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18日，由深圳市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检察院理论研究所、深圳市人民检察院主办的“网络与知识产权刑法保护”研讨会在深圳召开。此次研讨会主要关注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即虚拟财产能否成为刑法中侵犯财产罪的犯罪对象、网络犯罪的案件管辖、网游中“私服”、“外挂”行为的定性等问题。Tencent科技对此次会议进行全程直播。

以下为Tencent公司高级执行副总裁兼首席行政官陈一丹发言：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大家好！

今天很荣幸能够有机会和大家聚在一起，就互联网的安全问题和大家进行交流和探讨。在这里，我将Tencent公司以及互联网业界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一些问题，以及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所面临的一些困难与大家进行交流，请各位给予指导。

我与各位交流的主要分为以下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向大家介绍一下互联网安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尤其是现在愈演愈烈的网络盗窃等问题，这些问题的存在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互联网企业生存和发展，同时也是对互联网和谐社会构建的一个巨大障碍；第二部分是介绍一下Tencent公司以及业界同行在实践中打击网络盗窃违法行为中所面临的困难和困惑，在一些案件中，违法者的行为的的确确给社会带来了严重的危害，但是由于没有法律法规的相关规定，导致了受害者深受其害，违法者逍遥法外的情况屡屡发生；第三部分是提出一些建议和意见，共同维护互联网的安全，构建和谐的互联网社会，以求各位领导和各位专家不吝赐教，共献良策。

第一部分：网络盗窃的危害

众所周知，中国现在已经迈进了互联网的时代，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报告显示，截至2006年12月31日，中国网民总人数为1.37亿人，其中宽带上网人数达到6430万人。目前，中国网民数和宽带上网人数均位居世界第二，网民的人数比英国和法国的人口总和还要多。众多的网民以网络为平台构成了一个互联网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网民拥有自己身份，有自己的工作场所，有自己休闲娱乐的方式，有沟通交流的桥梁等等。但是在互联网上，各个网民是以虚拟的身份出现，是通过网络代码的方式进行各项活动，这种以代码为基础的交流方式给了不法分子可乘之机，网络盗窃等网络违法行为也是层出不穷，盗窃主要针对的是有使用价值和实际价值的网络虚拟物品，目前盗窃范围主要包括：QQ号码、游戏帐号、游戏道具或装备、游戏点币或网络虚拟币等，这些盗窃活动给广大的网民和互联网的社会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以QQ号码为例进行介绍，Tencent QQ是深受众多万名网民喜爱的一个即时通讯工具，目前的注册用户是5.8亿，活跃账户已经超过了2.2亿，QQ号码同时在线的人数维持在2000万左右。事实上，Tencent QQ已成为广大网民的工作生活中最主要交流沟通工具之一。在满足了交流沟通基本需求之余，网民还能够享受Tencent公司提供的其他服务，以满足娱乐休闲、学习知识、兴趣交流、商务等更高层次的需求或体验。这些增值体验与服务包括很多，如用户可以以QQ号码登录Tencent游戏大厅（QQgame）在线进行各类休闲游戏、可以使用由QQ号码作为邮箱帐号的QQ邮箱；再次用户还可以以QQ号码为基础构建自己的虚拟社区，同时QQ号码上有自己的虚拟的物品，如QQ秀，QQ宠物，Q币等，这些虚拟的物品或财产一方面是网民花费了自己的大量的钱财，另一方面也投注了自己的大量的情感和心血，是自己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网民对于虚拟社区的参与和虚拟生活的享受是以QQ号码为基础进行构建的，同时QQ号码也是其在网络上身份的象征。但是现在对于Tencent QQ号码的盗窃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在国家机关打击网络盗号行动之前，根据我公司的统计，高峰时期每天大概有10万人次填写申诉资料，反映QQ密码被盗，如果加上那些实际被盗而没有申述的网民，每天是数量更多的号码被盗，这相当于每天数量庞大的公民失窃。在2006年深圳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特大型的盗窃QQ号码和游戏帐号、游戏道具的犯罪团伙，涉案金额近百万人民币，涉案人员一百多名，抓获涉案嫌疑人４４名，批捕１１人，该团伙在违法犯罪期间每天都盗窃约十几万个包括QQ号码、游戏帐号在内的网络帐号。同时该犯罪团伙为达到盗窃网络物品目的，入侵了8000多家的商业网站和近200多家政府网站，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危害。

