猛然突击的狩猎者,快速解开她的衣衫,湿热的唇迅速伴着膜拜的手紧握住她的酥胸,并以齿啮咬着她玫瑰般的乳头,以舌逗弄她淡粉的乳晕,制造出天旋地转酥痛的愉悦,他见时机成熟后,伸出另一只手俐落地下探进她幽幽的私处,毫不意外地发现她要他!

这份认知让他顿觉自己像一枚千斤重的黄色炸弹,若不小心触到就要引爆,这不是他所乐见的,他要她尽情享受性与爱结合的美好感觉,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上一个女人,不是为了要发泄。

于是,他将酥软的她扳离自己,为她除尽一切多余的衣后,温柔地从她的腿根处轻拨她的长腿,往自己的肩头送。

她抗拒一下,沙哑着喉音问:"你要做什么?"

"好好爱你。"他两眼深深地定在她脸上,话说完,马上制住她的亲密处,以舌尖挑逗她的性感地带,亲昵地探索她。

她像着了火的森林,更像被微风缓吹慢送的暗潮,逐渐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他问她的感受,她无法言语,只觉得自己半截身子在他的殷勒诱惑下迅速松溃融化成千丝万缕的糖浆,被他疼惜的美好感觉像春天里因风扬起的柳絮,一丝一丝地被剥离开来,在渺茫的天空里载沉载浮,迷惘地飘起又跌下,无助地跌下后又被他轻盈地撩拨起,千万次的沉沦与千万次的升华反电交织缠绕着她,蹴就一瞬让的神醉狂喜,她终于体会到情人的轻轻一触,胜过千言万语的奥秘。

她紧闭上眼,忍住泪,不让它下滑,她无声地对他伸出双手要拥抱他,他挺起身子,以醉人的眼眸凝视她,吻去她眼角边的泪珠后,以行动接受她无言的邀请,以整个身心紧搂住她粉里透红的肌肤,放缓自己的身子,一可一寸地下滑探试,直到适时填满她的空虚为止,而这还只是两个宇宙整合为一的开端。

他不敢莽动,只怕伤了她,因为她似乎又比第一次更紧张,他气息不稳地问:"你还好吗?"

那绫紧攀着他,胡乱地点头,反问他,"你呢?"

"这辈子从没觉得这么好过。"

这一刻,那绫忆起副教授说过的话——性,是最朴实的疯狂,窒息的莽撞,陈年的甜美;唯有跟所爱的人在一起,方能体味到情爱的最高境界。

那绫知道这个人非他莫属了,不再迟疑,她将纤细的玉手滑降到他的腰际,渴求他再深入自己。

他拒绝她的请求,先调整她的身子,确定她能安适地接纳包容他后,才满足她的心愿深挺进她,他与她四眼交会舍不得挪开,十指紧紧地缠绕,两人汗涔淋漓地契合交融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俯冲与接纳、退让与等待,在取与受之间体验人生末曾有过的欢愉,只因为他们都在乎对方的感觉。

他们想延续这一刻。却又极欲渴望带给对方贴心满足的慰藉,最后是那绫轻轻地在他耳际与颈动脉间吹送了一句允诺,"我爱你。"

简单三个字,在他耳里像是天籁之音,他无语地看着她,急速地在她柔软湿润富弹性的体内冲刺占有,在他终于承担不了,疯狂不可自拔地释放自己的同时,吻住她的眉眼,一道又一遍地对她倾诉,他是真的在乎地,强得超乎他的想像力。这一夜,他做了平生第一桩破天荒的事,他拥着一个女人入眠,不带戒心地与地交缠依偎,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才双双醒来。他抱着她酣懒的身子入浴净身,上满泡沫的双手在恋人身上游憩,深入浅出地引诱她的激情,见她目眩神迷、无法自持的娇滴滴模样,便情不自禁地在一团浓厚的泡沫里占有她。

他爱她的方式是那么的狂野大胆,却又柔情款款得让人销魂难拒,两人的契合仿佛再天经地义不过,那绫竟没有心生难为情之感,她除了任他需索摆布以外,只以行动回应他的热情。

早上十一点时.他被行动电话吵醒,他不予理会,反而下床走到栏杆处拉开帷帘,往厨房寻去,见她套着自己的衬衫露出粉嫩的玉腿泡咖啡做早餐的性感模样,心才安了。他冲着她喊,"美丽的厨娘,来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好吗?"

"好。"那绫抬眼,给他一个温情的笑,问;"你要哪一种蛋?水煮蛋、煎蛋,还是荷包蛋?"

"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贫嘴。"那绫斜瞪他一眼,催着,"你到底要哪一种?"

齐放点了荷包蛋,不巧行动电话又响了,他回头去接,原来是老板狄米奇尼来电约他出去会见一个法国来的设计师。齐放以有事走不开为由,头一遭拒绝老板的命令,并顺便跟狄米奇尼请了三天假;这是齐放为他效力六年,从未发生过的异象。狄米奇尼一直以为齐放是百邪不侵的铁打超人,不会生病。他语带关心的问:"小子,是不是病了?"

齐放坦率地回道:"没病。"

"那人好好的,为什么要请三天假?"

"目为我想在家好好放松充电一下。"

这时那绫走进房间,将咖啡搁在床柜上。齐放竖起大拇指表示谢意,那绫不多想,便回了一句,"不客气。"她的声音很低,但是不容忽略。

狄米奇尼也听到了,他起先不说话,然后突然开口咒:"HollyShit!你那里有女人!路上叫的野鸡吗?"他粗嘎地作风。"他又猜。"清洁女工?"

"也错。"

"这女人刚到,还是在你那里过了夜?"

齐放忍着不冒出"Sowhat"这个字眼,不耐烦地暗地奉送一根中指给他老板致敬,才说:"过了夜。"

"你让女人在你那里过夜?破天荒了!"狄米奇尼语带兴奋地嚷着,"好小子;总算想通恋爱的机缘是异性美的道理了。我就给你三天假,你休息充完电后,上来我这里报到。"话毕,连句再见都不说就挂了电话。

那绫问:"谁啊?讲话中气十足的。"

"你客气了,说他粗鲁不文倒实在些。他是我的顶头上司狄米奇尼,作风霸道得跟义大利黑手党没两样,可以一手拿玫瑰念珠,另一手拿枪把你的脑袋打出一个窟窿,事后不是满嘴神就是玛莉业地请求宽恕。"齐放起身走到更衣室,一边提醒那绫,"还有,他就住在这幢大厦的阁楼里,是这间公寓的主人,有一把备锁,我若不在家时。你最好从屋内反锁。"

那绫也跟了进去,不安地揪住胸口,"这……未免太恐怖了吧,搞不好等一下门外就会出现一个卖苹果的老太太。"

"别担心,他只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阿伯,又恰巧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亿万富翁。"齐放从头到尾将她审视一圈。

"不过嘛……跟他小恶作剧一下也是可以的。"话说完,他眼带一丝顽皮,从衣橱里挑出一件休闲男装往那绫身上比虽一下."外面天气算不错,你把这套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去逛逛,顺便买点吃的。"

那绫看着手上的这套男装,很快地会意了。"你存心要耍弄狄米奇尼吗?"接着两手一伸,乖乖地让他伺候穿衣。

他抽出一印了红玫瑰花的黑色领带,绕上她的颈子,把她勾近自己,迅速给她一个缠绵悱侧的吻,他的舌伸入她的喉里,害她痒痒的差点笑出声。他适时地松开她,说:"谁教他逢人就说我是同性恋,弄得人尽皆知,让我这条咸鱼难翻身。"

那绫还陶醉在他的吻里,他反而三两下就把领带打好。那绫不明所以,欣赏他所打出来的领形。"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你骗他,除非你跟女人约会时都是偷偷摸模在进行。"

"所以我更不该放掉这个戏弄他的机会。"他满意地看着她一身中性的装束,回头穿戴起来,附和她。"我想你没错。他早就发现我不是,却又不点破,而我也明白他心里有数,却懒得去跟他道歉:这样也算一种变态的默契吧,点破就没啥意思了。"他面对她,通过一条领带要她帮他打上。

那绫是会打领带,但不是个中高手,打出来的领形,像吊着一截尾巴的三角棕。这在他意料之内,他没嫌她手艺差,反而满足地牵起她的手,一路拖着她踏进廊道的电梯,拉上双层铁门,转头叮吁她,"等会儿下到大厅,你若看到一个穿得很有派头的银发男子蹲在门阶前看报纸的话;别理他。"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狄米奇尼。"他话刚落,古老电梯"轰"地一声停在大厅上。他挽着她走出电梯,经过守门警卫,往大门走去。

如他所料,门阶前坐了一个年过正句的银发中年人,黑得发亮的卧蚕眉下亮出一对精锐的厉眼,漫不经心地潜浮在报缘上端打量她。仿佛役料到她会以男人姿态露脸,中年人有点惊讶,但懊恼更多,忍不住瞪了齐放一眼。齐放则是理都不理他,拉着那绫往前走。那绫得承认这种赌气式的较劲方式,自己还是同一道见识到。

齐放领着那绫逛公园,喂鸽子,闪直排轮,压马路,逛博物馆,上超市采购民生必需品,同时要求那绫进去店里后,不要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老土模样。

那绫问他,"为什么不行?我看到食物会兴奋啊!"

"那么克制你的兴奋程度。我最讨厌观光会想尝鲜尝新的蠢动,过分一点的,还以侵犯人的隐私为乐。"

那绫不理会他偏执的毛病。"那你尽管讨厌我吧,美食在前,我乐得当个正字标记的观光客,惹你这个冷汉无情的纽约客嫌恶。"那绫将一盒精致的小蛋糕盒放进提篮里,再塞了好几包比利时进口的纯黑巧克力。

"你放心.有你这么迷人的观光客光临本市,没人敢嫌。"齐放将巧克力盒拿起来瞄了一下,:"你买这个做啥?做糕点吗?"

"不是,是要当零食吃的。"

齐放楞在那里一秒,然后说:"这是百分之八十的可可粉掺牛奶制的,没糖可要苦死你。"说着就要放回去,帮她另外挑甜的。

那绫阻止他。"我就喜欢这种道地不加料的,很久以前吃过一次,苦味浓烈到让我流眼泪,但那种醇厚的可可香气,让人永远难忘。"

"我看你是上瘾了才这样虐待自己的味蕾。"

"是没错。"那绫甜甜地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淘气地在他耳畔轻声说:"如果我说品味这种巧克力的满足感觉跟被你爱后的感觉一样难忘,吃了还想再吃,不知道先生您作何感想?"

齐放起初不答应,情深意浓地凝视她一眼后,不顾身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低头轻轻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印下一吻。以行动给她答案,"很好、那就多买几包吧!"

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家百货公司,那绫瞄到橱窗里模特儿身上的白衬衫,转头问他,"逛逛可不可以?"

他二话不说,眼底闪过奇异的眼神,大手一拈上她的腕,便拉她进店门找售货小姐试衣服,除了在那绫结帐前,默默翻看,检查有无暇疵外,并没以专家不可一世的姿态嘲弄她"黑白配"的品味,只问:"你那么爱穿白衬衫?"

那绫摇头,"才不,我喜欢暖色系的衣服,但我的头发带了点红够色,若穿得花梢凉快一点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特种营业的。"

他一脸荒谬地审视她黑中带红的秀发,闷不作声。那绫以为他不信,忙解释,"我没骗你。我十六岁时在老家附近的夜市被误会过一次,刚上台北念大学逛士林夜市被人差点拉进暗巷。我想是自己外形的问题,穿保守单调一点比较不惹人注意。就连算命先生都建议我要穿暗色系的衣服,尤其中穿桃红,以免犯桃花煞。"

"我看是因为你身边缺一个护花使者吧。"

那绫对他扮鬼脸。"更惨。有一次我外婆生病,外公带我去喝喜酒,席间被他生意上的朋友讥讽他偏好"幼齿",气得他当下就跟那个人翻脸,并且千叮万咛我别再穿迷你洋装,以免风尘味太重,被不肖歹徒盯上。"

齐放同意,因为就连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也想将她占为己有,但他抿嘴不置可否地说:"你外公未免矫枉过正了。这样吧,我的助理安妮快要出嫁了,你也在邀请之列。安妮是中国痴,外国人的婚纱是白的,洋小姐她偏要穿件大红大紫的格格袍,说是能遮肚皮。她己发出婚宴警告,不招待穿白和黑的客人,你若穿得太素雅,铁定要犯她的讳。"

那绫说:"那怎么办?我没带半件可赴宴的衣服。"

"那只好买几件了。"齐放挽着她的肩,搭电梯到女装部,找来四位专柜小姐,对她们下了几道要求。他请A小姐下去帮他调一组全套的英国瓷器,请B小姐找出特定厂牌与特定尺码的衣服,

请C小姐挑几款帽子及配件,顺便带几双适合那绫脚型的鞋子,D小姐则是眼明手快地替他们端来热饮,软布尺一拉,一边丈量那绫,"边跟他问话家常。

那绫像个稻草人站在原地任人摆布,以眼神问他,这样大费周章是什么意嘛!

他好笑地看着她,"放心,我们不是在重拍‘麻雀变凤凰’。"然后扼要简短地说:"这家百货商城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括在狄米奇尼的手里,我偶尔会带模特儿来这里工作。等下你若试穿到喜欢的衣服的话,尽管带,我回头再跟公司结。

他从小姐手中接进十来个衣架和鞋盒,催那绫走进豪华贵宾更衣室。

那绫以为他会让她一个人试衣服,没想到他竟赖着不走。他一脸嘲弄,并保证。"我很专业,除非有人鼓励,我办正经事时很少对人毛手毛脚。"

"问题是我并不专业。"她护着自己,不让他动手,顺带提醒他。"我没说要买内衣啊!更没说要买那样"凉快'的内衣。"她指着那些散躺在纸盒上的蕾丝衣料,有些设计光是看就教人脸红,更遑论穿上身。

齐放因为职场上的训练,替女人脱衣有一套,他晃到那绫身后,三两下就把她剥个精光,还拿个大镜往她身上照,兀自打量起在镜子里的"维纳斯"。他没有对她上下其手,反而有条不紊地替她穿戴起来,凡是他手亲触过之肌肤,如同被火苗烧到似地炽热起来。

那绫告诉他,"我觉得自己赤裸裸地像一只趴在超市架上的火鸡。"

他安慰她,"没那么糟。火鸡是冷的,你是热的,火鸡全身精光,你还独有一处迷人的蔽荫,比火鸡更教人食指大动。"他若无其事地以指关节轻刷进那绫的下腹,不怀好意地点了一下那绫的脚踝,要她卸下内裤。

那绫猛觉下半身起了决堤的异样,但她才刚摆脱经期不到十天,不可能是大姨妈又来了,她无法跟他承认自己不能脱的原因,只能夹紧腿根,摇头拒绝,"不,我不脱。"

"是谁刚说不买这件"凉快'的内裤的?"齐放一脸无辜,眼眸闪着兴味与刺激。

那绫现在才明白他是故意陷害自己,红着脸骂他。"痞子!"

