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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 - 第十八集
网友【Ranger】 2005-12-10 08:01:35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20    1
第一章噬血

青云山,通天峰。

幻月洞府前,鬼厉、陆雪琪与林惊羽三人相对而立,本来就十分微妙的气氛,突然间彷彿僵硬了一般,三个人的所有注意力,瞬间都凝结在了场中那柄倒插在地上的古剑之上。

诛仙!

名动天下的古剑,牵扯了无尽往事,决定了多少人一生命运的传说之剑,此刻就那么静静地插在地面上,看去平凡而不起眼,彷彿已和这片山川大地融为一体。

只是,那剑刃之上的名字,竟如此的刺眼而不可一世,虽静默却桀骜不逊,凛然注目着周围诸人,令它身边的人,不能顺畅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才从不可思议的震撼中苏醒过来,三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但几乎是在同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林惊羽本能的身子一动,欲上前去,但在他看了看周围那两人之后,却是皱了皱眉头,缓缓的重新站稳了身体。

陆雪琪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即眼中似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面对这柄在青云甚至是在天下间都有着无上地位的古剑,她也微微地皱了皱眉。随后,她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鬼厉,看着他的面色神情,她悄悄的,与鬼厉拉开了一段距离。

鬼厉沉默着,彷彿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眸之中,却如焰火一般似在燃烧。

那柄剑,十年来日日夜夜都出现在噩梦中的古剑,赫然就在眼前,古朴的剑刃此刻在山野的微风中似闪烁着淡朴的光,倒映在了他的眼中,就像是,刺进了他的胸膛。

那一个,在半空中轻轻坠落的婉约无力的绿色身影啊……

“啊!……”

他彷彿是从胸膛中迸发出狂怒的嘶吼,撕扯着心肺,向着诛仙古剑冲了过去,玄青色光芒闪烁而起,噬魂在他的身前呼啸疾进,像是体会着主人的心绪。

只是猛然间,有碧色剑芒从旁杀出,林惊羽手持斩龙剑,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怒涨的碧绿剑芒将尖啸而来的玄青黑气硬生生挡了下来。

一声闷响,两件法宝已在半空之中相撞而回,林惊羽正欲喝止,突然之间,但觉得自己虽然处在白日之下,但周身伴随着鬼厉那件诡异法宝,陡然间天地昏然一暗,四周轰然鬼啸,身躯如被千丝万缕无形之丝索生生缚住一般,甚至就在眼前,竟不由自主的有诸般九幽地府之恐怖幻象。

而眼前的鬼厉,不知何时双眸已经重新变得血红,杀气大盛,身形更如鬼魅一般。

林惊羽瞠目大喝,在黑气丛中碧光暴涨,硬生生从上破空而跃起,几乎是在同时,鬼厉身影瞬间已到了他所立足之地,黑气轰然散开如妖异之翅,旋又聚合如鬼手,将鬼厉身影淹没,从四面八方如怒涛滚滚,向那诛仙古剑涌去。

林惊羽在半空中一时被逼退,阻挡不及,心中大急,正欲怒喝,忽见诛仙古剑之前,黑气深处,一道亮如秋水的光芒,如霜雪一般绽放出来,清音铮然,远远的回荡开去,在黑气丛中,盛放如花,一剑直刺了出来。

天琊!

那似雪如霜的白光,划过半空,所过之处,黑气颓然散去,直刺向最深沉的前方,挡住了去路。

陆雪琪现身挡在诛仙古剑之前,面无表情,一张清艳的容颜之上,脸色却白的似没有了一丝血色。

黑气深处,两点如鬼火一般的光点直视着陆雪琪,鬼啸森森,狂怒而不可抑止。

似什么,在前方,如野兽一般咆哮喘息,那般的陌生?

黑气暴涨,从地面陡然高涨至凌空数丈之高,而黑气之中,那两点凶狠的鬼火也顿时消失不见。陆雪琪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面上仍苍白而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眸中光芒闪动不停,如千山万水,都在瞬间走过,千万心绪,片刻也冲上心头。

只是,她手中天琊,仍是不肯放弃,背后那柄古剑,突然间像是变做了万丈深渊,让她竟不能退却分毫!

一柄古剑,或是一个沉默而古老,养育她的门派?

她举剑向天,幽然刺去,那剑光似雪,却带着一丝凄凉。

黑气森森,鬼啸乍起,半空之中,正在天琊刺去的方向,黑影乍现,鬼厉从黑气深处现身而出,但在他身前,噬魂飞起,瞬间,原本铺天盖地的黑气弥漫而下,通体玄黑的噬魂尖啸不已,棍端诡异的一道道血红细丝,已经全数亮起。

一只苍白的手,从半空伸出,抓紧了噬魂,从天而下,风烟顿狂,无数黑气在噬魂前端凝聚成柱,当空打了下去。

向着陆雪琪,也向着她身后,那柄沉默的古剑。

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退开……

剑华如雪,向着黑气当面洒去,还未触到,周遭的乱石沙尘,都已被大力卷起,如风暴一般旋转飞舞。陆雪琪站在那漩涡中心,容颜渐渐模糊。

天琊与噬魂,半空中飞舞闪耀的两件法宝,都似在轻轻颤动,彷彿多年之前的那一场争斗,又回到眼前。

只是光阴终是短暂,如心绪转眼而过,剧烈的轰鸣声,终于还是响彻在青云上幻月洞府之前。

风烟悄悄散去,尘土落下,还有几块小石子在地上孤独地转动,不由自主地向远处轻轻滚去,最后滚入了草丛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陆雪琪还是站在原地,身躯没有从原来的地方移动半分。在她身后,诛仙古剑似还散发着古朴的光芒,凝望着那个女子的背影。

不知怎么,这个绝世的女子,此刻看去的眼神与脸色,竟是那样的疲倦,像是刚才那一剑,已耗尽了她的心力与体力。

她幽幽低着头,眼光漠然,望着不知名处。不知道多少时候,她才缓缓抬头,看往自己的前方。

那个男子!

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男子!

那个沉默如铁的男子……

那样一双眼眸,默默地注视着她,没有杀气,没有愤怒,也没有爱惜和温柔。

陆雪琪身子突然不为人知的颤抖了一下,那般轻微,甚至连她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随之而来的,那胸口突然令她几乎弯腰倒地的痛楚,似世间最锋锐的钢针,从深心中对穿而过。

她的苍白如雪的脸,突然红了,身躯轻轻摇晃,在眉头微微皱起那一刻,在她似还要咬牙坚忍的那个时候,却忽然闭上了眼,弯下了腰。

天琊“嘶”的一声轻鸣,倒插在地下,陆雪琪扶着剑柄,吐出了一小口鲜血,倒溅在秋水般的剑刃之上。

血,渐渐地凝结成珠,依附在天琊光滑的剑刃上,微微颤抖,然后,悄然滑落。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在幻月洞府之前的空地上,晃晃悠悠地掠过了,风中还带着几声轻哨声。

黑气散尽,鬼厉漠然站在那里,噬魂闪耀着玄青光芒,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他伸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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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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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ger Lv13
第七章孽缘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在我脑海里,却好像还是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的清楚明白,一点都没有忘记。”

普泓上人的声音平和而缓慢地飘荡在屋子之中,开始慢慢述说往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阴天,阴沉沉的。那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连我一向做的功课都忍不住为之分心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那时心情不是很好。”

“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耳边听着暮鼓响起,眼见天色渐渐暗了,我才好了一些。在那个时候,我不过是觉得多半是我修行不够,一时分心而已。不料就在那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天音寺寺门处传来一声尖声的呼喊。”

说到这里,普泓上人转过头,看了看法相。

法相点头道:“是,那时正是弟子巡视山门,突然间在寺院门外不远处看到有个人昏倒在地,弟子连忙过去查看,不想……竟然是普智师叔。”

他叹了口气,又道:“当时普智师叔神志不清,面容极其憔悴,只有脸颊之上却不知怎么,呈奇怪的通红面色。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乃是普智师叔为了暂时续命,服下了奇药‘三日必死丸’的缘故。”

鬼厉听到此处,怔了一下,这药丸名称当真是闻所未闻,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三日必死丸?”

普泓上人道:“这种奇药并非用于正途,据说乃是昔年魔教之中一个名号叫做‘鬼医’的怪人,异想天开调制出来的。听说只要服了这种药丸,纵有再重垂死的伤势,此药也能激发本身潜力,让你多活三日,并在这三日之中,勉强可以保持正常人的体力。只是一旦三日过后,此药却又变做了天下间第一等剧毒之物,便是身体完好之人,道行通天修为,也敌不过这奇药的怪异药性,必死无疑。所以才取了这种古怪的名称。”

鬼厉默然无语。

普泓上人接着道:“当时我们自然并不知道这么许多,只是我接到法相徒儿急报之后,一时真是大惊失色。普智师弟天赋聪慧,道行深厚,在我天音寺中向来都是出众的人物,竟想不到会变成这般模样。当时我立刻让人将他抬了进来,在禅室救治,可是他一直昏迷不醒,体内却是气息散乱,非但是中了剧毒,身体也被道行极高的人物击成重伤,竟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普泓上人说到此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但他面上仍然现出黯然惨痛神色,显然当年这段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那个晚上,我竭尽所能救治普智师弟,但是任我用尽灵药,耗费真元,都不能使普智师弟清醒过来,眼看他气息越来越弱,我当时心中真是痛楚不堪。难道我这个师弟,竟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身体受到如此重创,便是早几日死了也不意外,只是他强自支撑回天音寺,自然是在临死之前,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又或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一定要对我们有所交代。”

普泓上人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沉默了下来,似乎在他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当年那段日子。

过了半晌,法相在一旁低声咳嗽一声,轻声道:“师父,当年我一直都陪在你和普智师叔身边,不如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代为叙述吧!”

