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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侠医
网友【dreamer】 2005-06-15 18:11:02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60    1
第 一 回天缘

一群垂髦儿童,喧闹着进入山林。他们个个手持柴刀绳索,上山拾柴。

时当初夏,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孩子们一踏过浓荫蔽日的山林,顿觉凉爽宜人,纷纷

解开衣襟,纳凉歇气。

领头的孩子叫张保,今年十二岁,生得粗实有力,是村中农户张发荣的小儿子。他板起

晒得黑红的面孔,竭力作出一种威严凌人的样子,将手一摆:“上!”

娃娃们立即跟着他,沿着崎岖小径,往山上爬去。

爬了盏茶功夫,他倏地回转身来,喘着气.举起左肘,用袖子擦了擦汗,然后顺手一

伸,神气喝道:“众将官!”

一如往昔,十多个孩子齐声吼道:“本将在!”

“尔等速速分散杀敌,一个时辰后将柴禾担至此地,待本帅率尔等班师回朝,不得有

误!”

“得令!”

这几句对白,都是他们看戏时学来的。应对完毕之后,孩子们嚎叫着,纵马扬鞭,手奔

各自寻柴的地方去了。

站在最末的一个孩子,名叫李剑心,只有八岁,是九华山下张家村教书先生李祟白的儿

子。他生得白净稚嫩,俊秀聪颖,举止活泼而不失秀气文雅。由于年龄比别的孩子小,上山

时便落在了后面。但他生性高傲,偏不服人,情愿掉在后面咬牙紧赶,也决不呼叫别人停下

等等地。因此,他刚刚赶到孩子们停足的进方,人家已一轰而散,可他还没喘过气来。

他解下系在脖子上的汗巾,把头上的汗珠拭尽,然后打量周围的林木。

这一带枯柴几乎不见,因为已经抬过好几回,由于俱柏山镇林妖,他们都不敢再往高处

爬。可是,如果不往高处走,这柴要到什么时候才拾得够?

他想起这一年来参加拾柴的情形,心里就觉得不好受。按照张保的规定,谁最先拾够柴

禾,谁就在“班师回朝”时当“先锋’,走在全队人的排头。可他每次不仅当不了“先

锋”,连“中军”也没他的份,他总是回回当那个不光彩的”后军”,走在最后。偏偏母亲

只要他跟着大伙儿上山拾柴,便会倚在门扉上翘首等待,一见进村的头一个孩子,就要忙着

问:“阿保;我家剑心呢?”

而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师母,他归队最迟。走在最后呢!”

不行,今天不能在这附近拾柴,往上走一裁不一定就会碰上山妖鬼怪。于是,他便继续

往山上爬。

爬了一会,他站下来听听,伙伴们此起彼落的畔叫声。所柴声还听得清清楚楚,他便放

下心。

他想,再往高恐怕会遇到林妖山魁,还是沿偏坡定的好。便离开了小路,钻进革深林密

的偏坡。果然,这里的枯木干枝就显得多得多。

他兴奋地扯下一些干枝,用双手握住柴刀—一折断,堆在一处。用不了多一会,就所了

一小堆,他高兴极了,心想,这回再不会是一个“后军”了吧!

他想象着自己第一个走进村子的得意劲,在地后面跟着一长串比他大的孩子,母亲则以

惊异、欣喜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的爱子……

“哎哟!”他忽然一脚踏空,惊得他亡魂皆冒,尖叫一声。

“膨!”他结结实实掉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渐渐,他止住了哭声。

抬头看,落下来的洞口不过瓦盆大,被基草这得严严实实。这洞顶离地一文来高,四壁

都是光溜溜的岩石,哪里爬得上去?一急,眼泪又泉涌而出。

慌乱中,忽然记起了昨日爹爹教他念的一段书,那上面有两句话,爹爹讲了又讲,那就

是:“安宁勿懈堕;有事不迫速。”这是汉代仲长统的言论。意思是平安日子的时候,千万

不能松懈大意,这样,县发生什么事,便不会慌慌张张。

爹爹还经常要他胆大心细,临危不惧,还告诉他取名“刻心”的含义便是“剑胆琴

心”,要他别当书呆子,世事稍变就无以为生。

如今,不是碰到了事么?慌张害怕又有什么用?喊人也听不见;只有自己想办法出洞。

他止住了眼泪,四下瞧瞧。发现有一处壁上通着个铜盆大的洞,他满可以钻得过去。

于是,他站了起来,两手攀着洞壁,钻进了洞口。

这洞小而窄,连身子都不能站起。他只好两手两脚学狗爬,一口气就爬了七八丈远,洞

才定了起来。他慢慢直起腰,揉着疼痛的膝头,蹒跚着走了十多丈,便到了洞边。

朝里一张望,只见是一间有如大厅的石室,光线虽不十分明亮,倒也还看得清。他从洞

边往下跳,一个趔趄总算站住了。

他发现,地上尽是深陷进石的脚印,最奇特的“是脚印里还刻着数字,一二三四—··

也不知有多少。他不禁又惊又奇,便顺着数字踩着脚印走,想到脚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统来绕去,最后回到一,一共是三百六十多。这一遍走完,他已经出了一身汗。

嘿,是什么人有趣得很,在山洞里刻那么多脚印。

他休息了一会,又去看壁上的字和图。他来的那面壁上.画的尽是光头和尚,和九华山

上那些庙里的和尚一“样。画上的和尚或站或卧,或抬腿伸胳膊,好看得很。

中间壁上也是和尚,各种姿态不一。左面壁上则是和尚舞剑,比前两壁的和尚更为有

趣,姿式曼妙威猛,一股热气,审高伏低,半空舞剑,煞是好看。

三面壁上都有字,他从头一面壁上看起。

开首这样写道:

“至此洞者,堪称有线。有心习此技者,待神功大成,毁去壁上图形及地上步法。无心

技艺者,速离此地,但慎勿为外人道,以免把引奸邪小人,练成绝艺为恶,则后患无穷矣。

切记、切记,镇之、慎之!”

李剑心自五岁起随父念书,四书五经己读通两三遍,虽然不甚了了,倒也识不少字。以

上这些话,他能领会十之七八。于是,接着往下看。

老钠于此洞潜修二十载,自感涅槃之期不远,一身绝技也因之失传。怎奈世上恶人甚

多,挟技凌人,无恶不作,有违天和。思之再三,故将绝技留传有缘,望来者勤习迦叶伏魔

论功,艺成后匡扶正义、锄暴安良,广结善缘,以积阴功。但若技成后为恶,必遭天谴!戒

之戒之!

迦叶伏魔神功乃佛门上乘心法,世间练习法虽多,但皆不类此法。此法在动中调息,动

中有静,静中有动.身手步蹑之间,默念心法,气自然生。比之他法进展尤为神速,只要志

坚勤练,多则二十,少则十五载,必能打通任督二脉,成大气矣!”

这一段他就不大明白,。只知让你学成一种神功后,要当好人,不做恶人。另外,练什

么气要走着练。除此两点,他一概不懂。

接下来的是图象与地下步履的配合,他一时兴起,便参照图上所示动作与脚印号数,跟

着比较起来,弄完三百六十个脚印,他觉得并不费力。玩够了,他又接着瞧石壁上的字,竟

然一点也不懂了,但壁上字谕.说这是心决,要背诵下来。便照着字死记硬背.反复五遍,

便已背得滚瓜熟。

这么一折腾,他感到累了,便坐在地上休息。他忽然又想起,这壁上的字是何人雕刻的

呢?他又在壁上找,发现留字的人叫“无我上人”。留字的年月虽有,他却不知是何年代。

休息一阵,猛然想起该如何出洞,旋又急得跳了起来,惶惶然找出路。这间客堂般的大

厅三面是壁,唯一面通一长长的石洞,他看着害怕,想想还是从原路回去的好。便又爬上洞

壁,又作狗爬,回到原地。

他仔细观察四壁,这才发现凹凸之处不少,便鼓起劲往上攀,虽然掉下来数回,但总算

让他爬出了洞。出到洞口,心中大定,忙将柴禾捆好,找回摔下洞时扔出的柴刀,便欲下

山,夺那“先锋”之位。忽又想起要是下次再来此洞怎么下去,便又拖来一根丈余枯树,粗

如儿臂,将一端放到洞底,这样以后再来就可攀缘上下了。

他背起柴禾,从偏坡绕回路上,走不远就听见小伙伴们正在唤他,你一声我一声,好不

热闹,连忙扯起嗓子答应,一溜小跑下坡。

这次,他自然又是“后军”,不过并无怨言,他的心还留在山洞里呢。

母亲一如既往,依门眺望,见儿满头大汗负薪归来,都是每次又怜又借。待心儿进至小

院放下柴禾,便忙着替他拭汗、打水。父亲则从书房出来,称慰几句。

李氏道:“夫君,心儿不过八岁,这柴不要让他抬了吧?”

李崇白望着娇妻一笑:“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李氏白他一眼,道:“夫君自己不求功名,莫非要心儿将来去做官不成?”

李崇白笑道:“我既不求功名,怎会使心儿为名利劳碌?但人生在世,立志不可缺。心

儿可在文章诗词上下些功夫,但得一些佳句留传千古,也不枉读书一场。”

“那你为何不让他专心读书?小小年纪就让他上……”

“好啦、好啦,夫人.须知好文章也换不来斗米,若无生活之能,长大何以为生?所

以,这躬耕良田、担柴历新,需得小时做起,不要再像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父亲,于农事一窍

不通,惟有请四邻助耕才能收获这糊口之光、好不愧煞人也!”

夫人也笑道:“谁让你得罪权贵、落个削职为民呢?这不是活该?”

李崇由哈哈大笑:“古入曰;’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在下又岂能违背古训耶?”

李剑心不禁心里纳闷,不知父母亲说些什么。不过他依稀记得,小时自己一家并不在此

地居住,那时父亲似乎多着百民家中人来人往,有如闹市。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一举家搬

迁,有许多许多人相么那真是哭声一片、给他印象极探。后来,坐在马车里,全家就到这儿

来了。跟着来的有者仆阿福和婢女小兰,但过了许久。不知何故,连阿福和小兰也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象三日。爹爹请人耕田,自设学馆教材里的孩子们念书,母亲则洗衣做

饭,缝缝补补。一家人粗茶淡饭。倒也过得快快乐乐。他哪里知道,父亲曾官至知府,因惩

办当地恶少,得罪了恶少在朝为宜的亲戚,被人家陷害参了一本,创官为民。他父亲因此心

灰意冷,便觅一清静地方住下,从此不再涉足官场。又因昔日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此地

住下后。盖一简陋居所.再购置了十来亩田地,哪里还有多少金钱。为了让老仆和婢女能回

家团聚,这余下的银子统统给了他们,以后的日子便无所依托,只有靠几亩薄田生活了。

“再说剑心将柴放好,母亲又是忙着管他拭脸,又是忙着给他送凉茶水。今年以来,母

亲已不再说不让他拾柴的活。只是将他揽在怀中、不厌其烦地间长问短。他也兴致勃勃说说

山里的情形,只把自己摔下山洞的事演过、一则伯母亲担心,二则是遵守洞中留字者的意

思。

母子俩在谈得高兴,忽听村中惊叫连声,紧接着是一阵喝斥和铿锵铁器交碰声。李剑心

急忙挣出母亲怀抱,一溜烟跑出了门。只见各家都有人在村后空场跑,便也不顾母亲的呼

唤,跟着村人前往。

大家到得场边一看,惊得又往后退缩。剑心从人丛中挤到前排,张保正好也在,一见他

就指着场ZTE南地叫道:“快着!”

只见场中刀光剑影,正打得十分激烈。四个道上打扮的人围斗一个独臂道士,但见剑光

闪烁,纵股窜闪,把村中老小着得目瞪口呆。

忽然;独管道入一个踉跄,腿上血流如注,四个道人也收势站好,不再攻击。

其中一个道人喝道:“玄元,还不快把神丹秘诀交出,免你一死!”

独臂道人也不答话,以剑柄迅速朝腿上点了几下,止住了流血。

另一道人吼一声。”咱鬼都四煞,与人交手从不留下活日,你还不交出秘诀换命!”

独臂道人面色苍白,但却毫无惧意.眼一瞪,叱道:“你们不顾江湖信誉,以众凌少,

我独臂真人岂能屈服于邪魔之力?粉籍不在身上,你等又来我何?”

四煞之一的天狼道人,冷笑道:“玄无,你若执迷不悟,道平使生擒了你,让你尝尝阴

魂按脉的滋昧,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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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其人虽是江湖一流高手,无奈今日碰到的是江湖凶名四传的大魔头,而且是四煞俱

在,武林中又有几人能是他们的对手?看来今日凶多吉少,被他们活捉后用阴魂搜脉整治,

那真是凄惨到了极点。这明魂按脉点穴法,能使人筋缩脉曲,痛苦难当,终生给曲残废。是

以听了天狼老道之言,浑身不禁起鸡皮疙瘩。但纵使如此,这秘籍也不能被他们拿去,以免

助长宽焰。今日若是不能脱困,就把这秘籍毁了,与魔头拼个同归于尽。

主意打定,猛地往上一挺身,四煞以为他要跃高潜逃.念头一闪,同时拔起三丈。哪知

独臂真人只是虚动,见四煞果然上当,立即平跃,一窜十丈,越过村中众人头顶,跃入村中

小道,投入村舍后消失了。

鬼都四煞轻功也极了得,从半空落地双脚一点,像四只猛鹫扑入村中,但已见不到独臂

真人的踪迹。四煞又跃至屋顶,四处张望,只见一灰袍身影,正往九华山脚奔去,和他们相

距有五十丈左右,立即展开轻功,拼命追赶。只几下纵跃,便也失去了身影。使得跑来的村

人。议论纷纷,惊叹不已。李剑心和伙伴们又惊又喜,对五个老道的本领钦羡不已。他们一

致认为独臂者道是好人,那四个山神恶煞般的老道,要始人家的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东

西。

张保道:“要是我也学会武艺.今日就要帮那独臂老道,把四个恶道杀了!”说着比手

划脚,兴奋不已。旋即又想出个主意,让大家跟他到场子上去,依照刚才目睹的一场厮杀,

他们也来大打一番。众小儿欢呼雀跃,拔脚就往村后跑。李剑心还没跑上几步,就被母亲叫

住了。他一向极是听话,虽然不舍这场热闹,但还是乖乖跟在母亲身后回家。

“心儿,这凶杀斗殴也是瞧得的么?”母亲把他拉至客房中坐下,正色对他说道:“要

是强人发起狠来,一个小孩子家又往哪里躲?以后千万不可如此!”

听见娘俩说话,李崇白从书房踱出,他也听见了村中喧闹,便问是怎么回事。

李剑心激动起来,一五一十说了。

李崇白点点头道:“这五个老道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异人,要不然哪能如此纵跃如飞?

我昔年在知府任上,也交了几个江湖朋友,记得少林仁心大师还说过,剑儿根骨奇佳、一若

是习武,必有大成。只可惜我被贬回原籍,仁心大师也云游在外,从此天涯各一方,相见无

期,要不,就让剑儿亦文亦武,岂不两全其美?”

李氏笑道:“这是三年前的旧事,还提它作甚?提起来你又要发一通感慨了。”

李剑心在旁听着,一颗心又翻腾起来。他想,原来爹爹也认识会武艺的人呢,看今日五

个道上的本领,真是令人羡煞。那么,山洞石壁上刻的图画,便是武功了,待问问爹爹,是

也不是。刚想张口,话又在口边滞住。他又想,洞壁上刻画的人再三嘱咐不能讲出来,能对

爹爹讲么?转念一想,爹爹又不是外人,该可以讲的,刚要张嘴,忽见站在一边的母亲,便

又打消了念头,怕母亲不让他去那个山洞。

第二日下午,他乘和伙伴们上山打柴的机会又溜进了山洞,按墙上图形,顺序号踩着地

上的脚印,比划了一遍。好在图形动作简易,不难模仿,他接连练了十遍,才匆匆从洞里出

来拾柴。

下上时,张保特别匆忙,也不等其他伙伴,直往村子里奔。大伙猜想“元帅”家中有

事,但接连几天的情形却如此.不禁奇怪起来问他忙的何事,他却避而不答。

一个月后,真相大白,张保一早就来李剑心家向先生辞行,说是今日便要跟随独臂真人

到茅山学习武功。李剑心听了激动不已,十分羡慕张保的福气。李崇白对张保嘱咐一番,张

保跪下叩了三个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李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剑心满头露出,瞪着小眼望着爹爹。

李崇白笑道:“剑心,你张保哥去学武,你感到奇怪么?”