他将她拉近自己,说:"可惜这年头偏爱痞子的正经女人还不少。"然后凄上她的耳根道歉。"行了,是我缺德,别生气,赶快把衣服试一试,我们早点回家弄点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饿。"

那绫接过他递上来的第一套衣服,不是滋味地问:"你似乎很习惯光着身子的女人了。"

"这行干久了,再养眼的视觉也会麻木。"

那绫跟他承认。"如果我看见你这样指导别的女人穿衣,一定会很难受。"

"很好,那就表示我不让你接替安妮的工作是明智的决定。"

那绫不再吭声,静站在原地任他摆布,每当她换上一套衣服,他使停下手运的事打量她,若不满意还会替她重新搭配、组合、这样两个小时后,试穿衣服已不再有乐趣。他看出她一脸疲倦,便叫暂停,请专业小姐打包那绫试过并满意的衣服与配件。

那绫穿着细肩碎花洋装及平底凉鞋,与他步出店门时,天际也差不多转暗了。他们各提好几大袋物件回到齐放的寓所。

当齐放将门上了二道锁,回头牵住那绫的手时,她知道接下来的两人,他们是哪里都不会去,只会到对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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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眉一挑,反问:"你说呢?

"这个……"那绫为之语塞。"我也不确定。两年前我曾听一个叫阿奇的男同事传过你们之间暖昧不明的八卦韵事。他说你是……"

他不给她引述阿奇的话的机会,冷淡地问:"你信吗?"

"我当时不信,因为我见过佟老师注视丁香的神情,那是一个男人只想要一个女人的模样。至于你,我就不确定了,因为我还没见过你跟别人相处的情况。"

"好一对细心观察的斗鸡眼,"齐放语带挖苦,"可惜有点自以为是,所以站在离我不到一尺的距离内,你竟看不到我看着你的样子。"

"我看到了,但不能确定,因为我发现你的眼睛会骗人。"

"是吗?那你现在一定觉得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了。你是不是因为发现我的真实身分,想起阿奇常挂在口边的那一句——"那个姓齐的家伙是个搞双性恋的吸血鬼,骗我姊姊嗑药,又把我姊姊肚子搞大,最后逼得她自杀,因此觉得我恶心极了,所以你没办法像第一次一样地放胆和我在床上玩,怕我这个随便的人把性病传给你?"

那绫闻言没说话,怔怔地看着他脸色转青的恐怖模样,才软下口气解释,"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在和你有关系之前,我就听朋友提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我认为那是无稽之谈,故没一直放在心上。"

"因为那时你不知道RAY和齐放是同一个家伙。"

"即使知道,我也不确定自己就因此能抗拒你的吸引力。"

"但你不能不承认自己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躲避我的碰触。"

"我是不能,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和一个我在乎,但他却把我当成性工具的男人做爱,这跟你是不是双性恋者完全无关。"

他不是双性恋者!要他说上几适才可抹去阿奇那个臭小子灌输给她的观念,但在做任何说明前,先有一个重要的误会得理清。"你说什么鬼话。"齐放眉头紧蹙,嗓门不禁大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

"有!你有!"那绫不等他说出那个不堪的字眼,振振有词地指控他,"你虽然想和我发展出长期的试探性关系,但却不想对我透露过去,至于未来,更是可想而知了。"

"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相信我是真诚的?"

"我要你和我坦诚相对,不玩闪躲的把戏,不怀抱防我的戒心,最起码约定的这三个月之内得如此。"

"所以姑娘你不高兴发癫时,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我和别的‘女人’或者‘男人’之间的隐私全部揪出来大作文章?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男人在一起时所扮演的角色?好,今天就满足你的好奇,让你问个清楚,你不要客气,尽管问吧!但请你注意,这里是亚美利坚合众国人种最杂、问题最多的城市,出了这扇门,上街逢可疑人物时,不要像观光客那样在野生动物园里对人指指点点,甚至在公开场合跟我谈这种不‘政治正确’的问题。"他等着,见她双唇紧闭,语带讽刺地说:"还发什么楞?开口问我跟男人在一起时,是扮演零号还是一号啊?"

那绫见他是真的气到火冒三丈,嗫嚅地说:"我答应不再问你这种幼稚又没建设性的无聊问题,请你不要得理不饶人,凶得这么AB型。"

她一脸怕被殴打的模样让他恢复了理智,重吐一口气后,大掌在便服上抹了又抹,恨不得把自己抹得面目全非。"我不凶你,但请你记住自己的承诺,并贯彻始终。"他无力地继续说:"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阿奇老姊雅珍的肚子不是我搞大的,当年她一相情愿、疯狂的爱上青云,被行事一向理智的青云所婉拒。她有才华,但为人高傲,承受不了打击,便拜托青云推荐她来纽约工作,那时我刚接新职没多久,正缺人手,就答应青云的委托。她刚就职时,表现得可圈可点,让我无话可说,十分佩服青云挑学生的眼光。但没几个月她就染上酗酒嗑药的习惯,晚上一下工,就固定跟三、四个油条男模特儿混在一起,隔天不是迟到就是来个恶意缺席,我只好亲自下海为模特儿料理头发,两把电源大开的电剪不够用,最后连嘴上都咬一把来弄,模样有够狼狈不堪。"

"我听人提过‘齐放三剪子’这个绰号,莫非……"那绫见他一脸吞下整瓶正露气的无奈状,忙闭口。"你好像很恨这个绰号,算我没问好了。"

"我当然恨,我有很多长才,偏偏发型创意不是其中一项。"

"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嘛。"那绫也只能口头劝他。

"好吧,这株柳成荫也罢了,偏偏她捅出耧子,最大的事是她有孕了,拖到怀孕三个半月才来找我出主意,我建议她生下孩子,但她死都不肯,说孩于有可能是"非洲种",因为她和从伦敦来的顶尖男模约克发生了性关系。她只想跟他上床;不想怀他的孩子,因为她不要一辈子套在一个黑人身上,即使对方再酷再好都没有打动她的心。"

"我当时对地有肤色歧视的观念很不以为然,威胁她若不更年期约克摊明的话,就要把这件事搬给青云听。她一听到青云的名字,整个人就歇斯底里了,她哀求我不要跟青云提半个字,并答应我会找约克解释。结果到头来,她没遵守诺言行事,打了过量的海洛英,只在一张设计图上留下‘齐放,你下地狱吧!’七个字,就昏睡过去了。约克是第一个发现她昏迷,送她上医院的人,但她在途中就因为心脏衰竭而去世。""所以大家就咬定是你让她怀孕的?"

"不是大家,最起码青云相信我。"

那绫一脸同情。"那约克呢?"

"他太绅士了,从来没找我质问过,我想身为她的侯选人,他应该心里有数才是。"

"那同行盛传你是双性恋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放一脸猎狗的凶样,"我不是双性恋者,但我不怪别人这样传话,因为这是我自找的。"他接着很快地将自己为何遭人怀疑是双性恋的因果源源本本地告诉那绫,"八年前为了保住工作,不惜骗老板狄米奇尼自己是同性恋者,对他老婆兴趣缺缺,青云则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无辜地被我扯了进来。后来我的工作上轨道,确定狄米奇尼满意我的办事能力后,才慢慢现出原形,但那时要更新形象已来不及了。"

"那么久了,你老板不知道你骗他吗?"那绫问。

齐放不在乎地说:"谁知道那只老狐狸心里想什么?"

"你当初一定是走投无路了。"那绫说。

齐放将她的话想了一下,点点头。"没错,我当时拖了一屁股的债,只要身上有值点小钱的东西部拿去当。我家许多富家子弟一样,出生于美国,前半生吃台湾米长大,但却拥有美国公民身分,所不同的是,我生母强力的反对.所以没去上美国学校,但等到老得快要服兵役时,还是被家人赶鸭子上架似地空运到纽约长岛的一幢别墅躲兵债。我那时才十七岁,是个养尊处优、对下人颐指气使惯了的大少爷,却还是接受了儿子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要儿子乖乖受教,摆布是理所当然的理论,任凭青云怎么鼓励怂恿我挺身反抗父亲都没用,没想到十七年的束缚却在赴美不到一年就被‘美国宪法’瓦解释放了。"

"我像脱缰的野马,再也不愿受到箝制,走上离经叛道一途。我老头要我修法律攻商学,我参考他的意见但不予采纳,转而顺着我母亲的志向走上纺织设计。我老头大怒,马上翻脸,像见利忘义、见不到利就抽根的'商银',使出断绝财源的手段要逼我就范。如果我那时人在台湾,也许真会看在钱和好日子的份上.乖乖听从,可是我人在美国,既然'我家牌银行'不管用,便找美国银行申请助学贷款,等到造反成为既定事实后,我父亲也当自己死了儿子。"

"我先学纺织设计,但发现得听一些财大气粗的纺织厂老头的命令打样图,难出头天,后来便转到艺术学院修产品与广告设计。我在学院时,很被指导老师器重,但出来找工作,却栽了一个大跟头,因为我的作品不够商业化,没有半个广告代理商肯推荐我的点子,于是便在街上打零工,偶尔接几个男模特儿的事做,替尚不成气候的年轻设计师走秀,这样半年过去,还是一事无成,我便与青云调头去学整体造型,好在当时有个机会扣上门,我也管不了自己的门是不是错的那扇,抓着机会就不放了。"

那绫不禁发问:"所以你有一回在电话上跟我提过的那个蟾蜍王子的故事不完全是捏造的了?"

"一半一半吧。我父亲是做纺织纤维起家的,年轻时在一场秀里认识我母亲。"

"你母亲是模特儿?"

"不是。她当时已是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被我父亲英俊优雅的举止所打动,两人一场热恋后,她便不顾朋友的反对嫁给他了。婚后,她把以自己名字为名的服饰品牌转到我父亲的公司体制下,以自己的专业才能辅佐他经营继承来的家族事业。她鼓励我父亲不要只把眼光放在服装业上,应该走上多元化,将建筑制造、运动器材等需要用得上人造纤维的行业都纳入自己的潜在交易对象,最后把我父亲推上了纺织业龙头大亨的宝位,但很不幸、他的成功是我母亲挫败的开始。"

"怎么说?"

"我母亲是个有才华,但长相平凡的女人,她第一眼见到我父亲就被他体面的外表所迷住,辨不出我父亲其实是一个自私、重视外表,喜欢人家奉承,甚至掌控大局的人。他的成功有一半得归因于我母亲,但当有人开始在他面前赞我母亲能干会帮夫后,他却不高兴了,他要我母亲跟外面应酬的小姐一样把他当皇帝似地招呼伺候,回家一不顺心就对我母亲嫌东嫌西,也不愿意让她参与公司决策,甚至把她的名字从她辛苦建立起来的服饰品牌拿掉,最后恶意地搞上我母亲旗下的模特儿。"

那绫忍不住心下的匪夷所思。"你说你爸故意制造外遇让你母亲知道,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嫉妒我妈比他能干,打算折磨她吧。"

"他不是因为爱上你妈妈,才跟她结婚的吗?"

"爱!"他冷嗤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我母亲是那种为了爱惜什么都愿意牺牲的人,但当爱情转薄了,她便无法再委曲求全下去,于是他提出离婚分居的请求。他起初按兵不动,私下却以高薪聘用一个家庭女教师守在我旁边,然后再限制她的居家行动,派给她一个男司机,以为把她打压到底她就会对他臣服,结果,不到一年,她就跟那个男司机跑了。"

"你那时多大年纪?"

"十二岁,刚上国一。亲人仆人都说她为了一个没身分地位的男人抛弃我们父子,但我不信,只埋怨她有计划却不带我走。她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我父亲不顾颜面,一反常态地登报寻人,报载的语气是委婉退让,一个月后,她和那个男司机的尸体随着我爸的轿车在东北角被打捞起来。警局派人来调查,问了一些问题,我暗示他们我母亲可能是被我爸逼死,而非出车祸冲入海底那么简单。调查人员遂将箭头指向我爸。但因为证据不足而脱嫌。"

"我爸因这件事气我气得要死,直骂我是孽子,精神错乱诬陷他,他强迫我去看心理医师,但是他还是不计前嫌地为我妈办了一个隆重庄严的葬礼,来致哀的人个个同情地要我爸节哀顺便,他当时说他永远忘不了我妈带给他的荣耀与快乐。

"也许他当时真的很愧疚。"

"口头上也许,但他裤腰下的肉棒子可是跟交警的指挥棒一样,一刻也没闲着!"

那绫被他犀利的言词吓到了。他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才缓下口气,继续说:"我老头子感天动地的悼文烧掉不过半个月,他就无耻地把另一个女人迎进门了。那女人还拖了一个八岁的女孩,猜猜怎么着;那是他的种!他打从我上幼稚园起,就瞒着我们母子俩在外面金屋藏娇。我起初恨那个女人和她的小杂种恨得要死,也不介意让我爸知道。后来我渐渐接受那个女人是我继母的事实,也渐渐习惯有妹妹的感觉,我家难得出现这样像家的温馨场面。因为这件事,我父亲和那个女人非常感谢我的家庭教师,认为是她改变了我。"

他说到这里眼神转移,回头看着那绫,继续道:"可惜这种情况没能持续。一年后,我阿姨怀了身孕,我妹妹高兴得不得了,整天期待着,但是我阿姨却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跌断脖子。这回我爸是真的很难过,他‘节哀顺便’了半年,认为我和我妹妹该有个人照顾,于是开始寻找能帮他带孩子的老婆,这回他找了很久,终于看上了我的家庭老师,问我们同不同意。"

"你和你妹妹同意了?"

"我妹妹喜欢她,高兴得直点头。至于我,那时只有十四岁,不确定也没权利反对。毕竟我的家庭老师只大我十岁,我有阵子把她当姊妹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我妈。"

那绫乐观单纯地道:"也许你的家庭老师和你爸陷入了热恋,不可自拔。"

齐放看着她纯善不疑的大眼良久,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拨。"大概吧!感情这种事,是真的算不准。"

"有了这样一位善良的家庭老师当妈妈后,你们家应该很和谐了?"