普泓上人默然点头,不再言语。

法相咳嗽一声,接着说了下去:“当年我一直陪在师父身边,看着师父与普方师叔等人竭力救治普智师叔,但都是毫无效果,也是心急如焚。普智师叔往日待我是极好的,只恨我道行浅薄,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不料,就在我和师父师叔等无计可施的时候,那日深夜,普智师叔竟然是自行醒转过来了。”

“啊……”鬼厉一扬眉,口中轻微发出了一声低低呼喊,随即他迅速控制住了自己,面色再度冷漠了下来。

法相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当时正是我值夜守护普智师叔,大惊大喜之下,我立刻将师父和普方师叔叫了过来。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普智师叔在那个晚上的脸色,一脸死气颓败,但只有面颊之上,竟是如欲滴血一般的赤红,实在是可怖。”

“见到普智师叔突然好转过来,师父与我们都十分欢喜,虽然看去普智师叔面色古怪,但一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当时师父他老人家正想询问普智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伤到如此地步?不料……不料普智师叔一旦看见师父,他、他……”

法相顿了一下,竟是要定了定神。

这时,房间中一片寂静,普泓上人闭上双眼,口中轻轻念颂佛号,手中念珠轻持转动,鬼厉则是凝神细听。

法相不知怎么的,面色有些难看,但终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普智师叔清醒之后,一直比较安静,不料当师父闻讯赶来之后,他一见到师父,突然之间,他彷彿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竟是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和师父以及普方师叔都是大吃一惊,只见当时普智师叔的面色殷红如血,一双眼只紧紧盯住师父他老人家,伸出他一只枯败乾槁的手,指向着师父。师父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握住普智师叔的手掌,正想问话的时候,普智师叔竟然……”

法相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向普泓上人看了一眼,普泓上人面色不变,依旧是那般闭目合十的样子。

法相微一沉吟,接着说道:“普智师叔一旦握住师父的手,突然之间,他像是完全崩溃一般,竟然如同一个孩童,靠在师父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什么?”鬼厉听到这里,竟是一时忘情,愕然站了起来,盯着法相。

在他心目之中,那个普智神僧不管干过什么事情,但留给他的印象,哪里会是一个如此模样的人?

法相叹息一声,道:“当时我们三人一时也被吓的呆了,手足无措,都不知普智师叔究竟怎么了,怎会如此失常。可是看普智师叔模样,竟是一副痛悔之极、痛不欲生的神情,我们又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只记得普智师叔痛哭流涕,对着师父道:师兄,师兄,师弟该死,做下了滔天罪孽,纵万死,也不能偿补万一了!”

鬼厉面上眼角猛的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0   2005-12-10 08:09:04  回复
ranger
13F
Ranger Lv13
法相声音低沉,缓缓又道:“当时我心中震骇之情,委实是无以复加,而看师父师叔的模样,显然也是如是想法。只是当时情况,普智师叔神态痴狂,几近疯癫,我们无可奈何,只得好言相劝,希望他先好好歇息,有事等身上伤好了再说。”

“可是普智师叔却坚持不允,并说道他为了回来天音寺见诸人一面,已经服下了三日必死丸,不出一日夜,他必然死去。临死之前,他有极重要之事告知师父师叔,并有大事托付。若不听他所言,他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心。”

“我们听到此处,都是又惊又急,但在普智师叔面前,我们终究无法,只得任他说来。本来我还以为普智师叔重伤之下,只怕神志不清,谁知他这么一说,竟是说出了如此一个大逆佛心人伦,罪孽无边的恶事来。”

普泓上人低低叹息一声,合十念叨:“阿弥陀佛!”

法相听了,亦合十行礼颂佛,然后看向鬼厉,望着他渐渐变得铁青色的脸庞,接着道:“普智师叔紧紧拉着师父的手,一面述说,一面是老泪纵横,我们几个人在旁边听了,却是越听越惊,几至毛骨悚然之境地。普智师叔言道:他为了实现自己佛道参悟一体的希望,在数日之前再度上了青云山拜见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表明自己看法,可惜被道玄真人相拒。失望之下,他信步下山,来到了青云山下一个小村子之中,那个小村子名字叫做‘草庙村’……”

“啪!”一声闷响,几乎同那“草庙村”三字同时响起,却是鬼厉手扶桌子,心神激荡之下,硬生生将桌子一角给拧了下来,捏做粉末,从他手掌间细细洒了下来。

法相向那个桌子看了一眼,在心中暗自叹息,但口中仍是继续说道:“当日普智师叔走进草庙村,在村子后头一间破败小庙之中暂时歇息,无意中看到一群少年打闹玩耍,只是其中有两个少年吵闹之后,少年心性不能放开,差点做出丧命的憾事,幸好普智师叔及时出手,算是救了其中一个少年。”

鬼厉面上的神情再度变幻,拳头紧紧的握住,一双眼睛中,却是明显的出现了痛苦之色。

“普智师叔本来也并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头上,只是当时的天色惨淡,似有风雨将临,便打算在那间破庙中休息一夜再走。不料就在那天晚上,便出了事……”

鬼厉的头,深深埋了下去,再不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色。

回忆如刀,像是深深砍在了他的心间,血如泉涌,不可抑止!

法相的声音缓缓回荡着,“是夜,普智师叔突然从禅定中惊醒,发觉竟有一个黑衣妖人潜入草庙村中,意图掠走一个资质极好的少年。普智师叔自不能坐视不理,便出手将那少年救下,但事情诡异,不曾想那黑衣妖人恶毒狡猾,竟是以这少年作为幌子,其目的反是普智师叔。”

“那黑衣妖人在那少年身上暗伏天下剧毒‘七尾蜈蚣’,一举毒伤普智师叔,随即趁普智师叔心神大乱,又以魔教妖法重创普智师叔。也就是到那个时候,普智师叔才明白,原来这个黑衣妖人种种毒辣手段,是为了普智师叔身上封印的那枚大凶之物‘噬血珠’。”

鬼厉的肩头动了动,却没有抬起头来,衣袖之间,隐隐传来噬血珠上熟悉的冰凉气息……

千般滋味,万种情仇,一起涌上心头的时候,你,又是怎样的感触?

他默然,无言,只是全身绷紧,不由自主的,轻轻发抖……

“虽然那妖人手段阴险狠毒,但普智师叔毕竟道行极深,虽是重伤之身,他老人家依然用佛家之大神通,与那妖人力拼之下两败俱伤,虽然自身重伤垂死,却仍然成功将那妖人暂时惊走。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普智师叔却愕然发现,那人竟然懂得青云门道家真法异术,显然与青云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普智师叔与那妖人斗法之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白天里他救了性命的那个少年,也悄悄来到了破庙之中,几番激斗之下,那孩子受了波及,昏了过去。斗法之后,普智师叔将那黑衣妖人惊走,但他也已经油尽灯枯,重伤垂死,不得已吞服下了昔年偶然得到的一枚‘三日必死丸’续命。”

“他老人家一来自知必死,心神已乱,再不能平静处事,二来又忧虑那妖人日后必定要折返回来杀人灭口,他虽然并不惧怕,但这草庙村里众多村民,却只怕难保不被那穷凶极恶的妖人屠戮殆尽,如此岂非他犯了滔天罪孽。他本有心向青云山求救,但那个妖人却分明与青云山有极深渊源,万一山上之后一个好歹,自己丧命不怕,岂非又误了众多性命。”

法相面色凄凉,似乎也为当年普智所处之绝境而伤怀。

“普智师叔在多年之前,曾在天下游历,于西方大沼泽无意中收服了天下至凶异物‘噬血珠’,他老人家禀着上天仁慈之心,以佛门神通大法将此凶物镇压,日夜携带在身上,以免其祸害世人。只是这噬血珠的凶戾之气实乃天生,虽然佛法护体,还是悄悄侵蚀了普智师叔的神志。只是平常有佛法护持,看不出来而已。”

“当日,普智师叔面临绝境,自身必死而身旁有连累之人,而他一生佛道参悟的宏愿更是看来要化为泡影,不由得心神激荡而大恸,不料,就在那看似绝境之中,他老人家竟……竟是异想天开一般,想到了另外一条异路,来实现他的宏愿。”

鬼厉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了。

法相停顿了一下,慢慢道:“普智师叔竟然想到私下传授一个少年天音寺佛门无上真法大梵般若,然后让这个少年想办法拜入青云,如此一来,即可实现他一生宏愿。当时他对佛道参悟之事耿耿于怀,一念及此,便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肯放弃。随后他权衡之下,便选择了那位被他救了性命的少年,传了他大梵般若的真法口诀,同时对他交代了不可对外人泄密,将他一生心愿,都放在了那少年身上。”

“嘿,嘿嘿……嘿嘿嘿嘿……”鬼厉极度压抑的笑声,在他低垂的脸上口间流淌出来,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苦涩,更有几分哽咽。

也不知道他是嘲笑普智,愤恨不已,又或是怨怒苍天,自叹命运?

