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拒绝问答，再见。提问，拒绝问答，再见。这是白宫对付每次记者招待会的惯用流程。听腻了千篇一律地官样对答，总统和记者们似乎都变成了记者招待会上显示政策透明，新闻自由的幌子。

其实不然，华盛顿宾夕法尼亚大街1600号(白宫所在地)除了是美国的权力枢纽外，也是政治大腕们和白宫常驻记者们捉迷藏的游戏场。尽管政治家们总是躲躲闪闪，但是身系采访重任的记者们却偏要刨根问底。尤其是对总统，训练有素的白宫记者深知"攻心为上"的道理，摸透了他的脾性。

"他(布什)对尖锐的挑战总是给予税利的回应。他对直接了当的事实性质疑回答得远比模棱两可的问题要好。面对后者他往往会沉思，或是要对事件、政策进行反应。"美国广播网(ABC)的白宫记者特里·莫兰说，"有的时候，他的德克萨斯直率作风能让他迅速直接的答案在不经意间就创造出新闻。"

做总统肚中的"蛔虫"



被称为"白宫新闻组"记者团队喜欢从自己的老板或是竞争对手哪里汲取提问的素材，经过语言组织，在招待会上一语中的地切入总统愿意回答的话题。他们已经达成了一项默认的共识：具有攻击性的问题在布什那里能得到答案的几率是零。这位总统会很巧妙地挡住提问，转向下一个问题。

抓紧机会举手提问是白宫记者们的拿手好戏。要想从政治家口中套出最有价值的话，首先要钻入他的肚中，了解他的脾气。

"布什就像大多数政治老手一样，试图按他自己的方式回答问题，无论你的问题是什么。"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的记者达纳·柏什说，"最麻烦的是问他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我们的方法是要么问他一些敏感性问题，要么问他愿意回答的事情。"

莫兰对布什的揣度听起来就像一个橄榄球运动员在分析自己的对手。"你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亲民，更有魅力吗？"莫兰说，"布什想二者兼有。不要忘记，他是一个公仆，他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回答你的问题。"

莫兰对布什的这份了解曾帮他在采访中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2002年4月，当莫兰有机会在椭圆形办公室采访布什时，他问到，"总统先生，你说中东和平进程正按我们的预期取得进展。请问进展在哪里？其次，你觉得沙龙(以色列总理)是一个能实现和平的人吗？你对他及他的政府所作的承诺满意吗？"

"我不相信沙龙是个能实现和平的人。"布什说道。他的这一回答立刻成为世界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在解析与布什的互动中，莫兰发现，"有力、直接、重点突出"的问题最适合布什，而且问题越短越好。

布什的软钉子

记者们都清楚，每一届白宫都在试图主导新闻报道却从不公开承认这一点。布什入主不久，就赶上了9.11，因此白宫发言人阿里·弗莱舍在2002年初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试图在引导新闻报道，让记者们多多切入和国家安全有关的议题，尤其是布什大大增加了2002年国防预算的事实。

然而，让聪明而犀利的白宫记者们买帐却并不容易，因此白宫官员们手中握着一份名单，把喜欢在提问时"耍花样"的记者一一登记入册，以便早做防备。比如，《纽约时报》的白宫常驻记者、国家安全问题专家戴维·桑格就榜上有名，被布什的幕僚们称为"桑格问题"。

"不直接问与当天新闻有关的问题最具有建设性。"桑格说，"如果那天的新闻头条都是关于伊拉克，那你就问问社会保障、朝鲜问题，或是普京关于乌克兰的评论...最大的挑战是让总统对他所作的决定有所反应，旁敲侧击询问他如此决策的原因。"

对白宫的记者而言，发言权弥足珍贵。有些人可能要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才有机会在记者招待会上亲口问布什一个问题。有一个记者在布什四年任期内，一共才被叫了15次。更何况布什总统和他的几位前任相比，更不愿意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根据美国唐森大学的统计，在上任的四年之间，布什一共才举办了16次单独记者招待会，而克林顿当年却办了42次，身为外交家父亲老布什更是创下了84次的记录，就算是年老里根，也办了26次。

因此，问题的组合很有学问。记者们明白，如果你不想让自己最有价值的问题被白白浪费掉，就要有备而来。《洛杉机时报》的白宫记者艾德·陈(Ed Chen)在他的掌上电脑、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上列着一个滚动的"备用"问题表。

即使如此，有时陈还是在布什面前碰壁。去年夏天在白宫玫瑰园，陈追问布什在即进行的欧洲访问中如何推动中东和平进程。布什回应道，"我准备在空军学院(Air Force Academy)做一次演讲，能帮你回答这个问题。"

"但我不会在那里。"陈开玩笑地说。

"艾德，你知道，他们有C-SPAN(美国全程报道新闻事件的电视台)。"布什回答，"我很愿意为你租用一个小时。"

不作白宫的"摆设"

《时代周刊》驻白宫的记者约翰·迪克森堪称同行们中挖新闻的高手。他机智而有分量的问题频频难住布什，迫其不得不放下冠冕堂皇的应对之词。因此，迪克森同僚们满怀赞许和嫉妒的复杂心情将他尖锐的问题成为"迪克森式问题"。

迪克森的某种让人不设防的魅力使他成为布什和白宫官员们青睐有佳的少数几位记者之一，在记者招待会上频频被点名提问。两年前在白宫玫瑰园，迪克森曾问到布什总统对同性恋的看法。当然，对于这类敏感问题，他巧妙地放了这样的前提：布什的很多支持者都是反同性恋的。

"是的。我始终铭记着我们都是有罪孽的人。"布什在他的回答中提到，他已经交代律师将婚姻问题用法律形式确定下来。这对美国媒体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特大头条，也是布什拉开立宪禁止同性恋婚姻的序幕。

2004年四年，迪克森再次震惊四坐，提出了总统大选期间最著名的问题之一。在布什2000年参选总统时，曾被记者问到平生的最大过失。他开玩笑地回答说，是当年换掉了萨米·索莎。

聪明的迪克森由这个典故出发，直指布什的真正痛处："这是你在9.11之前的最大错误。9.11发生后，你犯过的最大错误又是什么？你从中得到了什么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