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日记
1那一阵,他十分迷茫,和女朋友分手了,天天和家里吵架,有一天就跑到下面一个镇里一朋友家里玩,那个镇的学校门口有一坐很老的桥,桥栏斑驳不堪,桥下黑水连个人影子都照不出来,他从那个朋友家出来就坐在上面,不想回去,夕阳金黄很美,而他看着它突然很茫然很空虚,他吊起脚坐在桥栏墩子上想,掉下去就掉下去吧,安安静静的在下面生活对我很合适,水黑黑的正好可以掩护我。他无法抑止自己的颓废,他算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飘,能够做的只是给别人遮蔽一小块阳光。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有过快乐的日子,他朋友很多,似乎别人也总喜欢交他这个朋友,朋友多便常常在外面喝酒作乐,至于女孩子,~把他的迷茫眼神当成沉思,把他的狂妄言行当成自信,又被他俊美的外表迷惑,前两年不少于一百个暗恋他。酒喝多了会麻醉,放纵过度了人会麻木,他背叛了相处五年的女朋友,对女朋友的爱有多深自己也不知道,就象他的心能跳多久他不知道一样,可当时他以一惯的潇洒毫不在乎的说你要走就走,咱中国不就是人多了吗?然后开始和朋友们一起吃粉,往事不堪回首,一米七八的个子就百来斤,别人说你走路象树叶一般,飘啊。除了姐姐,没有谁对他说,你这种生活真堕落,你的一生就这么荡到头吗?他放荡不匮,不管在哪里唱歌就点《大哥》,喝啤酒动不动就是拿脸盆干。时时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坐在舞厅茶楼里,那是给老板了难或是找歪。有时他也会捧着眉头眼神黯然,那是他想到自己面子上潇洒其实一事无成,漂亮的气球轻飘飘的里面全是空气,他预感不会有好结果。终于有一天,在酒店里喝酒时,因为他的缘故出了大乱子,打架的人把玻璃大门都挤破了,这一次很不走运,被砸得头破血流,最伤心的是,一个破啤酒瓶刺穿了他的右眼角。
我告诉世界上每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你不应该认识他,如果你认识他请马上甩开他,可我摸摸自己的眼角,我就是这个我厌恶的人。
我躺在家里一天两夜没有合眼,然后砸碎父母买来的墨镜,生活重新开始了……
一辆很豪华的踏板车冲了过来,我一看,肥头大耳的不是陈乐吗?梳着个大背头,大墨镜罩住了半张脸,哎你怎么在这里啊,他摘下镜子看到了我。这还是去年宵夜时我认识的一朋友,他说你吃饭了没有?没有吗?那到我家去喝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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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家里条件很好,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小镇,他家应该算是豪华型了,三室两厅宽大的阳台,彩电冰箱都是时髦新货,我开玩笑说你爸爸不是哪里的富豪来这里隐居的吧,这么有钱。他不在意的笑笑,露出得意之色,并告诉我父母都是教师,父亲退休前一直当校长,然后他父母出现了,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我想了想,没有摘下墨镜,这时一个胖子女孩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陈乐说这是我姐,她姐姐并没有对我的到来感到惊喜,就坐在旁边看电视。我看了看她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像江珊一样的知识女性感觉,突然她就看着我对我说话了:“喝茶就自己倒。”我一愣,看看边上没有别的人,便为她这句话笑了,我说:“这句话应该这样说:喝茶自己倒,就像到了自己屋里一样”。她就直着眼睛看着我,眼神还有一点烦的样子,我忙说我喝过了茶,不用了。心里却不舒服。
后来我知道了,对她可不能随意说什么‘就象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的。
陈乐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酱板鸭说,本来这是我姐姐还有几天生日时拿来吃的,今天你来了就不留着了。我说那怎么行呢,要这样我今天就不吃这饭了。陈小娟说你还挺讲客气的啊,我明天生日你再给我买一只来不就得了。我说你说得倒轻巧,要到市里去买呢,她说又没有说你非买不可啊。她的眼神告诉我:烦着呢。