齐放没有马上给她答覆,心思想地被某件事给与据了,直到被那绫轻碰一下肩后,他才说:"我十七岁被打包出国前时还算普通。"

"所以你爸、你继母和你妹人都还安好了。"

他耸了一下肩,"我不想跟他们联络,只知道我爸两年前中风,人是活着,照常说话办公,但下半身已瘫了。我妹身处洛杉矶。至于我那年轻的继母,她偶尔想到时会来纽约找我。"

那绫听出他提到他继母时语气里的冷漠,警觉地睨了他一下。

他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笑,"抱歉我说太多了,你一定觉得很枯燥无味。"

"不会。"那绫摇摇头,知道他己不想再谈下去后,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谈自己,尤其是你做了一件非常不AB型的事,让我对你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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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没告诉于敏容老实话,若跟她说明,她不会要你来,你压根儿也不会走这一趟,我要你来,是希望我们之间有一个真正在一起相处甚至了断的机会,合就聚,不合则散,而不是隔着太平洋聊一些小孩子的话题,话谈不顺就猛挂对方电话,害对方抽筋。为了让你很快适应此地的生活,我自作主张帮你报了短期的语言课程,因此,我不需要你白天当我的助手,我已经另外物色到一个更适合的人选,准备顶替安妮的工作……"

那绫不可置信,劈头粗鲁地吹了他的话,"等等,你说什么,你另外特色了人选!那你骗我来纽约这里干什么?当一个会说洋文的性奴隶吗?你连我的工作情况都没看过就把我否决掉了。"那绫气得水珠子都浮出眼眶了,"知道吗?我从没觉得自己给人这么污辱看轻过。在台北的美容工作室,有些女性顾客的老公私底下暗示过我,有意要包我做小,其中不乏有钱有权的董事长、总经理之流,我没考虑便回绝了,而你竟敢跟那些厚颜的男人一样羞辱我!我以为你不同,没想到你比他们更糟糕,甚至不自量力!"那绫跳下床,从这头走到另一头,打开行李箱里急迫地抓出几件衣服,安心地藉着睡衣的屏障,背对着他穿戴起来。

"你结论下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齐放也从这头下床,打算继续解释。

那绫赶忙从床下捞起一件西装裤,往他结实漂亮的躯壳丢去,"吊儿郎当先生,你裤子若没穿好别来跟我罗唆。"

不到几秒,他黑着一张脸毫不害羞地当着她的面穿上西裤,裸着上身走到她面前。

她一脸严肃,扭身躲开他后,又抓了散在地上的衬衫往他头上丢去,"衣服穿上我再听你说。"

齐放平空捞到衣服,火大了,"警告你别再这样对我丢衣服,要穿不穿我自己来决定。"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套上了衬衫,在她发言前,食指一竖堵住她即将脱口的话,"衬衫要扣不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那绫此时已穿戴好,白衬衫配上黑色长裤,清雅俐落的打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饭店清房的服务生。

"我也许真是个差劲的人,你说我无耻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的确不是个行为端正的完人,既然不是,我也不会装是。就跟我没钱,也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道理一样,我的确没有象你刚才所提的那些金矿银山一样阔绰有本事,可以无条件地让你到第五大道名店待的卡迪儿或蒂芬尼去挑钻石,就算我能,也不见得能让你心动。"

这倒是真的,对那绫来说,一袋晶莹剔透的琥珀姜汁凉面比钻石更能打动她的芳心,但是至今除他以外,她尚未碰到一个了解她童心未泯的男人。

齐放见她沉思不语,平心静气地说:"我只知道这几个月来,隔着一个海洋和一个美洲大陆,我们曾有一度谈得颇情投意合,那种谈情不说爱的无性交流方式对你这种梦幻式的少女来说似乎行得通,但对我即是一条死胡同,因为新鲜感一过,我会觉得这样的关系很无趣,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届时我连转移目标都不会告诉你,我可能会再换电话,下一次我不会再事前打预告通知,而是让你在事后发现。相信我,电话号码我换过N次了,再换N加一次绝对不难。"

那绫镇定地看着他,"也许我不见得会是那个难甩的人,也许我们会达成共识。"也或者两败俱伤也不一定!她不是在跟他比谁有本事,只是,她总得挣扎一番,尽管他点出的事实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她也得揪着那百分之一的乐观活下去。

他笑了笑,"你说得对。"

但看在那绫眼底,这回他似乎反笑她自不量力了。她没再多说一句,只是静静听他说:"我提供你吃、住、就这和一般纽约人最起码的薪给开销三个月,并不是包你,而是给双方一个机会,因为三个月一到,我们彼此情投意合,而你又愿意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城市留下来的话,还是得找份工作做,至于不安插工作给你,是因为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不跟行政助理胡搞的规定,这个规定已行之有年,吃这行饭的人都知道,可不是为你告别编制的新规。"

"我没自我膨胀到认为你会特地为我设定新原则或破例。"

"所以你肯接受我的建议?若行得通,三个月后,我会依情况将你推荐给本地的同业朋友面谈。"

"若三个月后还是行不通呢?"那绫问。

齐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说:"只要你想,还是可心留下来,但签证上面的事我便爱莫能助了,工作上若有需要我会帮你打点,但你要知道这样打工是不合法的,之后你我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你就那么确定三个月够用?"

"通常够用。"他耸了一下肩,"有几次还嫌太长了。"

"有没有可能到时你会要求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确定?"

他不答,目光夹着兴味地望着她,仿佛告诉她,这个问题连去想都可省下,更遑论启口给她答案,但她还是静候他的答案。

讶异地,他一反平日的傲慢,自贬地嘲道:"别误会,我不怕三个月太长,而是怕你一个月不到就想打退堂鼓,毕竟我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如何,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问。

那绫想了一下,两手交抱在腹前,下赌注似地问:"我有叫牌开条件的余地吗?"

"当然。"

"首先,我想知道在我这前,你跟多少个女人同居过,若有,期间多长?"

他不答。

那绫漠然地看着他,加重语气,"别忘记是你要求我给你一次机会的,你若不回答我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商量。"

他回瞪了她好几秒,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除了女性亲吻外,我没跟任何女人同居过,信不信随你。"

"好,能谈开表示你还有救,我愿意试着花三个月的时间和你正式交往,但是我不愿意由你无条件的供吃供住供就学,我想自己找个地方住,一切开销我会试着跟我亲戚调头寸,还有既然你不要我替你工作,那么我也不方便白拿你的薪水。"

齐放看着她,没有喜悦,只是很冷静地同意:"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事,我没理由反对,但是请你记住,你跟我约定了三个月,不能中途改变主意,你若改变主意,我有可能会把你绑起来,要你哪儿也走不了,附带说一件事,在这段期间内,你若有任何财务上的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那绫道:"我答应你,若真有困难会来找你借,另外,我跟你出去的所有费用一律平均分摊。"

"为什么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齐放好奇。

那绫耸肩,"我不希望跟我交往过又分手的男人事后埋怨自己在帮别人养老婆。"

"放心,你在路上要找像我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难了。"齐放往那绫走近一步。

那绫警觉地退了两步,问:"要干么?"

他遂停步,好笑地望着她,"别紧张,我只想给你一个欢迎的拥抱,庆祝咱们达成三个月的协定。"他走近她,将她环在渐渐收紧的臂膀里,确定她无处可躲后才说:"当然,光是拥抱并不够,我最想做的还是将你抱上床,继续这几个月来反覆在我脑子重演的事……"

那绫没被他如缎的细语所打动,"你讲话非得这么‘露骨’吗?"

齐放一脸无辜,不觉得自己露骨有错,反而"肉麻"得有理。"我这是直截了当,直指重点。"

那绫巧妙地挣开他,推让道:"可惜我刚穿好衣服,懒得再脱。"

他不理会她薄弱的藉口,轻拉出她的白衬衫,灼热的十指探进她光滑的背部,将她带近自己,无赖且得意地偎着她,说:"无所谓,我今天很勤奋,特别乐意为你效劳。"

那绫从自己的背部掏出他的手,将它们放回主人的腿旁,郑重其事地说:"我不能在你这里过夜,你答应让我再找地方住的。"

"是没错,但在纽约要找一个合适安全的地方谈何容易,最短也要好几个礼拜。"

"你该知道我不挑。"那绫忍不住加上一句损人的话,"就跟我不挑男人一样。"

齐放没因为她指桑骂槐而生气,反而嘲笑她的天真,"但这里的房东可挑着呢,这年头找房子的人怕误上贼船,租人房子的更怕引狼入室。"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又往那绫的腰上贴了过来,"不过,若有象你这么美丽的‘女狼’相伴的话,我若是房东,不仅房租免收,连倒贴都甘愿。"

那绫冷静地指控他,"不知怎么地,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有诚意要陪我找地方。"

他没否认,低头以唇扫着她高仰的脖子,轻喃地解释,"我是不想,你何不先在我这里待几个月。若不习惯再说。"

那绫不免觉得沮丧,因为她还没有跟眼前的人再发生关系的心理准备,对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个叫齐放的陌生人,尽管今日她知道对方的身份,即没因此多了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为他痴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没有爱作基础的房事。

那绫不免觉得沮丧,因为她还没有跟眼前的人再发生关系的心理准备,对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个叫齐放的陌生人,尽管今日她知道对方的身分,即没因此多了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为他痴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没有爱作基础的房事。

于是,她说:"长途旅行真的是很累人的事,我可能好几天都会没精神。"

"所以你该善待自己,上床休息,由我伺候才是,至于找房子的事先搁着再说。"他说完将她拦腰把起,往温暖的床中央搁。

那绫见他也躺上床,两手抱在胸前,僵得像一个木乃伊,"我不觉得有你躺在身边,自己还能安心睡去。"

他为她话里的抗拒感到好玩,知道她是真的还没准备好,让步了。"让我搂着你就好。"

那绫考虑该不该信任他,看了他一眼,再考虑一下,见他一副还算殷实诚恳的模样,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谁知点头就是让了步,他得寸进尺地说:"靠过来点。"

那绫被动地照做,但是技巧地有挪没有动。

他的调侃,像在指控她没胆。"再过来点。"

这回不等她挪身,他己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像睡前的小男孩,四肢缠抱着玩具熊,会心满意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间,闻着她迷人的香气。她的身子己没先前那么僵,但神经还是紧绷着,腿部的肌肉哔哔咧咧地像要抽断筋一样,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男性特征正隔着一层布料精神奋发地抵看她。

她不觉得这样躺着给人磨蹭是明智的主意,但大姑娘家很难启齿去抗议这种事,于是她又陷入一片挣扎。十秒后,他开口替她解围。"‘它’碍着你了?"这不是明知故问是什么!

偏偏那绫被他坦率地这样一问,楞了一下.当下红着脸否认到底:"没有。"

他没接受她的回答,迳自解释."我的下半部是全身上下不受意志主宰的地方。睡不睡,由不得我。"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转过身去。"

"是可以,但我宁愿看看你,而不是背对着你。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好吗?"他客气地央求。

那绫微侧着身子看着他,见他肘抵着床,手支着颔的潇洒模样,不禁意乱情迷了。这个该死欠砍九十九次的男人知道自己魅力无边,而他打算施展在她身上。

三个月前那昏头的一夜似乎不曾在她的生命里发生过,倒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抓不牢留不住,而他是春闺梦里人,随着梦而散,所以也就无所谓后不后悔。尽管打过几百道电话给他过,真的再次面对他时,少女时代的矜持竟在这一刻涌现,她忍不住难为情,双手挡着脸,做起缩头乌龟,央求,"请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他随便她这样藏着自己,眼眸则是一眨也不眨。最后,他从颈背后顺手捞出一个厚枕,塞进两人的缝间,暂时替她解围后,才轻声问:"你可以探出头来了。"

那绫没应声。

"既然你把我当大野狼看,我若待在你这里,你恐怕得失眠一夜了。"他弹身而起,说完就要掀被下床。"我看我下去睡客厅好了。"

那绫适时出声,"除了睡觉之外,我们可不可以试看做别的事?"

他怀疑地睨她一眼,看着她十指缝后大睁的圆眼:"别的事!"明知一定不是他想做的事,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继绫问:"譬如?"声音里可是不掺一丝的好奇与期待,因为他知道会是那种很浪费精神与耗费脑力的事。

"聊天。"

果不其然,要用上大脑!他迅速瞄往她身后床柜上的闹钟,注意到现在是凌晨三点,心知眼前这位迷煞人的精灵即使没睡饱,恐怕也在闹时差。他没刁难,顺了她的心意。"你想聊什么?"口气不甚热中就是了。

聊天只是缓冲办法,一下子说要聊。倒让那绫措手不及。她仰着脖子费神想,将他的天花板快瞪出一个窟窿后,才期期艾艾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几个,嗯……"

她本想问他有过多少个女人的,但一睨到他高耸警戒的眉宇后,慢吞吞转口,改问:"你有蛀牙吗?"

"蛀牙!"他的口吻带了轻微的讶异,但眼里却藏着狐疑,而他不介意让她知道。"有趣极了。除了我的牙医以外,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女人。"

"是吗?"那绫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巧得是你也是我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男人。"

他斜嘴讽刺的问:"我该为这种第三感觉感到骄傲吗?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你提醒我,我是你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小姐,醒一醒。以此类推,竞技场上不管起跑快慢与否,先冲破终点线的人就是第一,至于半途而废的人的成绩,向来是不被大会所记录的。"

"我不是电子计时器。"那绫瞪着他,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人,有感觉,有记忆,如果"他'还活着,我知道谁会是对我比好的那一个。"

人比人气死人,但人比得过鬼吗?齐放即使被她的话伤到,他也将伤口隐藏得很好。他假惺惺地说:"可惜他没能长命到等你提出蛀牙的问题。"语意刻薄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醋意隐瞒了过去。

"是很可惜没错。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他懒得跟她计较,露出未尝不可的表情,"我没有蛀牙,只有假牙。"语毕后,还故意咧出一排洁白光莹的牙来。

"没蛀牙!"那绫闷然地看着他健康的牙,仿佛对他的答案感到失望。"好吧,假牙也可以,能指给我看吗?"

他怔然地有着她好半晌,知道她是说真的,才说:"上排中间靠右的第二颗大门牙,事实上,也不是假牙,是牙套。"

那绫倾身凄上鼻子,将他的牙套仔细地研究一番,才道:"做工很细呢!你若不点明,还真看不出来。怎么弄的?"

在床上和女人讨论艺术色情电影对齐放来说己算假正经到吃不消了,这回检验龋齿则太过火了一点,齐放不相信自己会心甘情愿地让一个女人把他当种马似地参观他的牙套,地点还是在他的床上!对某些男人来说,对心动的女人泄漏这种隐私等于自暴其短,虽比不上遭到阉割的屈辱.但光彩不到哪里去。

他假装误解她的问题。"这种技术性的问题你得找我的牙医师问了,他当时可是跟我老头子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

"我是问你怎么会把牙弄掉的。"那绫不让他含糊带过话题。

"高一时逞能,跟人打架打断的。"

"会痛吗?"

"痛倒不会,"他耸肩,"麻烦的是两个礼拜内不能开口笑。尤其那时我暗地恋上一个好同学的姊姊,她是T大的高材生,因为那次断牙事件,迟迟不敢对地表白,就给别人捷足先登去了。

"那个女生……是你的初恋吗?"那绫问得很漫不经心,他答得更是模棱两可。"你情我愿才配谈爱,我是单恋,外加心猿意马。"

"怎么说?"