在盗窃网络虚拟物品的背后，则是一个完整的犯罪团伙的产业链，大量事实表明，由“制造计算机病毒——传播计算机病毒——盗窃网络帐号——第三方平台销赃”等多个环节构成的盗号产业链已经形成，这不仅使网络“公害”不断加剧和复杂化，而且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盗窃网络虚拟物品中的违法行为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盗窃者疯狂盗窃各种有实际价值的网络虚拟物品的以敛取非法收益。现在的盗窃财产的集团已经非常的专业化和集团化，由盗窃者通过在网站上设置病毒等方式由专职人员进行盗窃，然后转手销售给出售给专业化的销售集团，由专业化的销售人员在第三方交易平台上进行销售以获取非法收益；

2 、专业制造病毒软件等作案工具的技术团伙。这些专门用于盗窃的病毒软件在盗窃集团中有核心的作用，它为盗窃者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持，使得盗窃者能在一天内盗窃庞大数量的网络帐号，并转移帐号中的虚拟物品或虚拟点币。这些软件的提供者有时尽管自身并不参与盗窃号码，但是与盗窃者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些技术支撑，盗窃者的盗窃行为并不能发展到现在这种猖獗的地步。

3、专业的销售平台。在现在盗号者的行为中，销售团伙将他们所盗窃的虚拟财产打包销售，转移给买家获利。其中第三方交易支付平台就为盗窃者提供了良好的平台，为销赃提供了绝好的温床。不法分子正是通过网上交易平台进行销赃来获取不法利益。

上述三个团伙不同分工，之间相互配合，相互利用，在盗窃虚拟物品中各自获利，非法敛取大量的钱财，同时也在危害着整个互联网的安全，给互联网的发展带来极大的隐患和极大的危害：

1、 广大网民的利益严重受损。互联网的一个重要特性是“网虚实真”，网络上违法犯罪，侵害的真实存在的网民个体的实际利益。如QQ号码，是用户进行交流同时是接受Tencent公司提供各种网络服务的基础，同时也是网民构建虚拟社区的基础，在QQ号码上有自己的隐私信息，有虚拟的物品，如QQ秀，QQ宠物，Q币等，这些虚拟的网络物品一方面是网民花费了自己的大量的钱财，另一方面也投注了自己的大量的情感和心血，是自己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盗窃QQ号码的行为会使这一切都随之而失去，给广大网民带来巨大的损失；

2 、盗窃网络虚拟物品行为引发了其他关联的犯罪活动。网络虚拟物品被在盗后，一些不法分子还利用所盗窃网络帐号进行网络诈骗。如有的不法分子盗窃QQ号码后，利用被盗者的身份发布虚假消息诈骗、敲诈勒索、诽谤侮辱他人、处分账号下的无形财产、删除用户的数据文件等，盗窃网络账号的行为引发了其他犯罪行为，如果不进行有效的打击，将会给更多无辜的网民带来更大的损失。

3、 网络盗窃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互联网的安全运行。互联网的社区是一个虚拟的社区，大家通过网络账号等代码为基础进行交流和沟通，而网络的盗窃行为则使得大家沟通和交流的基础不复存在，破坏了互联网社会运作的基础；另一方面，在网络盗窃中，不法分子往往通过在被盗号的计算机上种植计算机病毒然后获取被盗者的密码和其他的资料，一方面在传播计算机病毒，对互联网安全的构成了严重的危害，对于计算机设备也造成了损害，另一方面窃取他人的资料同时侵犯了众多网民的隐私权。盗窃网络虚拟物品的行为已经严重的危害了互联网的安全运作。

4、网络盗窃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互联网企业的利益。在网络盗窃中，被盗窃的有各种网络账号，虚拟的物品等等，这些账号以及其他的虚拟物品是各互联网企业开发的虚拟产品和提供的服务，这些产品和服务在满足众多网民需要的同时也给互联网企业提供了生存和成长的空间。但是盗窃虚拟财产的行为一方面使得互联网企业不得不安排更多的人力物力来打击该类不法行为，另一方面也使得众多的网民对于该虚拟产品的安全信心大降，对于互联网企业今后的成长和发展给与了致命的打击。鉴于此，网易、盛大、九城、金山、Tencent等国内五家企业于2007年1月8日发表联合声明，呼吁打击网络盗窃的行为，维护互联网的安全。

网络盗窃的行为严重危害到广大网民的基本利益，损害了互联网企业成长的空间，同时也对于整个互联网安全运行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此外也给其它网络犯罪活动提供了温床。因此国家需要对该类行为进行严厉打击，以维护广大网民和互联网企业的利益。

