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东也说不清紫绒到底十六还是十七岁了。除过脸上那几粒雀斑还在若隐若现的昭示着些许稚嫩,作为女人的标志,紫绒已经样样齐备。男人看女人不看年龄,看部位,只要性特征斐然,只要吻合男人的个性审美标准,十六有时和六十是一个概念。也难怪女房东心里有些不太沉稳,她那个长得像根豆芽菜一样的儿子,今年才考上高中。
紫绒是外地人,来古城打工一年多点。她租住的那栋楼,房东在报城建部门批建时是简二层,后来自作主张加了两层。紫绒白天基本守在一层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卖店里,等着有人来买些零碎,只有夜很深了,才上顶层更小一些的房间里睡觉。
小卖店的门前,是条约百来米长的街道,很窄。如果同时要过两辆三轮车,一旁的行人需侧身紧走一步,跳到店门前的台阶上,踮起脚,收起腹,才能让过。好在这百十米两面全是类似这样的小店,跳着踮着,行人也就过来了。
北方不管多大的城市,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一定是有一些啥村呀坡呀的地名,藏匿在这些现代化都市的高楼下面,好像在告诫居民们,别看你小子们现在牛,没准那时候你的祖父和祖母是在掏高粱地时,一并就把你的父亲也种也出来了。
这条百来米长的小街,就叫李家村。这是个没有了土地可种的村子。
小街走到头,是个丁字口。马路对过的那家单位,常年紧闭大门,只在一扇铁门上开了个小门,进进出出的,早晚没几个人。刘显就在这里面上班。
刘显是名水文地质专家。
如果你有事去了刘显的办公室,恰好看到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图,上面标绘些线段,乱糟糟的像X光片上爆裂的血管,就问他,那些是啥呀!他的回答准能让你惊讶到出了门后,不知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尽管刘显慢悠悠的说:是这个城市的七条地裂缝,你看看,它们正在长大,唔,这条,就在你来时路过的地下!
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事,平时不留意倒也罢了,可一但把其中的某件事上了心,就非得相信“缘份”二字不可。
刘显上下班都得路过李家村这条小街,几乎每次都要避让一两次迎面而过的三轮车。一般他会紧走一步,跳到临街的台阶上。很有缘份的事情是,刘显十之八九,会落到紫绒的小店前。他倒是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现象,当然就忽略了这个所谓的“缘份”,他甚至不曾留意过,柜台里还坐着一个女孩,把两只花蕾样的胸脯端起,像置放在柜台上一件鲜艳的样品,双手支起长着雀斑的脸,在审视着他。
走在这条小街上,其实是作了人下人的。两边楼房都在二楼伸出了阳台,参差地就挡住了天。那些阳台被女房客们全都封闭起来,作了卧室。下雨天从小街走过,都不会淋上一丝水,大晴天却常常会淅淅沥沥的有些水星子飘落在头顶肩上,还不能抬头看,否则,说不定就有一两滴从白的或者红的小裤叉小奶罩泠出来的水,准确的落进嘴里。
这天下午上班时,刘显和往常一样,见三轮车过来了,就往前赶了一步,本能的往台阶上一跳,碰巧就踩在了一块香蕉皮上。一个趔趄,刘显就跨近了紫绒的店里,右手就碰巧地贴在站在门里紫绒的左乳上了。他没好意思往起抬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像征性的笑了笑,算是给人道歉,就出门走了。
刘显的这一手,却让紫绒有理由相信,这就是缘份:一年多了,每天几回跳到她台阶上的这个细白精干的男人,今天笑吟吟地一步跳将进来,一把就攥住了她的那里。
他为啥不上别人的台阶而专拣我的上,为啥不摸别人的那里又专拣我的摸?我的那里可从来没被人摸过,没被男人摸过。
不管这事是不是缘份,紫绒认定,这个男人必是有意而为之的。
看着刘显白着脸一个趔趄蹿进来,摸了一把那里,又红着脸一步迈出去,紫绒心里“呵儿,呵儿”地笑了:这个男人真有意思。
而紫绒却不知道,刘显就没看她。准确的说,被刘显摸了一把乳的这个人,长的是个啥样子,他都不知道,只肯定是个女的。因为右手的感觉很好。
和知识女性耳鬓厮磨了多年的刘显,更喜欢这些大楼下村里女人们的乳。他觉得它们和当年大学以及单位里的那些乳比,比较接近小时候老家祖母母亲还有姑姑姨姨姐姐们的乳。这些村里的乳们,看着有些臃肿庞大,不太雅致,但流出来的汁,足可以把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儿,奶成硕壮结实的成人。而知识女性们的乳,尽管紧紧凑凑,盈掬可握,但那完全是按着男人们的喜好成型的,婴儿能分享到的,不过是些过滤了的纯净水,加兑了各种ABCD维他命在里面,调制成的营养液而已。