"我打国中一年级暑假到同学家做功课遇上她后,就心仪她好久了,但也没因此就让我拒绝其他女孩子的好意。"

"国中一年级!你还真是早熟啊。"那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问:"你和女生的"第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反正比你早就是了。"

"这点我从没质疑过,"那绫讽刺地说:"问题是早多久。"

"不谈这种问题可不可以,毕竟那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

"当然可以。但是你若肯告诉我,我就跟你透露我的。"那绫放出了饵。

可惜齐放这只好鱼,躲着饵不上钩。"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对你在遇到我之前的种种行为并不感兴趣。"

"你何不老实跟我说,你不希望我询问你过去的种种行为倒是真的。"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要我再费唇舌强调!我不想说自己的故事,并不表示自己不愿听你的故事。你若肯聊,我一定洗耳恭听。"

他全身上下裹了层保护色,却反要她开诚布公,她是傻子才会任他为所欲为。但那绫是个聪明的傻子,她若不打草惊蛇的话,他绝不会现出半点原形来。

"好吧,既然你不想聊自己,也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那我们聊聊别人好不好?"

"谁?"

"佟青云老师。"

"聊他干什么?"他的床上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即使嘴上谈谈也要坏情绪的。但他不再多说了句,因为他正忙着揣测她的用意。

"他也算我的指导老师,"那绫耸了一下肩。"听人说,你和他很要好。"

齐放两眼一眨也不眨地定在她脸上,慢条斯理的承认,"是很要好,但要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他两眼深远且幽邈地斜睨她。

"我觉得他很帅,甚至帅过于你。"

他不用一秒便确定她在玩要他嫉妒的小把戏,方法很不娴熟,但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因为他完全同意她的话,而他不介意让她知道。"如果我是女人,也会觉得他很帅。"

"事实上,我是真的为他动心过。"那绫跟他实话实说,因为她总觉得若瞒着这件事不提,往后就没法坦然面对这段与他建立起来的新关系,毕竟他和佟青云是好朋友。

他大方地说:"你尽管继续为他动心,我不会吃醋的。"然后微弯起一抹笑,很自然,看不出一线破绽,但他知道心里有一把火在那里熊熊地烧灼着热水.不知等哪一天水烧干后,会来个人烧屋。

那绫闻言观察他一眼,掩盖下失望,鼓起勇气问:"你跟他之间到底算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0   2005-07-17 06:28: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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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开宴会场合,齐放难得不带一丝酒意地踏进公寓住所。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乍见满室灯火通明时,还是颇不习惯地瞪着吊挂在天花板的灯罩,乃因他常工作到深夜,回房连开灯这等举手之劳的事都懒得做,宁愿绕过客厅的家具,摸黑上楼就寝。

今天他反常了,勤劳地捻掉墙上的灯钮,将搭在肩上的外套随手往沙发一扔,扭身像一只安静的豹子跃上楼梯,目不转睛地盯丰着帷幔的空中阁楼,逐渐陷进自己夜袭的动机中。

他在卧室入口处止步,一手闲置在裤袋里,另一手将黑领结扯松,处于警戒状态的宽肩似有苦无地抵在缺了门板的门框边,寻思半晌。最后,他斜着脑袋,透过法式落地窗外的水灯倒影,双眼勾勒出蜷伏在白色软被单下的身影。宛若通过犀利准确的电脑扫瞄,核对被单下的女子真是他预期的人后,他僵硬的肩头才得松弛。

他立于床侧,眼带柔光地打量沉醉得像睡了几世纪的精灵的女子。

女子宛若被施过咒,记忆中微带红的长发此刻呈放射状地散开,有的在雪白的枕际蔓延,有的盖住她半片娇嫩的容颜,覆住白白的颈项间缠绕下去。他略弯身,魅眼低垂。逡巡她动静皆宜的美丽五官,想捕捉记忆中她或哭或笑的鲜活表情,将她仔仔细细地瞧个分明,但光瞧怎么够弥补他强烈要她的事实?尤其那双微微的诱人红唇虽默然不语.但看在齐放的眼底总觉得像在静候男人一亲芳泽。

每个男人对女人欣赏的角度不尽相同.第一眼看上的地方也略有差异,有人先看胸,也有人看臀,有人重视气质,有人只管五官,也有人只拿捏身材,当然还有脚躁、腰、腿、臂、颈,反正只要女人身上有,男人的眼睛就能膘到哪儿。

齐放当然不例外,他的第一眼多半落在女人的眉眼之间,其眉显示个性,其眼则是藏着灵魂;第二眼才落奋女人的鼻下人中与下唇瓣间;第三眼落在其下巴与颈项衔接处。至于其他部位,只要上床时不影响情趣,即使对方动过乳癌切除手术,他也不认为对方不完美,唯独塞了矽胶囊袋的胸部会让他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话说回来,从眉眼看,通常判断得出女方认真的程度、作为日后好聚好散的指标;从人中与下唇瓣间,他知道透过吻,能探知自己和对方向体内配合的程度,如果第一次的接吻中,对方肯让他的舌四处游走,甚至来个亲密舌战的话,他知道他们离床的距离已不远了;从下巴与颈项间的肤色差异度,他了解该女人对化妆的深度、懒度与自恋程度。

所以女人的眼、唇、下巴到耳垂的这四十五至九十度之间又对他来说虽然称不上黄金旋律,但总是用走了的公式,除非证明出一个例外,否则他到老都不知道这公式有失灵不管用的一日。看着眼下的这号otherwise ,他颇不是滋味地重新将她盘算一次。

她的眉浓顺而有型,是时下欧美正风行的那种,初识她时,他以为够时髦,象那些有空没事就找他泡主题咖啡店打探下一年度流行风的女人一样,为了走在时代尖端,甘愿忍受拔毛的不便,花钱找人大事修理一顿,但现在,正视着她,从她清晰的眉目间,他得知她自然生成的端倪。

她密长的眼睫毛此刻往上挑出优美静雅的弧形,但当时在酒吧里,她莫名其妙说掉泪就掉泪,泪水有温润眼睛的亮丽效果,再加上昏灯与灰雾的堕落作用,他以为她恻了特浓特亮的睫毛膏,三不五时就编着两段"檀香小扇"跟男人调情,睫毛膏对很多宣称懒得上妆的"公认美女"来说是随侍在侧的美容工具,往往有画龙点睛之效,但现在,正视着她,他只觉得若将那玩意儿用在她身上只是多此一举。

通常看完女人的眼睛他会直接跳过鼻子,但现在他连她的鼻子也不放过了,她的鼻圆挺却没有西方女人那种不可一世的高昂,不管正看、倒看、侧看都赏心悦目,她的唇型适中,把茱莉亚罗伯兹和林忆莲的嘴相加再除以二,差不多可得出这样迷煞人却又完全新品种的"惊叹号",那个"惊叹号"似乎永远是红艳丰润的,让他误以为她涂了红胭脂,被男人吃了浓妆来不及再抹的风华模样,不时诱引他想起多汁甜美、光泽鲜亮的莲藕,想咬一口尝鲜,现在,正视着她,他明白,她的唇原是上帝的杰作,也是市场里贩售的人工口红烘托不来的真品。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视觉上的第二眼竟与当初的第一眼发生了天大的差别,乍见她的第一眼,他只觉得她算得上漂亮,看起来舒服,但印象也是很笼统不清,甚至可以说粗糙肤浅,他肯定当时只是两人之间玩罢就算了的冲动与协定。

事实证明,太过高傲自满总有栽跟头的一天,一切都错了。

第一个错在他,他不该坏了原则乱报电话号码给她。

第二个错在她,她不该接受他热情假意的误导,天真地打电话给他,再来,早晚打不通就该知难而退接受暗示,没想到她脸皮比铁皮锅还厚,意志力比金钢石还要负隅顽抗,连打了好几个礼拜,让他陷入那种在家若没听见铃声响,就觉得自己短暂重听,甚至到失聪的地步。

第三个错也是在她,她可以是浪女、石女、疯女或妖女,但万万不该是处女,原因在于她没有"处女情结",但他的情绪可就严重到必须去心理医师那里挂病号了,乃因他懂事后,什么都不讳,只讳处女,她却拐了他。

第四个错,若要公正地说,则是在他,因为他没趁早去看心理医师,现在才会发神经地想跟一个认真的女人发展出长期的关系。

把错清算推卸一番后,对现在这第二眼他又要怎么解释呢?可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将他纷乱的心情一网打尽。

齐放十年前在美国的艺术学院念产品设计时,已是搞现代创意的怪诞高手,现代创意很多时候讲的是见山是山,见山又不是山的狗屎理念,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他专门以华丽不实的包装与似是而非的意识型态来欺骗自以为是又看得懂普普艺术之流的顾客的感情,所谓干一行怨一行,等他搞懂自己创了半天却内容空洞的商业作品后,他已成了没定性,不相信广告、质疑权威又鄙视忠实品牌制度的云豹型难缠消费者了,这种漫不经心,不用固定品牌的理念连带套用在过往的女人身上。

所以,若说这个躺在他床上迟迟不肯醒来的精灵有风华绝代到令人茶饭不思是绝对夸张不实的,毕竟和她上次通话不欢而"挂"至今十多天了,他烟照抽得凶,酒照灌得猛,女人照常挽在手臂间从拥挤的舞会场所往陌生的床上带,三次里有两次他的女伴是跃跃欲试,而他却醉到偃旗息鼓的地步,另外一次虽是勃起醒着,也是吐到无能力不了事,好心点的女人肯施给他一条被子让他窝在沙发里呼呼大睡到天亮,恼羞成怒的那一个,则是当场把他当野狗似地赶出门,连一辆计程车都不帮他招呼,除了她那一头栗色科卡狗毛的头发外,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名字,唯一,象极了眼前这个蜷窝在他被子里面的女人。

行了,总之一句,他呆在床侧犹豫了这么久,找了一堆不成理由的理由拖延行动,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弃这个女子。

他吁了口气,掀被往床里钻,躺平后,整个身体突然发痛似地急欲偎着她,急切地想感受她曼妙的曲线与埋在她体内的律动,并描绘着自己从未曾在她体内奔驰释放的假想感觉,那一夜美好的种种跳进他的脑海,回忆真切鲜活得就象发生在昨夜,而非隔了久久的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他过得颓废荒唐,荒谬地是,并没有任何女人与他共享夜生活,不是他染上"认床"的坏习惯,也不是他突然"无能起来",而是他就是不想要别的女人,也许是尺寸不合让他嫌,起不了那种燕归巢的温馨感觉,齐放刻薄地想着。

他静躺着,不愿吵醒她,但唇却不听使唤地欺近她的唇角,极其轻盈地吻着她,以鼻息逗弄她的面颊,冀望她能在瞬间醒过来。

家是感受到他心里面的召唤,她哼出了声,伸手往空中一拨,似要扫掉脸上的干扰,却在不知觉中替他制造一个机会。他伸指沿着她醉红的唇缘轻探慢捻,制造动乱,再以自己的唇来回厮磨,撩拨情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也许是全部的筋都不对劲,他竟分外享受静静吻她的感觉,即使这一刻不玩攻城掠地的情欲把戏,也无所谓了。

想着,他撤开了身子与她保持距离,享受与她无言相处的时刻,不过十秒,她自动地往他这头挪过来一点,虽然"那一点"用尺丈量不出来,他知道她的确靠向自己,他不想退,也没地方退,因为他人已在床的边缘,再退就得往地板坠。

他保持原姿,略抬眼探视她,接触到她星眸半阖的慵懒表情,就知道她没清醒过来,她呓语了一句梦话,听来不太真切,他只能自行解释她要他爱她,就象那一夜一般,不需要更多的邀请,他象情场上义无反顾的烈士,纵身跃入欲海,五体投地照办了。

解去她的棉质睡衣后,他嗅闻她的体香,将她半裸里的凝脂玉肤尽纳入眼底,他的身体表面隐隐地泛着被原始欲火蒸烧出来的汗水,汗水下的他象一把未炼成钢的生铁莽撞地横切进她柔软地身子,不顾一切地俯身温润她,勾引她甜美多情的潮水,如蛇信般灵活地舌尖不停地绕着各处的激点,想将欲火点燃。

他能感觉她的情欲已被他撩拨醒了,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身子再搂近些,他伸舌慢舔她殷红肿胀的唇瓣,抚弄她,挑起她翩翩飞舞的情欲,慢慢地一厘一厘地循着她的腰腹下探她的幽谷,方知谷底温情处处,暖暖地包围着他,他象在山林间迷途的猎人,失去追踪的意图,只能靠着本能急寻出路,而出路的那一端有着他梦寐以求却注定与他势不两立的山林守护神,等着痛惩他放肆不轨的侵犯行为。

齐放能感觉到她前胸微微仰起,知道时候到了,便挺身往她埋了进去,本以为她会以莫大的欢愉接受他,没想到她却临头僵直掉了。

发生了啥事?

他只知道她在达不到高潮的时候发僵,只代表一件事,她醒了!

他万难地煞住车,睁开眼睛找着她,见到紧紧抓着床单的指爪,圆瞪着无助的大眼和愀然毫无血色的脸蛋后,他了解,她不是被吵醒的,根本是被吓醒的。

她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只道自己在黑漆深闻的夜里被一个不知名的陌生男玷污了,直到他抬头露脸,说:"是我。"她才大松口气,还了魂。

惊魂甫定后,又等了足足一分钟,她的肾上腺指数恢复正常才脱口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高兴。"他的态度生硬不悦,因为他正拱着身子努力不往她体内冲,但是现在撤退准要在她眼前失态,于是勉强地答,"这是我的床,不睡这里,睡哪里?"

"可是……"她抬头困扰地看了一下四周,想思考,但目光一落在他跟自己连接的一处时,愣住了,那个表情里掺着被耍、被骗、埋怨与不信任。

他尽力稳住莽撞的气息,咬牙说:"你别动。"最好连呼吸都停止!但这太强人所难了,于是他改口说:"给我三十秒。"

"那你速战速决吧!"她寒着语气,双眼怨怼的看着他。

见到她当他是强暴犯的模样,他不用三十秒,只十秒就象泄气的轮胎,气得硬不起来了。他自她身上抽离,翻滚身去,风度俱佳地拉了被单包住自己,然后冷言冷语地解释,"你当我这么低等,得趁女人睡觉时用硬的。"

"事实胜于雄辩。"那绫坐起身来,眼见自己裸露的衣襟,脱口骂道:"不,该说狡辩才是……"

她也不管自己要指控他什么,当下代头整理衣裤,再迅捷地跟他抢来一截被单往身上掩,不幸力道太重,扯过头,反而让他刚遮蔽不到五秒的宽胸和结实小腹外露出来,那绫见状整个人呆掉了,象突然遇到高温的温度计,红潮直接上耳根,至于那一堆被她揪在胸口心上的被子,则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现在,她人裹得跟颗白版闷粽子一般,他则透凉清艳得象一块引人遐思的娘惹糕,奇怪的是,光着大片身子昂扬矗立的人不知脸红,她这个包得紧紧的人倒害臊起来,还不止害臊而已,她简直是通体发烧,被他扣过门的部位起了异样的变化。

古人所谓的饱暖思淫欲,大概就是在挞伐她这种轻浮易受诱惑的女孩子。

那绫恼羞成怒,没多考虑就冲动地指责他,"你的确是犯了偷袭的嫌疑。"

"我不否认自己偷袭,但也中人不过偷袭你的嘴,我当初吻过你后没打算再继续,是你自己靠过来鼓励我,你能怪我不安分吗?"