李剑心点点头。

李崇白道:“坐下来,听为父讲吧,不然今早作是读不进书的了。”

原来,独传真人逃上山后,因腿上流血过多,夏气已散,便觅个草丛躲了起来。鬼都四

煞都以为他逃往山上去了、一个劲直往上迫。

独臂真人见四煞已过,又换了地方躺下,服了几粒金丹,这才来检查伤势,发现伤口已

中毒,并非流血过多使真气涣散,又赶忙取出辟毒丹,做了两颗在伤口上。但伤势已很严

重,他只能躺在草丛里,天黑后,他用剑削下了根树枝、勉强撑持着下山,想到村里找水

喝。待定到村口不远,人已支持不住,便昏倒在地上。恰好张保爹爹从地里回来发现,便将

老道抱回家中。因怕风声传出,引来囚徒,便令全家人缄口。但张发荣不懂歧黄,便悄悄来

找李先生。李先生略懂医理,每天晚上过张家探视,幸而老道自有丹药,总算慢慢好了起

来。张保每天小心侍候真人,端饭送水,服侍周到。真人见张保根骨不凡,人也聪明,又能

念书识字,同时也为了感激张发荣的救命之恩,便动了收徒之念。

张发荣自己拿不定主张,又去请教李先生。李崇白劝他同意将儿子让老道带走,将来学

得一县武艺,谋个好前程。于是,拜师的事就此定下来,张保就用了李究生替他取的学名张

溪,一向独臂真人叩首拜师。

李剑心听得羡慕不已,但一想到要离开爹妈到远处去,又宽十分难舍。

李崇白道:“你听了必定羡慕,但人各有缘,不能强求,将来若有机会,爹爹一定成全

于你,就着你今后的造化了。”

剑心忽然想起那天爹妈的谈话,便道:“爹爹不是说,少林仁心大师要收孩儿为徒

么?”

李崇白笑道:“几句闲话倒让你记住了,可惜仁心大师长年云游四方,并不在少林寺修

行,到哪里去找?”

李剑心想问爹爹:“为何不清那位道爷多收个徒儿呢?’又想到人家已走,说也无益,

伍不再作声。

拜师既然无望,更坚定了他去山洞学艺的决心。

这天下午,小伙伴们仍然上山拾柴,要赶着雨季前,把冬天的柴禾拾够。

为了摆脱其他伙伴,他绕一段山路再去石洞。正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草丛里有什么东

西。近前一看,却是一本厚笺。拾起来,翻了翻,书名叫(宝鼎神丹秘籍),上面记的都是

草药名称及炼制丹丸之法。他看着并无兴趣,扔了又觉不该,便收在怀里,他哪里知道这是

独臂真人在疗伤掏丹丸时失的宝籍,为这本宝籍,鬼都四绍差点要了他的命。

从洞里出来,他又忙着拾柴,然后跟伙伴们一块回村。

光阴似箭,修忽间五年时间过去了。李剑心由八岁长到了十三岁,那个小小的洞道早已

无法钻过去了,但他已找到了一条通路,这路通向山的另一侧,十分隐秘地藏在山背里,高

原来的入洞口不过四五十丈之遥。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壁上的字义又明白了许多,使他功力大进,不过,他自己并不知

道,只觉浑身精力充沛,大人扛不动搬不动的东西,他却轻而易举能够办到,使双亲和乡邻

惊奇不已。那些和他一般大小的玩伴,将他拥为头领。这段时期,他对壁上的的武功已经到

了入迷的程度,除了冬天雨天没有借口上山,只能几天走一趟外,其余时间则以拾柴或是替

爹爹采草药为由,天天到山洞去练武。

此外,他受爹爹替穷苦村民治病的影响,对峡黄之术也产生了兴趣。

十五岁那年,他翻看那本抬来的(宝鼎神丹秘籍),发现上面也有内功心法,叫做“丙

寅元阳神功”。此系至刚内功,意在以自身三味真火助炼灵丹。除此功外,书上列满了各种

奇花异草之名以及产地,还有配制培元延寿、医治疾病的药方和解天下奇毒的丹丸制作法,

最后是针灸刺穴手法。于是他除了习练“两寅元阳神功”外,熟记药草名称,闲暇时学练针

灸手法。

他并不知道自己先练的迦叶神功是一种至柔内功,如今再练至刚至阳的元阳神功,发出

的罡气就截然不同,要是能将两种罡气混合融化在一起,他便成了当今武林顶尖高手。

父亲见儿子喜好医药,便带着他给附近村民治病,发现儿子的歧黄之道比自己不知高明

了多少倍,不禁十分惊奇。连间儿子从哪里学来,儿子支吾着,说是根据父亲所教药性,自

己领悟配的药方。李崇白只当是儿子的天赋,也未穷追根底。

为了采摘药草,李剑心深入九华山九十九峰,还在钵孟峰头窥见九华门人练剑。只见男

男女女,四五十人,十分热闹,看得他羡慕不已。

这天,他又到了钵益峰;还未走到峰头,迎面被人拦在崎岖小道上。拦他路的是个和他

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女孩子身后还有一女三男,年龄都比他大。

“喂。你是何方小子,怎么一点规矩不懂?竟敢闯我九华派重地,莫不是鬼都四煞派作

来做探子?“女孩装作一副凶相,横眉瞪眼。

李剑心呆呆瞧着她,感到莫明其妙。

女孩见他不言语,“喳”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厉声道:“小子,你不怕死

么?”

李剑心还来不及答话,就听女孩身后一个青年斥道:“秀妹,不准胡闹!”

秀妹嘴一翘,转身不依道:“哥哥,人家远他玩玩,你又来多管闲事!”

做哥哥的不理她,和蔼地对李剑心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李剑心道:“小弟就住在山下,上山是为了采药。”

“你会给人看病?”那装作很凶的女孩问。

“在下是给爹爹采药。”

“懊、原来如此!不过是个采药童子。我劝你莫往深山里钻,小心遇到老虎吃了你!”

“这话回赠给姑娘吧,彼此彼此。”。

秀妹身后的人笑了起来。

稍大的那位姑娘笑道:“秀妹今天遇到对手了.真有趣!”

秀妹大怒,粉脸气得通红:“小子,姑娘我学得一身武艺,岂怕老虎豹子?你小于身有

何技?也敢口出狂言!”

李剑心追:“在下虽不习艺,也不容姑娘操心!”

秀妹一夜查足:“你……”扬起粉拳要打,打,却被她哥哥制住了。

“小兄弟,你自管采药吧,我姓周名达海,这是我师弟王震坤,师妹邱玉梅,她叫周秀

娥,是我妹妹,自小被惯坏,小兄弟不必计较。”

“我姓李,名剑心,后会有期!”

周秀娥气得大叫:“小子。你别听我哥哥胡说,等哪天遇到你,叫你知道姑娘的厉

害!”

李剑心边走边想,现在就知道你丫头的厉害了,还等得到下次?不敢领教。

采药归来、他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对九华派的几个门人,印象却很好。

岁月匆匆,又是五年过去,他不但司完了山洞里的武功,丙寅元阳神功也有了大成,歧

黄之术是精而又精。这几年他采集到的药草虽不少,但想制成培元益寿的“宝鼎神丹”,所

缺珍稀药草甚多,他很想出外游名川大山_将药草采齐,炼成神丹给父母服用。

但自己走后,父亲手无缚鸡之力,诸事不便,只好打消此念。直到他满二十,父母经商

议后,决定让他进县城从医。青阳县城有家”济世堂”,正缺个抓药的伙计,李崇白托人说

项,让李剑心充任此缺,以后再图行医济世。

于是,他来到了县城谋生。

九华山乃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源源不断,青阳县城便成了进山的歇

脚地,马店酒楼沿街林立,十分繁华。

“济世堂”正好开设在正街中心的十字路口,生意十分兴隆。

李剑心被安置在药房后面的大院中居住。这四合大院住的全是店伙、厨役、下人,总起

来竟有三十多人。

大院后门是条小巷,不到四五文的对面有道小门,据说是“济世堂”东家的住宅。

听齐掌柜介绍,“济世堂”只是南京“济世堂”的分号,沿长江下来,芜湖、当徐、青

阳,都有分店。东家沉志远,为南京城内有数的富家,除了药堂,还开设有绸缎庄、钱庄,

为人乐善好施,远近闻名。

齐掌柜还告诉说。后门巷里的小院,则是每年夏季东家到九华山礼佛时的住地,平日有

人打扫,房屋却是空着。

许是李剑心人才一表,不仅英俊浦洒,又有满腔诗文,齐掌柜对他自是另眼相看,是以

介绍得特别样尽。

“济世堂”柜前,有两位本城的名医在此技论,病人就医后就在本店拿药。此外,也有

许多客人来此按方抓药,每天不下三四十人。店中抓药的伙计仅只二人每天也够忙碌一阵子

的。闲空时,李剑心便向两位名医请教,由于地文质彬彬、谦虚有礼,两位名医每间必答,

对他十分喜爱。

有一日,两位老医生因事停诊,可偏偏上门求医的病。又多,齐掌柜万般无奈,只好叫

李剑心代充大夫。他在又用李剑心时,便听人介绍,知道李剑心在乡下常替人治病,而且一

治就好。他虽然不以为然,料想乡下郎中虽无多大从领。但也不把病人治死,所以才让李剑

心临时项缸。

李剑心胸有成竹,往大夫席上一坐,可看病的却走了一半,剩下的十多人也狐疑地瞧着

他,不知该不该让一个抓药的伙计替自己诊治。可要是不治,身上又确实难受,只好抱着姑

且一试的态度,碰碰运气。

一位中年迟迟疑疑坐到了就诊席上,李剑心按住地的左腕,默察脉象,一会就放开手,

提笔就写处方。

中年人大怒,道:“店伙,你也不问问本人害的问病,是何症状,怎么就乱下药方?”

坐在条凳上待读的病人,一个个摇头叹息,关切地看他如何回答。齐掌柜则提心吊胆,

后悔不该让他充数,刚想向病人致歉,打个圆场,却听李剑心回答道:“先生病状,察脉即

知,且听在下道来:肾阳不足,腰酸膝软,四肢不温,小腹冷痛,小便不利,夜尿频频。”

中年人听得目瞪口呆,怔了怔方道:“大夫说得不错,这正是本人症状。”

李剑心将单方交给他,轻呼道:“下一位请!”

这一来,情势大变,病人精神大振,再无人敢轻视这位“店伙”,人人面有喜色,巴不

得赶快轮到自己诊病。

第二位是个老者,还没替他诊脉,先前那位又回来了。

“大夫,这药只吃三次?”

“不错,三个方子共服九次,包你断根!”

“断根?”

“不错。”

“大夫,我这病已不止一年……”

“不管过去如何,药到病除。”

“这……”

“先生情吧,不断根唯在下是问。”

待病人走完,齐掌柜向他:“小兄弟,你能断定病人吃几服药就能断根?”

“这个自然。”

“这不是太胆大了么?”

“何以见得?”

“有些是顽症,多年医治不好,小兄弟岂能以几个单方就让人断根?要是断不了根,病

人找上门来岂不麻烦?”

“不劳掌柜操心,在下自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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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掌柜见他如此自信,不禁皱了皱眉,但此刻不便自说,只有过几天看看。

几天后,凡经李剑心诊治过的病人,纷纷上门向他致谢,申言病已痊愈。这使齐掌柜和

两位老大夫都大吃一惊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而通过病人之口,他的大名也传达全城,登门

求医的挤塞门庭.齐掌柜大喜过望,赶忙替李剑心设了个席位,让他诊病。

李剑心感到十分为难,不愿给两位老郎中难堪,经过一番思索,决定只看一些疑难顽

症,其余便推给两位老郎中,给他们留足了面子。两位老郎中心中自是明白,对他十分感

谢。

齐掌柜眼见李剑心果然是个人才,便将每月二两的四金,增加到二十两,并让李剑心与

他同桌共餐,对李剑心代礼有加。

李剑心每月送十八两银子回家,家中衣食无愁,爹娘俱都欢喜不尽,手头不再拮据。

孟夏四月,这天,齐掌柜不让李剑心治病,请他和自己到巷里小院视察,看看有无不妥

之处。

齐掌柜告诉他:“小兄弟有所不知,老东家治家颇严,一点马虎不得。特别是那位小

姐,更是怠慢不得,小心眼儿又多,从小跟镖师护院习得一手拳脚,寻常大汉三五人不是对

手,小兄弟,来日见了她,可得小心,免得吃苦。”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巷内,来到小院。门早已开着,里面有十来个店伙在锄草。

跨进院里,李剑心不禁一愣。这哪里是什么小院于,却分明是一个占地十来亩的花园。

只见条条石砌小径,经纬交织,通向小楼、亭阁、平屋。园中芳草茵美,花几朵朵,碧树绿

荫,树影婆婆。

齐掌柜径自带着李剑心进小楼巡察。小楼底下有间厅堂,左右各有两室。楼上也作厅

堂,一边是东家夫妇的卧室。一边则是小姐和丫鬟的居室,室内家具精致华贵,一尘不染,

让李剑心开了眼界。

看完小楼,两人下得楼来,齐掌柜指着离此不远的七间平房道:“这是招待宾客的地

方,也不能大意。””

两人一间一间地察看,只见窗明几净,并无不妥之处。

最后,两人到了林前深处的亭子间,亭子已清匠人油漆一新。

齐掌柜这才放下了心,请李剑心在亭外的石椅上就座。

李剑心问道:“东家何日到此?”

齐掌柜道:“往年该在明后两日到,小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李剑心摇头笑道:“在下哪有什么主意?我看万事俱备,东家来了也该满意才是。”

齐掌柜松口气道:“但愿如此。”

李剑心指着院墙两边的。块空场地问:“那边甚为宽敞,绿草如茵,怎么不差些亭阁,

任其空旷?”

“咳,老夫也是这个主意,无奈小姐不允。”

“哦,这又为了什么?”

“她要在那里练武呢。”

“原来如此。”

“对了,小姐练武时不许人偷着,小兄弟可要小心。”

“在下连这院子也不会跨进一步,怎会去看别人练武了”

“小兄弟,你这话就错了。待东家来时,老夫将替小兄弟引荐,以随侍在侧,好照料东

家一家大小。以小兄弟精湛的歧黄之术和翩翩风度,不难得利东家赏识……”

李剑心剑屑一皱,面现不悦,道:“在下挂牌行医,不会侍奉东家,齐掌柜就免了这引

荐之劳吧!”

齐掌柜先是一愣,继而赞道:“小兄弟不趋炎附势,骨头颇硬,但却不要误会老夫之

意。以小兄弟的歧黄之术,不该在此地埋没,要是有东家的资助,小兄弟便可以到南京一展

雄才,一则济世救人,二则名利双收,以使双亲安事余年。东家在南京颇有名气,结识的权

贵名流不少,小兄弟只有到那儿去,才能扬名四海!”

李剑心听不下去,岔话道:“在下与家父淡泊名利,此生只愿悬壶济世,有个温饱,为

平民百姓解除些疾患,心愿便已足矣!”

齐掌柜暗暗自头,笑道:“兄弟不贪名利,一片冰心,老夫小鸡肚肠,倒让小兄弟见笑

了。”

李剑心忙道:“齐掌柜心在口快,交浅言深,为在下谋划前程,在下怎敢耻笑掌柜?”

齐掌柜年过五旬,一生阅历甚多,对李剑心的品格甚是赞许,当下哈哈一笑,道:“小

兄弟只要不把老夫当做个蝇营狗苟之辈,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剑心道:“言重、言重,在下岂敢对齐掌柜不敬?”

心想,此者言语不俗,莫非试探于我?以他平日的举止,并不同于生意人,看来也非庸

俗之辈,且莫小瞧了他。

齐掌柜站起身来,道:“走吧,小兄弟,老夫与你共饮三杯!”

第二天午时,李剑心正在柜台前诊病,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华眼,气度不

凡,在药店里四处张望,对李剑心似乎特别注意。只见他皱着眉头踱到李剑心身边,待病人

走后,便坐到病人席上来。

李剑心不说话,抬手去按对方手脉,那人陡地一惊,手往后一缩,瞪眼道:“千什

么?”

“诊脉看病!”

“你师从何人?”

“无师。”

“什么?你没拜过师傅?”

“不错。”

“那么,大概是家学渊源?”

“家父兄略通歧黄。”

“那么,你凭什么替人治病?”

“自然凭着医术。”

“哼,人命关天,岂能儿戏,谁让你在此诊病的?”

“尊驾若不看病,就请让开座位,若是对在下放心不下,不妨到那边请两位大夫诊治,

题外活也就不必多说。”“放肆!你知道本人是谁?”

“无此荣幸!”

“济世堂是什么地方?岂养你后生小辈在此蒙混病人,从即日起不准你再行医。”

“凭什么?”

“就凭大爷一句话!”

“有这个份量么?”

“小子,你不信?我问你,你与齐掌柜沾的什么亲,带的什么故?”

“非亲非故。”

两人声音一大,惊动了店伙和两位即中。他们自然认得这位爷台,便忙着过来打招呼。

原来.这位爷台是东家的二掌柜史敬史二爷,他刚和东家从南京来,一到便来店中视

事,发现郎中多了一个,故此查问。

两个老郎中弄清了缘由,便欲管李剑心辩白两句,刚一开始,便被史敬打断:

“二位不必多言,济世堂虽说家大业大,坦也不能赡养闲人,更不能以庸医愚弄百姓.

坏了名声;砸了招牌,这小子从此刻起,本店不再录用!”

李剑心气得火冒三丈,怒道:“尊驾下车伊始,胡言乱语。在下岂是行骗的江湖庸医?