法相待他笑声过后,面上浮现出一丝黯然,接着道:“诸事安排妥当之后,普智师叔施法让那个少年重新睡去,而此刻因为三日必死丸的效力,他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原本打算就此离去,在三日之中赶回天音寺,交代后事。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青云门收徒甚严,而他为了大事保密,所选那位少年又并非千年一逢的那种奇才佳质,细细想来,青云门未必能够将这个少年收入门下的。”

“眼见平生最大心愿又要落空,而自己离死不远,普智师叔心神大乱,加上他重伤之后,佛法修行已然大损,远不如平日,他体内那股被噬血珠侵蚀的戾气,便就在此时此刻,发作了出来,终于做出了无可挽回的罪孽。”

“普智师叔心神动荡之时,被那股戾气所袭,头脑混乱中,一心只知道冥思苦想如何完成自己的心愿。在他胡乱思索中,竟然想到只要那少年成了孤儿,而且是发生了极大的事故,因为在青云山下的缘故,青云门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普泓上人面上忽然露出悲伤神色,手中念珠转动速度陡然加快,口中佛号也颂念不止。

“于是……”法相的声音,此时此刻竟有些颤抖起来,“普智师叔竟然想到了该、该、该如何让这个孩子成为孤儿,好让他拜入青云门下。那个时候,他神志已完全散失本性,尽数被噬血珠妖力戾气所控,终于,他慢慢走入草庙村中,开始……开始杀人;而见到第一处鲜血之后,他已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凶性大发,竟然将草庙村中二百余人,尽数屠戮殆尽,做下了这滔天罪孽!……”

“够了,不要再说了!”突然,鬼厉大声喊了出来,猛的站了起来,在他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不要再……说……了……”他声音嘶哑,哽咽不能成声。

法相默然,缓缓低下了头。禅床之上,普泓上人睁开了眼睛,慢慢下了床,走到鬼厉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慰鬼厉肩膀,低声道:“孩子,你想哭想骂,尽管哭骂出来吧!不过当日之事,你终究还是要听完的。”

鬼厉泣不成声。

普泓上人低声道:“等到普智师弟他回复神志,大错已然铸成,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他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完全傻了。一世功德修行,尽付流水不说,害了这许多无辜之人,如此滔天罪孽,几乎令他撕心裂肺。就在那浑浑噩噩之中,他神志不清地赶回了天音寺,见到了我,所为并非其他,却是向我说明一切,言明他所犯罪孽。痛悔之余,恳求我看在百年师兄弟一场的分上,为挽回他罪孽万分之一,日后不管怎样,只要你有困境,必定要尽力救助。”

鬼厉竭力抑止自己的感情,但无可奈何,数十年从未哭过,彷彿一直坚强如铁的男子,此刻已化作泪人。但见他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深深陷了进去,嘴角更缓缓流出一丝鲜血,竟是心神过于激荡之下,咬破了嘴角所致。

普泓上人面色怅然,道:“普智师弟他交代了这最后的后事,毒性发作,终于是圆寂了。在他临死弥留之际,交代说他的遗骸不要火化掩埋,就用玉冰盘镇护住,留这残躯,希望日后那个叫做张小凡的少年万一得知真相,便请他来到此处,任凭他处置这罪孽无尽之躯。鞭苔唾骂亦可,挫骨扬灰亦可,天音寺一众僧人,皆不可干预,以偿还他罪孽千万之一。”

鬼厉猛然抬头,普泓上人直视他的双眼,面色凝重而肃穆,缓缓道:“我所说的,你明白了吧!当日师弟遗愿,我已替他完成了。如今如何处置,便随你的意思就是。后院那间小屋之中,你意欲如何,只管过去了。”

鬼厉牙关紧咬,目光深深,盯着普泓上人。不知怎么,普泓上人竟不愿与他对望,慢慢移开了目光。

鬼厉喘息声音越来越大,胸口起伏,面上神情更是瞬息万变,忽地,他似下了什么决心,霍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听他脚步声音,赫然是向最后那间小屋走了过去。

法相面色大变,惊道:“师父!”

普泓上人缓缓摇头,面上有说不出的沉痛之意,低声道:“随他去吧!那也是你普智师叔最后遗愿。世事多苦,又有几人能看的开呢?阿弥陀佛……”

他轻轻合十,默默颂念,房间之中,瞬间寂静下来。

静的可怕!
 0   2005-12-10 08:09:21  回复
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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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ger Lv13
第八章化解

悠悠晨钟,沉沉暮鼓,须弥山沐浴在缥缈云气之中,从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残霞,天际风云变幻,白云苍狗滚滚而过,时光终究不曾为任何人而停留。

天音寺雄伟壮丽,雄峙于须弥山上,彷彿一位慈悲的巨人望着世间,无数的凡人在清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对着佛庙殿堂里的神像顶礼膜拜,诉说着自己或喜或悲的心愿,企求着神明保佑。千万人来了、汇聚,万千人散了、离别,一日复一日,从来不曾改变,聚聚散散般的岁月。只有那庙中神佛金身神像,殿堂前不灭明灯,袅袅烟火,看尽了世事沧桑。

鬼厉,又或是当年的张小凡,再一次进入普智神僧法身遗体所在的那间小屋,又过去了一日一夜,在这中间,那个小屋之中没有丝毫的动静。普泓上人间中曾经到过屋外小庭院中,驻足良久之后,又在叹息声中离开。

只有法相自从鬼厉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屋外庭院之中,以出人意料之外的耐心守候着。

谁也不知道,法相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但是包括普泓上人在内,其他天音寺的僧人都没有开口向他询问,而法相也一直就这么孤单而坚持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残阳如血,映红了西边天际的晚霞,远远望去,云彩的边缘上似还有一层细细的金光,十分美丽。天地美景,其实本在身边,只在你看与不看,有心与否的。

法相眺望远方晚霞,怔怔出神,站了一日夜的他,清秀的脸上似乎没有丝毫的疲倦之意,反是清澈目光之中,闪烁着深邃智光。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边响了起来,法相陡然一惊,从自己思潮中醒来,却见是普泓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这个庭院里,正站在自己身旁,微笑的望着自己。

法相合十答道:“回禀师父,弟子正眺望西天晚霞,忽有所悟,乃至出神,不知师父到来,怠慢了。”

普泓上人微笑道:“区区俗礼不必在意,倒不知你从那西天晚霞之中,所悟何来?”

法相微一沉吟,道:“弟子在此站立一日一夜,夜观繁星而日见青天,至此刻繁华消退旭日东沉,只残留些许余光照耀西天。不觉得心头竟有悲伤,人生如此,光阴如此,天地万物尽数如此,弟子一时竟不知生在这天地之间,如此渺小似沧海一粟,生有何意?”

普泓上人点头道:“你果然有过人之智,徒儿。这天地万物,皆有其本身命数所在,是以虽千变万化,终有其不可违逆天命之道。你能从这日升日沉间领悟到这一层道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法相恭恭敬敬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夸奖,弟子不敢当。只是弟子虽然稍有所悟,心头之惑却反而更多更大。弟子不解,既然天命已定,万物终究凋谢,这无数世人忙碌一生,纠缠于人世恩怨情爱,却是为何?我佛说普度众生,众生亦皆可渡化,但众生却未必愿为我佛所渡,这又为何?难道佛说西天极乐世界,无怨无恨无情无欲,竟不能吸引这芸芸众生么?弟子愚昧,请师尊指点。”

说罢,法相低下头去,合十念佛。

普泓上人注视法相许久,缓缓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立刻回答,反是看向法相刚才所眺望之西天晚霞,注目片刻之后,道:“你刚才所看的,可是这西天晚霞?”

法相道:“是,弟子见这时光飞逝,旭日西沉,光阴不在,心头悲伤困惑,所以请问师父。”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过片刻,这残阳就要完全落山了,到那个时候,便是连这晚霞,也是看不到的。”

法相微感困惑,不知普泓上人所言何意,只得应了一声,道:“不错。”

普泓上人淡淡看着西天天际,只见那残阳缓缓落下,天空中越来越暗,暮色渐临,淡然道:“夕阳无情,挽留不得。但是明日一早,你是否还能看到这初升之日呢?”