那绫一时不能接受她的推诿,气急败坏地辩说:"你胡说,我才没那么……"

她象记起什么似地,脸颊突然地烧红了起来,仿佛没脸见人似地,她猛地拱膝一头往里栽,嘟哝道:"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齐放瞪视着她的背部,久久伸出一手抚着她的臂膀,"该道歉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没醒,所以我刚才的指控很不负责,因为我的确是占了你的便宜,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偷袭你。"

那绫闻言不自觉地将头抬起,防卫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问"下次,你说下次是什么意思?还有,光道歉不够,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脑筋打结,猜不到吗?"

"你不好意思说,要我猜是吗?"

他冷眼看着她葱秀的手指搁在唇中央,慢吞吞地说:"小姐,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种‘有话却不好意思说’的人,我再一次告诉你,这是我的床,我话已说得很明白了,你再不接受事实,请你先去浴室里拿盐粒把耳朵掏洗一下,回头再来听我解释。"

那绫猛地往床里缩了一下,防备地看着少了一寸被单遮掩的他,说:"你不叫RAY?"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除了移民局的官员外,连我自己都不常用,至于其他中外籍友人都叫我齐放。"

"齐放?住这里?"那绫慎重地问,目光略瞟了室内,迅速转回来瞪着他,良久,又再补了一句,"换句话说,你就是那个本来接受我的实习,却半途改变拒绝我来,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要我来这里为你工作的那个总监!"那绫想想不要,两手认真地在空中兜转着,似乎希望能挠出一点逻辑出来。"等一等,于姊告诉我你愿意供吃供住供薪水,但她可从没跟我提过,我白天除了当你工作上的实习帮手外,晚上还得负责帮你温床。"
 0   2005-07-17 06:28:3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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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霓美人工作室

四名交情较深的女孩趁着午休时间,在员工休息室用餐。

其中一名叫阿玲的女孩提高音量,说:"来、来、来,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测试爱情EQ高低的标准,听说很有意恩哦!想不想玩看看?"

阿玲见只有柜台小妹小林点头,不太满意地问不点头的女孩。"丁香,你不想知道吗?"

丁香直接地说:"不想。知道爱情EQ的高低后,又不能改变人的个性?

"只是好玩而已,何必那么认真。玩啦!别扫兴!"阿玲指着丁香的脖子直到对方点头为止,转头睨了那绫,见她着有所恩,以肘拐打她一下。"那美人儿,你呢?"

那绫两手托腮,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肩。"有何不可?"

"干脆!我就喜欢你阿莎力的个性。大家听了,问题如下。假如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旧恋情,此生忘不了,然而,你还是交了新的爱人,且感情愈来愈好。现在,你身边同时都有两人表了框的相片,你会如何摆放?"阿玲略清下喉头,慎重的说:"A、把新感情放上去摆着,旧回忆收起来。B、新的旧的统统一起摆在床头柜上欣赏。C、摆在不同的地方。D、统统收起来,等婚后再说。现在,请你们告诉我会怎么做?小林先说。"

小林整张脸皱在一起,烦恼地说:"我没恋爱过,不太知道耶,我想我先选D统统先收起来,等婚后再说好了。"

阿玲转向丁香,"你呢?恋爱中的小女人,不该再选D了吧!"

丁香大眼溜转一下,主意已下定,陪着笑脸说:"可是我没失恋过啊,对方也没有让我失恋的打算,所以我什么都不选。你问那绫吧。"

"胆小鬼,你给我记住,想霸着佟老师就明说嘛,谁敢跟老板娘抢人。"阿玲对丁香做了一个鬼脸,转向那绫,"你呢?"

那绫没答,反而心不在焉地说:"我以前好象玩过,A、B、C、D排列的顺序或许不太一样,但我记得是EQ最高的那一个。"

阿玲兴致勃勃地问:"你是要选A吗?"

那绫挪开支着下颔的手.不解地问:"A?A是什么?"

这下可把阿玲惹恼了。"那美人儿,你美人托腮那么久,竟没在听我说话!你闹牙疼啊!"

"我以前玩过了嘛!再玩就不准了。"那绫一脸理所当然。

"以前是多久?人的心情是会变的,你要以现在的心情为依据才准啊!"

那绫这才勉为其难,一本正经地问:"好吧,A是什么?"阿玲于是很认真地再把问题重复了一次。"A把新感情放上去摆着、旧回忆收起来。"

那绫眯眼思索,本来想点头,突然又觉得不安。"不!B是什么?"

"B是一起摆在床头柜上。C、摆在不同的地方。D、统统收起来,等婚后再说。"阿玲一鼓作气,省得那绫罗唆。"赶快选一个,我好给你们解答。"

那绫拿不定主意,随意地挑了一个."好吧,就选D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乎。

阿玲大声问:"你确定你要选D?"

"D就D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当然有,我得说你的EQ降低了!"

丁香眼尖地瞄了一眼那绫,发现平时活泼有朝气的她竟毫无反应,忍不住好奇地转头,代替朋友问:"你怎么看的?"

"这四组选项里,A是EQ最高的,表示能适应未来,珍惜过去。而D呢,是四组里EQ最低,调适感最差,甚至不愿面对面解决问题的。那绫说她以前玩过,测出来的EQ最高,如今结果完全相反,这暗示一件事。"

"什么事?"小林和丁香问了。

"那绫恋爱了。"阿玲像个神算,老神在在,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绫。"人在恋爱中是不会聪明的,像我,已笨了好些时候。"

那绫面不改色,笑着回答,"我也许和小林一样,因为没恋爱过所以不知道该选什么。"

"也许,但是我觉得你这个那美人儿没恋爱过的可能性极低。"阿玲一副想透视那绫的模样。

"你在暗示我为人轻浮,对男人有求必应是不是?"那绫极度不悦。

"什么话嘛!我是认为像你身材这么好,脸蛋这么漂亮又有脑筋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才是。"阿玲委屈地看了一下小林和丁香,要她们评理。"那美人儿今日吃炸弹了,火气大又敏感。"

丁香也注意到那绫的脸色不太和乐,马上打了圆场。"小林,我纳闷咱们同事里有没有人选A的?"

"当然有,还不少。于姊就是其中一个,她只需我讲一次,连考虑都不用,便选A了。我问她准是不准?她说应该算准。你们说,于美人是不是终于碰上她的霸王兄了?我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是霸王的。"

几个女孩大眼一睁,你瞄我,我瞄你,互使眼色,挨近那绫,"那美人儿,你去你师父那边探个口风吧!"

"不去。"那绫心情恶劣到不想去理会别人的闲事。

适巧有个女孩将头探进来,说:"那美人儿,于秘姊召见我!"

小林和阿玲殷切地看着那绫,希望她点头,倒是丁香不想为难好友,开口替她解困。"也许我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不会吧!"两个女孩不可置信地盯着丁香。

丁香是知道内幕的,因为那个霸王是她叔叔雷干城的手下.她叔叔曾是赫赫有名的黑帮大哥大,现在虽然金盆洗手不管事了,也还是被其"余孽"供奉成大哥大大。目前掌舵带头的人就是常在深夜暗访于姊的"霸王"。但是以于姊那种傻大姊的憨个性,要当个伺候霸王的姬妾是很困难的事,丁香因此觉得倒是霸王伺候她的可能性较高。

但丁香不是一个嘴碎的人,她现在自告奋勇只是想替那绫解困,转移小林和阿玲的注意力。所以她编了一个小说。"我觉得,那是因为移情作用,于姊把所有的爱转给肚子里的小霸王了、所以她目前没有爱情的包袱和困扰,只有多得泛滥的母爱。"

小林和阿玲努嘴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也开始人云亦云了。"还真有几分道理在,因为我也觉得干姊最近很有爱心,没事就下去买小笼包和锅贴请我们吃,施行人性管理的花招。吧,要不母性大增,她那么公事公办的人根本不会理我们。好了,那美人儿,你不用去了,"阿玲正要转身找那绫说话,才发现她早离座,不知去向。阿玲忍不住埋怨,"你们说她是不是变了?才一夕之间而已耶,要不是爱情,世上还有那么大的力量存在吗?"

丁香没点头,只说:"给那绫一点时间,时机成熟的话、她会说的。"

"于姊找我有事?"那绫踏进于敏容的办公室。

"有。"于敏容笑脸一开,眼上堆着兴奋。"上回跟你提的事有转机了。"

"转机?"那绫面不改色地问:"什么事有转机?"

"去纽约实习的事。对方来电郑重地道歉,并希望我再次给他协助,我想想还是派你去最适当。"

"喔!"那绫没精打采地说:"可是我不想去纽约了。"

于姊笑容没了,语带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她拉出一张椅子,要那绫坐下。"想谈谈吗?"

那绫坐下后,腼腆地看了于敏容一眼.想了一下才低头说:"前一阵子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

于敏容随手将那绫散在颊边的发丝挽到她耳后,不发一语地退回自己的椅子。

"我遇见一个陌生男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利他发生了关系,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家住何处,嘴里有几颗蛀牙。"

"这有什么不对吗?"于敏容问。

"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样的行为举止很轻薄吗?"

于敏容反问她,"那我未婚生子的行径不就更轻薄了?"

"怎么会?你是事业有成的女子.想要孩子,但不想让男人在背后操控你,才找上精子银行,怎么算得上轻薄?"于敏容轻笑一声,笑那绫的成分少,调侃自己的味道浓。

"如果我跟你坦诚,自己跟一个陌生人来电后上床才受孕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失去信心,甚至不尊重我的决定,"

那绫从自怨自艾的泥泞情绪里跨了出来,美丽的眸子睁得大又圆,小巧的红唇嘟成一个迷你甜甜圈。"不会吧!你那么……"高傲骄矜四个字猛地煞在嘴里,改口说:"我以为你对时下的男人不屑一顾。"

"我也以为自己是这么讨人厌的大女人。"于敏容坦然地承认,"但是很多时候,人无法百分百地控制住自己、还记得吗?你、丁香和我曾讨论过一则有关‘费洛蒙’的报导吗?"

"费洛蒙的报导?"那绫面带疑惑,想了一下说:"好像有,但请原谅我的记忆已模糊了。"

"我刚怀孕时,你不相信我是找精子银行受孕,所以私下和丁香讨论这种可能性,聊天时被我撞见,怕我恼气成怒、于是机警地捡了一个报上的话题搪塞我,记不记得?"

"好像有这么回事。"那绫尴尬地承认,"我不记得聊什么。"

"你那时说,你和丁香正谈论报上健身版里刊出的一篇摘自国外的报导,说英国科学家正在对费洛蒙进行科学研究,强调费洛蒙是人体分泌的一种无色无味的化学物质,可以决定两性吸引力的强度,撩起异性双方的性欲,并打破人类一见钟情的神话,记不记得?"

那绫愕然地瞪着她,"听你这么说,我好象有点印象了。"

"我当时不承认,但书后还是好奇的找了一些研究看,发现有些研究者建议,费洛蒙的希腊原意是‘我携带刺激’,除了影响男女间的吸引力外,在同性友谊相处是否融洽也扮演了很大的角色。甚至当一个女人想怀孕时,也会无形地引导她去找上一个容易让她受孕的男人。

那绫不敢相信于敏容这么实际的人竟会相信这一套。"于姊,这只有在电影和古龙水广告上才可能发生,不能当真。"那绫铁齿地看着师父的肚皮,觉得一个女人怀孕后,个性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我那时那么说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但你一脸不予置评,让我相信那是无稽之谈,所以便将这套理论抛诸于脑后,我一直相信你是人工受孕的。还跟好多传话传得很难听的同事发誓,你不是轻易跟人家走的人。"

"那我现在跟你说声抱歉了,我的确跟人家上床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是我主动的,后果呢,就在我的肚皮里。"她摸了摸己的肚皮。

那绫以吞下事实。"不,你让我……"

"我知道我让你说了不实的事,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不是那个。是我既然知道事实真相,便得把打赌赢来的钱还给其他同事。"

"钱!什么钱?"

"我赌你这胎是‘无性’生殖,赌注有效期为半年,目前还差一个月。"

"那绫,我不相信你会对师父我做这种事。想必丁香也参了一脚。"于敏容希望有,这样她和丁香之间算扯平了。

"没有。她的绰号是圣女小番茄,从不跟我们这批人家赌的。"

"我以为你信教信得很虚诚。"

"但我是凡人。相信圣人生而宽恕。凡人生来犯错得忏悔的名言,我得把钱还给同事,不然心不安。""不可以,你若还的话,我的隐私全都要被抖出来了"。

"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赌性坚强是我生来的弱点,但知错不改就是一种后天的罪恶。"

"那绫,我不管,你也别在这个节骨眼儿跟我传道。你想还钱,可以,等个一年后再说,到时再加个利息给人家,算她们存在你这边的。"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是捉襟见肘,快破产了。"

"对,不是不还,是时机不到,外加还不起。"于敏容拼命给徒弟洗脑。

"我不还就是了。"那绫不是那么容易被洗脑的人,但为了让于敏容安心,还是假装自己被洗了,她把这事往旁一搁回头问:"你刚才为什么一直跟我提费洛蒙?"

"你一进门,就提了一脸犯下重罪的模样,对费洛蒙有认知后.难道不会让你宽心一些吗?你不觉得自己跟一个陌生人发生亲密关系是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吗?"但那是我当时思想不正,不能将错推到费洛蒙上。"那绫还是不能接受于敏容灌输给她的理论。

那绫所受的家挺教育不允许她这么想。"也许,表面上我很向往母亲能为爱去追寻美梦,但私底下我还是受到外公双重标准的影响。青少年时,我外公总是警告我,说都市男女谈情说爱,好听点是艺术气质浓,说坏点全是一张油嘴在瞎吹,自由恋爱的婚姻不如经由相亲结合的婚姻持久,因为一旦爱情没了,什么都吹了。而好男人只会找不正经的女人下手,至于一个洁白女子,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就是不对,若有吃亏上当的感觉更是活该。"

于敏容大摇其头,"我还没听过有哪一个祖父级的人物会这样食古不化地教坏小孩。你要知道,如果男人可以,女人当然也该可以,如果女人不可以,男人自然不该可以;这是两性平权的立足点问题。当然,老男人的思想是他们母辈的人宠出来的结果,所以思想总是比女性慢了一代,对于他们这种落后,我们无力去改变,但是我们可以从教育我们的下一代男性开始做起。

"喔!"那绫看着于敏容肚子里的男娃娃,无法想像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那绫,告诉我,你认为你还会再跟另一个男人发展出这样快速的关系吗?"

