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宇航员谢尔盖·梁赞斯基曾两次进入国际空间站,并就此参加过许多公共讲座和见面会,他发现,公众对于航天、航天员以及国际空间站上的日常生活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提出了五花八门的问题,比如:“在空间站上计算机网络如何运行?” “穿着航天服怎么挠鼻子呢?”
现在,他将这些问题总结在一本书中《怎样在太空中敲钉子:我的国际空间站生活》,深入浅出、妙趣横生地解答了我们会对航天员几乎可以有的所有疑问。
《怎样在太空中敲钉子》;谢尔盖·梁赞斯基著;陈广秋/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21-12
如今,中国自己的空间站正在太空中飞行,我们的航天员也正生活在我们的头顶上方。而未来,太空旅行也会慢慢成为现实。经出版社授权,澎湃新闻-私家地理摘录了一些回答,让我们一起来学习这些太空旅行的生活常识吧。
如何在失重状态下吃饭?
最主要的是宇航员早已不再吃管状包装的肉泥了,现在运送到空间站的罐头食品是用铝罐包装的,你只需按照尺寸大小将其放入带有网格的特制炉具中,炉子将食物加热到60℃——你打开立即就能吃了。当然,罐子里装的基本上都是成品菜肴:鸡肉蔬菜、加肉荞麦粥、炖牛肉、猪肉土豆等。冷食小吃也是装在小罐头盒里运来的,但它们不需要加热,有口条肉冻、酱肉和各种鱼类。
其他的都是冷冻干燥菜肴:红菜汤、苏波汤、土豆泥、蔬菜沙拉、坚果奶渣。先对食品原材料进行烹饪,然后将其冷冻,再用高温使其干燥脱水——冰绕过液态环节直接变成蒸汽,最后形成轻质粉末混合物,再用塑料包装密封起来。在轨道上,往其中倒入热水就足以获得一顿丰盛的美食。饮料也是如此:经过冷冻干燥的茶、咖啡和果汁存储在带有两个水阀的长形包装袋中,将水注入一个水阀中,摇匀后将吸管插入另一个水阀即可饮用。
此外,还用“进步”号为我们送来水果和蔬菜,这通常都会变成一场真正的肚子盛宴。遗憾的是,并不能往空间站运送所有的新鲜食品,因为担心它们会在途中变质,所以仅限于西红柿、苹果、橙子、葡萄柚、洋葱和大蒜。
谢尔盖·梁赞斯基与太空食品
美国人有不同的膳食,他们不使用罐包装,所有食物都经过冷冻干燥并保存在密封袋里,方便在电炉中加热。在他们的食谱中,除了常规食品外,还有各种酸奶、培根、薯片和各种酱汁,其中有的非常辛辣。令我记忆深刻的食物中有非常考究的牛排,我直到今天都不明白,如何能使制作的牛排在没有冰箱的条件下存放6 个月,并且还能保持新鲜多汁。不过,美国人不喝汤、不吃肉冻。
大家的口粮因个人的喜好而有所不同。每位宇航员在飞行前都要品尝太空食品,然后上报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比如我,我非常喜欢鱼罐头、粥和干肉。在飞行前要试吃16天的口粮,还有一盒额外赠予的美食,的确,也有投其所好的时候,在第一次飞行中,发生在指令长身上的事让我感觉很搞笑:他根本不吃蜂蜜,可是他的赠品盒里却塞满了蜂蜜,我不得不帮他这个忙。一般来说,各乘组人员和国际空间站各舱段之间交换食物是正常的事儿:我们会送给合作伙伴一些东西,他们也送给我们一些东西,尤其是有剩余的时候。他们飞到我们这里:“伙计们,我们这里有些存货,打算扔掉。”我回答:“就扔我肚子里吧。”我们甚至还经常一起用餐,每周两次去做客共进晚餐: 星期五,美国人来我们这里;星期六,我们去他们那里,届时东道主会准备所有人的晚餐。
谢尔盖·梁赞斯基第一次在太空中制作比萨
应该说,我们的食物比美国人的好吃,也许只是比较习惯而已, 也许是给了我们更多的自由——尽管美国人的口粮很丰盛,在所有菜肴中都加入了香料和酱汁,我们则不然。美国人的口粮中有美味的甜点,但几乎没有鱼。日本人的鱼非常好吃:若田光一曾经让大家品尝过。
也有一些特殊的场合。有一次,保罗·内斯波利在与休斯敦的电话会议上说到他想吃比萨了,没过多久,“天鹅”号货运飞船飞来时就为他带来了制作比萨的全部食料:饼胚、软乳酪、香肠、橄榄。结果, 我们做成了四个家常比萨,把它们包上铝箔纸放入电烤箱中烘烤。保罗做了一个洋蓟比萨,而我做的则更经典:意大利辣香肠、奶酪和蒜泥。
我们没有餐具之类的东西,我们用灰色的胶带做了一张带胶的桌子,把罐子、袋子、调味瓶放在上面。在一个餐具套装中有叉子和餐刀, 但我不记得有人使用过,主要的餐具就是一只餐勺,它比普通的稍长, 可以够到袋子的底部。我们把所有空罐子、用过的餐巾纸等都放入密封袋子里以防散发异味,所有装垃圾的袋子以后将随下一艘“进步” 号一起焚烧掉。
如何在失重状态下上厕所?