法相身躯一震,心头若有所动,一时竟不能言语,面上有思索之色。

普泓上人回头看着法相,面上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终究完全落山,过不多时,只见一轮明月缓缓从东天升上,月华如水,耀耀清辉,洒向人间。

夜幕中,月光下的天音寺清幽安宁,虽不复白日里繁华热闹,却另有种静默幽清的美丽。

而须弥山顶小天音寺里,那个小小庭院之中,师徒二人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庭院里,在轻轻吹过掠起衣衫一角飘动的山风中,悄悄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月近中天,安静的小院之内,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法相面有喜悦之色,踏前几步,走到小院正中,仰天望月,只见月华耀眼,直洒在他月白僧袍之上,直如霜雪一般。

法相大笑,旋转过身来,向一直微笑站在旁边的普泓上人跪下,合十行礼道:“多谢师父指点,弟子悟了。”

普泓上人眼中满是欣慰之色,此刻望着跪在身前的徒儿,纵然他早已是修行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脸上也一样浮现出真心欢喜的神情。他伸手轻轻抚摸法相头顶,连说了三字。

“好!”

“好!”

“好!”

“你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但更紧要的,却是你对佛学佛理,另有一层慧心。当年我们四个师兄弟中,其实是以你普智师叔最为聪慧,可惜他虽聪明,却是走错了路,耽误了佛学,妄求什么长生,终于落得一个不堪下场。你今日能悟,是你之福,亦是我天音寺之福啊!”

法相一怔,抬头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子不大明白?”

普泓上人摇了摇头,先是伸手将法相搀扶起来,然后面上喜悦之色渐渐淡去,淡淡道:“这些年来,为师日夜耽于俗务,以至于佛学体悟,停滞不前,偏偏枉当这俗世虚名,半世争斗,竟无法舍却。当年你普智师叔去世之后,为师便有隐世之心,无奈门下无人,面对这祖师基业,虽是身外之物,但终不能轻易舍弃。如今有了你,为师便可放心去了。”

法相大惊,面容失色,刚刚站起的身子登时又跪了下去,急道:“恩师,你这是什么话,天音寺如何离的开你,何况弟子也要日夜陪伴恩师左右,聆听教诲。但求恩师万万不可舍弃弟子与天音寺众而归隐啊!”说罢,他叩头不止。

普泓上人失笑,随即叹息一声,将法相拉了起来,叹道:“痴儿,痴儿,天下岂有不散之宴席?不过为师归隐之事并非急迫,非近日一时即可达成,你也不必着急,总得将一切安顿妥贴,我也方能放心。”

法相眼含泪光,但终究知道普泓上人退隐之心已是不可阻挡,好在如恩师所说,虽有心却还未见急迫,待日后有机会,再好好相劝恩师就是了。想到这里,这才含泪止住,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仰首看天,只见月光通透,凄清美丽,他眺望良久,忽然道:“我们进去看看那位小施主吧!”

法相一怔,道:“什么?”

普泓上人淡淡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说罢,他不再多言,向着那间小屋走去,法相慢慢跟在他的背后,看着那扇越来越近的门户,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

一日一夜了,在那其中,面对着普智师叔,鬼厉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又会干些什么呢?

答案,在他们掀开门帘推开木门,轻轻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依旧闪烁着“玉冰盘”那银色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发生!
 0   2005-12-10 08:10: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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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智法身,依旧盘坐在玉冰盘上,而在他的对面,鬼厉,又或是张小凡,盘膝坐着,背对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视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深深呼吸,正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身后动静,转头一看,却是法相轻拉他的袖袍,看见普泓上人转过头来之后,他以目示意,向着鬼厉身下。

普泓上人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皱,只见这屋中一切都未见变化,惟独在鬼厉盘坐之地面上,周围三尺范围之内青砖地面尽皆龟裂,密密麻麻的细缝爬满了他周围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躯,细缝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范围之内时,所有的青砖已经不再龟裂,而是完全成为了粉状。

这一日一夜里,谁也不知道在鬼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缓缓走到鬼厉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声音,道:“施主,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鬼厉慢慢的将目光从普智法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头一震,只见鬼厉面容惨白,容颜疲倦,虽是在这里不过坐了一日一夜,却彷彿面有风尘沧桑,已经历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轻轻颂念道:“阿弥陀佛!”

鬼厉缓缓站起身来,但起身一半,忽地身体一颤,竟有些立足不稳,法相与普泓都是眉头一皱,法相正想上前搀扶的时候,鬼厉却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子,深深吸气,然后再一次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普泓上人。

他身体一看便知虚弱,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彷彿如须弥山一般魁梧坚忍。

“大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为安,你将他……普智师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罢!”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身上一震,望向鬼厉,片刻之后,普泓上人长叹一声,似唏嘘不已,低声道:“施主你看开了么?”

鬼厉惨然一笑,向盘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绷紧又放松,缓缓道:“我与这位大师当年不过一夜之缘,却曾经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愿地向他叩头,唤他‘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凉的气息,隐隐约约从他手边散发了出来,普泓上人与法相几乎同时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诡异妖力。

“噬血珠妖力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说到这里,鬼厉慢慢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嘶哑的声音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普泓上人随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动地,老衲在这里替过世的不肖师弟普智谢过施主了。老衲谨遵施主吩咐,稍后就行法事火化师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鬼厉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向着门扉伸去,但片刻之后,他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僵在那里。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时都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鬼厉缓缓转过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苍老而微带痛苦的脸庞。这张容颜,他一生不过见到两次,十数年岁月光阴,刹那间都涌上心头,最后,却终究只剩下了那个风急雨骤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他是鬼厉,又或是张小凡,谁又知道呢?

又有谁在乎?

“噗!”

那个男子,就在那门口处,向着那个盘坐在微光玉盘间,一世痛苦的法身遗骸,一如当年那个少年般,向他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抬头,肃容,面上有深深不尽的伤痛之意,道:“师父!……”

……

静默一片!

“师父,你……安息罢!”

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转身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修行道行如普泓、法相,一时也愕然无言,只看着鬼厉走出了这间小屋。

一片静默中,法相叹息一声,道:“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间奇男子,阿弥陀佛……”

普泓上人转过身子,看着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师弟,你终于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声微带讶异的惊呼,令法相也吃了一惊,连忙顺着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是身躯为之一震,满面诧异之色。

只见盘坐在玉冰盘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点点如霜似雪的银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风化成粉,一点一点化为细微得几乎难以肉眼看见的沙尘,徐徐落下。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之上,不知怎么,原有的那一丝痛苦之色竟然化开不见,反似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

眼看这风化速度越来越快,整个身躯即将消失,普泓上人眼角含泪,合十道:“师弟,师弟,你心愿已了,师兄亦代你高兴。从今后佛海无边,你好自为之吧!”

普智法身迅速风化,终于尽数化作白色粉尘,从半空中玉冰盘散发出来的银白色微光中,缓缓落下。也就在这个时候,玉冰盘随着承接那些粉尘之后,法宝毫光陡然大盛,紧闭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种莫名之力,吹起了风。

冥冥远处,彷彿有佛家梵唱,悠悠传来。

玉冰盘光辉越来越亮,小屋中风速也越来越快,普泓与法相二人僧袍都被刮的猎猎作响,二人相顾骇然。突然,玉冰盘上发出一声轻锐呼啸,毫光暴涨,无数粉尘浸在霜雪一般的微光中,向着四面八方飞扬出去,轰隆巨响,即刻迸发!

“轰!”

尘土飞扬,随即被巨大耀眼光辉盖过,这个小屋四周的墙壁瞬间被玉冰盘奇异光辉摧毁,再不留丝毫痕迹,只见月华高照,清辉如雪,倒映这山颠峰顶,寂寂人间,竟有这般奇异景象。

玉冰盘在一片毫光之中,从原地缓缓自行升起,在这异宝旁边,飞舞着银白色的粉末飞尘,若有灵性般追随而来。原来的屋外庭院里,鬼厉默然站在其中,仰首看天,满面泪痕。

玉冰盘自行飞来,绕着鬼厉身体飞舞三圈,最后停留在鬼厉面前。

鬼厉凝视着点点烟尘,紧咬牙关,几乎不能自已。

随后,在那个几乎凝固的光辉里,天上人间凄清美丽的夜色中,玉冰盘发出一声轻轻声响,如断冰削雪,清音回荡,在鬼厉的面前,这天地异宝同样化为无数粉末烟尘,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如落雪缤纷,灿烂夺目。

远处,山风吹来,无数烟尘随风飘起,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被风儿带向远方,终于是渐渐消失不见了……
 0   2005-12-10 08:10:1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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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阴霾

青云山,大竹峰。

青云之战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日,曾经风云变色的战场,也渐渐宁静下来,所有争战的痕迹,都在人们收拾的过程中,悄悄的被抹去。

那一日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朋友亲人,通天峰上,更是不知堆积了多少尸骸,从山顶直到山脚,几如传说中的地府冥狱一般。

或许是因为幸运吧!人丁最是单薄的大竹峰一脉在此次大战之中,没有死去一名弟子,不过几乎是人人挂彩,便是因为要开启天机印而留守大竹峰的田不易,也显得十分疲倦。众弟子中,以二弟子吴大义、四弟子何大智两人伤势最重,过了这些时日还在卧床静养,但不幸中大幸的,他们都未伤筋动骨,经过田不易亲自看过,也只是需要安静养伤即可。假以时日,并不会对他们道行修行有所阻碍。