这济世堂既然不能容人,在下并非要赖在这儿;有什么稀罕的?尊驾摆的哪门子威风?”

史敬大怒,刚要发作,忽听一声清脆的女儿腹,道:“什么人如此傲慢。敢对史叔叔这

般说话?”

回头一瞧,原来是小姐沈竹青同两个丫要红蕊、绿萼来了。便道:“贤侄女怎不在后院

歇息,来此作甚?”

沈竹青道:“我来相上瞧瞧,二叔,刚才是怎么回事?”

史敬道:“这小子既未投师学医,又无家学渊源,居然改挂牌行医,要是出了人命,岂

不污我济世堂清誉,故愚叔将他还走。”

沈竹青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盯着李剑心上下一打量,叱道:“瞧你年纪轻轻,

又像个识字之人,怎地如此没志气,竟敢蒙人骗人。既然史二爷叫你滚,你就快滚了事,怎

么还敢回嘴?”

李剑心先是被这姑娘的天姿国色给惊呆了,继而又被这番话激得勃然大怒。冷声道:

“哼!仗着家中金玉满堂,便如此盛气凌人,不可理喻。在下不欺暗室,光明磊落,做事无

愧于心,岂容尔等横加凌辱,其是岂有此理!”说完,双手倒背,抬头挺胸,欲往外走。

史敬等一干人众一时惊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竟敢指斥于金小姐。先是史敬,后是

两个女婢纷纷喝斥,要李剑心站住。

李剑心马上转过身,冷笑道:“站住就站住,你们还能把人吃了?”

沈竹青气得满脸通红,她几曾被人如此当众指斥过,一跺小莲足,下令道:“给我教训

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两个丁提刚要上前动手,忽听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道:“谁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我

家的姑奶奶呀?”

众人一听,齐向后转身,两个丫鬟也不敢动手了。

沈竹青一见是爹爹,便撒娇跺足,“哼,这小子岂止是得罪,还敢骂女儿呢。”

“哦,有这等事?”

众人见东家大驾,赶忙上前见礼。

李剑心本来怒火冲天,准备教训教训任何敢于向自己动手的人,继而又想,自己在洞中

所练的神功厉害无比,十五岁时便能掌碎石块,十八岁时功能破劈开碑,万一动起手来不知

轻重,伤了人却是不该。此刻见大家忙着见东家,便忍下一口气,悄然而去。

跟在东家后面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与东家一样,天庭饱满,太阳穴高高隆起,

精神十分健旺。只听他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世上还有人敢骂贤侄女?我老头实在不

信!”

沈竹青道:“任大叔,不信就问史二叔嘛,谁骗你来?”

大总管任继发笑道二“让老头子见识见识,何人竟吃了豹子胆,敢惹沈姑奶奶?”

众人又转身寻找李剑心,才发现他早走了,沈竹青气得直跺脚。

齐掌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见李剑心的踪影,心中也料到了几分,不禁暗暗

叹息。

忽然,他听史敬对东家道:“齐掌柜循私,公然将一个无师无业的无赖,安置在堂里行

医,小弟便将此人逐走,哪知此人仅着齐掌柜的势,竟敢顶撞于我,后又辱骂小姐,若不念

他是个文弱书生,今日定要他好看。”

齐掌柜跌足叹道:“二总管,一个歧黄名医,竟被无缘无故起走,真是……”

史敬叱道:“放肆!你与他究竟是何种关系?如此偏袒庇护……”

此时,正好有两个百姓扶着病人进来,一进门就嚷道:“李神医呢?今日不珍病么?”

店伙赶紧过来招呼:“请这边来!”

一个客人道:“我等从远地赶来,找的就是这位神医,听说他专治疑难病症,手到病

除,快清李神医来诊病吧。”

史敬不悦,道:“本堂没有什么李神医,只有这两位老郎中,要看病就看吧。”

那人一愣:“什么?此店无李神医?莫非我们找铝门了?得罪、得罪!”说着和另一人

把病人扶走了。

他们刚走,又接二连三有人上门,找的都是李神医。店队无奈,只好老实回答:“李郎

中今后不在本店诊病了,就请两位老郎中看吧!”

众人一听,连呼可惜,转身走了。

东家沉志远问两位老郎中:“这李剑心医术到底如何?请二位如实相告。”

两位老郎中俱赞李剑心医道高明,为人又好,只可惜被逐走了。

齐掌柜不好对二管家发火,只是叹息。

史敬和沈竹青听了这番叙述,不禁愣了。

史敬面红耳赤,十分后悔,道:“只怪老夫太鲁莽了,咳,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竹青却道:“有点医术有什么了不起?这小子傲慢无礼,一点也不谦和,本堂少了他

就会关门大吉?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

沉志远笑道:“好啦,好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让齐掌柜把人请回来不就得啦!”

齐掌柜道:“东家,此子性傲,只怕……”

沉志远打断他的话语,问:“你给此人月俸多少?”

“二十两。”

“再加二十两,和两位老郎中一样,你看他回来不回来!”

齐掌柜道:“这……”

沉志远催促道:“快去追人吧,他会回来的。”

齐掌柜只好答应着走了。

沉志远一千人径自回小院。

半个时辰后,齐掌柜回来了。

李剑心不肯回来。

沉志远笑道:“这小干果然长着几根傲骨,书呆子气也如此重。”

沈竹青道:“你加了银两么?”

“加了,还多加十两,共五十两。”

“他为什么不来?”

他说:“宁肯在家务农,也决不受辱!”

“他受了谁的辱?”

“他说是‘庸人之辱’。”

“臭小子,竟敢骂姑奶奶庸人,我非要给他旁颜色多看!”沈竹青跳起来了。

沉志远道:“人穷志不穷,是条好汉!”

“爹,你还称赞他厂沈竹青跺脚。”走,我去找他。”

“算了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况他家住在乡村,以后也见不着他了。”齐掌柜

劝道:“就由他去吧!”

“哼!有两手歧黄之术就自以为了不起,南京城内名医多的是,有什么了不起!

“沈竹青气呼呼骂道。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对李剑心老是耿耿于怀放不下。

她越想越气。这到底为了什么,她不知道。
 0   2005-06-15 18:11:2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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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回五梅追魂令

翌日晨,李剑心来到山上石洞中,准备照恩师遗嘱毁去洞中图形。这本是两年前就该做

的,但他舍不得将“无我上人”的一番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要知道,这些迹印,都是他老

人家用指划出来的呀!这整个洞壁内,共载有迦叶伏魔剑、伏魔掌、优魔指、阴力点穴、轻

功提纵术、幻影迷陈以及迦叶内功心法、此外,还有论述武功精义的长文,评说各种兵器之

长短及各大门派武功要义,甚至还有对魔功的评述,真是集武功之大全,是无我上人呕心沥

血学就的,现在要将这些图文毁去,他如何下得了手?可是,他昨日已和父母商妥,准备外

出采药,以制出几种丹药,为父母添寿添福。这洞壁上的宝典,只好毁去了。

他面对洞壁跪下,向恩师默祷,说自己出外行医济世;并铲除害人妖邪,以了师傅之

愿。默祷毕,他又将字画看了一遍,便运功于双足,一步步扫除厅内的足印,只保留了一

双,以资凭悼恩师。然后又集功于双掌,抹平墙上的字迹图形,但还是将开头那段留下来

了。待三面壁上的字图抹平,真力消耗了一半,便盘膝坐下,按丙寅元阳神功口诀恢复真

力。半个时辰后,他又踩着迦叶练功步,以迎叶心法练功,人的形体虽然动着,却达到了物

我两忘之境。

突然,他发党内腑中一股阴柔之劲与一股烈火般的阳刚之气在经脉内互相冲突起来。阴

柔之劲大有压倒阳刚之劲的势头,搅得他气血翻涌,十分难受。这是他练功以来从未有过的

现象。当下他赶紧盘膝坐下,运起元阳功,使体内的火热阳刚劲逐渐加强,抗住了冰冷的阴

柔劲的冲压。

渐渐地,两股劲成了势均力敌,搅着扭在一起,使他又难受起来,四肢百骸仿佛要散了

架似的疼痛不堪。他不敢大意。坚持运起元阳神功,与那股强大元匹的阴柔劲对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住这股难受劲了,打算散去功力站起,但稍一松

懈,体内更是难受之极,就像那阴劲要把阳劲逼出体外似的,大惊之下,忙收敛心神,远足

元阳神功,试着把两股劲都纳入丹田。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算把两股劲纳入丹田,融合

在一起了。接着,这股强大得难以控制的力量在周天运行时,一下子就冲开了天门,将任督

二脉打通,他顿感周身舒适无比,充沛的精力遍布全身每个穴道,适才涂抹石壁耗去的精力

被填补得无比充裕,整个人精神焕发,飘飘欲仙,有一股想把这无俦精力往外发泄的冲劲。

“嗨!”他一跃而起,对着石厅外的洞室遥击一掌,使出了五成真力,只听一声大震,

碎石四溅,沙灰飞扬,石壁上出现了一个簸箕大的洞,竟深达尺余。这样威猛的劲力;把他

自己也吓了一跳。兴奋之余,又戳出迦叶指,只见无声无息中壁上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小

洞,深处也不下一尺。他想.这完全用的是阴劲,何不试试丙寅元阳神功的威力到底如何。

在(宝鼎神丹秘籍》中,对元阳神功的撰述,完全是围绕炼丹说的。以双掌或单掌遥按鼎

炉,由掌心发出热劲,加速炉内药物的溶化。于是,他正对石壁,虚按一掌,默运元阳神

功,只觉一股热气由掌心溢出,使周围渐渐地热了起来,那石壁正对掌处,由黑变成了暗红

色,可见这股热劲之高,于是他收功前视,石壁有瓦盆大的一圈有如火炭。咳,若要烧一幢

房子是多么容易啊!若是与人交手较量内功,岂不可以用热劲灼人把人灼伤?这功夫也太厉

害了,以后少用为好。

洞中事了,他从洞里出来,又授了一块巨石将洞口堵住。这才纵身一跃,没想到意拔起

了十来支高,比来时的功力何止增加了一倍。他赶忙侧身落到一棵树的树冠上,用足轻轻一

点,有如马儿般轻灵快捷,片刻便出了雷为。

他散会功力,信步由刚峰转入山道。

此刻已是已时,入山朝佛的人多了起来,有步行的,有坐轿的.也有骑马的,善男信

女.络绎不绝。

他刚走下山麓,迎面来了一队骑士。当先的是三个妙龄少女,第一个身着绿色劲装.明

眸皓齿,国色天香,他不禁一愣,这不是那位娇生惯养、目无余干的沈家千金吗?他还来不

及门进,沈竹青成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都有些同促。特别是沈竹青,昨日整天想着如何找

他算帐,此刻碰个正着时却又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李剑心乖觉些,向她行礼

问候,芳心里自会消些气。哪知却不然,李剑心一愣神之后,便将头一抬,自管走自己的

路。

沈竹青见他一身青袍,面如冠王,温文尔雅却又傲气十足,对自己竟不理睬,不由又羞

又恼,正要张口痛骂,忽听齐掌柜叫道:“小兄弟,小兄弟,请过来呀;敝东家正找你。

李剑心抬头一看,和齐掌柜并排的是二总管,后面有两个五旬老者,锦衣华服,气度不

凡,正目光炯炯地瞧着他。于是停下步子,对齐掌柜道:“原来是齐掌柜,有何指教?”

齐掌柜道:“请过来与敝东家一见。”

李剑心道:“在下有事在身,改日奉陪。”

沈竹青气得直咬银牙:“不过是个穷郎中,竟敢端那么大的架子,真是不识抬举!”

李剑心倏地转身,冷奚道:“在下穷则穷,但并不有求你这位千金小姐,奈何!”

沈竹青哪里还忍得住,一提马缰,就想过来给他两鞭子。

沉志远连忙道:“青儿不可造次!”

李剑心理也不理,径自走了。

沉志远摇摇头:“好傲气,算了,走吧!”

沈竹青不听爹的,她根本瞧不起。

从十四五岁起.她就出落得异常标致,成了南京城有名的美人之一,向她讨好的世家子

弟、武林新秀,真不知有多少,有哪一个见了她不是刻意奉承、极尽讨好之能事?进入十六

六岁之后,那些在家中颐指气使的富家公子、武林位彦,无一不是到了她面前就变得百依百

顺的。可她眼高于顶,什么人也看不上眼,所以无人敢冒昧提亲。可是,如今却被一个手无

缚鸡之力的穷郎中出言讥刺,而且公然不把她放进眼里,甚至还作出轻蔑鄙视的神色,真是

天大的胆子。如果不让他吃一顿马鞭,逼他讨饶陪礼,这世界岂不没了公道?

她迅速一勒马缰,带转马头,两腿用力一夹,向山下冲去。

沉志远叹道:“糟;小妮子一口气难平,那郎中可要吃些苦头了。”

他嘴里说着,身子却纹丝不动,毫无去阻拦的意思。

在他看来,郎中吃些皮肉之苦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多赔些银子罢了。何况。他知道女儿

面恶心善,不会过分的。

史敬道:“那郎中也太目中无人,受点教训也活该!”

红蕊和绿等要去追赶小姐,沉志通要她们告诉女儿,不要把人伤了。

齐掌柜却急得直搓手,道:“李郎中最是有骨气,只怕和小姐顶撞.伤了他只怕不

好。”

沉志远摇摇头:“放心,小妮子没那么狠,不会把郎中怎么样,至多抽两鞭罢了。’”

齐掌柜无奈,心中直为李剑心捏把汗。

他这边为李剑心担心,那厢李剑心却苦无其事地走着。

人刚走出树林,便听见了马蹄奔腾之声,不用瞧,准是那个丫头追来了。他闪在一株树

后,偷眼一看,可不,那丫头粉脸通红,高举马鞭,看样子要打人呢,该不该借此教训教训

她?可再看她那孩子气的俊脸,李剑心便泄了气,算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还是躲起了

事。他刚往林子里走,就听见人家在骂他:

“臭小子,有种就别躲,姑奶奶今天非把你打得告饶才解气!”

李剑心也不答话,展开轻功一闪,人早没了影儿。

沈竹青迫进林子,手一按马鞍,人如一只飞雁,穿过林中坡地。

:“咦、这小子躲到哪儿去了?她瞧着空荡荡的林子不禁大感惊奇。

两个丫鬟随后赶到,三个人搜遍了附近山林,那郎中竟像钻进了缝中一般.没影了。

沈竹青奇道:“这小子不会武功,怎逃得如此之快?”

红蕊笑道:“这小子地势很熟,保管是藏起来了。”

绿萼道:“别耗神啦,老爷等着呢,小姐还是快走吧!”

沈竹青愤愤然道:“真便宜了这小子!”

三人倒转坐骑,回到了沉志远一行人中。

沉志远问:“没把人打伤吧?”

沈竹青气道:“打个鬼,小子溜啦。”

沉志远仰天大笑:“想不到这世上也有让你头痛之人!

沈竹青娇嗔道:“爹爹,人家吃了亏你还笑话人家,成什么话?”

齐掌柜放下了心。

其他人一片笑声。

笑声中,一行人马下了山。

当晚酉时归来,晚饭吃毕已是戌时。

沉志远、沈竹青、任继发。史敬、齐掌柜在店中小楼下各厅闲坐。

沈竹青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桀骛不驯的臭即中,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突然,一声惨号从园中响起,把众人惊得一颤,接着,‘嗖、嗖、嗖”衣带飘风之声响

起,厅内众人相继跃出,个个身手矫健,敢情这些东家总管生意人,无一不是武林好手。厅

内的几支蜡烛,也被人以掌风扫灭。

惨号声发自练功场上,众人上墙的上墙,找人的找人。

不一会,就听二总管史敬道:“’是张禄给人杀了!”

沉志远沉声问道:“李武呢?”

大总管任继发在墙上答道:“在墙根脚躺着呢,”这两人都是从南京跟来的护院武师。

众人分散搜索,毫无人踪。

沉志远道:“回客厅,人家是调虎离山!”

任继发突然一惊:“小姐呢?”

沈竹青在亭阁一边答道:“在这儿呢,放心,愚侄女可不是好惹的!

回到大厅,重新燃起蜡烛。

红蕊眼尖,一声惊呼,指着正面墙上:“小姐,梅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墙上钉着五朵梅花,梅花又钉着一张写大字的条子。

“五梅追魂令!”任继发脱口惊呼。

沉志远气急败坏地喝道:“快把它取下来,看看再说!”

史敬飞身而起,一把扯下字条,却不去碰那五朵粉红绸子做的梅花。

沉志远惊惶地接过字条,双手微微颤抖,只见字条上写道:

“字谕金笔秀士沉志远:速备干年人参一对,百年人参二十五双及千年何首乌一只、灵

芝草一只,限五月中旬备齐,届时在南京缴纳,切勿自谋。

此令

知名不具。

即日。”

沉志远面色灰败,长叹一声,将字条递与任继发传阅。

任继发读后惊道:“这不是存心要人的命么?到哪里去寻这些奇珍?”

沈竹青一把抢过条子,看后嚷道:“可恶,竟敢向我沈家敲诈,是什么人瞎了狗眼,闭

着眼睛说瞎话。爹,这是什么人?”