关于太空厕所的问题经常有人问到,就好像再没有其他兴趣了似的。正确的答案是:就像在地球上一样上厕所。但是,当然有细微差别。为了防止人类的排泄物散落在空间站上,太空厕所的工作原理就像吸尘器一样。这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系统,固体废弃物被气流送到一个专门的贮存器中,然后将其密封好扔进货运飞船中,将来再把它们一起送入大气中焚烧。
在太空怎么上厕所?
顺便说一下,俄罗斯建造太空厕所的经验比美国更丰富,这就是为什么NASA从来没有打算设计出来一款可以好好使用几个月的厕所, 因为他们更愿意从我们这里订购。因此,无论是在俄罗斯舱段,还是在美国舱段,所有厕所都是我们国内制造的。
你们怎么清扫空间站?
在空间站上,每个星期六都必须要进行清扫,通常都是按乘组进行责任分工,每个乘组负责自己的舱段。首先进行吸尘,因为在舱室中容易积攒生物“粉尘”:皮肤碎屑、指甲碎片、毛发等。然后是用水擦拭,尤其是我们用餐的地方,要知道在地球上你弄洒了红菜汤,快速地擦干净地板就没事了,但是在空间站上,你必须把所有东西都擦拭一遍:地板、舱壁和天花板。我们清洁时用的是湿巾,还有一些专用的抗菌湿巾,可用来清洁厨房和卫生间。
能在太空中敲钉子吗?
当然能,用锤子敲,惯性仍然存在:把它放好,一敲,搞定。
在太空干活是什么感受
宇航员有生活小妙招吗?有没有不按指定用途使用的东西?
当然有。到处挂着橡皮筋,任何东西都可以塞进去。我们用宽胶带做了一张“带胶”的桌子,这张桌子上“摆着”的所有东西实际上都是“粘着”的。苏联“和平”号空间站还总结出来另一条经验:如果用热水冲泡粥或汤,它们需要15~20分钟才能泡好,但在这段时间它们可能会变凉,所以我们拿来一双毛皮靴或袜子,把午餐袋放进去, 热量没有流失,里面的食物也泡发得很好。
在空间站上按照什么时间来安排生活?
我们有两个飞行控制中心(MCC)——分别在莫斯科和休斯敦,所以,为了不让任何一方感觉被冒犯,我们按照格林尼治时间(Greenwich Mean Time)来生活,这也是协调世界时UTC(Coordinated Universal Time),在此基础上再加三个小时,就是莫斯科时间了。
在空间站上有什么专业俚语吗?
我们有一种“鸟”语——一大堆缩写词,有人算过,一共有1000来个,要想听清并听懂它们,必须要使用一下相关的设备才行。例如,“в АСУ ЕДВ заполнил”的意思是“厕所里尿桶满了”。
与外国人的交流也留下了印记,我们还使用英语缩写。“Детали АСУ в Си-Ти-Би 10, в Ноде 3”表示“厕所的零件在‘宁静’号模块中的10号盒子里”。
您会不会有与家人分离的困扰?
这就是你一直在准备的。你即将去飞行,并且很清楚6个月后就能见到大家,所以这是完全能够承受的。
你不断收到新闻,有人给你发送电子邮件,你可以打电话给任何人——这一切冲淡了分离的感受。每周都为我们安排一次与家人、妻子在Skype上的视频见面,有时候我的朋友们在连线之前来到我的妻子那里,他们喝啤酒、开心地玩,他们说:谢廖沙,在零重力下转一圈吧,于是,闷闷不乐的谢廖沙就开始转圈儿。“来,让我们为谢廖沙干杯!”