只是虽然如此,又是在刚刚一场生死决战中险胜兽神而挽天下苍生浩劫狂澜于即倒,大竹峰一脉上下,看去气氛却显得十分沉闷。众弟子数日里来一直高兴不起来,就连田不易连日来也是眉头紧锁。

这一日一早,田不易便被掌门道玄真人派遣弟子过来召到通天峰议事,中午回来之后,但见他一张圆胖脸上,阴阴沉沉,眉头拧在一起几乎再也打不开的样子。

午时前后,田不易下令让所有大竹峰的弟子都到守静堂来,便是还在卧床的吴大义与何大智,田不易也让人将他们搀扶到守静堂中,坐在一旁。

一向比较冷清的守静堂上,少有的来齐了人,田不易妻子苏茹也站在上首旁边,看她风姿依然美丽,只是在左手便还缠着白布绷带,自然也是在那一场大战之中挂彩了。

田不易负手在守静堂上来回走了几趟,向或坐或站成一排的众弟子看了一眼,低沉着声音道:“今天我叫你们来,不为别的,还是为了那柄诛仙古剑的事情。”

众弟子面色凝重,却并没有多少人露出惊愕神色,显然众人心中多半都已经猜到了。

田不易与身旁苏茹对望一眼,又看了看众弟子,道:“今早掌门真人又叫我过去,而与我一起过去的,只有你们小竹峰的水月师叔,至于说什么,你们大概也都可以想到。诛仙古剑损毁一事,你们无论如何也要保密,绝不能泄露半点口风出去了。”

大竹峰众弟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大弟子宋大仁咳嗽一声,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是知道我们几个的,如此关系重大的事,我们是决然宁死也不敢对外说一个字的。”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看向田不易,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且不说你和师娘已经三番两次提醒了我们,单是掌教真人和通天峰那边,连这次算上,已经是第四次如此传话过来了。莫非……莫非他们非但不信我们,连师父和师娘也不相信了么?”

田不易眉头一皱,忽地大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胆敢对掌门真人与师长们妄自猜度么?”

宋大仁脸色一变,低头道:“是,弟子知错了。”

苏茹站在一旁,叹息一声,走过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些都是掌门真人那里吩咐下来的话,而且诛仙古剑损毁一事,关系太大,也难怪掌门师兄他对此十分紧张,所以多问几次,多交代几次也是应该的。”

田不易把头拧到一旁,没有说话,宋大仁等众弟子都低头道:“弟子知道了。”

苏茹向众弟子逐一看了过去,柔声道:“我知道你们几个人心中颇有些委屈,觉得掌门真人与诸位师长不能相信你们,其实说到底,这些都还是由于事关重大,不得已的。前番大战之后,我们青云门在天下正道中声望一时无两,将其他所有同道都压了下去。可是这一切,说穿了,都是因为掌门真人在通天峰上,手持诛仙神剑与兽神一场恶战,将其击败所换来的。我们青云门能有今日一切,这柄诛仙神剑的份量,我想你们也和我一样清楚。”

苏茹说到此处,凄然一笑,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柄神剑竟然会……”她顿了一下,似乎要定了定神,才能继续说话,道:“当日在幻月洞府之外,除了随后赶来的掌门真人与几位长门师伯,在场的只有大竹峰一脉弟子与小竹峰几个女弟子,目睹了神剑损毁。所以为了本门的声誉以及在天下间的声望,掌门真人那边顾念多些,多叮嘱几次,也是份属应当。你们都不要往心里去,只需记得将此事永远藏在心中就好了,知道了么?”

宋大仁等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弟子知道了,谨遵师父师娘之命。”

苏茹转头向田不易看去,田不易眉头皱着,胖脸上神情依旧十分沉重,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苏茹这般话而有所宽慰,只伸出手向着众弟子挥舞一下,道:“你们师娘说的这些,你们都好好记住了。好了,下去吧!”

宋大仁等一起行了一礼,转身又一起下去了,吴大义、何大智等行动不便的,也有宋大仁、杜必书等帮忙搀扶,很快的,一众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田不易与苏茹站在守静堂上。

苏茹看着田不易越发阴沉的脸,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掌门师兄又发脾气了?”

田不易淡淡哼了一声,道:“他又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便是连水月那样的人,他竟然也一样的骂了,我又算什么?”

苏茹一惊,讶道:“什么,掌门师兄他竟然连水月师姐也骂了?”

田不易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躁之色,来回踱步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苏茹看他神情,颇为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掌门师兄他不过是一时太过焦虑,所以才……”

田不易猛然抬头,大声打断道:“他若是当真太过焦虑,便是骂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在乎了?”

苏茹低头,但是又迅速抬起,面上有惊愕之色,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田不易口中咕哝不止,快步在守静堂中来回走着,面上神情越来越是焦躁不安,更隐隐有一丝担忧之色。

苏茹担心更甚,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快点说啊!”

田不易走到苏茹面前,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道玄师兄多次招我和水月前去,反覆叮嘱要门下弟子千万保守秘密,这原本无可厚非。但近几次来,我看道玄师兄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苏茹怔了一下,道:“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田不易皱眉道:“在你以往,可曾记得道玄师兄轻易骂过人么?”

苏茹默然,良久摇头道:“掌门师兄道行高深,品行端厚,喜怒不形于色,哪里会轻易生气骂人。”

田不易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了,连你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此番大战之后,道玄师兄他性子似乎大变,越来越是急躁,这几次将我与水月唤去,叮嘱一下也就算了,却偏偏每次开始都和颜悦色,到最后竟然都是不知为何,因为一点点莫名其妙小事就大怒起来,或辱骂,或迁怒,总之……”
 0   2005-12-10 08:10:5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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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慢慢抬眼向苏茹看去,迟疑片刻,走近苏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道玄师兄他在与兽神大战之中已经被诛仙剑的剑灵戾气反噬,所以才……”

苏茹脸色一变,急道:“住口。”说着快步走到守静堂外,向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之后,走回来对田不易低声道:“此乃我青云门密事,你、你可不能随口乱说!”

田不易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何等重大,我如何敢信口胡言。但前番大战之中,道玄师兄为求必胜,不顾我再三劝阻,强开历代祖师封印青云七脉灵气之天机印,使诛仙古剑威力大增。只是我每每念及前代祖师留下遗命,备言这诛仙古剑戾气太烈,杀气逆天,似为不祥之物,便无法视若等闲。我今日回来时候,在通天峰与水月分别,虽然我二人向来不和,但临别时相望,却彷彿觉得心有所感。我料那水月,必定心中也是和我一样想法的,只是此事关系太大,我们二人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苏茹沉默许久,语声微涩,道:“虽然如此,但说到底还在诛仙古剑之上。如今诛仙已毁,掌门师兄就算不幸受害,但一来没有源头,二来他道行通神,只要时日一久,多半也会渐渐醒悟过来,自行化解的罢!”

田不易面上沉重之色丝毫不见减退,淡淡道:“希望如此了,否则,以他身为青云之尊,万一有个好歹,这青云门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苏茹想了想,随即无奈叹息,颓然道:“罢了,这也不是我们如今可以管得了的事,你也不用太过烦恼。还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了,诛仙古剑损毁之后,怎么处置的?”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原有向一位知情的长门师兄打听过,听说当日道玄师兄当场训斥所有人不得外泄之后,立刻将断成两截的诛仙剑拾起,同时走入幻月洞府,并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幻月洞府禁地之中。所以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那柄诛仙古剑到底怎么样了?或许,还有希望修好?”

田不易自顾自说了最后一句,却随即摇头苦笑,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事。苦笑两声,他随口道:“那剑我们是顾不上了,倒是今天去通天峰,除了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之外,还听说了一件怪事。”

苏茹一怔,道:“什么怪事?”

田不易耸了耸肩膀,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前番大战,战死了多少弟子长老,如今在通天峰玉清殿上公祭。可是我们那位道玄师兄在玉清殿上每日不过露那么一回脸,便不见踪影,反而是天天跑到后山祖师祠堂那里为人守灵,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茹一呆,讶道:“守灵,祖师祠堂那里怎么了,莫非是哪位前辈长老过世了?”

田不易摇了摇头,冷笑道:“哪里是什么长老,我听几个长门小弟子偷偷议论,其实是一个数十年来看守打扫祖师祠堂的老头,不知怎么恰好在那天死了。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只知道道玄师兄知道此事之后,一时呆若木鸡,一会却暴跳如雷,听说还不知怎么失魂落魄了数日,末了他竟然坚持将这个老头灵位放进了祖师祠堂,但是最奇怪的却是,他放进祖师祠堂里面的那个灵位牌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苏茹越听越是糊涂,心中更是惊愕不已,摇头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掌门师兄他真的、真的有些糊涂了么?”