史敬和齐掌柜看后不语,俱都面现惊恐之色。

沉志远则沉入思绪中,女儿的话一句也没听见。

“爹,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沉志远抬头瞧着漆黑的门外,口中喃喃自语:“‘都已二十年啦,没想到还是找上门来

了,老夫终究逃不过此劫。’“爹,你说些什么呀?你外号叫金笔秀士,我怎么不知道?”

沉志远惨然一笑:“孩子,此事说来话长,过去爹不想让你知道,如今日好照实说了,

只可惜大难临头,合家难保呀!”

沈竹青从未见过爹爹如此颓丧,吓得粉面失色:“爹,你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到底是怎

么回事啊?”

任继发沉重地道:“让青儿速离此地,远走高飞。”

话未完,忽听园中响起一阵阵怪笑。沈竹青一声娇叱,纵身扑出厅外。

沉志远大惊,忙喊:青儿回来!人也跟着跃出,朦胧中只见两黑影并肩而立;其中一黑

影正举起手臂,冲着还未站稳的青儿,便立即打出一劈空掌,只听“嘭”一声大震,身形被

两股先后袭来的掌风撞得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住,嘴里一咸,“哇”一声喷

出了大口鲜血,人便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任继发、齐掌柜已随后赶到,相继发出三掌,阻止对方再下毒手,但对方未

等他们身形站定,便已闪身不见。

沈竹青在对方扬掌时也打出了一掌,加上父亲的掌力相助,卸去了对方不少劲力,因而

只被震得退了十多步就站稳了身子,但感到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众人将沉志远抬到楼上卧室;沈竹青则由红蕊绿萼搀

扶回闺房,她刚躺下又爬起来.让丫头扶着去探望爹爹伤势。

沉志远昏迷不醒,脸色泛白,脉息微弱。

齐掌柜小声道:东家好像中了毒。

任继发叹口气,沉重地说道:“大哥已中了五梅阴阳毒掌!”

史敬惊道:“来人不像门主,大哥怎会中此毒掌?”

沈竹青不顾力乏头晕,急急问道:“这毒掌厉害么?可有什么药能治?”

任继发摇摇头:“只怕无药能治!”

沈竹青芳心一沉:“什么?无药能治?大叔,你是说爹爹……”

她再也说不下去,脸上涕泪交流。

齐掌柜倒抽口气;东家竟然中了五毒阴阳掌,这真是从何说起?

任继发这:齐掌柜,你也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此掌的来历。

齐掌柜道:“不错,只是五梅门早已消亡.怎地又重出江湖,与东家结下什么梁子?这

就不是我齐飞知道的了。

史敬道:“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救人要紧,可有什么药能缓解么?”

齐飞摇摇头。

沈竹青叫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爹爹平日持你们不薄,想不到你们竟……”

任继发一咬钢牙:贤侄女休要这般说,这五梅阴阳掌不但发出的罡气伤人,掌毒也随掌

风侵入穴道.毒气慢慢攻心,致使内腑溃烂,三天后,人必亡,临终前受尽痛苦,普天下还

无人能救……

沈竹青惨叫一声:“天哪!这世上真的就无药可医?我不相信!

任继发道:“要说有也有,那老魔留在条子上索要的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灵芝,都

可以解此毒,只是这些百年难逢的东西,又到哪里去找?

沈竹青又是一声尖叫,哭得人人难受。

齐飞忽然道:“有了,待属下去请李郎中他也许有办法解此毒。”

沈竹青止住哭声,问道:“是此地名医?”

齐飞道:“不错,此人大大有名。”

江继发适:此子不过是个一般郎中,怎能疗治内伤毒伤?”

沈竹青同道:“此人是谁?多大年纪?”

齐飞正色道:“就是那个被赶走的车郎中呀!”

沈竹青大怒:“呸!他会治什么毒伤?”

齐飞正色道:“属不平日见他与人扎针.认穴极准,治好了不少疑难绝症,事已至此,

不妨请他试试.也许能救东家一命。”

沈竹青心里乱作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她由于焦急,毒气又深入了一步,竟然晕了过

去,把众人急得更是没了主张。

齐飞道:“救人要紧,大总管速决才是。”

任继发不再犹豫,点头答应。

此时,沉志远忽然醒了过来,嘴里发出怪声,双手抑胸,状极痛苦、任继发急忙点了他

的睡穴,他才停止了动作。

齐飞连忙跃出厅外.赶到前院牵马,自己骑一匹,还牵上一匹.摸黑往张家村赶去。

四更天摸到村里,吵醒了村头的一家人,才算找到李家。

李崇白自是认识齐掌柜的,听说老东家急病,便命李剑心前往,只字不提剑心被逐之

事,使齐掌柜放下了心。

父命不可违,李剑心随齐掌柜上路。
 0   2005-06-15 18:11: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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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有何症状?怎地如此之急?”

“不瞒小兄弟,老东家中了毒,不知小兄弟能解毒否?”

“怎么,误食了有毒食物?”

“老夫也不清楚。”

“好,去看了再说。”

黎明时分,两人来到沈府。

任继发一见李剑心.便点点头:“辛苦大夫了,老东家情形不妙呢!

史敬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解此绝毒,提不起劲头和大大寒暄。

李剑心站在床边看了沉志远。然后出手搭脉,俄顷,他抬起手,眉头皱了皱,对大总管

道:解开他的睡穴。

这话一传到三人耳里.俱都大吃一惊,一个不懂武功的郎中,居然知道病人被点了睡穴

当真不可小觑了他。

任继发立即拍开了沉志远的睡穴。

齐飞道:“小兄弟,这病……”

“不是病.是伤。”

这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这时,沉志远又发出了怪声,双手乱抓胸膛,状极吓人。

李剑心盯着沉志远看了看,头也不抬“点上睡穴。

任继发赶忙照办。

“有教么?”他问。

李剑心还未回答.绿萼气急败坏冲进来,哭叫道:不好啦,我家小姐……”猛然看到李

剑心,便倏地住了口。

史敬急得吼道:“快说.小姐怎样了?”

绿尊边哭边道:“小姐口发怪声.双手抓紧胸口啊哟,怕死人了……”

齐飞道:“小兄弟,快去看看小姐。”

李剑心道:“替你这小姐点上睡穴,在下一会过来。”

绿萼飞也似地跑出去了,和刚要进门的红蕊撞了满怀两人同时发出尖叫。

红蕊道:“大管家怎么下来?”

绿萼道:“李郎中来了,给老爷治病.他叫我……”

没等说完,红蕊抢进内室,扑通一声朝李剑心跪下哀求道:“请大夫救救小姐,红蕊给

大夫叩头了。

李剑心大急,忙让到一边:姑娘有话好说,快快请起。”

红蕊泪流满面,大夫若不去瞧瞧小姐,贱蝉便长跪在此,决不起来。

李剑心无奈,只好答应,跟随红蕊进了小组回房。

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室中,锦衿绣幕簇拥着一位红粉佳人,李剑心不禁红了脸,他生平

第一道进姑娘的闺房。

沈竹青中毒未深,但内腑竟似钻进了数百个小虫,有说不出的难受,在床上翻来滚去,

披头散发.衣服凌乱.不断发出呻吟。

“小姐,李大夫来了!”红蕊叫道。

沈竹青一听.侧脸看见李剑心进了闺房.自己可是一副狼狈样儿,不禁大急起来.连忙

道:“出去、出去,谁叫你来的?

李剑心一怔:“不治病么?”

“不治、不治!”

李剑心看她中毒不深,延些时候也无妨,还是先把沉志远治好再说.于是不再出声,转

身就走。

红蕊大惊:“大夫、丈夫,求求你不要与小姐一般见识呀!

李剑心不理,径自走出闺房。-。

绿萼不禁埋怨道;小姐也是的,人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赌的哪门子气——

沈竹青叫道;不要他管,死也不要,唉呦一”她又满床乱滚。

红蕊记起大夫的活,赶忙上前点了她的睡穴,这才使她安静下来。

李剑心回到沉志远卧室,面对病人沉思起来。他想这分明是一种毒掌造成的伤势,哪里

是什么病,沈东家内腑已然中毒,一般的药物已无济干事。照师尊的留言,天下各种毒掌

中,以五梅阴阳掌的可能性最大。自己要以丙寅元阳神功迫毒,方才能救他一命……”

任继发打断了他的沉思:大夫,老东家这伤.还能不能治?”

他中的什么掌?

任继发不知该不该说,不免犹豫。

李剑心不悦道:“要救东家的命.却又不肯吐真言叫人怎么治?”

史敬愠道:“你只管治伤便了问那些干什么?你又不懂武功,说了有何用?”

“你怎么知道说了没用?”李剑心毫不客气。

史敬大怒:“你小子分明无法医治,却又在这里装模作样!”

李剑心反驳道:“你怎知我无法治?如此说来,你是要另请高明了?”

任继发忙道:“请大夫息怒,史兄弟关切过甚,急躁一时,乞盼大夫原谅。”

李剑心冷哼道:“在下判断是五梅真人的五梅阴阳掌,不过是想从大总管口中证实而

已,又何必隐瞒?”

此言一出,任继发、史敬惊得面面相觑,这位年青大夫真邪门,竟然知道此掌来历。若

不是武林中人,怎懂得这些?若是武林中人,他实在不像练过武的样子。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竟没有回答李剑心的问话。

“在下说得不对吗?”李剑心催问。

任继发回过头来,愧道:“大夫说的不惜.东家正是中了五梅阴阳掌,老夫并非有意隐

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先生见谅!

李剑心不再多说.当即口授一服药剂,请齐掌柜速速前来备用。接着,动手褪去沉志远

的上衣,在胸腹璇玑、膻中、鸠尾、中脘等要穴上各进一针.想了想,又在脐上扎下一针。

任继发、史敬见大夫认穴之准,实不亚于武术名家,不禁深感佩服,对沉志远的性命,

又产生了希望。

李剑心则在扎完针后闭目深思,(宝鼎神丹秘籍)上说.丙寅元阳神功可以热力化解万

毒。自己若中了毒,只需运起元阳神功使保无事,若救治别人则须将真力注入。

但是,对方必须经得起元阳神功的热力,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功力深厚才行。沉志远功

力虽然深厚,但只是沉睡不醒,无法配合治疗。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一盏热茶时分过了,他终于想出办法_

他决定先以迦叶神功的柔劲,将沉志通体内的毒质吸到针灸所刺的穴道上来,再以元阳

神功焚化。只是要十分小心.免得病人皮肤被炙伤

他决定先从璇玑穴上试起。

他以两指作捻针状,将伽叶功集于两指,从针尾上传递功力,双目紧盯那支细细的银

针,只见一会儿的时间根针便失去了光泽,成了根黑色的针了。他接着散去功力运起了元阳

神功那针一下变得通红,从外杆上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腥臭气。

他成功了,不禁深深吁了气。

坐在房间两隅的任继发、史敬.只闻见室内一股难闻的气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是

他们瞧见李剑心隔物传功的内家上乘功夫,还不知要怎样惊骇呢。

半个时辰过去,齐飞将药端来。

李剑心将银针逐一拔掉,对齐飞道;齐掌柜,解开东家睡穴醒来后将药灌下。

齐掌柜伸手拍开沉志远的睡穴,任史二人忙挤过来观看。

沉志远由酣梦中醒来,先是愣了一会继而以平缓口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青儿

不知如何?

齐飞道:中午未过.小姐安好无恙.东家先把药眼下回巴。

沉志远长吁一声药有何用?

不过,他还是服了,一碗热对下肚,令他出了一身汗.顿觉周身舒适,倦意很浓不由沉

沉睡去。

众人见他不减不叫,睡得平稳,分明伤势大大减轻,不禁放下了一颗心。

李剑心道:东家将息三日使好,每日照方服药,不可忘了。”

任继发听说沉志远得救,激动得老泪纵横,”扑’地一声双膝跪下,向李剑心行大礼。

惊得李剑心急忙闪在一边嘴里道:“大总管这是干什么?在下承受不起。”

史敬、齐飞也相继跪下,虎目含泪。

任继发颤声道:“大夫当世奇人,治好了当世最歹毒的五梅阴阳掌.沈大哥一条命算是

保住了,我等与沈大哥同生死,救了沈大哥,也就是救了老夫等人,先生的大恩大德,任继

发永世不忘!

正好红蕊进来探问老爷治病情形,见状不禁大喜,忙退出报告小姐去了。

李剑心见众人长跪不起,便婉言道:诸位再不起来,在下只好告辞了。’_

三人这才站起身来。

李剑心道:“请齐掌柜再给小姐煎一服药,只把百年人参减去一支。”

齐掌柜喏喏连声,急忙走了。:

李剑心正想到小姐房中去,只见红蕊又来了,她就是来请李大夫过去的。

一跨进小姐闺房,只见沈竹青酣睡方醒一睑倦容,轻声哼着,娇喘连连,一副可怜又可

爱的样儿。

红蕊道:李大夫,婢子解了小姐的睡穴、不知妥当否?

沈竹青一听李剑心来了,赶忙侧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相。她刚才听说爹爹

已经治好.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臭郎中果有一手,自己胸腹内难受已极巴不得让臭郎中

赶快过来替自己诊治,但她原先话已说满,这会儿又怎能俯首求人?最好装作瞧不见、听不

见任由他治病。要是红蕊不替她解开睡穴就好、伤治好了自己也不知道,岂不大妙?偏偏这

个丫头要多管闲事,硬把自己的睡穴解了,弄得自己万分尴尬不知怎么对待这个小郎中才

好。

李剑心自然不知道她满腹心事,见她侧转身背对自己,以为她还在大发小姐侨嗔,于是

问道:小姐这病治也不治?

沈竹青一愣,怎么,要自己求他?这个该死的臭即中,让他烂了舌头才好,这叫自己怎

么回答?

红蕊忙道;小姐,李郎中来给你治病,请小姐转过身来吧!

沈竹青灵机一动,何不顺水推舟便道“既是他想治,就让他来试试。

她以为这么说既顾全了体面,又不让李剑心小子过分难堪,真是两全其美之至。

哪知李剑心可不吃这一套,只听见他冷冷地说道:在下为人治病.是要人家相请,难道

是医家要强迫别人治病?世上决无此理,所以,治与不治.全在小姐一句话”

沈竹青一听.心里真不是味儿,这臭小子怎么一出口就这么难听?一气之下,横下一条

心‘不治不治,姑奶奶宁死不求人!

李剑心冷笑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死则死不了,只是……”他故意把话顿住了。

沈竹青一听死不了,芳心登时大定,心想自己若只是轻伤,将息几日便会好转。那还怕

个什么?治不治还不是一样,可千万别输了这口气才是,想到这里,精神一振.也学李剑心

冷笑一声:怪不得你要治呢,原来死不了此种情形,哪个大夫都能治,姑奶奶就另请高明

吧,何必定要请你?

李剑心不恼不倡,心平气和地说道:“既如此,告退

红蕊绿萼急得直跺莲足,两人抢上前去把门堵了。

红蕊道:“大夫你刚才说小姐的伤无碍,但只是.只是什么?还望大夫指点。”。

沈竹青唤道”死丫头,问他干什么?让他走!”

李剑心道:听见了吗姑娘,就让在下走吧。不过.姑娘既有此一问,在下就据实回答。

不瞒姑娘,你家小姐性命虽无虞,但体内毒气会慢慢浸出皮肤,此时皮肤就会溃烂,贵小姐

这张脸嘛,自然也就会出些花斑,不过以在下看来,这样也好,脸上凹凹凸凸倒也好看得

紧!

他这里话声才落,就听见一声尖叫,一只枕头夹着呼呼声。直奔李剑心而来,幸好绿萼

纤手一抓.把枕头给接任了。

你骗人,骗人骗人!沈竹青尖叫连声。

李剑心声色不动,道:“不信也好,小姐自可心安理得。姑娘.请闪开,在下要走

了。”

沈竹青手脚齐动把床板敲得震天响:让他走,让他走!

李剑心道:小姐偏爱脸上长花,就让她如愿吧.再过一会见,包君满意!

绿萼、红蕊双双跪下,哀求大大救治小姐.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

李剑心本是故意吓唬沈竹青的,见她果然上当心中不禁好笑。

对两个丫鬟的忠诚.不觉受了几分感动,便道:“二位姑娘请起,有活好说。

那边厢只听沈竹青哭叫道拿剑来,我不如死了好.与其变成个丑八怪不如不要活,天

哪.我怎地那么倒霉啊!

红蕊道:“大大行行好吧,求你了!

李剑心道:“起来、起来,看在你们面上,我就替她治伤吧!”

两个婢女大喜,这才含泪立起。

李剑心看看捉弄得差不多了便忍住笑,走到了沈竹青床前。

‘伸过手来,在下要察脉!他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沈竹青哪里还敢嘴硬,流着泪伸出一只雪藕似的胳臂.却将头扭向一边。

见她不发娇嗔.不摆大小姐的架式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剑心心也软了。他伸出

两指一搭。发觉脉息还不太弱,并不难治,只是这针该怎么扎呢?总不能象对待沉志远一样

啊。

他握了想,取出银针,命令道‘躺正。在下要扎针了。

沈竹青吓了一跳,‘扎在哪里?要不要脱……”‘衣服二字未出口脸早红了。

不必,隔着衣服扎。

沈竹青放心了,旋即又问:“隔着衣服认得准么?