陈小娟摆好了饭菜,敲打着碗边飞着的苍蝇唠叨着:“小小环球,有几个苍蝇碰壁。”我说你站到阳台上去,苍蝇就不会来这里了。我本来是要刺激她一下,看看她到底会有多恼火,没有想到她却笑道:“真的吗?可是我不在这里了你不会觉得孤单吗?你还有心思吃饭?”我有点奇怪的看着她。板鸭挺辣的,陈乐家的每样菜都辣。我肠胃不好,很少吃辣椒的,这样筷子就没了去处了,我总共就吃了一块鸭子还是辣得不行,辣得都流眼泪了,陈乐说你不吃辣椒的吗?我哼哼说:“不是,中国还有八千万贫农没有饭吃,每次我吃饭时想起这些兄弟就伤心。”他们轻轻笑了笑,我把碗里一块鸭子夹出来开玩笑说:“有袋子吗?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带一块回去给妈妈吃去。”陈小娟就在旁边笑得不行,她说吃了梅子不辣的,说着拿来一袋梅子拆开放在我面前,我说:“这你不象刚才那个说‘喝茶自己倒’的人了啊。”她便大笑说,开始觉得你一个匪相,现在觉得好点了。说着两指夹着一个梅子给我。她这样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突然情不自禁的道:“小娟,我喊你作姐姐好不好?”她人虽胖,手却很细腻白净,象精细的玉雕,我接过梅子,能感受到她手的热气,觉得她待人真的周到,我说小娟你哪天生日?如果你不见外,我一定要来庆祝。小娟原来很喜欢笑的,她哈哈笑说:“真的吗?下个星期四就是呢。你可不要真的带只鸭子来啊。”
“那要我带什么来呢”我随口问道。我想起了那年姐姐生日时,我尽其所有为她买了双袜子,那天我拿出来送给她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曾经是准备着送一辆自行车的,我说:“姐姐,以后有钱了我送你一辆轿车,今天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双袜子。”姐姐很高兴,说:“青伢你现在懂事了,但是你知道吗,有的东西是只讲价值,不问价钱的,现在就是有辆轿车摆在面前,我还是只要你送的这双袜子,你送我的就是最珍贵的。”
从陈乐家出来,我感觉到心情好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小娟说了声谢谢,想要她的手机号码,又想想和她毕竟不熟,怕有点冒昧。记得以前听一首古曲叫《春江花月夜》时似乎就是这种心情。道别了陈家父母,我坐了个摩托回了。
网吧里今天人不多,我说三哥你去休息吧,我回来了。网吧老板是我表哥。排行老三故称三哥,三哥便进了里间,“妈妈的逼,我操……”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大声叫着,“老子玩死你”
我转头看去,一个十五六的小妹子正冲着电脑大叫大骂,唉,现在这小孩叫人怎么能爱起来,这还不算狠的,上次有两个小子不知什么原因在这里兵刃相见,拿着刀对捅,无声的流血。那种场景给人什么感觉?凄凉吗,刺激吗,恐怖吗,不是的,我当时只觉得恶心,两条小生命该要什么样的人经过怎么样的精心策划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手机响了,王飞说兄弟来蹦迪吧,我等着你。王飞说了那怎么办呢,今天是他生日啊。王飞是我的老朋友了,这次我来这里那天他请我吃了一顿饭,那天他说这个网吧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黑白两道总是能帮点忙的。既然是他生日,我忙拿了条烟走去。
在这之前,我已那么久没有给谁过生日了,最后一次是给姐姐过的生日,那一阵时间天天在家里睡,抽闷烟,一天我翻开日历,想起了是姐姐的生日,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搜索了口袋,出事后朋友们送来的几千块钱我还根本就没有动,我便出来一个人在路上荡到天完全黑了,一点也不觉得累,见到叫化子就给十块,他们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我感慨,我为他买了十块钱的天堂,而我呢,要怎么样才能进入我自己的天堂,我只能摇头,对这辈子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信心。我给乞丐敬上一支烟说:“你们是真幸福,无忧无虑的,我哪天才能达到你们这样的境界啊。”我还要走遍全城,天却下雨了,走进那条街最豪华的新华楼饭店,我说来个最大的包厢,服务员站在后面说先生您几位。我说人只有一位,钱却还是有四位。