一进办公室,刘显就把乳们抛到了脑后。有比它们更大更精致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问撅着屁股正在电脑上忙乱的肖芊,前几天做的沉降观测,成果计算出来没有。肖芊隔着一张桌子,欠身递来一沓纸说,出来了,好像有继续延长的迹像。刘显一下没能够着那些纸,只好站起来接。把这些成果标在图上,刘显就看到,那些线段,有一条的确是在延长,而且还在加宽。他把那条线段大致的勾勒在城建部门提供的地图上,毛毛糙糙的红铅笔印子,就压住了一些密集的建筑物。
这些线段,就是隐匿在古城地表之下的地裂缝。
对于刘显来说,他其实不太在乎地面上的东西,那怕是几十层的楼宇还是破烂不堪的瓦房。他更为关心的是地面下埋着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像地面上建筑群里的人们,一见有人拆动他们的墙角,就算是一块烂砖一片破瓦,也会拼个你死我活,来捍卫他们正当的个人利益。那些东西却不一样,它们不会说话,不会争夺,更不会死皮赖脸的讹人。
它们是一群墓。这些墓可不一般,是一群唐代官僚的古墓。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墓群埋有一位据说是刘显的祖先,一位翰林院的大学士。刘显三十几年前就知道有这样一位祖先,埋在古城的某一块土里。这位在土里埋了一千几百年的大学士,受刘显关注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对待专业的那股狂热劲头。近几年,他从《全唐史》《明史》《清史》一路顺藤摸瓜下来,最后竟然在民国的一段年历里,断了推测。刘显又从老家本族中保存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家谱推演起,一路上溯,到了民国那段,却又断了。这段空在袁世凯还是段祺瑞手里的家族史,让刘显近几年寝不安食无味。
标在图上的那条线,正朝那个墓群爬去,像一条毛虫,一拱一拱的,蠕动在刘显心里。
刘显没能把一些有关家族的种种传说,与史料里的记载极有论据的串联起来,倒也无所谓,是不是那位翰林大人的嫡系子孙,其实也改变不了家族成员中任何一人的经济现状和社会地位。如果拿现在的职称去套的话,那位唐代的翰林学士,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科学院院士,可刘显的职称必竟也是堂堂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差那么两级,就可以直抵祖先刘翰林的官坻了。不过,四散在国内和海外的族人,委托刘显重修家谱的使命,真就要断送在袁世凯段祺瑞还是黎元洪的手上了?
这些,其实都不是刘显的心病。心里的那条虫子,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墓里的那些文物才常常蠕动的。刘显是想用实物史料而不是文字记载来考证,唐代朝廷供职的文员们,尤其是那些大学士,他们家庭成员的组成,是怎样的一个格局,朝廷让不让,他们有没有,也是三妻四妾的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们养在一个大院里的正房偏厦?这些文员们,在日常的生活和繁杂的公干中,是以怎样的一种形式和行为,来维系这种格局,维系这种在法律上被承认的,在道德上被认可的家庭格局呢?在汉民族鼎盛的唐朝,这样的家庭格局,对大汉文明的形成和强盛,是起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还是滞纳了它的进程催化了它的糜腐?这些,才是刘显更为关注的事情。这是他在几个专业研究论题被学术界认可后,旁选的另一个非专业论题。古城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很多科研单位,但凡能跟这块厚重的土地沾上一点边,考古这门课题,不懂也得懂,还得要深入其髓,因为不定那天谁走路不小心,一个踉跄踢起一块土坷垃,弄不好就能惊醒某个朝代的某位帝王或某位将相的春秋大梦。
肖芊过来坐在刘显的对面,往办公桌上一爬,双臂相叠,支起下巴,“噗簌,噗簌”地眨着双眼,看着刘显道:刘工,怎样了?刘显问她啥怎样了。肖芊说你纳小妾的事呀!刘显愣了一下,遂哈哈大笑,说,肖芊呀,我服了你,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肖芊也笑了,起身扭着小屁股出门去了。
就在刚才,刘显站起来接住肖芊递过来的那些成果时,他看到了她敞开的大领子的下那只乳,还有乳头。在刘显看来,他认为那乳应该是最好的。他感到肖芊的那一对乳非常瓷实。当然,刘显并没有触摸过。那东西,不用去触摸也能感应到它的质地。那是男人的天份。
这时,刘显又想起上班的路上,被他摸了一把的那只乳。那只乳也很瓷实。那女的是谁呀?