田不易冷笑,道:“他有没有糊涂没人知道,反正有人劝过他,他却执意不听。而且放着玉清殿上那些弟子灵位他不去好好看看,反是跑去祖师祠堂里看着那个空白灵位发呆。这个样子下去,我看这个青云门,迟早要出事,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苏茹默然无语,半晌之后,幽幽叹息一声,向着守静堂外看了出去,只见这寂寥午后,外面也是空空荡荡,只有远处青天蔚蓝。

山风吹过,隐约传来了后山的竹涛声,却不知怎么,反更是增添了几分寂寞之意。

青云山,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

这里一如往日般的寂静肃穆,高大的祠堂依旧耸立,周围树林青翠如故,彷彿前些日子在青云山上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战,对这里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除了少了一位打扫的老者,还有那昏暗神案上,无数牌位之间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多了一个陌生而空白的灵牌。

林惊羽默默跪在那个空白灵位之前,披麻戴孝,面前放着一个火盆,桌子上供着两根白烛,三枝细香,袅袅轻烟,轻轻飘起,不久便融合在其他供奉的香火之中,再也分不开了。

林惊羽面有悲伤之色,嘴唇紧紧抿着,木然跪在地上,将手中一叠纸钱慢慢投入面前火盆中燃烧的火舌里,看着他们渐渐卷曲变黄,渐渐化为灰烬,然后再慢慢投入新的纸钱。

间中,他不时抬头向那个空白灵位看去。将这个老者灵位放入祖师祠堂,是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一人独自坚持的,其他长老都不同意,只是青云门掌教向来权重,加上道玄真人一举击败兽神之后,声望更是一时无两,众人见他坚持不退,也只得随他。

只是虽然此事出乎林惊羽意料之外,但接下来的,却更是令他惊讶,道玄真人竟然是将一个空白灵位放入了祖师祠堂,为此,林惊羽甚至大着胆子向前来祭拜的道玄真人询问。

不料道玄真人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便将林惊羽驳了个哑口无言:“那你可知道他的名号么?”

林惊羽目瞪口呆,他虽然追随这神秘老者十年修行,但关于这位前辈自己的往事,老者却从来也不对他吐露半点,此刻要让林惊羽说出什么来,他却真是无计可施。只是看道玄真人的模样,显然是多少知道一些这位老者的事情的,但他却并无意思吐露出来。

林惊羽虽然心头疑惑,但终究不敢对掌教真人太过放肆,只得默然退下。反正在他心中,这位老者虽然牌位是空,但音容笑貌却分明就刻在他的心中,丝毫也不曾消退了。

前山公祭,他也曾去参拜过,只是他始终觉得,那里有无数弟子祭拜了,可是这位前辈,虽然身怀绝世之学,却这般静悄悄的离开人世,他无论如何也要为他送终,而道玄真人似乎也默许了他来到这里,为这位老者清理后事。并且他以掌门之尊,更不顾门下众多弟子惊愕目光,时常来到这祖师祠堂内看望这位老者空白灵位,由此引起众多猜测,却是林惊羽管不了的了。

此刻,他背后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音,数日来,林惊羽已经将这脚步听得熟了,一听便知道乃是道玄真人。

他起身回首,低声道:“掌门。”

道玄真人缓缓走进了祖师祠堂。

祠堂里灯火昏暗,虽然林惊羽一直待在这里,却一时也看不清道玄脸色,只模糊看见道玄身影,站在阴影之中,默然向着他身旁那个空白灵位看来。

不知怎么,林惊羽看着那个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影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跳,隐隐有些紧张。

“他,还好么?”道玄真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显得颇为低沉,有些沙哑,又似在隐隐使力,压抑着什么一样,与以往他的口吻大不一样。

林惊羽心头更是疑惑,但还是回答道:“弟子日夜为前辈守灵,按时焚香,不曾怠慢的。”

阴影中的那个人影动了一下,缓缓道:“他有你如此尽心为他送终,也不枉他教诲你十年了。嘿嘿……”他笑声冷冷,在这个昏暗的祖师祠堂里竟有了几分阴森之意,“也不知若是我死了,又……”

他突然住口,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林惊羽自然也不敢多话,垂手站在那里。

祖师祠堂里陷入了一片静默,片刻之后,道玄真人道:“你先出去一下罢,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他说。”

林惊羽怔了怔,应了一声,道:“是。”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一走出祖师祠堂,站在阳光空地之上,林惊羽登时觉得精神一振,这才发觉,刚才在那个祠堂里面,自己竟彷彿有种被压抑的感觉。

他在这祠堂周围空地上走了一圈,等了小半个时辰,却仍不见道玄真人出来,正奇怪处,回头却正好看见一个背影消失在前方那条通向幻月洞府的小路上。自大战结束后,幻月洞府再度成为了禁地,能进去的,自然只有道玄真人一人了。

林惊羽向那里张望了几眼,摇了摇头,回身走回了祖师祠堂里。他走到那个空白灵位之前,只见那灵位之前,重新插上了三枝细香,而前方地上火盆里,似乎又多了许多灰烬,似乎是什么人在这里又烧了一些纸钱似的。

林惊羽寻思片刻,缓缓抬头,只见那空白牌位依旧安静的站在那个僻静的角落中,沉默着……
 0   2005-12-10 08:11: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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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无字玉壁

悠悠钟声,又一次在须弥山上回荡,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初升朝阳,从东边天际探出一个小小光晕,将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清晨山路之上,已经有许多百姓沿着山路台阶向那座雄伟的寺庙行去,他们手中多半提着香烛供奉,满面虔诚。

其中有一些人家还带着孩子一起前来朝拜,孩童天真,在这山路上反而并不觉得疲累,许多少年都前后跳跃跑动,一派兴高采烈的模样。

晨雾将散未散,流连在天音寺外,空气中感觉有些潮湿润气。早起的僧人们已经做好了一天之中必要的早课,此刻都在打扫庭院,将昨夜掉落的树叶儿轻轻扫在一旁。

整座天音寺中,此刻显得肃穆而宁静,沐浴在淡淡的山风里,随风吹过的,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树叶芳香。

那钟声飘荡,指引着山下的人们,也盘旋在寺庙之中,唤醒了沉睡的人。

他从睡眠中,缓缓醒来。

有多久,没有这么安心的入睡,平静的醒来,便是在睡梦之中,他也安宁无比,连梦寐也没有,只是沉眠,安静的沉眠。

原来,这竟是如此令人幸福的感觉。

他默默聆听着悠扬钟声,彷彿那声音飘荡的地方不是屋外广阔天地,而是在他心里,甚至他有那么一种感觉,这钟声,原是为他一人而响的。

直到,钟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起身,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仰首,扩胸,深深呼吸。

山间湿润的气息涌入他的心间,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少见的满足神色,真想就这么一直站了下去,只是此刻,却有个声音从庭院门口处传了过来。

“张施主,起来了么?”

鬼厉转头看去,只见法相面带微笑,正站在门口不远地方望着他,便点了点头,道:“早啊!”

法相向他身上打量两眼,微笑道:“施主经过这一段时日静养,身上的伤势大致都痊愈了,只是人说大病初愈,反覆三分,施主还是要自己注意些。须弥山地势颇高,早晚不比俗世地界,寒气很重,施主自己小心。”

鬼厉点头道:“多谢关心,我记下了。另外,不知道今日方丈普泓上人可有空暇,我希望能拜会大师,打扰片刻。”

法相笑道:“那敢情好,我就是奉了师命,特地来请张施主用过早膳之后前去相见的。”

鬼厉怔了一下,道:“怎么,方丈大师莫非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法相道:“这个小僧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也是要问一问施主你伤势如何了吧!”

鬼厉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在下稍后就过去拜见方丈大师好了。”

法相合十道:“施主不必着急,适才方丈还特地叮嘱,不可催促了施主。恩师他老人家还是在山顶小天音寺禅室之中,施主稍后若有空暇,尽管自己前去就好。”

法相淡淡一笑,道:“天音寺中,只要施主愿意的,所有去处施主都但可前往,并无所顾忌的。”

鬼厉心中一动,向法相看去,法相这一番话说得隐约大有深意,似乎已将他当作了天音寺自己人看待,或许,在这些天音寺僧人心中,曾经拜倒在普智座下的他,终究也算是天音寺中的一分子?

法相转身退了出去,鬼厉望着他的背影,默然片刻,随即走回了自己的那间禅房。

踏上山顶的那一刻,鬼厉还是忍不住微微顿住了自己的身子,对他来说,这里实是一个令他百感交集的地方。

朝阳之下,小天音寺朴实无华的座落在前方,低低墙壁,小小院落,哪里还有那一个夜晚惊心动魄的痕迹?

回首,眺望,远处天音寺内又传来了隐约人声,香火繁盛,一派热闹景象,或许,这些安宁生活的人们,反是更快乐的么?

他默然转身,向小天音寺走了进去,很快的,这里独有的寂静笼罩了过来,偌大的院落之中,彷彿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

走到了那间禅室门口的时候,鬼厉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向这个院子的后方看去一眼,那里的小径被墙壁遮挡,但仍然可以看到向后延伸的去向,只是这个时候,那个最后的小院里,只剩下了空白一片了吧!

就好像,人赤裸而来,空白而去。

他敲响了禅室的门,很快,室内传出了普泓上人平和的声音:“是张小施主么,快请进吧!”

鬼厉淡淡应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屋中此刻,只有普泓上人一人盘坐在禅床之上,面露微笑望着走进来的鬼厉。

鬼厉向普泓上人点头道:“大师,我听法相师兄说,你有事找我?”