我一个人坐在包厢内,没有看过圣经,也不曾研究过天主教,可是我诚心诚意的闭上眼睛为姐姐祈祷,我对那服务员说:“我在等我姐姐,可是她可能不会来了,你看这里有两杯酒,你来扮演我姐姐好不好?”她爽朗的说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你大呢,我答应你就是了。她和我碰了杯一口干,我说姐姐还有任务,打我一耳光,要狠狠的打,象打不共戴天的仇人。伶俐的服务员带着惊恐的眼光看着我,两手收在背后,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看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说给她加满酒了你就出去吧……
我在离迪吧不太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心中莫名其妙的有种烦躁的感觉,然后进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对面的门洞里就有尖叫声象砖块一样砸出来,我轻轻的推开一条缝钻了进去,烟薰得眼睛睁都睁不开,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感觉呢。我在明明暗暗的光线里看到王飞在对面的角落里高高的举着手招呼我。
王飞的几个兄弟在池子里蹦跳着,有时象猴子一样缩着头收着腚往前冲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有时候象油锅里的活鱼般用力扳着身子,扭着腰杆子。我和王飞两人靠在卡坐边上,我说飞哥今天我不能陪你,我心里不舒服还是回去算了。的确我心里不舒服,就是觉得这里的一样样都那么丑呢。王飞抓着我的手说你没事吧,我差人给你点《大哥》去了呢。我把他按在座位上说算了吧,明天我找你。
王飞的一大堆兄弟推推搡搡的送我到门口,边上一个服务员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走过去摘下墨镜直直的盯着她问:“你在看什么?一堆狗屎!”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我便通了王飞的电话,王飞说什么事,我说手头紧,要借几个钱花花,王飞说你昨天怎么不说啊,我说昨天你生日,怎么样我也不能开口找你要钱的是不是。王飞说那你过来吧,我在杨家批发部打牌呢。
我在杨家店子,问王飞在上面没有,杨老板拨打了电话说了几句话,这才有个人从楼上下来,引我穿过一道铁门,上了二楼进了赌场,王飞说你来了坐我边上吧,有个青年便站起来转开了,我想王飞不说这句话,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地方坐。七八个人围着桌子在玩金花,我说今天我拿钱要去……王飞突然打断我说:“我借钱给朋友,不会管你拿去干什么。不过我现在这里只有两千块了,先扳一下本好不好。”王飞不再出声了,认真得很,可是手气却不好,十几会钟的样子,两千人民币成了外资。我心里一种怪怪的味道,正准备起身走人,王飞搂着我的肩膀悄悄的按了按,再在边上拿来瓶桔子爽说你先吃吧。一边把左手伸到羸得比较猛的平头中年人面前说:“四哥,借老弟五百块钱吧。”那人嘿的笑笑说:“给你两百吧,多的也没有。”王飞左手接得了钱,拿过来吊得远远的,却又把右手伸了过去,口气硬硬的说:“过年时你的车子被挡着时,你怎么和我说的?”这个我知道,王飞常和一帮人纠查无证行驶或违规行驶车辆。只见王飞又提高了声音,味道也变了:“你怎么和我说的?啊!”那人往后靠在墙上,闷着脸刷出来三张钞票说:
“好,好,你快走。”
拿着王飞给的四百块钱,我心里却是一种很阴郁的感觉,等下子出了门,这种场合我发誓不会再进来,可这是我去年就发过的誓。我拍拍王飞的肩膀说谢谢了,今天我有个朋友生日,我要先走了,我出门快步刚要走,王飞却在后面跟着,他大声问我:“谁生日?怎么就不要兄弟去吗?”我说是啊,咱们一起去吧,然后我跟他讲了小娟这回事。王飞用一种可以说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说:“算了,和这样的妹子玩有什么意思。”我说你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那个小镇因为偏僻,被称之为台湾角,而学校前的那桥也称之为情人桥,我骑了辆自行车往台湾角去,一路上竟觉得风景挺好的,晓风在薄薄的晨雾烟霭里吹拂,远方鸡鸣狗吠,和着一股清草腥气扑面而来,这种环境下,我刹那间忘记了苦恼,意觉得自己就是一支出水芙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