"不会,太伤元气了。"

"是了。当你知道在你一生中只会发生这一次,这惟一的一次时就格外有意义了。为什么你以前从没想去跟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你很漂亮,身材又好,对你表态的男人又多,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他,以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一年半间,追求你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条件好、卖弄阔绰的已婚大老板,为什么你过去能抗拒男人金钱物质的引诱,现在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于姊,我该怎么办?"

"你要振作,变回那个肯定自我又充满朝气的那绫。要记住,找男人就跟挑鞋一样,你总得试试才知道对方合不合你的品味。"

"可是他又不是鞋子,怎能说试就试。"那绫不苟同这种"试试看"的实验态度.太漫不经心了。

但于敏容重重地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就是要当鞋子来试!有一种说法,丢开一个薄幸的男子,好比丢开一只破鞋子,因为他会让你摔一跤。你摔跤了没?"

"摔了啊!还鼻青脸肿的。"

"很好,那就不要眷恋,赶快把破鞋扔掉。那绫两手握得紧紧的,给自己打气。"好。"说着起身要出去。

于敏容及时叫住她。"等一等。我们光闲聊,正事还没谈呢。我再问你一次有关纽约行的事。对方改变主意要你过去,但是,我觉得不能任人摆布,所以自作主张地跟人家摆了两种选择,第一选择是去纽约见习,另一个则是去巴黎散。"

那绫无法下决定。"老实说,我两者都不想。"

"这是很多人求不来的机会,为了一双破鞋而跟自己过不去,未免太傻了。"

"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好心?才不呢。巴黎那一个机会是我帮你争取来的,对方勉为其难地同意。不过我必须让你知道,他非常希望你去纽约实习。"

"是吗?那于姊你呢?"

"我个人是希望你去巴黎散心。"

"那佟老师怎么说?"

"别问他。他这个人,除了和丁香有切身关系的事外,跟那个人是站在同个线上,一个鼻孔出气的。"

那绫觉得有点诡异,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听丁香说,她很久以前见过他一次,对方当时古怪又自命不凡,直到前阵子佟老师带她去纽约,相处一阵子后才对他有所改观。另外,我问过我朋友,我朋友说他很不会做人,凡是跟他共事过的人,都要嫌他两句,甚至想亲身问候他妈妈。"

"你有朋友认识齐放?"于敏容眯着眼,语带怀疑地问:"你朋友叫什么名?"

那绫的好心情顿时塌陷到心谷底,"知道他的洋名叫Ray"

于敏容闻言面不改色,心里却忍不住笑骂,混小子!真有自知之明,呃!你那个叫Ray友将姓齐的描述得颇恰当。"好了,你想去巴黎,还是纽约?"

那绫想了一下,发现对纽约还是有着依恋,虽然跟他是过去式,但是她想去看看那个他居住的大城市,也许,她会在无意中踏过他遗留下来的脚印。"我想我还是去纽约好了。"

于敏容深深看了那绫一眼。叹了口气,交代着,"对方帮你预定三天后礼拜五一大早的飞机,于周六晚上抵达甘酉迪机场,会有人去接你。之前说过他会包吃包住包薪水,这回连你在台湾的房租都肯帮你付,别问我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心,你自己见到他后再问个清楚。另外,你上次和丁香出国比赛办的签证还有效吗?"

那绫点头。"嗯!是签五年的。"

"好,既然如此,你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开始打包行李,我会尽快将所有资料备妥,最晚后天给你。现在,还有任何问题吗?"

那绫摇头。

"那就出去做事吧!"于敏容在那绫快要踏出门时,附加提醒一句,"你千万不要把钱还回去哦!要不然我早产都是你的错。"

这不是那绫首次搭飞机.却是最久的一次。

挥别前来送行的表哥和丁香后,那绫早早通关,不料飞机在机场因为机械维修的问题延飞了六个小时,十几个钟头后又因为接不上东岸的航班,被安排列洛杉矶的机场饭店住一晚。好险她在台湾登机前曾去电通知对方的助理,要不然她在飞机上一定会坐立不安。

从下机、过海关入境到提领行李的这段路上虽然拥挤漫长,但人与物件一切平安、没有突发状况。她站在入境大厅等人来认领,不到十秒,就有一个黑人帅哥领着一个孕妇晃到她面前,冲着她笑。

黑人帅哥俏皮地比了一下搭在孕妇肚前的牌子。从右比到左,尽可能咬文嚼字她用拼音说"那——令?"那绫点头,但快速伸手往写了她大名的牌子比来,这回是从左比到右,顺便校正他的发音,"那——绫!"那根指头还刻意往上扬。

等到她发现他们皆以一种看待EQ的表情望着她时,她才警觉到平仄音的手势对老外来说没任何意义。她以洋文慢腔慢调地道歉。

大腹便便的孕妇马上安慰她,"别道歉,因为这又不是你的错。纽华克机场反而离齐放住的地方近。我是安妮,他叫约克,是齐放的助理。你一定累了,让我们尽快送你到齐放那里休息。"

黑人帅哥绅士地将那绫的行李接收过手,三人坐上一辆自用车出了机场领域,经过纽泽西州,往纽约市中心开去。那绫一边睁大眼吸收周遭景观,一边拉长耳朵听同伴聊天。

行车间,他们解释,"本来照计画,齐放要亲自来接你,但因为飞机晚一天抵达,公司大老板正巧又在今日安排一个酒会,他算是半个主人,分不下身,使请我们先带你到他的住处休息。"

约莫四十分钟后,车子开进纽约最繁忙的曼哈坦区时,已是华灯初上,原本细管霓虹的小店招牌逐渐被高耸撼立的摩天大楼取代,大型广告看板,盏盏闷气明灯及缤纷绚丽的彩色三角条旗相互竞逐,锦上添花地将一幢幢豪华富丽的摩天建筑物衬托得更加夺目。

由于正值下班用餐时间,车多人更多,衣冠楚楚的男土与时髦的社交名媛逐渐占据街头名店,表示夜生活才刚要开始。

约克的古董金龟车停停走走,硬挤在光鲜大型名牌轿车中,从空中鸟瞰,象极了被装甲坦克夹击的小虫子。约克告诉那绫,齐放住在曼哈坦上西区的一幢大厦吧,他的公寓面对赫逊河,不论晴而都有很好的视野,附近有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中央公园、美食卫,她有空可以去逛逛,包准会有收获。

那绫率真地问约克和安妮,"齐先生人好不好?"安妮和约克快速地在后照镜里交换眼神,仿佛对她提出的问题感到匪夷所思。

约克是男生,个性比较直,坦率地反问那绫,"我以为你们认识。难道你从没见过他吗?"

他见那绫摇头,先道了声歉,马上问后座的安妮。"怎么办?是不是他们搞错,误会齐放的意思?该不该打电话问他一声住处的事?"

安妮看了一下手上的行动电话,再审视那绫一眼后摇摇头,然后迳自和那绫聊天。"我们的老板不算差!"意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爱摆阔是惟一令人诟病的美德。"

那绫笑而不答,心里却嘀嘀咕咕,想来也是,要不然也不会省到让我这个陌生人入侵他的窝。

安妮继续表达她的看法,"在工作上,他要求很严,骂人很凶,私底下,则是不太爱讲废话,更讨厌别人跟他嚼舌根。但你只要肯努力,绝对能赢得他的肯定。"

"太好了,我正希望他是如此。"那绫违心陪笑,心里却哇哇大叫,还暗地在胸前书了一道十字架。完了,还没拜过码头。就已经开始排斥他,等正式上工共事,麻烦肯定一箩筐。她开始后悔没选花都逛了。安妮对管理员秀出访客证后,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五分钟后,三人搭乘旧式电梯上到齐放位于三十一楼的公寓。

进门后,约克先行将那绫的行李提到她未来三个月的安身之所,安妮领她参观这幢楼中楼公寓。这公寓虽大,却是开放式空间,厨房、工作室、客厅和餐厅都连接在一起,毫无隔间措施,想来主人是个习惯自由自在,而且痛恨受到空间束缚的人。

概括地看过楼下,那绫踩着雕花的旋转圆梯跟在安妮身后,踏进二楼的一间卧室,这间卧室本身的架构只有梁柱和栏杆,梁柱的四个顶端垂着长长的帷幔,可任人拉上,需要时形成一块隐密的天地。

那绫喜欢极了,不禁用欣赏的眼光打量这个房间。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张双人铁床,其雕工朴素雅致,床单床被等寝具皆是白的,尤其她的眼盯上那厚暖的白枕头时,忍不住想往上趴去,睡个一天一夜,但她忍住了,心里笃定地认为这个齐先生没有家眷,不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但当她注意到自己的行李堆放在地上时,反而吓一跳,心生警戒。她问安妮,"我住这一间吗?"

"嗯哼。"安妮点头。"隔壁是不是还有一间?"

"没错。比这间大得多,但都被齐放的衣服占领了。

"喔!原来有两间房。"那绫暗松了一口气。安妮将钥匙交给那绫。"我们只能介绍到这里,细节得等男主人回来后,问他才消楚。盥洗室就在隔壁,厨房的冰箱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齐放要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不用跟他客气。"

送他们离去后,那绫像小兔子一样咚咚地跳上楼,踏进现代化十足的新颖浴室。她为自己放了一缸八分满的热水,整个身子沉进浴缸里,足足泡了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跨出来,套上白棉睡衣裤,钻进软软的被子里,闻着晒洗过的枕头的味道,慢慢进入睡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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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绫刚闭上大门,电话铃声马上响起。她顺手拿起话筒,就听到房东太太客气却又有压迫感的声音说:"那小姐,你房租晚缴了好几天呢!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

"林太太,上个礼拜我有打过去解释,是林先生接的电话,他设跟你提起这次我会晚一个礼拜交房租吗?"因为现款都压在电话费上了。

"我先生一接到漂亮小姐的电话郡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等到记得告诉我时,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晚一个礼拜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太常发生就好。那么晚还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再见。"

"不会、不会。"收了线后,那绫将袋子往沙发上一搁,洗澡去了。

十五分钟后,换了一套素棉的睡衣,两腿盘坐在沙发上缝袜子、围兜兜和衣服,准备送给于敏容的小娃娃当见面连,她手工巧,不到几分钟就绣出了一只小兔子,打算为兔子绣上红眼睛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我是那绫。请说话。"她将听筒夹在颈间。

对方没报上大名,只懒懒地问一句。"你安全到家啦?"那种引诱人的语调让人觉得即便到家都不安全。

那绫虽然认出他的声音,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微微一楞,针往大拇指的指尖刺进去,等到了解自己犯了蠢事,再拔针时,伤处早渗出一小斑血渍,她忙把指头送进嘴里吮着伤口,顺手将缝到一半的小袜子搁在矮桌上,嘟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嘿嘿,我有办法就是了,至于怎么知道是最高机密,恕我保留。"

那绫想了一下,猜测,"你两个月前趁我煮开水时,偷抄下来的,对不对?"

"我不用偷抄,区区八个数字,记在脑子里不是一件难事。还有,小姐请你识实务点,戒心别这么重,我主动打给你,你比较省钱。"

他的主动,那绫这一刻可不感激。"我不允许任何人在电话上这样骚扰我。"

他揄揶地反问她一句,"这样,这样是怎样?"

"你要我脱裤子,还在电话亭里!"那绫对着电话尖叫。"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廉价的阻街女郎!"

"大小姐,你这话严重了吧,你有不服的自由啊!"

"但是你……"那绫想插话进来。

他不予理会,继续解释。"更何况我们隔了那么远,你有脱没脱我怎么知道。"

那绫总算听出他的调侃,但还是气得指责他,"你不该拿这种事来消遣我。"

"我只是让你体会什么叫'电话性骚扰'?"

那绫这时才面对自己这两个月来紧纠缠他,可能带给他不便的事实。"我懂你的用意了,抱歉。现在我是问真的,如果你不希望接到我的电话的话,我不再打了。"

"你可以打,我若不在,请你不要不留话。"

"不要不留话?意思就是你要我留话了。但你会回我电话吗?"

他本打算说试了才知道,想想不妥,于是慎重地说:"会的。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挂掉,我再打给你。"对啊!这通电话不就是他主动打过来的吗?"

是他"打"过来的!那绫捺不住兴奋,人往沙发一仰,猛地朝半空中踢腿。"别挂,我信、我信。"

"好,信就好,你这样制造噪音,很容易让人以为地又震了。说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吧!"

"我正坐在沙发椅上缝袜子。"

"缝袜子?现在除了老一辈,或干服装的以外,会女红的女人可不多见。"

"嘿,可别那么铁齿,你正在跟一个很会女红的女人讲电话。"

"哪里学来的?跟你贤慧的娘吗?"

"不是,是跟我外婆学的。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离开我了,我是我外公外婆带大的。"

"你说离开,指的是‘上天堂’吗?"

"喔,不。她人还健在,只是经年在国外工作,遇到假期时才能回来看我,我每隔一阵子会收到她从远方寄来的录音带。"

"你怨她吗?"

"喔,不,才不怨呢。我有一列爱我的长辈和成打的表兄弟姊妹,童年生活很快乐、充实。"那绫知道对方已往连续剧那方面想去了,遂解释。"我妈年轻时曾到法国攻儿童心理学和比较文学,放假时跟同学到西班牙的一个小岛上度假,那个岛被当地人称为罪恶岛,因为岛上当年都被只会说英文的新教徒观光客占领。不过岛上还是有一座半观光的哥德天主教堂,我妈玩兴正浓就进去用拉丁文做忏悔,谁知那个听她忏悔的神父是从葡萄牙南部的一个教区派出来实习的,本以为会碰到只会说英文的观光客,一听到我妈用拉丁文,紧张地说不出活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说你妈和那个神父恋爱了。"

"你怎么猜到的?"