普泓上人反问道:“不错,不过听说小施主也正好有事要与我商议么?”

鬼厉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在下在此已打扰多日,眼下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实不敢继续叨扰。”

普泓上人微笑道:“小施主这是哪里话。”

鬼厉摇了摇头,道:“当日青云山下,大师等已救了我一命,此后在这里,大师更助我解开心结,实是感激不尽。只是在下终究乃是魔教中人,长此下去,未免有伤贵寺清誉。”

普泓上人正色道:“小施主,有一句话,老衲不知当讲不当讲?”

鬼厉道:“大师请说。”

普泓上人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恕老衲直言。观小施主面相气色,断断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身沦魔道,不过乃是命数使然,绝非小施主之过。而且小施主与普智师弟有这么一段宿缘在,便是与我佛有缘,更是与天音寺有缘。只要小施主愿意回头是岸,天音寺自当竭力庇护,莫说是青云门,便是天下正道一起来了,敝寺也丝毫不惧。佛说,渡人一次便是无上的功德,小施主既是有缘之人,何不放下俗世包裹,得到这清净自在,岂不为好?”

说罢,他神情切切,望着鬼厉。

鬼厉自是想不到普泓上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反是呆住了。这些时日来他在这天音寺里,心境与往日截然不同,大是平和舒坦,以他深心,却是极喜欢如此的,只是他这般一个男子,却终究还是有放不下的事物。

他默然良久,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向普泓上人深深行了一礼,道:“在下知道,大师乃真心对我,意欲点化愚顽,无奈我乃俗世男儿,随波浮沉,在那俗世之中,更有无数牵挂,却是割舍不下。大师好意,恕在下无法接受了。”

说罢,他长叹一声,便欲转身走开,普泓上人却开口道:“施主慢走。”

鬼厉道:“大师,还有什么事么?”

普泓上人脸上掠过一丝思索之色,缓缓道:“施主心若磐石,老衲也不敢勉强,不过若施主愿意的话,敝寺有一个请求,还望施主成全。”

鬼厉微感讶异,道:“什么事,方丈大师但说无妨。”

普泓上人望着他,道:“当年普智师弟落得如此下场,虽然乃是自作孽,罪不可恕,但究其根源,那大凶之物‘噬血珠’却是逃脱不了干系。而如今普智师弟已然过世,但此凶物却依然还在施主身上,侵害小施主啊!”

鬼厉默然片刻,道:“大师的意思是……”

普泓上人合十道:“小施主不必多心,老衲并无其他恶意。只是这噬血珠内含凶烈戾气,害人害己。当年普智师弟过世之后,十数年来老衲痛心疾首之余,未尝不念及此处,得上天垂怜,竟是想出了一个法子,或可克制这噬血珠一类凶物戾气的方法来。不知小施主可愿意一试么?”

鬼厉为之变色,噬血珠虽然威力无穷,但那股戾气却是在这十数年间,不知让他吃了多少苦头,便是连性子,似也渐渐被它改变。有时他亦曾想到普智当初的情景,想到万一自己也是被这戾气所控的局面,忍不住冷汗涔涔而下。只是此事自然不可对外人道,他虽然担心,却也并无良方,不料今日突然听见普泓上人如此说了一番话,一时正是击中他内心最担忧之处。

鬼厉思索许久,才慢慢道:“方丈大师竟有这等良方,不知如何处置?”

普泓上人面色肃然,道:“此法其实简单,说白了,不过乃是以我佛神通佛力,无边慈悲,来降解这世间一切戾气罢了。在我天音寺后山有一处‘无字玉壁’,高逾七丈,光滑似玉,传说当年天音寺祖师即是在那无字玉壁之下悟通佛理,由此开创我天音寺一脉。”

鬼厉眉头一皱,不解这与噬血珠戾气有何关系,只听普泓上人接着道:“是以那处地界,正是我须弥山山脉之中,佛气最是肃穆祥瑞之处,只要小施主在那里静坐一段时间,老衲再率领一众僧人在玉壁周围结‘金刚环’法阵,如此祥瑞之气大盛,或可对侵蚀小施主体内的噬血珠戾气有所镇压,亦未可知。”

鬼厉身子一震,倒是不曾料到普泓上人目光如此独到,不知何时已看出自己体内气脉紊乱的情景。他寻思片刻,决然道:“大师好意,在下知道了。既如此,在下就在那无字玉壁之下坐上几日。只是在此之后,在下便当告别而去了。”

普泓大师合十点头,微笑道:“施主放心就是,敝寺绝不敢阻拦施主的。”

鬼厉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普泓上人望着他背影消失,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师弟,你在天有灵,当保佑这个孩子才是……”

无字玉壁在普泓上人口中所说的,乃是在须弥山后山之中,鬼厉本也以为应该甚是好找,不料当日准备妥当,跟随前来带路的法相、法善师兄弟两人向后山行去,竟然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踪影。

鬼厉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没说出来,倒是法相想来细心周到,看鬼厉脸上隐有诧异之色,料到一二,便笑道:“张施主,你可是在想这无字玉壁为何如此之远?”

鬼厉既被他问到,索性也不隐瞒,道:“敢问师兄,这无字玉壁究竟所在何处,是如何而来的?”

法相边走边笑道:“这说起来倒是话长了。无字玉壁何时出现,自然是无人知晓,只知道千年之前,天音寺创派祖师还是个行脚僧人的时候,四方云游,有一日不知怎么,误入须弥山崇山峻岭之间,竟是迷了路,再也无法走出去了。无奈之下,祖师便在这山林之间乱走,也是天生佛缘,竟然被他看到一片光滑如玉一般的石壁。那个时候,祖师已经饥渴难耐,困倦不堪,便歇息在这玉壁之下了。”

法相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鬼厉忍不住追问道:“哦,后来如何?”

法相面前的山道小径上现出一条分岔路口,法相向左边一引,却是带着鬼厉向着一条下坡的路上走了过去,同时口中道:“传说那位祖师在那无字玉壁之下坐了三日三夜,不知怎么,竟然从最初的饥渴难耐渐渐入定,心安而神定,进入了我佛门之中大圆满之境地,三日之后,他竟是在这无字玉壁之下顿悟了佛理。此外,更传说……”
 0   2005-12-10 08:13:1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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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相转过头来向鬼厉神秘的一笑,道:“更传说,那位祖师也就是在那无字玉壁之下,竟领悟出了我天音寺世代相传下来的无上真法大梵般若,由此奠定了天音寺一脉在天下修道中的地位。”

鬼厉呆了一下,摇了摇头,颇觉得这个天音寺祖师传说实在有些滑稽,听来不实之处极多,竟有些荒唐不经的感觉。本来他对普泓上人这次施法,隐隐还有些期望,但如今听法相这么似讲故事一般的说了一下,反倒让他有些丧气,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法相细心,将鬼厉面上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只是微笑带路,也不言语,至于跟在他们身后高高大大的法善和尚,从来都是闷声不响的样子,也是一般的没有说话。

三人顺着山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在崇山峻岭间曲折前行,不知不觉已将天音寺远远抛在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鬼厉没有想到天音寺后山山脉地势居然比想像中要广大许多,但见得峰峦叠翠,山风徐来,一路上或奇岩突兀,千奇百怪,或有断崖瀑布,从天而落,轰鸣而如玉带。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一时心胸开阔,看望身边远近美景,倒是不觉得烦闷了。

忽听见身前法相道:“前头便是了。”

鬼厉吃了一惊,向前看去,却只见前方依旧是山路蜿蜒,路旁一边是茂密树林,另一边生着着杂草荆棘,三尺之外便是一个断崖处,哪里有什么他们口中所说得高逾七丈的无字玉壁?

“敢问师兄,这玉壁是在何处?”

法相微笑,向前走了几步,来了那断崖之上,回首道:“便在这里了。”

鬼厉走到他的身旁,站在断崖之上,举目望去,只见这断崖之下雾气弥漫,如波涛翻滚,涌动不息,似是一个山谷模样。而远处隐隐望见有模糊山影,却都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鬼厉凝神思索,回头向法相道:“莫非是在这山谷之中?”

法相笑道:“便是在你我脚下了。”

鬼厉一怔,法相已然笑道:“我们下去吧!”