‘认不准也无奈何,就看你的造化了,要是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脸上有些疤

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瞧他说得多么轻描淡写,一个漂亮女子最重要的不就是这张脸吗?沈竹青又恼又气,张

口就想骂,但只说了个“你”字,便将话全咽回去了,那股蹩劲,实在难受。

。李剑心放作不知,心里却在大笑。哼。好个习蛮的千金小组,总算把你制服了。

他在沈竹青的胸腹上扎下了针,继而默运玄功,吸毒烧毒。

沈竹青感到体内有真气滚动,以为是针刺的作用,也不疑其他。俄顷,只感到满室都有

一股淡淡的腥味。她自从出娘胎.从未和一个青年男子如此接近,羞得闭紧了双眼,看也不

敢看。

李剑心完成了治疗,拔针收好,正逢齐掌柜送药在门外,让红蕊去接。

沈竹青最怕服汤药,皱着小鼻子道:“苦不苦啊?又要人家活受罪了。”

李剑心瞧她这会儿像个小孩,不再计较她的刁蛮.道;

趁热快喝,汗出则好。”

“真的?好,我喝!”

沈竹青破涕为笑,接过药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真是再乖不过了。

药喝完,她倦意极深,一头睡去。

两个丫鬟忙着替她盖被、放帐.做完事再回身,李剑心却走了。她们猜想大夫定是到老

爷房中去了遂不放在心上,小姐伤已无恙,她二人放下了心、顿感困乏已极便歪倒在椅子

上,一会就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被齐掌柜叫醒了。

“李大夫呢?”外间问。

“不是早就过老爷房中了吗?”

“哎哟,糟,大夫不告而别了。”

“啊……”两个姑娘愣住了。
 0   2005-06-15 18:12:0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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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回两个靓妞

李剑心从小姐房中出来,悄悄下楼走了。

回到家,收拾好衣物,便向父母辞行。李崇白问明了治疗情形,道:“你昨夜未睡,歇

息一日,明天走吧。”

李剑心道:“再不走,那些人又要来感谢一番,实在麻烦。”

娘摆放着碗筷,要他吃了饭再说。

“你要远行,娘实在放不下心。”说着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了。

李剑心自小起对父母最是孝敬不过,从不违拗父母,见娘伤心,赶忙答应留下吃饭。

吃饭时,他想,还是把自己身怀绝技的事告诉双亲的好,使他们放下心。

他停住筷子,道:“娘,孩儿自小力大如牛,出外决吃不了亏,还请放心。”

李崇白道:“又来胡说,力大只能对付那些蠢汉,遇到会武功的强人,何堪人家一

击?”

“爹,孩儿也会武功呢,只是瞒了父母。”

“什么,你会武功?想骗你娘安心?”

“爹,娘,孩儿露一手瞧瞧,你们就放心了。”李剑心说着,指指桌上的酒壶,“请爹

将酒干了,孩儿替爹斟上。”

李崇白依言喝干了酒。

李剑心伸手虚按在酒壶上,只见壶嘴自行喷出一股酒液,不偏不倚,正好落进空杯,刚

刚注满,一滴不洒。

两老见状,惊奇不已。

夫人道:“孩儿,这不过是耍把戏而已,中看不中用的哪里会是什么武功了?”

剑心笑道:“好,娘不信,孩儿再练过。”说着指指天井里的一块碎石,孩儿坐在这里

不动,要用手一指,那石头便成灰末。”

夫人笑道:“又来瞎说,休想哄得娘信。”

剑心道:“光说不练不是真把式,娘瞧仔细了!”说着虚空一指,一股阴柔劲力发出,

那在丈外的石头,忽地变成了一小堆碎末。

两老见状大骇,半晌出不得声。

李剑心道:“娘这下该放心了吧?”

李崇白惊异万分:“你这是跟哪位异人学的,为父怎地不知?”

李剑心便把学艺经过讲了,二老听得连连感叹不已。

李崇白道:“你身怀惊人绝技而不显露,符合先贤‘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的

教诲,今后必须匡扶正义,助弱除恶才是。”

剑心诺诺连声。

夫人笑道:“诸葛亮的话,官人最是记得住,依贱妾看来,官人平日对心儿的教诲,怕

超过先贤的遗训了吧?”

李崇白道:“夫人取笑了,在下岂敢望先贤之项背。”

夫人又道:“心儿有这么大的本领,为娘的总算放下了一半心。”

“此话怎讲?”李崇白一愣,“还有一半呢?”

“心儿虽不怕强人盗匪,但日常起居生活,又有谁来照料呢?”

李崇白哑然失笑,道:“夫人欲将心儿留在裙下永做呀呀学语的稚童么?”

夫人嗔道:“你们男子就是心狠。”

这时,门外忽有人喊:“李先生,李先生在家么?”

李剑心走去开门,却原来是齐掌柜。

剑心道:“怎么?难道病情有变?”

齐掌柜满面笑容:“哪有此事?小兄弟,不该不告而别呀,害得老夫挨了东家这一顿埋

怨,这就请小兄弟一家,随老夫进城吧。”

“进城有何事?”

“东家说,小兄弟救命大恩,无以为报,特派老夫专程迎请,进府一叙。”

“请转告贵东家,盛情心领,在下要事缠身,改日再到府上拜访吧。”

齐掌柜早已料到会遭拒绝,但并不着急。娩言道:“如此,可否容老夫与令尊一见?”

剑心对齐掌柜印象颇好,不便拒绝,只好请他进门。

齐掌柜一见李崇白,也不寒暄,立刻道明来意:“令郎救了敝东家父女两条命,敝东家

本欲亲往府上拜谢,只因伤体刚愈,行走不便,故派老夫备了车辆,接先生和夫人进城一

叙,请贤夫妇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李崇白一皱眉,道:“承蒙贵东家盛情相邀,本该随齐掌柜前往探望,无奈小儿明日远

行,只好另改时日了。”

齐掌柜一听,心中大急,忙道:“丰先生欲遣令郎何往?可否推迟一日……”

话未完,敲门之声又起。

李剑心开了门,不禁一愣,只见沉志远在大总管任继发、二总管史敬的搀扶下,正站在

门口。一见到他,沉志远便推开两人,道:“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话声中,双膝已

经落地,任继发、史敬也跟着跪成一排。

慌得李剑心连忙闪进门后,叫道:“东家和二位总管不必如此,在下消受不起!”

齐掌柜和李崇白闻声走出来.见三人跪在门前,不禁大惊。

李崇白说道:“三位不可如此,折煞小儿了,快快请起。”

沉志远等三人这才立起。

一见李崇白.沉志远一楞:“原来是李府台李大人,何以竟在此地隐居?那不是太委屈

了么?”

李崇白也奇道:“未料到竟是沈老板,幸会、幸会,请!”

宾主至客室坐下,李夫人—一奉茶。

沉志远见李家贫寒如此,不禁十分感慨,道:“李府台,一别十五载,想不到府台已辞

官归隐。”

李崇白淡淡一笑:“当年结怨于当朝权贵,革掉了乌纱,因而到此地避祸,哪里是什么

归隐。沈老板如今颇为发福,生意定是十分兴隆吧?”

沉志远道:“当年在河南行商,承蒙府台照料,府台一向为官清正,万民敬仰,不想却

遭排斥,实在令人扼腕。”

李崇白道:“在下早已淡泊名利,过去的事不谈也罢。”

沉志远道:“在下蒙李公子救了性命,不料却是故人之子,大恩不言谢,只请府台合

家,到敝宅盘桓几日,以叙旧谊,望府台千万赏光,不要拒绝才好。”

史敬不等李崇白回答,忽朝李剑心一揖到底,道:“史敬草莽之夫,得罪了公子,大人

不记小人过,望公子原谅则个!”

李剑心忙回一礼:“二总管千万莫如此,些须小事,不提也罢。”

李崇白却不过盛情,只好答应前往。

李剑心虽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众人分乘四辆轻便马车,驶往城中。

沉志远既派齐掌柜来接李剑心一家,为何又要亲自跟着来呢?

原来,他一觉醒来.便感到人已痊愈,不禁大喜过望,忙问任史二人,这伤是怎么治

的?任史两人详述了经过,并提出了几个疑点。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认穴为何如此之准?替小姐扎针,居然能隔着衣服认穴,此外,他

居然知道五梅阴阳掌是五梅魔君的绝技,只是将魔君说错,成了五梅真人。

沉志远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他没有错,五梅真人是愚兄的曾祖师爷!”

这事太也奇怪,沉志远续道:“这年青人怎会知道曾祖师爷老人家的法号?除了五梅门

有数的几个弟子,江湖上早就无人提起百多年前的人物。”

任继发道:“看来,此子不是一般人物,虽说年纪轻轻.却令人莫测高深。”

史敬道:“此子明明不懂武功,不要多疑吧?不过,他怎会知道江湖情形,倒叫人费猜

疑。”

其实,李剑心是在无我山人的留字中知道五梅真人的,正由于他未出江湖,不谙江湖

事.所以才不知道当代五梅门的五梅魔君,倒让沉志远等人吃惊了。

这时沉志远又道:“此子看来大有来头,千万不可怠慢,快请上楼相见!”

正好齐掌柜来了,众人将情况一说,齐飞忙到小姐房中寻找,方知李剑心已走。

沉志远忙命他备车到张家村去请,待他走后,又觉不妥。遂决定亲自前往。

再说沈竹青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十分舒坦,内腑再无难受的感觉,欣喜之下,从床上一

跃而起。

两个丫环见状大喜。

绿萼道:“恭喜小姐康复。”

红蕊道:“全好了么?”

沈竹青道:“好啦、好啦,这个臭郎中倒真有两手呢!”

红蕊道:“小姐也太没良心,人家治好了小姐的伤,还要骂人家臭郎中。”

沈竹青笑道:“干你甚事?他是你什么人,要你使劲儿帮着他?没羞!”

红蕊脸一红:“婢子说的公道话!”

沈竹青道:“有什么稀罕?我的伤本来不重,不治我也不在乎!”

绿萼道:“羞、羞,是谁听见脸上凹凹凸凸要长花就大哭大嚷的?”

红蕊道:“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

沈竹青嚷道:“咦,两个小蹄子竟敢编排起我来了,讨打是不是?”

红蕊道:“好威风!先前要人家治病时,怎么不威风啦?要不是我红蕊跪着向人家求

情,只怕小姐脸上早开了花,好看得紧,也不需劳神打扮啦!”

绿萼也笑道:“要不是我绿萼,小姐要拔剑自刎呢!”

于是学着沈竹青的腔调,尖叫道:“拿剑来,我不如死了好。与其成个丑八怪,不

如……”

她学得维妙维肖,把红蕊引得大笑。

沈竹青大骂道:“两个小蹄子,竟敢帮那个臭郎中,想是活腻了!”

她说着跃下床来,一手一个,捉住两个丫头,把她俩扔到床上,去掏她们的胳肢窝。三

人又笑又闹,满床乱滚。正在不可开交时,忽听齐飞的声音在外间道:“小姐,李公子一家

被东家接来了,请小姐下去见客!”

沈竹青一听,慌得滚下了床,问:“哪里来的李公子呀?”

齐飞道:“给小姐治病的李大夫啊。”

“什么时候郎中又变成了公子啦?”

“小姐。人不可貌相,李公子的父亲从前是位知府大人呢,令尊十五年前就与府台相

识,算是故交,否则,恐怕还请不来呢。”

沈竹青嘴一翘:“好大架子。管他府台也好,公子也好,我才不想见呢!”

齐飞道:“令尊命我通知小姐,见与不见,小姐自拿主张吧。”

说完迳自去了。

绿萼问:“真的不去见李公子么?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沈竹青嘟囔道:“治病本是郎中天职,治好了病,多给酬金就是,什么大恩人不大恩

人,难听死。再说,一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郎中,见了又怎的,多无趣!”

红蕊道:“原来小姐喜欢的是大英雄大侠士。”

绿萼道:“当然啦,像南京虎威缥局的金陵秀士孟云天孟大少爷,不仅武艺超群.人也

风流倜傥,和小姐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呢!”

红蕊道:“错啦、错啦,人家南京武林名宿严大公子严鹤,江湖人称潇洒剑客,家传九

九八十一式天玄剑法,罕逢敌手,和小姐才是龙凤成双呢!”

沈竹青一张粉脸通红,啐了一口,道:“不害臊,不怕姑奶奶撕烂你两个的嘴!”

两个丫环吃吃笑着,催她起来梳妆。

沈竹青懒懒地:“没那份心思。”

这时楼下人声喧哗,定是客人已到,沈竹青经不起两个丫头的催促,方才下床,略一整

理云鬓,换了一袭白色衣裙,由两个丫头搀扶着下楼来。

只见楼下客室坐着两位中年男女,男的儒雅不俗,女的秀丽端庄,年岁和寒伧的衣着并

未掩去他们的本色,气度仍是不凡。那个小郎中则站立在他们身后。

沉志远一见女儿.就叫她见过李家叔婶,并要她向李剑心拜谢救命之恩。

在沈竹青的眼中,达官贵人见得不少,莫说是个卸任落魄的知府,就是在任知府也没放

在她眼里,故此她矜持而又礼貌地行了礼。对李剑心,她只淡淡地说道:“小女子谢过郎

中,多亏郎中治好了伤。”

沉志远见女儿如此骄傲得不近人情,心中十分不悦,但当着许多人的面,又不好指责于

她,可又担心李剑心多心,拂袖而去。

这时日听李剑心道:“小姐不必言谢,身为郎中,治病拿药是本份,自当尽力。”

李剑心知道沈竹青瞧不起自已,故而也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

沉志远急忙道:“李公子此言差矣,救命大恩岂同寻常,老夫没齿不忘,定要报此大

恩,何况今后尚有借重公子之处,只盼公子鼎力相助。”

李崇白道:“沈翁休再提大恩二字,既蒙看重小儿.若有差遣,只管吩咐。只怕小儿歧

黄之术不精,有负重托。”

沉志远赶忙抓住这句话,道:“有府台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

说。依老夫愚见,李公子当世神医,不可埋没于此,不如举家随老夫上南京,悬壶济世。若

愿在敝堂行医则最好。若想单独立门户开业,老夫一定鼎力相助不知府台意下如何?”

这话合情合理,颇合李夫人心意,但夫君未首肯之前,自己不便多嘴,只把一双妙目,

盯在夫君脸上。

李剑心不愿依附于人,但双亲在座,不好随便开口。

李崇白略一沉吟,道:“此事待与拙荆、心儿商议后再定。但有言在先,无论心儿在贵

堂谋事也好,单独挂牌行医也好,概不接受资助,还望沈翁见谅!”

这话使沈府诸人俱感一愣,没见过这么好强的穷书生。

沉志远知道金银不能使李家动心,但只要把人请到南京事情就好办,忙道:“好说、好

说,一切均按府台钧旨行事,且请放心。

李崇白道:“沈翁,这府台二字休要再提,崇白已属一介平民,就请直呼贱名吧。”

沉志远灵机一动:“老夫当年对府台就甚为钦佩,只可惜风水流转,各自东西,未能深

交。今又蒙公子救命之恩,这情谊已非一般,若是府台不嫌弃老夫,彼此就以兄弟相称如

何?只是怕委屈府台了。”

如此曲意逢迎,沈府诸人还未见过,沈竹青更是气得在心中直骂,这样一来,岂不让那

个臭郎中更加得意了么?真是气死人了。

只听李崇白道:“沈翁不必客气,小弟就尊称一声兄长吧。”

沉志远大喜,命下人上席,欢聚一厢。

席间,老一辈的人谈谈说说,倒也融洽,李剑心与沈竹青则一声不出,各有心事。

当晚,李家在客舍安歇。

睡前,商量了去南京的事。

李夫人道:“乡居虽说清静,但夫君不能耕作,心儿若是远出,事事就得请人代劳,实

在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到城中安居,诸事方便。心儿挂牌行医,生活自不必愁,何用仰人鼻

息?不知夫君以为如何?”

李崇白觉得夫人言之有理,便征询剑心意见。剑心听了母亲之言,心中大感惭愧。母亲

本也是书香人家出身.这些年来,家事全凭她一手操劳,自己若甩手一走,母亲之劳何堪?

自己怎未想到,只顾远行,要是将双亲接到城中,凭自己歧黄之术赡养双亲,又有何不当?

当下欣然同意。

是夜,李剑心独坐调息,三更刚过,就听见园中有人到来,便凝神谛听,发觉来人身手

极高,正往小楼潜进。他刚想外出观察,猛觉有人就在三丈外朝客室走来,不觉一惊。此人

在如此近的距离才让他发现。可见轻功已达上乘境界,否则,十丈内的飞花落叶,决瞒不过

他。

俄顷,来人声息全无,想已站往。接着小楼那边有人发话,声音宏亮是任继发的声音:

“哪路朋友?夤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请现身说话!”

李剑心心想,原来沈府有了戒备。

只听一声冷笑,令人心寒,接着有人道:“任继发,你这个叛徒,快叫沉志远、史敬一

同出来领死!”