"这不难,老掉牙的剧情,好家在哪一出连续剧里看过。"

"我知道,你是指'刺鸟'对不对?但是我还没说清楚的是那个被我妈吓到的神父其实还没正式宣誓过,他只是神学院的毕业生,在正式宣誓前,学院理的院长主教派他出来寻找真性情。"

"嘿,想必他一碰上你妈就确定她是他人生所爱的人,决定还俗了。"

"也不完全是。根据我妈的说法,他和我妈算是一见钟情,他虽喜欢她,但更爱上帝,即使毅然抛下一切跟我妈回法国住了六个月,但他总是会在半夜抱着十字架哭,后来我妈怀孕后,离开他回到台湾来生下我,等到再回去找他时,才知道他以平民的身分到南美洲最蛮荒的地方传爱去了。"

"所以你是中葡混血儿,难怪我觉得你的五官不太寻常。"

"嗯,你若不提,连我自己都会忘。我记得小时候,人家看了我都说我好可爱,长得象洋娃娃。我外公一方面很高兴,一方面又很介意人家发现事实,所以总是跟街坊邻居说我父亲是北部人,有荷兰人血统,和女儿在国外进修。我没有我父亲的照片,所以从来世见过他,大概就因为这样,我愈长成愈象中国人,到国中时,就投人再提出疑问了。"

"那你妈和你爸到底有没有再相遇呢?我希望有,要不然前面听的全算是废话。"

"不要急嘛,我现在就说了。我妈加入红十字医疗单位,自愿到中南美洲照顾当地失怙或因病被遗弃的儿童,冀望能够探听出我生父的消息;但很显然地他改名了。南美洲地广人稀,除了交通不便外,国与国之间的战事又多,等到她进过朋友间辗转的联系找到他的下落时,已是十年之后的事。

"别跟我说他已结婚生子,要不然我会认定你从头到尾都在唬人。"

"喔,没有,我跟你讲的都是真话。当我妈跟我爸重逢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他病得很厉害,当他看到我妈时.以为上帝就要来接他走,所以帮他找来了可以解他心结的女人。

事情很奇怪,我妈当初离开我爸时,没将怀孕的消息透露给他知道,多年后,在安地斯山脉里一个世外桃源的小部落里,有个巫师告诉他,他其实有一个后嗣流落异乡。为此他很难过。"

"他在当地帮助了很多因战争、疾病与政客夺权而流离失所的孤儿,没想到却让自己的小孩也陷入这种可能性。所以他跟上帝祈祷希望能得到救赎,由于心上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整个人开朗不起来,心病再加上慢性肾脏病让他终于垮了下来,后来被同事送进我妈服务的秘鲁天主教医院里,两人才再次相逢……"那绫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线路发出"收"地一响,听来家空包弹,马上问:"你在干什么?"

你说话不渴,我听故事的人已受不了了。我只是从冰格里拿罐啤酒出来喝罢了。"他解释完,牛饮过瘾,然后催着,"不要停,我听故事的兴致正浓着。"

"他们相逢后,两人自然是抱头哭得浙沥哗啦的。我妈将一切有关我的资料如数家珍的告诉他,他听了后才松口气。他坐在轮椅上和我妈在当地的小教堂里成婚,之后因为病情转恶,不得不回葡国里斯本接受医疗。我妈陪在他身边整整一年后,他在睡梦中走了,此时只有三十四岁。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妈设试着要你去看他吗?"

"当然有,但我外公反对,坚持不放我走。之后来信中只要有关我父亲的照片和消息都会被事前拦截下来。"

"所以你对你父亲完全没有概念了?"

"嗯,一直到我高一时,我母亲带着我父亲的遗照和遗嘱到学校的宿舍来找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透露出来后,我才有所了解。我母亲当时告诉我,我父亲来自葡萄牙的一个酿酒家庭,虽是次子但还是从他父亲那边继承到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我如果愿意,可以回父亲的老家看看。并认祖归宗,完成继承手续。"

"你去了?"他猜测着。

"没有。"电话那头传出一阵惊叹的口哨声。"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跟钱过不去的!"

"你不懂,我外公是个很爱面子的旧式男人,母亲从小叛逆让他失望,未婚生下我,让他在邻里间丢面子,再加上我小时候又是一脸外国人E.T.PhoneHome的模样,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忍下心底的排斥,慢慢接受我,到最后全心全意地呵护我长大。我知道我当时若答应我妈离开台湾的话,会让我外公伤心的。

"他有他爱我的方式。虽然有时让我觉得快窒息了,但我了解他心里的苦闷与惧怕,所以我选择不去,并把继承到的遗产都卖给我未谋面的大伯。然后将现款捐给父亲生前服务的单位,只留下他的十字架利玫瑰链珠。从那一刻起,我心底好象有了一股坚强的信仰,而这是找父亲留给我和母亲最实在的东西,他让我和我妈了解爱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但能像我父亲那样爱那么多人而不求回报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可惜,博爱这种民法西无法透过基因传给下一代。我目前的爱心最多只能喂喂野猫野狗,有余款时多指给各大劝募组织而已,好啦!这就是我。换你说说自己吧?"那绫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后,线的两端各陷入一片沉默。他迟迟不吭气,只听到他不断吞进啤酒的声音,半晌才避重就轻地开口。"听了你的故事,我发现能爱人是天赐的福气。"

"我也这么觉得……"那绫楞了一下,马上机伶地说:

"嘿,别想要赖,你知道我那么多,我却对你不甚了解,甚至连你的真名那不知道,你多少说一些吧。""你要我多少说一些,是吧?那就换我长舌了。听清楚了,从前有一个蟾蜍王子,生在一个富可敌国、爷爷既疼姥姥又宠上天的贵气人家里,那个王子的个性很像土匪,但因

为大家都宠他、所以他也不以为怪。"

"本来一切全很好的,有一天,很会织布的女主人不幸死了,男主人不久再续弦,将一个很不会织布的女人娶进门,共同生下一个小公主似的女娃娃。蟾蜍王子谁都讨厌,偏偏喜欢那个女姓姓,那个女娃娃天生文静善良,久了也感化了蟾蜍王子,直到又有一天,第二任女主人又病垮了,死没多久后男主人不堪寂寞,又再续弦,这次第三任女主人是蟾蜍王子的家道女教师,她是个美丽又阴险的女人,有智慧又擅长权术,先毒害了蟾蜍王子的妹妹,又使计将蟾蜍王子驱逐出门,最后掌握住男主人,命令蟾蜍永不得跳入家门一步。从此那只蟾蜍就东边跳跳,西边叫叫地过着无家门回的日子。完!"

"你是在告诉我你是那只东边跳跳西边叫叫的蟾蜍王子?"

"以为我编出来的是吗?"

"嗯……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你的故事听起来好家是白雪公主加上睡美人再添进青蛙王子的中国童话综合版本。""好吧!你是对的。我更正,我家并非富可故国,只是比小康好一点的商人之家,所以我是不是王子,用肚脐眼想就知道结论,而我老头子是个喜欢换老婆的色鬼,两个后母呢,则是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总之我跟谁都处不来,自己一个人过活最自在。好了,这个故事很逊,编得没什么建设性,不提也罢。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多大年纪啊?血型、星座、嗜好如何等等。"

"我说多没趣,不如你猜猜看吧。"

"我说你大概三十左右吧!"

"嗯哼!满近的。事实上是三十一。"

"至于血型嘛,除了不是O和B型以外,什么都有可能。"

"为什么这么猜?"

"直觉。我自己是O型的,典型O型人固执不懂得变通,而B型的人心事全都反映在脸上,DoRe Mi得比五线谱还容易认读。至于你呢,一副防着被人掀开锅底的封闭模样,A型的可能性很大。"

"你确定吗?"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哄人的味道。"我对血型没研究,但我有一个换帖的好朋友是A型的,听说A型的人脸皮比纸还薄,做不出那种半路跟陌生人搭讪的事,更别提拐人上床了。"

那绫停顿了两秒思考,有点紧张地问:"所以你不是A型喽?"

"是哪一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很契合,尤其是肉体上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那绫重复他的话尾,但心里却被一个事实所箝制住。他是AB型的!

"我在想、如果我人在台湾,你现在一定不会穿得整整齐齐地和我聊天。"他的语气沙哑轻薄,像含有大量动情激素的贺尔蒙,通常能让女伴在瞬间发情。但是,今天似乎不管用,也许是越洋线,临场感较低,不够身厉声。

那绫体会不到他挑逗的暗示,口气尖锐地质问:"你在暗示我,你是A型吗?"言下之意,她根本没把"他在想"的那一段听进耳里。

"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确了。"他所出她口中的敌意,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犯冲!我小时候时常被AB型的人整,第一个是国小三年级的风纪股长,小小年纪就阴森森地,AB得可厉害了,我连打哈欠都会被他诬控成上课讲话,睡午觉流口水都会被他指控在偷吃东西,那个小兔崽子是第一个跟我结怨的AB型人。第二个是国中二年级的班长,早自习迟到二十秒被她记旷课不打紧,才质疑她的权威一句,就又被她记上课讲话。高一时更惨,隔班一个女同学和国文女老师交恶,我因为跟女同学交情好,连带也被国文老师记恨,没事就出难题要我回答,若我答不出来,她一脸像作战胜利在望的模样,恨不得活埋了我这个假想敌。""不用说,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国文老师一定是AB型的。"

"没错。AB型的人一掌权,整个天下就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是死是活全都把在他们手里。"

"你未免以偏概全了点。"

"我宁愿以偏概全,也不愿再吃亏。"那绫沉浸在幼时不愉快的回忆里,咬牙切齿地说:"我所碰到过的AB型大都很会吃人。"

"喔,是吗?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过‘爱人是一件美好的事’的?"

"那句话不适用在我所碰到过的AB型人身上,他们对我来说是食人兽。"

齐放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别忘了你正在跟一个你假想的食人兽讲电话,甚至更惨的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他想把她的情绪导回来,聊一些一"有色彩"但"没营养"的话题。譬如她是不是和他一样,一直对那夜念念不忘。

但那绫心上的旧疾复发,根本无心同他抬价,"对不起,我要挂电话了,不挂的话,一定会得罪你。"

"等等,别急着挂电话!"他没想到自己的血型会这么困扰她,心里顿起了挖探的念头。

"你那么开朗乐观的人,竟为了统计学上的预测而生闷气,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白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那绫不说话。

他在那头怂恿着,"我们别理血型了,你刚才不是问我星座吗?也许我们的星座有互补也不一定。你是什么星座的。"

那绫口气很强势,因为头一回碰到一个肯当场退步跟她和解的AB型人。

"先报你的。"

"嗯,我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几月几号生的?"

他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报了一个概括的日期。"一月初。"死性难改,回话总是要留一手资料。

那绫没好气地说:"你是天蝎座的。"

"哇,你会算,这么厉害。我这样随口报出,你就算出来了?"他难得有这么巴结人的时候。

可惜她也是难得有不领情的时候。"十二星座对没男朋友的女生来说是常识,请你拍马屁时不要拍到马腿上。"

他厚着脸皮问:"好,照这种天文常识来判断,我跟你到底合不合啊。"生物学上,他个人浅见是觉得合到"天衣无缝"了。

"照以前问过的理论是很合,但现在我自己发现,也许骨子里永远都要犯冲。"

"怎么说?"

"因为天蝎座的AB型人永远都不会好奇。你人是哪一个星座的,除非对己身有益。"她才不管星座图怎么解,她此刻解的是自己对他的心情。

齐放不是傻子,经她一点就通。"我刚才有问过你的星座的,是你闹别扭不答,不过既然你要我再问,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现在,请仁慈的小姐告诉我,你是什么座的?"

那绫气还没消,不想那么快告诉他,冷冷地说:"我是肉做的,你想怎么样?"

他闻言起初不说话,片刻后噗哧一声,最后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好一个肉做的,如果我跟你坦白,我想吃了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

"我会挂电话。"那绫不给任何预警,冲动之下便挂了他的电话,身子赶忙往另一端缩去,忽地收抬起两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另一头,防备似地呆瞪着静悄悄的电话,好象它是只会咬人的怪物。

那绫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这两个多月来,她即使没想他到疯狂的地步,也快到废寝忘食的阶段了,能接到他的来电,理该是大旱望云霓,高兴得跟个跪地朝天狂拜的农女才是。如今只为了一个血型的芝麻小问题,她竟挂他电话。她挂他电话!

那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不可置信地捂嘴瞪大眼怨自己。毁了!他要记恨了,以后恐怕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更遑论再打来我你,除非算帐。

才刚这么想,电话铃马上在瞬间乍响起来。

那绫抿着嘴,任铃声响了九次后,才爬过去接电话,电话筒一事,只敢俏俏地应一声,"喂!"

连"喂"的尾音都还没来得及收,他马上咆哮,"搞什么鬼?你高兴时说打,不高兴时说挂,你当我是什么?苍蝇拍子吗?"

那绫下意识她用抬头塞住耳朵,电话拿离耳洞一尺远,愧疚地回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

"我是AB型的事实让你那么困扰吗?"声音冷漠到可把那绫的心冻僵了。

那绫支吾了半天,才承认,"也不是,是害怕。他不说话,想来是被她反常的举止气爆了,但他还是将心中的不满沉淀到心底。

那绫想取得他的谅解,只好深呼吸一下,解释,"我从小就怕AB型的人,总拿他们没撤。或许我该说,我从小就很崇拜AB型的同学,觉得他们很有能力,想跟他们做朋友,但也许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做人,过分讨好的结果,反而让他们对我的感觉很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我是个虚有其表的多嘴婆。碰了两三次的钉子后,我只好学着武装自己,先去排斥这一型的人,甚至跟自己发誓绝对不交AB型的男朋友。他还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我只是跟你上床一次而已,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你也还没破誓,穷紧张什么?"

那绫听了他无情的话后,心顿时碎成万片,痛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紧张地笑,最后听起来竟有点像小老鼠在吱吱叫。好久,她稳住气息,哑着声音说:"既然这样……我想……我们还是讲到这里就好。"这大概是命,天生开朗的她一碰到AB型的人注定要吃哑巴亏。"再见。"

"等一等,你在哭吗?"

"没有。"她说的是实话,但也是谎话,因为她心眼里泪是不停地淌出来。

"那你刚才就是在笑了。

"也没有。我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口气仍是咄咄逼人。

"因为……你刚说的话很伤人。"

他不语良久、最后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是被你摔的那通电话气昏了,我其实……"

那绫马上接口,"你只不过说出实话罢了,不需要为说实话而道歉。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冷漠的气质所吸引,现在想想,我早该有所警惕的,因为你是那么典型,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如果你当时知道我的血型,还肯和我有牵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这次教训以后,要先确定对方的血型,以免又重蹈覆辙。"

她怎能如此悲观,却又那么乐观?竟能在他面前坦然地透露要找下一个男人的事?她受得了,他可完全不能包容这种可能性。"如果你这么做,那就表示你不是真的被对方吸引""

她当然知道,嗫嚅地应了一句。"可是比较保险。"

他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保险!怕死的人连保险都没用。你以为谈恋爱可以跟买车一样,保个险就万无一失了吗?"

"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对,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收回一句话。"

"哪一句?"

"没打算和你维持长久关系的那一句。"

那绫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但不答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是否又要反悔,打算收回你刚才说要收回的那句话。"

"本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答,心里却不悦地想,女人总是爱抓把柄。

"那就表示其实你还没下定决心。"

"但起码我想试一试,没试怎么知道行得通?"

"你以为我是鞋子吗?你说试就试!"

他明出她口气里的坚持,直截了当地问:就此散了,是吗?

那绫没答腔,她希望他能改口,给她一个确切的答覆,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受伤的蝎子总是会先翘起尾巴去螫人,那是天性,很难改;如同她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一样,即使看到死亡征兆,也甘冒被他螫的风险。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恼羞成怒,反而冷静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锲而不舍的人。两个月来将近一百多通的电话都让你退缩,今日只因为我的血型就想打退堂鼓,如果能,我要告你歧视。"

"可是你已说了,你不想维持长久的关系。"

"那是气极攻心的违心之论好吗?我只能说,我这个人虽无情,但从没摔人电话,自然恨别人摔电话。等清醒些时,想收回这一句话,你却不给我台阶下,这一点,只能怪我自己鲁莽。但是,我不解的是,两个月来.当你打那些电话时,你明白我并不想维持长久关系,但你还是不停地打电话进来,为什么今日就不同了?说来说去恐怕又是我无辜的血型和你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

那绫没回应他,反而更沉默。"依旧不答是吗?好,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等你想清楚后,再打电话给我好了。拜拜!"他没挂,等着她应声。见她没反应,于是他又补上一句。"再见。"

她还是不吭气。

这个女人似乎知道怎么让一只蝎子气到患上失心疯症,但他还是等了。"姑娘,说句话好吗?"