说着,法相纵身跃下,法善也随即跟上。

鬼厉站在断崖之上,沉吟片刻,也跃了下去。

噬魂在雾气之中,闪烁起玄青着的光芒,慢慢笼罩着鬼厉,护持着他,缓缓落下。

这里的雾气似乎有些奇怪,似浓非浓,只是如缠丝一般纠缠在一起,任凭山风吹拂,也不见半分散去的样子。在下落的过程中,鬼厉注目向山壁看去,却只见眼前白雾一片,竟然不得望见。

他心中惊疑,便催持噬魂,向山壁方向靠近了些,只见片片雾气如云层一般散开,在他眼前向两旁滑了出去,正在他凝神时刻,陡然间,他竟看见身前冒出了一个人影。

鬼厉心头一震,连忙止住身形,凝神看去,这一惊却更是非同小可,只望见自己身前赫然竟是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厉,一脸惊诧的望着自己。

那人目光深深,面容上竟有沧桑之色,手边竟也同样持着一根噬魂魔棒。就在鬼厉震骇时,突然如天外传来一声梵唱,沉钟大鼓一般,重重的回响在他耳旁。

随着这声梵唱,一股庄严之力瞬间从脚下未知名地界冲天而起,如洪涛巨流直贯天际,而周围雾气登时席卷过来,将那个人影吞没消失不见了。鬼厉但觉得心头一痛,体内那股冰凉之气竟然不催自动,彷彿对这股佛气极端排斥一般,自行抗拒了起来。

鬼厉惊愕之下,又觉得体内除了这股来自噬血珠的妖力蠢蠢欲动之外,似乎受此地佛气影响,自身修行的大梵般若竟也不甘雌伏,腾跃而起,倒有欲和噬血珠妖力决一雌雄的意思。

还未开始,自身体内竟有如此巨大的变化,此处地界之地气,当真匪夷所思。鬼厉心中震讶,一时忘了刚才在雾气之中看到的怪异人影,只是催持自身修为,护住心脉,缓缓落了下去。

很快的,雾气渐渐稀薄,脚下景色顿时清晰起来,乃是一面小小石台,颇为光滑,周围有三丈方圆,树木稀疏,围坐着数十位天音寺僧人。看去这些僧人所坐位置或远或近,并无规矩顺序,但其中似暗含密理,淡淡佛力流转其中,竟是隐隐成了一个阵势。

鬼厉又仔细看了几眼,忽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便想起了乃是一个古拙字体,佛门真言的模样。

鬼厉很快就落到了地上,放眼看去,只见法相法善二人此刻都已经坐在众僧人之中,默然合十,低眉垂目,再不向他观望一眼。而在众僧人之首,正是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坐在他左边下首的,鬼厉也曾见过,乃是当日在青云山上大发神威的普方神僧。

倒是坐在普泓上人右边下首的一个僧人,看去颇有些古怪,鬼厉以前从未见过,但看他面容枯槁,脸色焦黄,竟彷彿是将死之人的气色,而苍老模样,更远远胜过了普泓上人。只不知道这位是谁,但能够与普泓、普方两大神僧平起平坐,显然也是天音寺中了不起的人物了。

鬼厉也不多言,向普泓上人低头行了一礼,普泓上人合十还礼,微笑道:“小施主来了。”

鬼厉点头道:“是,但不知方丈大师要在下如何?”

普泓上人一指那处平台,道:“无他,小施主只需安坐在那石台之上,调息静心,坐上几日即可。”

鬼厉点了点头,回头向那石台看了一眼,随即又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只见头顶浓雾弥漫,却哪里有什么传说中无字玉壁所在?不禁问道:“请问方丈大师,那无字玉壁何在?”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过片刻小施主便能看到了。”

鬼厉一怔,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正要坐到那石台之上,忽地天上隐隐一声锐啸,是风声,是兽嚎,穿云透雾而来,紧接着一束耀眼光辉,竟是从浓雾之中撕开了一道裂缝,射了下来,正照在鬼厉身上。

鬼厉倒退一步,抬头望去,只见山谷之间异声隆隆,似奔雷起伏,那片浓雾之海陡然起了波涛,从原本轻轻涌动之势变做巨浪,波澜起伏,随即出现越来越多的缝隙,浓雾也越来越薄,透出了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辉。

面对这天地异像,鬼厉注目良久,只见浓雾终于飘散,光辉洒下,瞬间天地一片耀目光芒,竟是让所有人都无法目视。过了片刻之后,才渐渐缓和下来。

鬼厉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身躯一震,赫然望见了那传说之中的无字玉壁。

就在他的身前,那看去小小石台之后,断崖之下,一片绝壁如镜,竟是笔直垂下,高逾七丈,宽逾四丈,山壁材质似玉非玉,光滑无比,倒映出天地美景,远近山脉,竟都在这玉壁之中。而鬼厉与天音寺众僧人在这绝壁之下,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与天地造化相比,人竟渺小如斯!

鬼厉默然,良久方长出了一口气,一言不发,走到那平台之上盘膝坐了下去,也不再看周围众人,深深呼吸,随即闭眼,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普泓上人向鬼厉端详良久,转过头来向身后众僧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数十位天音寺僧人,包括普泓上人、普方神僧与普泓上人身边那个神秘老僧,还有法相、法善等人,一起合十颂佛。

数十道淡淡金光,缓缓泛起,隐约梵唱声音,似从天际传来!

突然,金光大盛,只见众僧人所坐之奇异法阵阵势之中,金芒流转,佛气庄严,众僧人所散发金光越发炽烈耀眼,片刻之后,但听得震耳轰鸣之声大作,一个金光灿烂辉煌之大“佛”真言现于法阵之上,缓缓升起。

梵唱越来越是响亮,天地一片肃穆,只见那金色佛字越升越高,慢慢到了半空,竖立了起来。在天际阳光照耀之下,越发不可逼视。

彷彿是受到佛家真言的激发,那一片绝壁之上,原本光滑的玉壁缓缓现出了佛字倒影,但却并非如寻常镜面模样,而是从一小点缓缓变大,渐渐散出金光,慢慢现出那佛字模样,而在无字玉壁之上映像变大的时候,半空之中的那佛家真言却似乎有些黯淡了下来。

很快的,无字玉壁之中的佛字真言已经大到几乎超过了半空之中那个真的佛字,只见此刻整个无字玉壁金光灿烂,熠熠生辉,伴随着梵音阵阵。突然,玉壁之上透出了一缕淡金佛光,缓缓射出,笼罩在安坐的鬼厉身上。

鬼厉身躯动了一下,面上依稀露出一点痛苦之色,但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忍耐了下来。很快的,他面上痛苦之色便消失了,安坐着一动不动。

无字玉壁上射出的佛光淡淡,没有什么变化,只见金辉缓缓闪动,说不出的庄严之意。

而周围的天音寺僧人同样也是面容不变,低声颂佛,他们法阵之上的光辉也一般缓缓流转,支撑着天上那个佛家真言。

时光流转,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三日之后,无字玉壁上的那个佛字真言依然没有丝毫变弱的趋势,倒射出的淡淡佛光,也还是笼罩在鬼厉身上。

鬼厉面容平静,似乎这三日对他而言,完全没有改变,还是和三日之前刚到这里一般,倒是周围普泓上人以下,众天音寺僧人所持法阵虽然没有变化,但众人脸上都有了隐隐疲惫之色。

普泓上人从入定模样慢慢睁开双眼,向依然平静安坐的鬼厉看去,半晌低低叹道:“痴儿,痴儿,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说罢,他轻轻摇头,叹息不止。

坐在他左边下首的普方神僧淡淡道:“我们这般辛苦,布下了佛门伏魔大阵,一是要为他降解噬血珠戾气,更为要紧的,却是想化解他的心魔。但他心门紧锁,心魔难去,纵然是噬血珠戾气化解,又怎知他日不是一样成魔?我等今日所为,只怕反是助纣为虐了!”

普泓上人皱眉,脸色沉了下来,道:“师弟,这年轻人与我天音寺有极深渊源,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轻言放弃,你何出此言?”

普方面色变了变,合十道:“师兄教训的是。我并非对这年轻人有所成见,实是想到当年……当年我们师兄弟生离死别的模样,心头悲伤,实不欲再看到他再走上邪路。小弟失言,请师兄责罚。”

普泓上人面色缓和下来,道:“我何尝不是和你一个心思,不然也不会设下这伏魔大阵,意欲以佛家真法大能,渡化于他。可是就在这无字玉壁之下,他似乎也……”

他话说了一般,突然间原来寂静安宁而肃穆的山谷中凭空发出了一声巨响,整座无字玉壁竟然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登时半空之中与无字玉壁里面的佛字真言都是摇摇欲坠。

普泓上人等天音寺众僧人大惊失色,一时骇然,连忙催持真法,不料鬼厉面上突然现出痛苦之色,这三日来一直被佛法压制的噬魂猛然亮了起来,一股黑气瞬间布满他的脸上。

普泓上人不曾料想到这噬血珠妖力竟如此顽强,三日三夜镇伏之后,竟尚有余力反抗,正欲再度呼唤众人支撑法阵,鬼厉却已经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啸,腾空而起。

半空中佛字真言轰然而散,鬼厉在真言空中仰天长啸,状如疯癫,同时回头向无字玉壁望去,只见那无字玉壁里竟多了道道暗红异芒,金光红芒,争斗不休。

就在那光芒乱闪、异象纷呈的时候,天际忽然一声惊雷,天空黯淡下来。

四方风云滚滚而来,在无字玉壁光滑玉壁之上,从上到下,一点点如深深镂刻一般,现出了一排大字,除此之外,更有无数金色古拙难懂的字体,如沸腾一般在玉壁金光红芒间闪烁跃动,令人眼花缭乱。而那一排大字却分明清楚,赫然正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
 0   2005-12-10 08:13:32  回复
迪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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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 qimn
 0   2005-12-14 08:41:5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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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12-10 08:01: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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