人常说再小的女孩也是女人,没了牙的八十岁老头,也还是个男人,何况刘显四十郎当岁,正当男人好年华,想想乳,想想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下班后,刘显在小卖店门口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第一次有意识的面朝柜台,笑容可掬,向里面的人望去。他看见那个女人的年龄和他相仿,长像确实不错,露出柜台的上半部分,已经显赫的证明了隐在货物中下半身的丰润。
她的踝骨还有脚指头,也一定很圆润吧!刘显这样想着,就对那女人很温儒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这个女人却是女房东彩玲,替紫绒在看店。刘显刚才冒冒失失的往门前一站,她的心里就激起了一片惊讶,刘显再傻呵呵地一笑,她心里不由得就涌起了一阵狂潮:这不研究所的刘显吗?这位名人,好几年了,每天都在我的窗下驻脚,可老不抬头,这次朝我这样傻笑,什么意思?
正想着,见紫绒提着菜进了店,彩玲接过来说,晚上别做饭了,姨给你弄打卤面吃。紫绒不肯,说她中午的饭剩了不少,再不吃就坏了。彩玲就说,小洲放学后去他姑家玩去了,你叔又跑外地了,我一个人吃饭没味口。紫绒说那好吧,姨我给你帮忙去。彩玲说,别,你开这个小店不容易,做好我叫你。说着就上楼去了。
紫绒也在柜台里怔怔的等了好一会,没见中午的那个白净男人再跳进来。她就没了许多的精神,软塌塌的斜靠在墙上,顺手拿起一只打火机,“啪哒,啪哒”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
吃饭时,彩玲给紫绒说,早些关门,小洲晚上不回来,我一人守着这么大个房子,孤零的很。你给我作伴吧。紫绒说姨我听你的。
这条小街一到晚上就更热闹了。那些贴着“本店常年招收熟练女工”字条的玻璃推拉门,尽管紧紧的闭着,也挡不住里面洗发膏还是别的啥味道,一股一股地直往出冒。比紫绒年龄大或是小的女孩子们,总能把些妖妖娆娆的气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递出来。彩玲就看重紫绒这点,这孩子尽管年龄看着不大,心里却很老气,也能搁住事,不像她的那些小姐妹,胳肢窝和那上面的毛还没全黑透,就把它们一天几次的,让那些能当她们父亲甚至是祖父的男人们薅来薅去。紫绒开这个小店,在半年头上,彩玲就让了她每月三十元钱的租金。虽说不多,可一年下来,买一件好衣服回家过年穿,对一个农村女孩来说,应该是件很美丽的事情了。看着躺在身边的紫绒,彩玲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这么小的年龄,就敢一人跑到大城市来为家里人挣钱,为自己攒嫁妆。她问紫绒,你准备在城里呆几年,计划要挣多少钱?紫绒抽出枕在头下的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拿下巴掖住,说,我也说不清,能呆一年算一年能挣多少算多少吧。彩玲又问,你就不想家?紫绒说不太想的,又说,我们那里的女孩长大后,家里大人是不太管的。彩玲能听出紫绒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她们那里的女孩子其实是被大人们撵出来赚钱的。彩玲唉了一声说,靠紧我睡,紫绒就乖乖的把身子往彩玲怀里拱了拱,鼻息间,青春少女的气味,一阵阵地吹吐在彩玲的脸上和乳间。只一会,紫绒就悄无声息的睡过去了。
彩玲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的女人,能守住一个男人扎扎实实地过日子,就应该是幸福的女人。可她的男人却不肯让她守着,不肯把她搂着,尽管长的宽膀大臂虎背熊腰,尽管一把抱住能让她全身埋进幸福里,可他却一年有三百来天都在外面乱跑,丢她一人在家看院收房租过日子。
我养的白白嫩嫩鲜鲜灵灵这是为谁呀!彩玲想。
他倒是个很儒雅的人。她又想起了刘显。
女人们爱比。比男人挣钱的本事,比男人社会的地位,比男人对岳母的态度,比男人对妻子的呵护。比来比去,只要男人能安安稳稳的在家过日子,还是觉得自家男人好,。
可彩玲却比到刘显头上了。
能不比吗?自己的丈夫很花,就不是个成心安稳过日子的人。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安安生生的把这个院子当成家,但凡那天闷着头进了门,准是在外面粘花惹草出了事,跑回来避难。而刘显这个男人就不同了,多少年风里雨里,没见有过一次迟到早退,总是笑笑的低头走路,见人遇事谦着让着,虽说不太强壮,可也神清气爽,看着心里就舒服。要说刚结婚头几年小俩口还图个激情,图个生活情调男欢女爱,那么,日子过久了,过安稳了,过平顺了,是不是女人就该过安心了?像刘显这样沉稳的男人,若有缘份能在一起过日子,就一定会很让女人放心很让女人安心舒心的。这种男人最宝贵。这是彩玲半夜没睡着想出来的结论。
想归想,彩玲知道,刘显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自己。
可是,今天他却瞧了。而且,还朝她笑了。
那笑真舒心呀!彩铃不由得把紫绒的一条腿搬过来,放在大腿跟,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