李剑心不再犹豫,从后窗跃出,掠到屋脊上偷窥,只见小楼灯火通明,任继发站在厅前

石阶上,沉志远、史敬、齐飞、沈竹青主婢三人,相继从厅内出来。与任继发相对四丈外,

并肩立着两人,借着灯光,只见一人豹头环眼,五十来岁,一个尖嘴猴腮,五旬上下。

沉志远看清两人,心中大惊,但旋即镇定下来,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飞云豹

梁师兄,毒爪猴罗师弟,二十年不见,不知闵师伯可安好?”
 0   2005-06-15 18:12:1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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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心听见如是说,心想,原来他们是一个门派的师兄弟,怎的变成仇人了?

只听飞云豹冷声道:“沉志远,休要虚情假意,欺师灭祖的大罪,就想一躲了之么?”

沉志远道:“二位有话,不妨请进来说。”

毒爪猴怒道:“谁有闲情与你们这班叛徒说话?还不快快跪下自戕,难道还要二爷动手

不成?到时只怕会死得更惨!”

沈竹青早已听不下去,娇叱道:“住嘴!你这瘦猴口气好大,竟敢到沈府撒野……”

“青儿住口,不干你事!”沉志远喝道:“此事自有为父了结,你还不快回楼上去!”

沈竹青哪里受得了这个,赌气退到后边两步,手按剑把,却不肯上楼。

沉志远接着对来人道:“师兄,当年我等随恩师离开五梅门,也并未做对不起五梅门的

事,这叛徒二字又从何而来?”

飞云豹冷笑道:“你们师兄弟三人跟随你那老鬼师傅,背叛门主,勾结恒山、五台、华

山、少林四派,围剿五梅门,以致门主受伤,门下弟子死伤惨重,五梅门从此在江湖除名,

这么大的罪孽你还嫌不够么?就以昨夜而论,你们明明见到了五梅追魂令,还敢妄自逞强,

震伤老夫与罗师弟的徒弟,这足以证明你等再三与五梅门为敌,今日任你有巧簧之舌,也辩

不了种种罪行!”

沉志远一改声调,抬声道:“恒山等派围剿五梅门,那是我等跟随恩师走后的事,你梁

平山有何证据,说我们勾结四派?要是重提当年事,我沈某师兄弟三人也有债要算。当年,

你那师傅心肠狠毒无比,恩师身为师弟,与他意见相悖,处于同门,经常好言相劝,不可挟

技凌人,不可滥杀无辜,无奈你那老鬼师傅不但不听,反向自己的师弟暗下毒手,使恩师在

饮食间中了毒。恩师发觉后,领我师兄弟三人逃离五梅门,不久便含愤辞世。临终,老人家

还命我等不要记仇,从此不再涉足江湖。我师兄弟三人谨遵恩师遗命,从此退出江湖。改行

行商,再不涉及江湖恩怨。昨夜你那两个徒弟潜入本府,不问青红皂白就毙了两个护院,又

欲伤我女儿,老夫这才出手相救,却又中了他二人的五梅阴阳掌毒,要不是一位神医相救,

我父女早已一命归阴。梁平山,你师徒当年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才遭四大门派围剿,想不

到蛰居二十年,一个个练成了五梅阴阳掌,如今要出世报仇了?就连我们几个亡命天涯的子

弟也不放过,真是何其歹毒!梁平山,当年灭顶之灾不可忘,倒行逆施必遭报应。今日里我

师兄弟三人决不屈于你师徒淫威之下,誓和尔等拼个鱼死网破!”

说完,抽出一对金光闪闪的判官笔,对齐飞道:“齐兄弟速带小女离开,一切拜托!”

齐飞知道事态严重,东家有托孤之意,忙回答道:“谨遵台命,齐飞定保小姐平安!”

沈竹青一听,娇呼道:“我才不走呢,誓与贼人决一雌雄!”说着抽出肩上长剑。

沉志远喝道:“青儿听话,速退!”

梁平山桀桀怪笑:“沉志远,想让你女儿逃命么?那是做梦!今日此地,就是你沈家满

门抄斩之时!”

史敬吼道:“老子与你们拼了!”

他舞起一双铁笔,一个泰山压顶身子前跃,双笔分砸梁罗二人。

梁罗轻轻闪过。

梁平山道:“慢,有你史敬挺尸的时间,把那个为沉志远治伤的郎中交出来!”

沉志远心中一动,忙令史敬不要动手,问道:“你要见郎中何意?”

“剥皮抽筋!”

“郎中与你何仇?竟如此狠毒!”

“他竟敢伸手管五梅门的事!”

“郎中并非江湖中人。”

“管他什么人,只要沾惹了五梅门就得死!”

沉志远故意扯住这个话题,好叫李剑心听个明白,李剑心如果身怀绝技,就不会置身事

外。

“你未免太霸道!”沉志远边想边答。

“老夫倒要瞧瞧,什么能人居然治得了五梅阴阳掌的毒伤!谁要管闲事,命就归五梅

门!”

“郎中治病救人,又有何罪?”

“你不交出郎中,老夫自然寻访得到,好,废话少说,你就来领死吧!”

这一番对话,李剑心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大怒,他已认清了双方的是非,听见对方连自

己也要杀,不能再袖手旁观.正待从房上现身,忽然听到练功场那方的墙上有人说话:

“好大的口气啊,我老爷子倒要瞧德五梅门练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然如此托大,

胆敢藐视天下英雄!”

接着便见墙头上火星一闪一暗。

在场诸人全都一愣,齐转向墙那方。

梁平山怒道:“什么人?下来说话!”

墙上那团黑影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子坐在这儿满不错,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支配我

老人家!”

“亮出名号!”

“老爷子又不与尔等豺狼为伍,问大号何用,也配么?”

“大胆!”毒爪猴罗洪江一声大喝,身子早已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便到了墙边,身法快

得惊人。但他却发现墙上的黑影已然不见,也不知何时消失的。他轻轻跃到墙头,功运双

目,朝墙外扫视,只见屋宇重迭,却无人踪。

“喂,瘦猴,老爷子在这里哪,你怎地往墙外找?”

罗洪江闻声侧头,只见那团黑影仍在墙上,离他不过两丈。他心中又惊又怒,狂吼一

声,双爪一前一后向黑影攻去。

眼看一爪抓个正着,黑影却忽地不见了,“喳”一声脆响,五指罡风将墙头瓦楞击碎了

一溜。

“瘦猴,把招子放亮些,我老爷子在此!”

这声音竟出自身后,毒瓜猴罗洪江吃了一惊,急忙换脚转身,只见那团黑影正蹲在他原

先站立的地方,吧嗒吧嗒抽烟呢。

毒爪猴罗洪江天生傲禀,身手灵活,早年在五梅门横行江湖时就闯下了极响的万儿。五

梅门遭四派围攻时,门人弟子伤亡惨重,但他与大师兄梁平山和师傅闵元龙在击毙对方数大

高手之后负伤逃亡。那时,他师傅还未练成五梅阴阳掌,师徒三人隐居二十年,五梅阴阳掌

已经炼成,足以睥睨江湖。他和梁平山还各收了三个弟子,武功也趋于一流。此次重出江

湖,自然目高于顶。前夜派徒弟殷继武和王如龙来沈家示威,遭沉志远拦截受了伤,故以今

日亲来取沈某等人项上人头不料半路杀出程咬金,不知是何方异人,竟然能从他眼皮底下安

然溜掉,这份身手当真惊世骇俗。

当下,他心中一凛,不敢再轻敌,出声激道:“朋友,有种的就别像个魂,飘来荡去,

下来和罗二爷过几招。”

黑影笑道:“我老爷子动来动去,与你何干?”

在大厅外的梁平山也未看清黑影是怎么闪避的,但来人身手之高,大出意外,他怕师弟

有失,便出声招呼:“罗师弟回来,来人不敢交锋,追他何益?”

罗洪江性本暴烈但毕竟是老江湖,明白师兄的用意,当下便一个倒纵,飞离墙头。

“想走么?好走、好走,噗!”

随着“噗”的吹气声,一溜火星中有粒豆大的火炭,流星赶月般直袭毒爪猴背后“心

俞”大穴。

罗洪江身在空中,直感到劲风似箭,立即双臂一振,头下脚上,避过了暗袭。他不由勃

然大怒,正待转身返回找老家伙算帐,但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打消此念,直往师兄跟

前落去。人刚站定,便以传音入密告诉师兄:“老大,墙上那家伙可能是苍山独夫伍云老怪

物,和不和他动手?”

梁平山也看出了对方来历,答道:“这老怪物久已不出江湖,传闻难缠得紧,今夜暂且

放过,日后再找他算帐。”

话以传音入密送出,别人自然听不到,只见两人忽然朝后一跃,闪入暗中不见。

沉志远等人也猜出苍山独夫的来历,沉志远忙向墙那方走去,边道:“是伍老前辈么?

快请进寒舍让晚辈等人拜见。”

老头道:“不是我老爷子还会是谁?谁能让五梅门的妖孽挟尾而逃?”

李剑心在房上听见如是说,心中不禁好笑,这老头骄傲得紧,口气好大好大。

又听沉志远道:“前辈威镇江湖,群邪无不望风而逃,晚辈等心仪已久,今日才能拜

见,幸何如之,就请前辈下来吧。”

“下来干什么?听你说两声废话么?”

“哪里,哪里……”沉志远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担心得罪了这位异人。

齐飞忽然开口道:“师伯别来无恙,快请下来喝杯酒吧!”

伍云怪笑一声道:“好个齐飞、知道老爷子好酒,算你还有点灵性。”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矮小的老头已站在面前。就凭这份轻功当世能有几人及得?

齐飞赶紧上前见礼。沉志远等人也忙行礼不迭。

伍云将头一抬,手一背,昂然迈入客厅。

沉志远等人鱼贯在后,跟着进来。沉志远万万没料到,齐飞竟是伍云的师侄,有了苍山

独夫做后盾,还怕梁罗二人么?当下忙亲自给伍云用茶,又命绿萼红蕊去叫厨人下厨整治酒

席。然后各人坐定,自报姓名。

齐飞道:“师伯于十年前归隐,也不知侠踪何处,倒叫徒侄挂念了。”

伍云两眼一瞪:“小子,休要说好听话,老爷子问你:你怎地跑到沉志远家里来了,人

家给你个什么差事?”

齐飞道:“徒侄那年遭人暗算,贫病交加,多亏沈东家路过相救。恩同再造,便决心随

东家前往南京,蒙东家器重,赐掌青阳县济世堂。”

伍云哼了一声,道:“原来我老爷子的徒侄,竟然只当了小小的掌柜!”

沉志远慌忙起身一揖:“请伍前辈恕晚辈不知之罪,即日起便请齐兄弟与晚辈同赴南

京,担任敝店三总管之职。”

伍云小眼一闭:“这些事与老爷子无干,你自已瞧着办吧!”

齐飞慌道:“沈东家千万不可如此,属下甘在青阳县继续任职。”

伍云叹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甘居小掌柜不打紧,不丢了我老爷子的面子么?”

齐飞不敢违抗师伯,诺诺连声。

任继发道:“齐兄弟,你我今后以兄弟相称,就不必自谦了吧。”

沈竹青从老头一进门就仔细打量着,只见老头已经秃顶,小眼睛,细眉毛,朝天鼻,方

下巴,一脸傲相,再听听他的一番言语,心想,这老头本领大极,怪不得这么骄傲,我要是

有了他的功夫,还有谁敢惹我?那是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姑娘芳名,传遍天下,那又是

何等荣耀,还有谁敢来欺负爹爹?

伍云忽然转头瞧着她:“毛丫头盯着老爷子瞧什么?脸上有字么?”

沈竹青灵机一动,嫣然笑道:“小女子久闻老辈大名,今日见了,果然不同凡响,故此

小女子想多多瞻仰一番,望老辈不要怪罪才好。”

她本长得标致,说出话来又动听,使伍云心中大大受用,当下点头道:“娃儿的话也有

道理。老爷子行踪无定,别人想见老爷子一面都难呢,你这丫头还聪明,就好好看个够

吧!”

此时酒菜已陆续送上,沈竹青一反常例,竟然亲自替伍云把盏,就连自己爹爹也不斟上

一杯,把个苍山独夫伍老爷子侍候得高高兴兴。他故意问道:“丫头,怎不替你爹敬酒?”

“唔,前辈辈份高于家父,故小女子只为老爷子把盏!”

沉志远心中奇怪,这丫头平日哪里肯侍候人,怎么今日对这位老爷子如此殷勤?看来这

丫头不傻,知道沈家大难临头,非老爷子不能化解。再加上齐飞这层关系,老爷子总不至于

拒绝吧?不过,听江湖传言,此老来自云南大理,出道四十年来,曾经干下许多震惊江湖的

大事。他武功独具一格,超人一等,性好独来独往。漫游于名山大湖。只要碰上不平事,不

管黑道白道,一律动手,绝不容情,因此得了个“苍山独夫”的名号。由于他得罪的人不

少,找他麻烦的自然就多,但他武功高强。行踪无定,谁也奈何不了他。十年前,他忽然隐

去行踪,从此不再听到有关他的传闻,没想到会在富阳县这里遇到他。要是他依然故我,说

走就走,那不是空欢喜一场么?

沉志远自在那里想心事,突然听到伍云向他说话,才陡然清醒过来。

“你师傅竟然已经过世,实在可惜。没想到这闵元龙真不是东西,连师弟都要加害!”

沉志远尚未回答,沈竹青便抢着道:“对啊,你老爷子最爱管不平事,总不能放过那个

什么闵元龙吧?除非……”

“除非什么?”

“恕晚辈直言,除非你老也……

“也什么?说呀!”

“也怕那个劳什子五梅阴阳掌……”

“混帐话,我老爷子怎会怕了五梅阴阳掌?你丫头敢小觑了老爷子?”

“啊哟,不敢不敢,老爷子请息怒,晚辈年幼无知,口没遮拦,爽直得紧,晚辈怎敢小

觑老爷子?不过是问问而已,因为那五梅阴阳掌实在厉害,差点要了晚辈父女的命,如今还

心有余悸呢,不知老爷子有何绝招对付他们?”

这番话使沉志远惊诧不已,想不到这小妮子聪明如斯,既捧足了老爷子,又可套出老爷

子的家底,且看老头儿如何回答。

只听伍云道:“老爷子的五禽爪、玄元指纵横江湖,岂能怕了五梅门的绝技?”

“这玄元指厉害不厉害?”

“怎么不厉害?玄元指破内家罡气,任何凌厉的掌风,也挡不住玄元指,啊哟,你问得

太多了,喝酒要紧,快斟酒来!”伍云发觉失了口,便不肯再说了。

沈竹青暗想,一定要把这门功夫学到手,等机会再磨他。于是,赶忙斟酒。

伍云一口喝干,问道:“你们父女均遭毒掌,何人将你门治好?”

沈竹青道:“不过是个臭郎中,不值得多问的。”

“他在哪儿?”

沉志远忙答:“就在敝处客室。”

“叫他来一见。”

齐飞答应着去了。

李剑心其实并未回屋,他藏在厅外大树上,厅内一言一语,听得十分清楚。听见老爷子

问起他,便连忙跃回客室,从后窗进去躺下。直等齐飞叫了数声,才装作醒来。

他跟着齐飞来到厅中。

伍云两眼精光一闪,把他瞧了个仔细。

“喂,小郎中,你怎么治的伤?”

“回禀大爷,用的针灸。”

“毒呢?”

“服药。”

“老爷子不信!”

“这……”

“起死回生常冲是你什么人?”

“在下并不相识。”

伍云一愣:“原来你不是常老儿的徒弟,这就怪了,那你师傅是谁?”

“在下师傅很多,凡懂医道之乡民,在下都要请教。”

伍云又望了望他,不再搭理。转头问沉志远:“五梅魔君又重出江湖,这下有热闹瞧

了,你打算怎么办?”

沉志远道:“晚辈克日赶回南京,请南京的几位朋友助拳,誓与妖邪一拼。”

“啊,都是些什么人呀?”

“南京虎威镖局总镖头开山掌孟彪,南京名宿天玄剑严子林……”

话未完,伍云哼一声,沉志远便赶紧住了口。

沈竹青赶紧道:“还有一位大能人。”

“谁?”

“他呀,武功绝世,天下第—……”

“什么人敢称天下第一?说出来听听。”

“他名震武林数十年,向来无敌手……”

“啊,你爹有了这么个大靠山,何需再邀别人助拳?连老爷子也是多余的了,嘿嘿。”

伍云面色难看已极。

众人都急了,特别是沉志远不断给女儿作眼色,她却不理不睬。

只听她接着说道:“是呀,只要有他老人家出马,我沈家还怕什么五梅门?”

“到底是谁?我老爷子倒要见识见识!”伍云怒气冲天,已经要发作了。

“此老姓伍,单名云字,外号人称苍山独夫,要问此老现在何地,远在天边近在眼

前!”沈竹青纤手一指,笑盈盈望着老头。

伍云一听,绕了半天是说自己,一腔怒火熄得干干净净,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你这丫头真顽皮,竟拿我老人家开心!”