第二部分：打击网络盗窃活动的法律困境

如上所述，网络盗窃行为已经形成了专业化以及集团化的趋势，已经形成了“制造计算机病毒——传播计算机病毒——盗窃网络帐号——第三方平台销赃”等多个环节构成的盗号产业链。在这个产业链中，有提供制造传播病毒的技术支撑平台；在技术力量的帮助下盗窃网络帐号的不法分子；以及为不法分子销赃提供便利渠道的网上交易平台。三方面相互配合，相互获得利益并导致了网络盗窃行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是与之相反的是，中国的法律法规在对这些不法分子的制裁，以及对互联网用户和互联网企业的保护的力度上比较的弱：

1、网络盗窃行为。网络盗窃行为在整个盗窃团伙中居于核心的地位，非法获利最多，危害行为也最大。网络盗窃行为的危害性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盗窃的过程，现阶段网络盗窃的过程一般通过传播计算机病毒，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来进行；另一个方面则是盗窃的结果，盗窃的结果就是使得网民的号码被盗，盗窃者非法获利。这两个方面均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和危害性。但是由于中国现阶段的法律法规制度的不健全，导致了对于这两方面的打击非常的弱。

首先，中国的法律对于网络号码以及虚拟物品的法律性质没有明确的规定，根据中国目前的刑事法律制度，很难用盗窃罪对网络盗窃者进行定罪量刑，而只能用别的法律法规进行规范和制裁。在第一起Tencent QQ被盗刑事诉讼案中，犯罪嫌疑人盗窃了大量的QQ号码和网络虚拟币，并非法获利近10万元。对于上述犯罪事实，犯罪嫌疑人供认不讳，但是在适用刑事法律对其定罪量刑上，颇有争议，最后法院以量刑最轻的妨碍通信自由罪定刑。引发讨论的是，对于犯罪分子的制裁的力度是否足够和准确，犯罪分子的违法成本如何适度，以利于维护互联网的安全运行；其次，由于缺乏针对性的法律依据，导致法律定性不统一，全国各地法院的没有统一的审判标准，将不可避免在司法实践中对于同种犯罪行为出现多种罪名的判定，这有损司法的权威性，也不足于真正体现法律对受侵害的权益的保护。

其次，对于传播计算机病毒和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的行为，中国的刑法规定的条件很苛刻（经济、民生领域不包括在内），同时也缺乏相关的量刑标准，导致了很难适用该两个条款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制裁。中国的刑法二百八十五条规定，只有入侵国家事务、国防、建设、尖端科学技术领域的计算机信息系统的，才可以定罪，对于入侵一般的商业性网站却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这使得该条款的适用范围非常的窄。对于传播计算机病毒的罪名，规定了后果严重的就可以进行制裁，但是何为后果严重，法律没有规定，所以适用该条款制裁病毒传播者和专业的制造病毒软件的作者的难度非常的大。

2、 第三方网上交易平台。第三方网上交易平台提供网络账号以及其他虚拟物品在网上的交易场所，盗窃者的销赃行为往往是在第三方网上交易平台进行，但是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款加以约束。经营网上交易平台的商家行为无义务监管交易者合法交易，出了问题也无法律责任。在没有监管措施下，一方面为盗窃者利用为公开销赃的交易平台，另一方面通过对交易的平台大肆宣传，主动或被动地默许甚至鼓励了这些销赃的行为，并从中获得商业上的利益。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这些第三方网上交易平台的危害性，并于近期下文禁止虚拟货币的网上倒卖活动，但是由于没有明确的制裁条款和适用的范围，同时也缺乏相关的主管机构，因此无法有效的遏制这一违法行径，同时由于对网上交易支付平台无实际性的约束和义务要求，商家的网上交易支付平台依然是我行我素，鼓励并刺激了网上盗窃行为，由于没有相应的法律依据，因而无法追究其相应的法律责任。

尽管网络盗窃团伙具有非常大的危害性，由于缺乏法律上的明确的制裁条款，公检法机构因此无法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打击该类违法犯罪活动，广大网民的利益也得不到根本的维护，互联网的安全问题也没有办法得到根本的改善和解决。因此需要在立法司法等层面加大对于网络盗窃活动的打击力度，以维护互联网安全健康的运行。