您认为国际空间站上的什么东西是不可替代的?
grey tape——我前面提到的灰色胶带,我们用它来进行操作性修复,还用它来做带胶的餐桌。假设你需要在一件物体上签字,可上面又不能写字,你就可以拿来灰色胶带,在上面写下要写的字,撕下这一块,然后粘到上面去,整个空间站都粘贴着这样的贴纸。它还有另一种用途:你从舱壁上拆卸下来一件设备,可固定它的两颗螺钉该放到哪里才不至于丢失呢?你可以用胶带把它们粘到设备上,这样就不会丢失了。这是那里所有东西中最不可替代的一件。
您在空间站上穿什么?您穿什么样的鞋子?
宇航员的服装是专门制作的,种类相当繁多。许多人都喜欢T 恤衫和短裤,我常穿T 恤衫和运动款长裤,上面有一堆口袋,因为在零重力情况下衣服上有它们非常方便:闪存盘、卡片、工具总能伸手可得。在第二次飞行中背心出现了,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们,因为穿着它们比穿普通的T 恤衫更舒服。
在飞行前向我们提供可选择的衣服款式和颜色,有些同事会选择浅红色或浅黄色款,而我更喜欢沉稳的色调:深绿色、蓝色和米色。有的衣服是可以拒绝的,例如,一件大号的羊毛西装——我在第一次飞行时带上了,尽管指令长劝我说:别带啦,用不上。也确实没有派上用场,所以第二次飞行时我就没要。
按照谢尔盖·梁赞斯基的说法:背心比T恤衫好,新鲜水果和绿色蔬菜比罐装食品好。
袜子我们也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在空间站上鞋子只有在极少情况下才能穿到。我们有适合跑步机的运动鞋——不能赤脚在上面跑步。有自行车鞋,它们被固定在健身自行车的踏板上。还有一种很滑稽的鞋子,是从苏联航天业继承下来的,是一种毛皮靴,我从来没有穿过,但我知道它们是派上过用场的。例如,在我们带着奥运火炬出舱的时候,迈克尔·霍普金斯就坐在旁边对接着“联盟”号的“搜索” 号模块里——根据安全规则,在进行太空行走时,所有的乘组都必须待在自己的飞船附近,以备快速重新对接——而且那里非常冷,因为“搜索”号里没有供暖设备,所以,这个可怜的家伙收集了所有保暖的东西, 毛皮靴也对他大有用处。伙伴们经常不按照它们的直接用途来使用, 而是当加热炉用——用来冲泡粥:他们往装有燕麦片的袋子中加入沸水,再将其放入毛皮靴——它就在那里膨胀,变成热乎乎的美食。
航天服里有挠鼻子的装置吗?
航天服里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叫作“瓦尔萨尔瓦”(Valsalva),这是一个小垫板,上面有两个硅胶块,如果鼻子靠上去就会被夹住。当压力发生变化时,刚好可以用它来挠挠痒。这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东西,因为根据“怕什么来什么”的墨菲定律,你刚一穿上航天服,你的鼻子马上就开始发痒。
谢尔盖·梁赞斯基与他忠实的“海鹰-MK”航天服迎接新年
空间站上有什么健身器材?
应该锻炼耐力、速度和力量。为此,我们在跑步机上跑步、踩踏板、练拉力器。空间站上还有一个很棒的美国ARED模拟器——电脑控制的杠铃,可以坐着、躺着和站着练习,练习的时候你可以自己设定它会给你多大负荷。目前我们也在开发一个类似的系统,但暂时有几种方案还在讨论中。
有两台跑步机、两辆自行车——分别在俄罗斯舱段和美国舱段,不过,它们的设计完全不同。俄罗斯舱段出现了一个动力加载器,但我没有福气使用它:它是在我第一次探险中安装的,但却不能用;在第二次探险时我把它安装好了,但我们很快又把它弄坏了。
谢尔盖·梁赞斯基在跑步机上
最不寻常的锻炼当然是在跑步机上。既然在零重力下任何一个推力都能让你飞走,那该怎么跑步?宇航员将穿上一件特制的背心,用缎带系在跑带上,拉力由电脑来控制,你可以设置你今天想要以多大的负荷跑步。例如,你设定为50公斤,这意味着你今天的体重就是50公斤。当然,在飞行结束前必须要加大拉力和负荷,以便在着陆前将肌肉恢复到正常水平。
出处: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