众人也都笑出声来,心上落下了石块。

“怎么,说得不对么?”

“对对对,只是有一点,老爷子从不自称武功天下第一,也没人敢这么自夸。”

李剑心暗想,这沈小姐除了刁蛮,还会迎合人意呢,看她把老头子哄得团团转。

只听伍云又道:“你们当年退出五梅门,江湖上并不知道,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有人找

上门来,万万不可大意。”

沉志远、任继发、史敬同声答道:“谨遵老前辈教诲。”

伍云又道:“老爷子此次外出访友,不料却听到了一些惊人传闻,本不想再管闲事,但

感到事关重大,不能不引起注意。首先,关于那本‘宝鼎神丹秘籍’,十多年前江湖上传说

为茅山独臂真人所得,黑白两道都有不少人追至茅山。独臂真人却不在茅山,也不知哪里去

了。后来又听说,独臂真人并未得到秘籍,也不知落于谁人之手。于是人们渐渐将秘籍遗

忘,可最近又有人传出消息,说秘籍遗失在五台山,黑白两道人物,纷纷赶往五台,五台僧

人欲封山闭寺,势必引起一场狠斗。老爷子疑心有人捣鬼。其目的何在,尚不清楚。其次,

五梅门徒重出。竟在报当年灭门之仇,这事不仅关系到四大门派,还牵连着黑白两道的许多

人。所以,不能不引起重视。老爷子偶然发现那个瘦猴,才追踪至此。要知道,五梅门决不

限师徒几人,其暗中势力颇大,否则,怎能马上探知你们到了青阳县?第三,江湖上近两年

出现了一批黑衣蒙面大盗,武功之高,手段之狠,连此地赫赫有名的飞凤镖局也惨遭屠戮。

这伙人来路不明,罪恶累累,实在江湖大患。我老爷子就是想不管也不成,如果正道人士不

闻不问,任其发展,总有一天会闹成邪压正的局面。

伍老一番话。听得人人动容,特别是李剑心,感到十分惊异。他小时拾得一部‘宝鼎神

丹秘籍’,怎么又出一份同名秘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后一定要弄清此事。

这时,沈竹青道:“啊哟,老前辈,听你老人家如此说,真让人害怕呀,这以后的日子

怎么过啊!”

伍云眼一翻:“怕什么?我老爷子还没归天呢!”

沈竹青乘机道:“你老独来独往,人一走,哪还想得起我们呀?”

伍云道:“我老爷子就不走,在你沈家呆一段日子,看看什么人敢来放肆!”

“啊哟,那真是好极啦,老爷子,你说话可要算话呀!”

伍云道:“我老爷子何时说话不算数?”

“好。一言为定,在我家由晚辈侍奉两年。”

“这个……”

“哟,刚说过的话就赖账?”

“谁赖账了,可两年不太长了么?”

“不长不长,一点也不长。”

“这个,慢慢说吧。”伍云十分后悔。

沉志远道:“青儿,老前辈答应留下,已是天大之情,不可再让前辈为难。”

伍云忙道:“对对对,老爷子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沈竹青道:“那好,您老去哪儿就带着晚辈走吧。”

伍云一愣:“带着你这小娃儿干什么?”

“服侍你老呀!”

“啊哟,不必、不必,老爷子又喜独来独往,带着人是个累赘。”

“那就传晚辈几手功夫吧!”

伍云道:“好的,好的,老爷子就传你一手功夫,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沈竹青大喜,跪下就要拜师。哪知她被一股气流拦住,怎么用力也跪不下去。

“拜师不必,老爷子只教功夫,不收弟子。”

沉志远急忙称谢。

齐飞道:“小姐真好福气,在下虽是师伯的师侄,却没福份得到师伯指点呢!”

伍云骂道:“你小子吃的什么醋?老爷子与你师傅并不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交情不浅,

称兄道弟而已。也罢,看在你死去的师傅份上,也传你一手功夫吧!”

齐飞连忙道谢。

当晚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李崇白将决定去南京的事告诉了沉志远。沉志远大喜过望,忙命齐飞带人

替李家收拾东西,中饭过后便起程往南京。

“济世堂”总店,开设在南京城内最繁华的三山街上。此地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百业

杂陈,十分热闹。

济世堂店铺宽敞,门面阔绰,除了密密麻麻的药柜,设有十位郎中诊病的座席。从柜堂

往里进,是一间侧房和一条甬道,直通一道月亮门,从门进去是一座四合小院,小院后门又

有一个大花园,里面散落着几幢精致小楼。李剑心一家则住在右边小楼里。中间一幢为主人

住宅,伍云和任继发、史敬、齐飞则住在左边小楼里。

沈夫人不谙武功,是个面目姣好、性情温和的中年妇女,待人和蔼有礼,成天过小楼来

陪李夫人说话,两位夫人倒也十分投契。

到南京的第二天,李剑心便要出诊,沉志远无法,只得特别关照柜上,替他安置了一个

座席,他枯坐了一天,却无一个病人问津。他试图与大夫们攀谈,但人家时有病人就诊,也

比较矜持,不好接近。

第三天上午,突见一青衣女子,劲装裹身,扶着灰袍老者,踉踉跄跄闯进店来。

那女子美艳如花,杏眼通红,急急对一老大夫说道:“老先生,家父受了重伤,请大夫

救老人家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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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按上脉,又瞧不见伤在何处,皱眉道:“脉息如此微弱,可伤在哪里啊?”

姑娘还未回答,老者又吐了口血,惊得大夫连连摇头:“这是内伤,不好治呀!”

姑娘急得眼泪直流,颤声求道:“大夫行行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永志不忘!”

此刻老者已经昏迷,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老大夫叹息道:“姑娘,并非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姑娘哭着向堂中所有大夫求道:“哪位大夫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衔草必报!”说毕,

双膝跪地,叩首不已。

大夫们为姑娘孝心所动,但都束手无策,只是连声叹息。

姑娘正哭得伤心忽听耳畔有人说道:“姑娘请起,待在下与老先生试诊。”

姑娘一抬头,却见一个剑眉入鬓,凤目重瞳,俊朗丰神的年青书生,正注视着自己,满

脸同情之色。便赶紧站起来,行个万福,道:“多谢大夫。”

李剑心略一诊脉,知是内腑受伤,便道:“请到这边诊席上,待在下救治。”

他二人一边一个,将老者扶到李剑心的诊席上,十个大夫不禁相视冷笑。

李剑心取出银针,解开老者衣襟,果见胸前有一黑色掌印,十分清晰,便在穴上扎下三

枚针,然后手书药方,递与柜中伙计道:“速将此药煎成汁,送来此处。”

伙计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姑娘小声问:“敢问大夫,家父有救么?”

说时俊眼泪湿,不胜哀伤。

李剑心安慰她道:“老伯伤得虽重,但无性命之忧,在下定将伤势治好,请姑娘安

心。”

姑娘听得连连点头,粉脸上现出极大的安慰神色。这姑娘虽是布衣裤套,却掩不住丽质

天生,于妩媚中透着朴质柔婉,令人相怜相惜。比起沈竹青来,不逊一分,给他印象极好。

姑娘一心放在老父伤势上,并未注意大夫在打量自己。

其实,李剑心并未说出实话,老者伤势极为严重,若不以内力疗伤,药物并不能见效,

但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他又怎能施展神功?只好暂时维持住伤势,晚上另想办法。

他以指尖按压针杆,输进了一些真元,灰袍老者这才苏醒过来。

姑娘又惊又喜,道:“爹爹,好些了么?”

老者有气无力地说道:“丽儿,爹的内伤治好无望,你快快离开南京,只要逃得一命,

再图报仇,千万不要陷入虎口……”

“爹爹,女儿决不独自逃生,要死也要和爹爹死在一起!”姑娘说着又啜泣起来。

李剑心道:“老丈且莫伤怀,在下定能治好此伤。”

老者看了看他,不胜惊异,旋又露出一丝苦笑:“多谢大夫美意,只是老朽此伤不比一

般,非药物能治,先生美意,老朽铭感于怀。”

李剑心微笑道:“老丈不必多虑,在下自有救助之法,且请闭目静养,待服汤药。”

此刻店伙端了药来,由姑娘将汤药慢慢给老者服下,随即出了身大汗,老者顿感神清气

爽,胸前的窒闷解除了许多。

李剑心道:“二位家住何处?”今日暂且回去歇息,明日在下登门送药行针。”说着取

下了老者身上的银针。

姑娘道:“我们不是此地人,住大承恩寺附近的‘福喜’小店。”

老者道:“不敢劳动先生大驾,明日老朽自行登门求医吧!”

李剑心道:“不可,老丈切勿走动,在下治病送药乃份内之事,不必客气。”

姑娘感激道:“如此烦劳先生,小女子感恩不尽。”

见病人要走,柜台伙计便走了过来,道:“诊费药费共计二十两。”

姑娘一听大惊,失声道:“要二十两?这么贵啊!”旋即满面通红,十分窘迫,她哪里

有这多银子,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她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一颗螓首低低垂胸。

老者呐呐地道:“老朽出门已久,身上银钱已不足付药资,可否宽限二日?”

姑娘羞惭得头也抬不起来,焦急中忽然想起头上的玉钗,便伸手取下,轻声道:“这玉

钗能不能抵药金……”

李剑心忙道:“姑娘不必如此,药金暂寄在下账上即可。”

转头吩咐伙计:“挂在在下账上。”

伙计诺诺连声,赶紧退下。

老者道:“又让大夫为难,愧煞老朽,这药金今后定当奉还。”

李剑心道:“些须小事,老丈何必认真?人生在世,谁个没有困难之时,二位请稍坐,

待在下雇车送二位去吧。”

店中伙计十分精明,见李大夫如此关怀这对父女,想必是看中了人家姑娘,李大夫既是

东家眼中的娇客。万万不可怠慢了他。于是赶紧不等吩咐便雇车去了。

老者道:“老朽金汉斗,小女金丽姝,请教大夫高姓?”

“在下李剑心。”

“李先生急公好义,我父女感激不尽。”

“老丈莫再如此说,愧煞在下。”

此时,马车已到。

金汉斗道:“就此别过,明日再相见。”

金丽姝那如墨的珠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螓首。

送走金家父女,李剑心复归诊席。他给金汉斗治伤的情形已落在一些待诊病人眼中,便

纷纷抢着来让他诊病,直忙到关门他才清静下来。

是夜三更,他按事先打听好的方向,直奔承恩寺。

承恩寺是个游艺杂耍、陈列百货、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虽已半夜,依然有人东

游西进。他从屋面掠过,不一会便下到地上,以寻找福喜客栈,不需多时,便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家三流小店。房屋矮小,邋遢拥挤。金氏父女若不是手头拮据,怎肯住这种小

店?他不禁充满了同情。他从大门上一跃而过,轻轻落在天井,只见周围漆黑,不时有呼噜

声传来,此起彼伏好不烦人,不知金汉斗父女住在什么地方,把他给难住了。

突然,他听见了衣袂飘风声,有夜行人光顾这个小店。便赶紧掠到侧边房头,伏在瓦楞

上窥探。

只见小天井里接连落下三人,轻功俱都不弱,虽然夜色漆黑,但李剑心运功于目,依稀

看得出三人面目,这三人年岁不大,都在三十以上。

只听一人道:“姜大哥,那小妮子和那糟老头儿就住这一间!”

姜大哥道:“好哇,走,敲门去!”

其中一人便大摇大摆上去敲门:“喂,小妮子,快出来跟大爷们走啊,看你今日还想逃

得掉!”

李剑心怒火上升,原来是一群歹徒。

此刻门倏地开了,金丽姝苗条的身影站在门口,只听她娇斥道:“你们这群恶贼,姑娘

今天与你们拼了!”

那姜大哥哈哈一笑:“小妮子,姜大爷我既然看中了你,谅你插翅也飞不出南京城!”

住店的客人早被惊醒,议论声从各间房中传出来:

“好大胆,公然来抢人!”

“你知道什么?来人是南京一霸的大少爷,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啊,姜家的大少爷来了,快别多嘴!”

“唉,这姑娘怕是躲不过去了。”

又听金丽姝骂道:“无耻!”

只见她双手一动,两把二尺长的短剑寒光闪闪,疾如电掣般向姓姜的刺去。

“好厉害的姑娘!”

“对,让姓姜的也吃些苦头。”

“哈,玫瑰花带刺啊,姜大少不妙啦!”

住店的客人在室内大声议论。

此时,三人中一人急忙跃上挡住余丽姝,嘴里道:“好啊,我火眼彪罗泰陪你小妞过几

招。”只听一声响,抖出了三节棍,乒乒乓乓,挡住了金丽姝的攻势。

金丽姝一咬银牙,闪电般变换招式,只见她身手矫健,贴近对方递招,全使的是狠辣招

数,剑剑不离罗泰要害。这罗泰身手也自不弱,三节棍拦、砸、点、劈,招式精练,出手迅

捷,两人以快对快,倏忽间过了二十来招,一时分不出上下。看得李剑心暗暗佩服,没想到

金姑娘居然练就一身不凡的技艺。

姓姜的抽出铁锏,喝道:“吴三弟,亮兵刃,并肩子上,把这小妞捉了!”

说着便挥锏而上,锏式沉重有力,只几下便把金丽姝逼退两步。与此同时,姓吴的手舞

一把弯刀,“嗖嗖嗖”劈出几刀,招式十分古怪,把金丽姝逼得手忙脚乱。

“你们大伙瞧啊,三个大男人拾掇一个姑娘家,还他妈的称什么霸!”

“以众凌寡,是南京一霸的本色!”

“……”

店中议论纷起,直骂姓姜的一伙人。

姜少爷大怒,吼道:“你们这群下三滥的东西。明日姜大爷定叫你们一个都走不脱,放

火烧了这贼店,全将你们当猪烤!”

忽听一个哭腔叫道:“老少爷们,求你们免开尊口,我这小店烧了,拿什么糊口啊!”

原来这是店老板在说话。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再说三人围住金丽姝,使她无法突围而出,要不是怕伤了她,只怕金丽姝早已不支。但

她却毫不畏惧,两把短剑势如蛟龙,使出的招式左右不同,加上她存心拼命,那三人一时也

无奈她何。

李剑心再也按捺不住,他立即从瓦楞上跃下,施展幻影迷踪,像个轻飘无实的影子,绕

着三人旋了一圈,三人依次觉得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进兵器也拿捏不住了,呛啷啷

相继坠地。这情形不仅把三人吓呆了,连金丽姝也不禁愣在那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些躲在室内看热闹的客人,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姜大少爷心知有人暗算,便朝房顶上骂道:“什么王八羔子敢暗算你家花花大岁姜大

爷,有种的下来!”

罗泰更不待吩咐,一纵身上了房,却什么也瞧不见,只好驾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

雄?快滚出来见个真章!”

剩下的一个也赶忙亮出名号:“大爷追魂刀吴世保,你小子莫非敢跟我贵州青龙洞结下

梁子么?那就下来让大爷见识见识!”

李剑心见众人都往房上找,不禁好笑。

可旅店中的人却瞧见了。

“咦,金姑娘身后多了个人!”

“莫非就是他,怎么先前没瞧见?”

李剑心出声道:“听见了么,在下在这里呀,怎么都往房头上找?”

四人听见他的答话,全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金姑娘,声音出自她身后,惊得她急忙举双

剑护身,倏地转过身来。

李剑心连忙后退一步,道:“金姑娘,别慌,是在下。”

金丽姝定睛一看,愣了:“是李大夫?”

李剑心点点头:“小心,人家要动手了。”

金丽姝连忙和他并肩而立,一颗芳心大慰,没想到危急关头会有人相救,更没想到救她

的人竟是白天给爹爹治伤的大夫,看不出年纪轻轻竟然身怀绝技,也不知用什么暗器把对方

的兵刃都打落了。

这时,姜、罗、吴三人也看清了对方是个后生,并不是什么高人,胆气一时大壮,他们

纷纷拾起掉落的兵刃,虎吼一声把两人围住。

姜恩隆喝道:“小子通名,竟敢管我花花太岁的闲事,大爷看看你有什么来历。”

李剑心冷声道:“在下李剑心,没什么来历,奉劝你们赶快离开,免得再讨无趣。”

罗泰大怒:“好小子,趁人不备施放暗器,今日大爷毙了你!”

他一抖三节棍,夹头就是一棍。忽然,他的棍在半空中停住了。紧接着手中一轻,三节

棍已到了对方手中,他一下变得呆若木鸡,莫明其妙的愣站着。

李剑心道:“在下用的是暗器么?这回瞧清楚了吧!”