第三部分：呼吁和建议

在打击网络盗窃、维护互联网安全的过程中，现在面临着法律保护不利的困境，因此在这里我呼吁各位领导和专家从以下四个方面加强对网络盗窃行为的制裁：

（一）呼吁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最新的制裁盗窃账号等网络虚拟物品的司法解释，保护国民的网络账号等网络虚拟物品。

目前，盗窃网络虚拟物品的行为非常的猖獗，公检法机构也在严厉地打击，但是由于对盗窃网络虚拟物品的行为没有统一的定性，同时有些网络盗窃行为涉案金额巨大，危害后果特别严重，适用别的相关的罪名进行制裁并不能严厉打击该类违法犯罪活动，是否出台关于盗窃罪的司法解释，以盗窃罪对网络盗窃行为进行制裁，维护互联网的安全。此外，对于网络帐号等网络虚拟物品的价值评估，是否应以销赃金额或其他更有效衡量的犯罪行为后果的作为量刑的依据等问题也是目前需要迫切解决的重要问题，也迫切需要国家出台统一的司法解释对网络盗窃行为进行定罪量刑。

如果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及时出台新的盗窃司法解释，将上述法理认识进一步做出适用解释，盗窃网络虚拟物品的犯罪行为的法律规制状态将得到明晰，司法定性将会统一，使得刑事法治实现“罪刑法定”、“罪刑相适应”的理想效果。

（二）呼吁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最新的制裁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的司法解释，保护商业性计算机信息系统合法权益，打击网络盗窃行为。

网络盗窃行为往往通过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来进行，在2006年深圳市公安局破获的一起特大型的盗窃QQ号码案中，犯罪团伙入侵了8000多家的商业网站，严重的危害了这些网站的正常运行，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但是根据第285条规定的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仅将犯罪对象限定为国家事务、国防建设和尖端科学技术领域的计算机信息系统。而在实践中，经济领域或民生领域的商业性计算机信息系统或公共性计算机信息系统也很重要，非法侵入这些领域的计算机信息系统同样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刑法的规定已无法适应当今计算机网络的快速发展，无法打击日益增多的各类网络犯罪。因此建议两高将上述条款稍作调整，将入侵商业性或公共性计算机信息系统的行为也纳入刑法制裁的范畴，一方面可以限制大家网络盗窃行为，另一方面可以维护商业性或公共性计算机系统的合法权益。

（三）呼吁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最新的故意制作、传播计算机病毒罪的司法解释，维护互联网的安全。

中国的刑法二百八十六条规定，对于故意制作、传播计算机病毒，影响计算机系统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可以处以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该条款的目的是为了打击那些故意制造，传播计算机病毒的行为，但是在这里并没有明确“后果严重”的界限和范围，何为“后果严重”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定义，导致了很多违法犯罪行为被排除在该条款的制裁范围之外。因此在这里呼吁两高尽快的对该条款作出最新的司法解释，以更好的维护网络安全和社会公众的需要。

（四）呼吁立法、司法以及政府职能部门研究禁止网络账号等网络虚拟物品的非法交易

在法律缺位的情况下，网络账号等非法交易的存在客观上对网络盗窃行为的蔓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交易的网络虚拟物品多是来源于盗号分子，欺诈、蒙骗的事情常有发生，完全缺乏争端解决机制，损害整个市场信用，扰乱电子商务秩序。目前，国家相关部门已经开始重视这个问题，国家十四部委就近下文明令禁止虚拟货币的倒卖行为，是规范和促进互联网健康发展的重要措施。但需要完善的是，文件没有明确“倒卖活动”的概念，没有明确指定执行主管部门，没有明确第三方交易平台的义务责任，在执行上仍有漏洞可钻，网络交易监管困难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因此，如何禁止或限制网络帐号的非法交易，对第三方交易平台的经营者给予责任义务和监管要求，在这里提请和呼吁立法、司法以及政府职能部门研究，在现有制度和法规基础上加以完善和规范，割断盗号产业链，维护互联网社会健康安全的运行。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创建健康文明的网络环境是整个社会的共同职责，Tencent公司愿意与其他互联网企业一起作为行业的代表，积极主动地承担起维护网络安全的责任，同时Tencent公司也将积极地配合政府部门和司法机关，坚决遏制网上丑恶现象和违法犯罪活动发生，同时我们也希望跟有关部门密切合作共同构建一个预防和防止犯罪的合作机制，形成合力，共同创建一个和谐、安全、繁荣的网络环境。

谢谢大家！

Tencent公司 陈一丹

2007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