终于,姑娘开金口了,不料却是教人失望的一句,"我想还是早散早好。"

他闻言噤声不语,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最后他只能隐藏心里的遗憾,僵着口气说:"说定了。我明天就换电话号码。"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再见。"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再见。"

不到一秒,传来他放下话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长而刺痛的鸣响充斥她的耳际。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后,突然拿起搁在矮桌上的小袜子,一手捻起针线往小兔子的眼睛绣上红线,待一针一线地绣完后,她的眼睛也红起来了,深夜里,不禁悄悄问自己。

那绫,不是说过要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住对方吗?你说话不算话。
 0   2005-07-17 06:27:5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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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噗哧一笑,咯咯出声,"照你开的药方服用,我绝对会短命。"

那绫笑了,知道他好一点后,说:"告诉你一个消息。"

"是好,还是坏?"

"对我是好,对你就难说了。"

"不会是你‘突然’怀孕了吧?"他等看小把戏的出现。

"啊!没那么悲惨。"

算她脑里长了根筋。齐放松了一大口气,老实说,他最后决定接她电话,最想知道的,还是她有没有怀孕这件事。这年头资本家为了赚大钱,搞出一个品控上下限制度,到头做什么保护都靠不住,只能靠运气。别的女人遭殃与否他不管,但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另眼看待。既然知道她安然无恙,他也不必跟她托下去。但奇怪的是,他还是开口问:"既然没那么悲惨,那就说吧。"

"我服务的美容公司决定派我到纽约接受一个朋友的短期训练,为期三个月,包吃包住还包薪水。"

"你到底在哪里上班?"他右眼皮微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预感。

"云霓美人造型工作室。"

齐放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

"哈罗!有人在吗?"

齐放松声清了喉,没好气地说:"我人还在。你等一下,别挂电话。"说完不睬她是否同意,以耳夹着电话走到一堆信件中,翻找出一包盖了台湾邮戳的牛皮信封,顺手拆封后,抖出一叠卷宗,快速翻阅,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夹在指尖研究,确定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后,稳住气息,不动声色地再度开腔,"这是个好机会,祝你成功。"

"我听人说你也在服装业服务?"

"听谁说的?"他口气尖锐得可来磨刀了。

"‘重庆森林’里的朋友。是真的吗?"

"是又怎么样?"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齐放的人?他就是提供机会给我去纽约实习的人,台湾去的,顶了一个满气派的头衔,也不如是不是所传的那么厉害。"咦,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顿了好几秒,才答,"认识。"

"他人好不好,是个好老板吗?"

"别作梦。就我所知,只要跟他共事过的人,都会嫌他两句,想亲身问候他的娘。"

"啊,他那么不会做人,那惨了,我的这三个月可不好过了。"

"怕不好过,就别来了。"

"你开玩笑,怎么可能?啊,不早了,我得挂电话,赶去上班了。我不确定何时会再打……"

"放心。你不打来烦我,我才高兴哩!"

"好!你这样说,那我一定会再打的,非得打到你砸烂答录机或去更换号码不可。"

"小姐,你的脸皮是真的很厚哦!任人百般暗示都没用。"

"因为你会渐渐习惯我的。拜拜!"喀啦一声,线的另一端就静下来了。

齐放慢慢挂上电话,刚搁不到一秒,又马上拿起来听她是不是还在线上,只听到嘟声大嚷,她是真的断线了。齐放对看照片上的女孩嗤之以鼻,"渐渐习惯你;怎么可……"想想后,他悄然闭紧了嘴,因为他忘了追问她有关企鹅的事了,看来,她不是那么好甩,而且他该习惯的不是她,而是她不好甩的事实。他想了想后,拿起子机拨了一通越洋电话回台湾。

"青云吗?是我,齐放。上回跟你和于敏容提过的事有了变动,我想换掉你们推荐的人选,原因电话上很难说清楚,我只能说目前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没打算这么惹人嫌的.但是……我知道,谢谢你的体谅,麻烦你跟敏容解释了。"

讲完电话后,他将照片连同那一袋资料往垃圾桶里扔,身子隐进偌大的更衣室里,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仕衣服,按照助理为他排列的顺序穿戴起来。

齐放跟一家男性服饰名店签了合约,答应担任他们的活广告代言人,只要每过一到五天穿着不同欣赏主题的光鲜名牌服饰工作、闲逛、走动即可,听起来是很轻松,但连穿衣服这种事部身不由己,不会可悲。没办法,他缺饯,反正还有周末两日可让他邋遢,他也不计较了。对镜扣上钮扣,藉着精工裁制的衣着。和一个装饰用的小牛皮文件包后,他一副阔气银行家的打扮,精明归精明、但仍不改风流德行。

齐放走经客厅打算再出门去,人在门前逗留一秒后、临时改念地回身大跨箭步来到纸篓前,抡起那个牛皮纸袋,一路往小牛皮文件包里塞。

齐放两手环在胸前,两眼直视伸展台上的工作进度,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撑着右下颌,直到几名老牌模特儿出来后、他马上示意他的一名黑人男助理,"约克,请你上去告诉她们,现在是公元二000年,别再卖弄前一世纪的走秀方式,若不行,把她们叫下来,你上去走几回给她们看。"

自信心十足的约克马上街命照办,因为论走秀,整个地球上没有一个模特儿走得比他好,除了他的老板齐放。

约克走后,另一名造型女助理安妮通过来一只行动电话,"齐,紧急电话,越洋的。"

他不接,反问:"紧急电话?我家老头子死了吗?"

安妮对齐放的黑色笑话不以为忤,容忍地说:"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肩膀借你靠。"

"不,我比较喜欢靠在你肚子上。"他指了一下安妮怀孕六个月的肚子。

安妮有点生气地擦起腰。"我家约翰已跟我讲了好几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齐放迟迟不肯接电话,两臂文风不动地交攀。"提起约翰,你们的婚前采购进行得如何了?

"都很顺利,唯独欠一个付英国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组帐单的凯子。"安妮恶作剧地咧了一下牙。"我喜欢那组有寿桃且东方味很浓的oberon。"

齐放摆出一脸荒谬,说:"美国共和党党员崇拜殖民帝中国生产的品,信仰不虞诚哦!"

"彼此彼此,你储藏室的大陆‘青岛啤酒’还不是堆得跟墙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为合口味,管它哪一国制的。"

"我用盘子的原则也是如此。"安妮也还回一句。

"跟我提原则没用,因为帮你买单的那个凯子不会是我。"他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要机子。"抱歉我得接电话。"

"早知你小气,吓吓你而已。"安妮睨了老板一眼,将机子放在他的手里,转身干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齐放。"

"大忙人,让孕妇等那么久是不道德的。"于敏容开玩笑地说。

"抱歉,敏容。跟同事聊个天,耽搁了你的时间。大姊您身体可好,肚里的龙种可安?"

"我们都很好!要别跟我唱戏。"

"有事吗?"

"当然有,不然我不会这样九弯十八拐的找你。我听青云说,你对我推荐给你的人选有微词。"

"没有微词,我只是改变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罢了。"

"你当初不就因为不想在当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吗?你说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妆师安妮生产后能安心复职,代班人不会节外生枝搞把戏,才找上我的,记得吗?少爷!"

"这我都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改就改,还不愿意告诉青云理由?青云跟你称兄道弟,是好哥们,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只暴龙,对你无赖的个性习以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齐放不说话。

于敏容不放过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吵。"

"我觉得她太年轻,缺乏大型临场经验。"

"得了,先生,你是干创意的,找个新鲜一点的藉口吧!"

"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标准,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强迫自己雇用任何人,尤其当第六感告诉我,她会制造麻烦。"

于敏容还想游说。"相信我,这个女孩跟几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听齐放笃定的口吻,于敏容这才有所警觉。"你认识她。"

齐放考虑了一下,才说:"见过,但谈不上认识。"

"你怎么碰上她的,青云替你们引荐过吗?"

"没有。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场合碰上的,事实上,是一家希望他多少透露一点消息,但他没开口,她只好不请自来地问:"你还有话要跟我补充吗?"

"没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过河拆桥了,实在不懂青云为什么能接受你这种霸道的作为。你知道那个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吗?这就像大家说好要塔船,现在你一个不高兴把桨一收,整船无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多为别人着想一点。"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尔反尔让你和青云难做人。如果可以,我会再安排一次机会给她,但地点不会在北美洲。这样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装秀时,我请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观摩几周,一切消费由我负责,这样行不行?"

于敏容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你既然不要她去纽约。我当然也不能强迫你改变主意,至于怎么将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办法。只是你得记住,下次有麻烦,别来找我要人。还有,如果我生下早产儿,都是你齐大少爷的错。"

对方气呼呼的收线后,齐放无动于衷地将目光调往台上。

齐放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出来,坐在与电脑连线的数位电视机面前,正要观看第四卷工作带,电话铃便响了。现在是深夜两点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号难缠的女疯子才会紧抱着电话不放过他。这已经是他去中央公园慢跑回家后的第四通,与稍早前十通加起来,再来一遍可将三个"正"字叠在一起了。

他将叼在嘴边的烟移开,轻往烟灰缸里压了两下,顺手拿起听筒,话同烟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际。"找谁?"用的是国语,料准来电的人只会有一个。

"找你。"女孩开口了,声音听起来颇沮丧。"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别怨到我头上,开了答录机就是让小姐你留言的。你为什么不留言?"

"想听你说国语。"那绫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部不为她骚扰人的行为而愧疚。静了三秒后才轻声道歉,"对不起,你一定在睡觉,我不该这样吵人的,我这就挂电话,你回去睡吧!"

打了那么久才接上线,还没聊开她竟愿放他走。她也真是看得开啊!"无所谓,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烦的,现在有人陪着聊天也不赖。你怎么听起来很没精神,不会又是在PUB里钓了一个男人,通宵达旦玩疯后、这下来跟我示威吧?"

她没理他张口就损人的嘴,伤心欲绝地说:"纽约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稍早店经理来通知我说情况有变,要我别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他冷言冷语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兴。我现在发现只要你高兴的事,我大抵是高兴不起来的。"

他不是高兴,是松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反正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是没错,对方为了表示歉意,说要招待我去巴黎观光,还请我全程住丽池酒店。"

全程住"丽池酒店"!于敏容那个鸡婆女人,当他是阿拉伯卖油郎吗?这样报复他!不过自己理亏在先,碰到这两个女人只好忍气吞声地认栽。他语带鼓励,希望她会接受这项"先斩后奏"的安排。"巴黎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我不在乎机会是否难得,巴黎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纽约,完全是因为……"电话那头突然停住。

齐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听到一阵擤鼻涕的声音。他还来不及问候,她便多此一举地解释,"抱歉我失态了,实在是因为我感冒还没好。"

齐放将紧绷的喉头放缓下来。"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点破。更何况,他是那个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说狠话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个错误.即便再美再难忘,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排斥这种忠告了。譬如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美丽的容颜与光滑粉嫩的身段就开始撩拨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体内的美好感觉,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散步去了!

他警觉地睨到自己渐渐鼓起的裤档,对立正的小弟弟虚晃一下地掴了两记巴掌,希望它能认份地缩回去,但有时候,你愈是打压。对方就愈是桀骜不驯,他见情况己失控,顺手抓了一个抱枕横搁在下腹,来个眼不见为净,并安慰自己,这是禁欲太久的症状,并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恋。只是很荒谬的是,他这厢饱受欲火煎熬,她却在另一端自怨自艾,两人好似搭错线,各诉各的。

她敛起伤心泪,打起精神问:"告诉我,这两个月你都在干什么?"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简明了。

"你不吃饭、睡觉吗?"

"也吃饭,也睡觉,有时甚至连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现在。"

"一个人吗?"她声音扬得高高的。

"当然……"他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继而给她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不。"

她闻言半晌不语,五秒后会意过来,恍然地说:"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扰你,"接着口气一顿,勉为其难地补上一句,"你赶快回去她身边吧!"

他有点于心不忍,装傻地反问:"回去谁身边?"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没有女朋友。"齐放,你该死,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你一刀斩断牵连对双方都有益!但他办不到,每每抽刀要斩时,他就将指头一缩,什么原因他一时还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说是女玩伴,谈不上交心。至于我提到跟我吃饭睡觉和工作一起来的,是我事业上的搭档。"

"告诉我,截至目前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不问这个行不行。"告诉她这种事,等于邀请她来帮他数鼻毛。

"说嘛,就说几个人给你印象较深刻的吧。"

"这是我跟别人之间的隐私,恕不奉告。"他从座椅上起身,走进自己的卧房,拿起那张被他放在床头柜的照片审视着,心里默念她的名字,那绫。原来那天她报的真是本名。

"说得好听,是多得记不得了吧。"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吃味。

"你答对了。"若换作别的女人,他早就意兴阑珊地挂电话了,但他得承认,知道她吃味颇让他窝心,但老是处于挨打局面,让她主导话题也不是办法,想了一下,他突然问:"你现在身上穿什么衣服?"

"白衬衫,牛仔裤。"

"还有呢?"他逼问。

"没有了啊!"那绫不解。

"胸罩内裤不算吗?"

"喔!有。"

"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脱了它们。"

"脱……为什么?"她终于明白他要她做什么了。电话性交!这个恶质男人!什么花招都要得出来,她显然被他的提议弄得乱了序。"不行,我人在电话亭里。"

"也成,电话亭里够另类。"

她在线的另一头尖叫,"你成我不成!后面有人排队等着用电话,我要收线,不跟你说了。"

"这不公平吧!你打电话骚扰我,追问我的过去,我当然也可以骚扰你.有来有往,有进有出,关系才能持久,你说是不是?"口气十足地像猪哥亮。

面对耍赖的男人、她显然连答都懒得答,喀啦一声就挂了电话,好啊!要比难缠、算她赢;若要论阴魂不散,还有得较劲哩。齐放捞起敬在床下的履历,像个顽皮的小木偶,晃着头,悠哉游哉地抖出填有那绫个人资料的那一张纸,再度研究。

齐放第一次见其她,总觉得她是那种伶俐会耍心机的女孩,但交手几次过后,他倒不确定了。嗯,好一只狡兔,半推半就的,让猎人跟随不舍。齐放猛然发现,她也许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只狡兔,却是最会让人放下戒心的一只。
 0   2005-07-17 06:27: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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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7 06:25:28  回复

回复/评论:恶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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