姜恩隆运足劲力,一锏使个横扫千军,带起一股劲风直击对方腰腹。

“小心!”金丽姝叫道。用手拉扯李剑心,想使他后退。

李剑心纹丝不动,待锏扫过来时,以手中三节棍猛击一下,敲个正着,“当啷”一声,

锏落在地上,直震得姜恩隆虎口发麻,吓得不知要怎样才好。

房上的追魂刀吴世保见同伙吃了亏,急忙从房顶跃下,舞起一片刀光,指向李剑心。还

没等他近身,李剑心一抖三节棍,三节棍成一直线,像根铁棒直戳光影,只听“当啷”一声

响,吴世保虎口酸麻,一把弯刀震得脱出了手,再也无法逞凶。

李剑心将三节棍扔在地上,从容地对金丽姝道:“姑娘,在下与老伯诊病,请带路。”

金丽姝万万没料到这位儒雅的大夫,武功竟如此之高,三下两下就打发了一个凶徒,不

禁大喜过望,知道爹爹有救了,但她慑于花花太岁等人的淫威,不免还有些犹豫,呐呐地

道:“这些恶徒……”

李剑心道:“放心,不碍事,由他们去吧!”

姜恩隆等人气得要死,可手腕不听使唤,只能用另一只手拾起兵刃。

姜恩隆道:“好小子,这个梁子结定了,有种的别走,大爷明日找你。”

李剑心冷声道:“要是再敢为恶,在下出手绝不容情!”

三人心中一抖,急急上房走了。

煞星既走,各间客室的门都开了,拥出了许多穷苦客人,把李剑心团团围住,七嘴八

舌,讲个不停。

“李爷,你老是神仙下凡吧?要不,一抬手就把南京城内的霸王给制住了!”

“李爷,你给南京人出了口气,痛快啊!”

“李爷,千万要小心呀,姜家老爷厉害得紧,特别是两个教师爷,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人都是在承恩寺广场讨生活的江湖客,有算命卜卦的,玩杂耍的、卖药的,还有的

是行商走贩,短工打杂。他们久历江湖,阅历甚丰,虽有热肠却无能耐,只好躲着不出来,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吐一口闷气了。

李剑心听了一会,抱拳拱手道:“各位好意,在下心领,金老丈伤势严重,请各位让

路,在下还要治伤呢!”

众人纷纷闪开让路,待二人进了屋,他们的兴致还没过去,站在小院子里议论刚才的打

斗,人人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第二天,李剑心的大名便在南京城内流传,这是李剑心万万想不到的。

再说李金二人进了屋,屋里早已点着灯,金汉斗正待倚在床头等着他们。屋外发生的

事,他早已听得清楚,一见李剑心,便谢道:“大夫身怀绝技,今番救了小女,不知该如何

报答才好。”

李剑心道:“老丈休要如此说,江湖上彼此相帮,怎提得上恩惠二字?”

金汉斗道:“大夫怎知小女有难?”

李剑心把自己前来的意图说了,父女二人感激不尽。

金丽姝忽然又问:“李大侠第一次是用什么东西击落三个兵刃的?怎么又会到了我背

后,差点把人家给吓死了。”

灯光下,金丽姝娇艳如花,活泼可爱,李剑心心中不禁一动,微笑答道:“我只是在他

们手上拍了一下。并未使什么暗器。”

“哟,用手拍?怎么我没瞧见你的影子?”

“许是太黑的缘故。”

金汉斗听了一惊,心想,这青年当真有如此快的身法?连丽儿都能瞒过?这简直叫人难

以相信。

这时李剑心道:“老丈,治伤吧。”

金汉斗连忙答应。

李剑心又道:“老丈所受内伤,大概是两次,相隔时间约两个多月,不知在下可说对

了?请老丈指正。”

金汉斗大大叹服,道:“大夫真神医也,说得一点不错。”

李剑心道:“请老丈抱元守一,在下以内力为老丈治伤。”

金汉斗又是一惊,未想到这位年轻大夫功力如此高深,但这样做损耗真元甚大,便道:

“大夫,不必了吧,老朽年事已高,死不足惜,大夫前程远大,不必耗损真元……”

话未完,李剑心已一掌按在灵台穴上,一股强劲无匹的柔和内力已源源不断输入,金汉

斗无奈,只得抱元守一,以本门内功心法引导,气流刹时走遍了四筋八脉。

金丽姝芳心甚为感激,觉得这位大夫为人诚笃仗义,谦和有礼,对自己一家恩同再造,

真不知要怎样报答人家才好,要是能与他成为一家人……想着想着不觉羞红了脸。忙偷窥李

剑心一眼,只见他宝相庄严,闭目端坐,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一颗芳心这才放下。想

起姜家人可能还会来侵扰,便抽出双剑,坐在房门口为他俩护法。因为无事,又浮想联翩起

来,不时偷看李剑心一眼,心中说不出的一股甜蜜。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是女儿家心中的秘密,旁人就很难测度了。

顿饭时间过去,疗伤结束,金汉斗顿觉精力恢复,伤势尽除。他立即跨下床,不敢惊动

正在调息的大夫。

金丽姝见爹爹痊愈,不禁喜极而泣。

金汉斗轻声道:“这位少侠好深厚的功力,也不知是哪位异人的高足,真不知该如何感

激呢。”

金丽姝也小声答道:“待将母亲和兄长救出虎口,再来图报吧。”

父女二人想起此行目的,不禁黯然。

天明,李剑心调息完毕,自感内力比往日还强了许多浑身精力,充沛异常。他知道这是

迦叶神功的奇效,越是耗损内力,内力就越能增长。他见金家父女在室内端坐无语,眉结愁

带,也不知何因,便道:“累贤父女久等,在下失礼了。”

话声刚落,金家父女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下,道:“恩公在上,请受一拜!”

惊得李剑心也急忙跪下,道:“二位请起,你要折煞了在下。”

金汉斗只好起来,金丽姝却依然跪着。

李剑心急了,道:“姑娘,这是何苦?”

金丽姝含泪道:“相公救了老父一个,小女子怎能不拜。”说着硬要叩下头去。

李剑心忙闪在一边,重新跪下:“姑娘若不起来,在下也只好陪跪了。”

金汉斗叹声气,道:“丽儿,李大侠不受重礼,你就起来吧,好在来日方长,图报之日

不为晚也。”

金丽姝这才站起身,无限幽怨地看了李剑心一眼,似乎怪他不领情。

李剑心跟着站起,在椅上坐下。

金汉斗让女儿去取早点,把自己受伤经过如实讲了,直听得李剑心血脉喷张,怒满胸

臆,而且事情凑巧,金家父女正是苍山独夫伍老前辈提到过的飞凤镖局的当事人。

原来,金汉斗人称龙形剑,在北方一带甚负威名。

他出师后行侠江湖,仗义助人,颇受武林人的称道,后来与河南开封府著名的飞凤镖局

局主倪浩老镖头相识,与二小姐倪秀娥成了亲。此后,金汉斗占着一身绝技为飞凤镖局走

镖,他的加入,使镖局名声大震。待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儿后,倪老镖头突然将镖局交给了长

子倪子春,说自己要外出游历,这一走就走了个从此无音讯,直到五年后才有人到镖行密

告,说老人家已在江苏玉峰山出家为僧,要家人不必牵挂于他,也不准来探访,到能见面时

自会前来见面。来人还再三嘱咐,务必不要泄漏消息,对外只说病殁客旅。一家人对老人家

的出走本就感到惊异,听到老人家落发为僧,更是大惑不解。回想老镖头当初出走时,是在

一次访友之后,莫非与那次访友有关?可是,老镖头到何地访友,访的哪一位.家人一慨不

知,老镖头也从未提起过。事情前后颇有蹊跷,但总算听到了老人的消息,虽然不能前去探

望,心中也落实了许多。

如此只过了七年,七年中,老人家未带回过一个口信。

今年年初,金汉斗与妻倪秀娥、长子金天祥、次女金丽姝回河北老家邯郸探亲。谁想回

来后,偌大的一个镖局已成了一片瓦砾。经向四邻探问,才知镖局上下百来号人,一夜之间

遭人屠尽,无一活口。金氏一家悲恸已极,便到野地乱葬岗子寻找家人坟堆,哪知遭到一伙

来历不明的蒙面人突袭。一场拼斗下来,倪秀娥、金天祥受伤被擒,金汉斗、金丽姝在危急

间被一游方僧救出。老和尚自称法号仁心,系少林高僧,他声言只能护住父女二人,却无法

救出母子俩,致被敌人掳走,当时金汉斗已中掌伤,敌人有十二人之多,个个武功高强,为

首的头领更是了得。老和尚似已看出了来人的武功家数。劝告金氏父女速离开封,至于救人

之事,老和尚另为设法。

仁心大师系少林唯一云游在外的高僧,以他的辈份和武功,尚且对那伙蒙面人有所忌

惮,可见敌势之强。金汉斗知道孤身力弱,弄不好又让女儿身陷虎口,便听大师指示,迅速

回到开封,到镖局斜对面的旅舍取行李衣物,却见店小二送了封书简来,拆来一看,不过寥

寥几字。大意为若要保母子二人性命,速将倪浩带来,于今年七夕会于泰山升仙阁,否则母

子将酷刑而死,他父女也休想逃出掌心。下面并无署名,只画有四只禽爪。当时金汉斗虽不

知四只禽爪的含义,但意识到与老岳父当年出走极有关系。敌人势力庞大,再不走就会遭

殃,便速带金丽姝离开开封,下江苏到长清县玉峰山去寻找岳父。不料在南京时被恶徒跟

踪,妄想将金丽姝掠走。金氏父女在大功坊一带与恶徒动手,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未料这

伙人来头颇大,竟搬来了一个胖头陀,武功十分高强,金汉斗身负内伤,虽经力斗。终不是

人家对手,胸前中了一掌,父女二人拼死冲出包围,混入人群中,才算逃出此劫,于是藏匿

在承恩寺人杂的地方,待伤愈后再走。不料伤势竟如此之重,打听得三山街上的“济世堂”

医道高明,便来此治伤,却又被花花太岁的走卒发现,要不是巧逢李剑心,后果不堪设想。

金汉斗讲完,金丽姝已将买来的包子放置桌上,又提壶到店中提水沏茶,三人便就着茶

水吃了起来。

吃毕,李剑心起身,道:“请老丈稍待,剑心去去就来。”

半个时辰后,他捧来五十两银子,恭送金氏父女上路,并约好相见之期。

金丽姝脉脉含情,依依不舍地挥手而别。

李剑心回到药堂。等他诊病的人,早已挤满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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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回报与爱

沉志远在回南京后的第四天,宴请两位挚交好友。一位是名震江湖的天玄剑严子林,一

位是虎威嫖局的总镖头开山掌孟彪。

严子林系武林世家出身;占着祖宗的荫庇,家中十分富足。房舍建在秦淮河畔,从他这

一代起,疏于应酬来往,不大过问江湖上的事,和黑白两道人物都无多少交情。但偶然也派

人参加白道著名人物的喜庆丧葬,不过他从未亲自参加。由干家传武功十分了得,平日颇受

武林人氏的敬重,只要他派人以代表身份参加欢宴,就算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众人也知他性

格恬淡不喜交游,也不与他斤斤计较。

至于开山掌孟彪孟老镖头.却与严子林相反.许是由于开设镖局的缘故,交游十分广阔

无论黑白两道,与他都有交增。只要看见他的镖旗,无人敢于下手。

沉志远与两家十分亲近,常常举行家宴自娱,两家照例是全福,举家而来。

严子林家赴宴的有夫人余香莲,大公子严鹤.二小姐严婷,总管八卦追风刀余文斌.其

实就是他的园子。

孟彪家则有夫人钱秀艺,公子孟云天和侄儿孟如龙。

沉志远在园中设席,还请李崇白一家作陪。席分两桌.老小辈分开。

席间,老辈人物自有他们的一番言语,小辈人物也有自己的兴致。

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老辈席上多了个苍山独夫伍云伍老爷子,客人们说话时不免有

些拘束。而小一辈的桌上却不受影响,依然谈笑风生,只除了李剑心例外。

沈竹青和严婷,正像一双明珠.各有春秋。孟氏昆仲和严鹤,均是翩翩佳公子,同有李

剑心是个不名一文的穷郎中,衣着上先就输了一大截。

沈竹青特别活跃.孟氏昆仲和严鹤对她格外殷勤,她故意不睬李剑心,只和那三个青年

说话。她就是要李剑心看看别人是怎样对待她的,哪像他那样无礼,有心气气他。

此刻,她讲起了在青阳县发生的事,叽叽咕咕,讲的绘声绘色,十分得意干自己的一番

惊险经历。

要知道在坐的公子小姐,虽有一身好功夫但经年不出远门难得遇到什么惊险事,即使在

南京城偶尔与人动手.但也只是下三流角色,三拳两脚就打发了哪里见过真压的阵位?因

此.沈竹青的经历.使他们惊叹不已。

末了,沈竹青提到李剑心.日说爹爹的伤便是这位李郎中治的。所以,爹爹把他一家人

请了中请他在药堂治疾。

那几位公子先还奇怪沈家怎么多了个寒酸客人,现在总算明白了原因。

李剑心知道她是故意要贬低自己,心中虽然反感,但却不动声色。

严鹤这时微笑着对李剑心道“原来李见是歧黄圣手失敬了,在下敬李已一杯,感谢李兄

救助了伯父。

李剑心道:“严兄客气了,干!

他二人干了杯,其余人并不举动男的不屑;女的不会。

孟云天问。竹妹,伯父既吃了亏.难道就算了不成沈竹青笑道:哎哟,看你说的,人家

要在一月内要我们全家的命呢,算得了么?”

孟云天愤然道:。五梅门也大猖狂,我孟云天届时前来助阵.看看这些鼠辈有什么了不

起的,替伯父报一掌之仇!

沈竹青眼一瞪:照你这么说,我和我爹的武功竟是如此稀松平常了?被人家打得一塌初

涂,只有你才能胜得人家等着你来为我们父女报仇?

孟云天一愣,不明白错在何处,但嘴里赶忙道:“贤妹此话从何说起?愚兄一片诚意,

哪敢轻视贤妹与老伯千万别误会才好!.李剑心在一旁闷笑,心想,这妮子倒真有趣,人家

拍马还不买帐。

只见沈竹青小嘴一撇;、你说五梅门都是些鼠辈,我爹系被这些鼠辈所伤,在你眼中.

爹岂不是连鼠辈都不如了么?

孟云天一听,更加着急也不知要如何分辩才能洗刷干净,同是把手乱摇,口中连说几

个”不字,情急之状实在可笑。

李剑心再也忍不住,笑容挂在脸上。

严婷见孟云天走投无路,便替他找台阶下,笑道”竹青,人家孟大哥又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难为人家了!

沈竹青这才缓过脸色:”好,看在严姐份上饶你这一遭.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

孟云天如逢大赦.连忙称是。

严鹤道“想不到贤妹一家出了这等大事,少不得你我三家必须同仇乱忾,齐斗凶顽了,

你们说是不是?

孟如龙大叫道:“对极对极,你我空练了一身武功,连个施展的机会都没有,这回可以

大干一场了!”

这一说大家又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退敌之计。李剑心并不去听他们的胡

诌.同把注意力放在老人席上。

这边厢,沉志远已说完了事情发生的缘由使孟彪与严子林大吃一惊。

俄顷,严于林道五梅魔君当年危害江湖故遭正派人士围歼,如今不思悔改,只怕江湖从

此无宁日,实在令人担扰呢!

孟彪道;‘五梅魔君既练成了五海阴阳掌实是不可小苍山独夫伍云道:”你们说得不

错,不过只要我老爷子在,决不会束手不管!

严子林道”只要老前辈振臂一呼,我等愿附骥尾.跟随前辈,以供驱遣!

孟彪道:只要前辈伸手.没有接不下来的事,孟彪跟随前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伍云大悦道:好说,好说,只要有你们助威,何愁江湖上掀起大浪!

沉志远立刻站起作揖:“多谢各位拔刀相助,患难之中见知己老夫感恩不尽r话刚完,

就见一家丁手持名帖禀道“东家南京一霸姜老大爷差人下帖子,来人在帐房等呢!”

众人闻听不枯者乃南京一霸鬼面金刚姜超,俱都一怔。

不明所以。只有伍云自顾喝酒,全然不放心上沉志远道;奇怪,老夫与此人素无来往,

不知何事下帖?

任继发道:待我去会来人。说着离席。

严于林道:姓姜的在南京城内称王称霸,但与我等井水不犯河水.不要是找麻烦吧?

孟彪道”一黑一白本不相容,奈何此人势大,任他独占一方,长此下去,只怕我们碍了

他的眼。

孟夫人钱秀芝道凭他鬼面金刚如何猖厥,还不敢动我三家”

严夫人余香莲道:姐姐说得是,姜超不过欺侮那些江湖艺人,地痞流氓而已,怎联惹到

我们头上来了?

正说时,任继发已回来了。

他向诸人道:真怪,姜家来人论理,便说我”济世堂郎中李剑心小兄弟招意了他家大公

子花花太岁姜恩隆将他大公子的逃妾拐走。我说决无此事,李公子不会武功,只怕是认错了

人,来人说要李公子出去对质,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则作罢,若是李公子无疑.就请济世堂

给他们个支持。话说的较中带硬.这不是成心找茬子么?

这席话把众人眼光都引到李剑心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沉志远道;”对什么质,告诉来人决无此事”

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往意着李剑心的神态,他一直认为李剑心决非凡人,否则决治不好

五梅阴阳掌之毒伤。

李剑心从容不迫站起来:“既有人找在下,就由在下去对质吧!”

这话并未说明他究竟于未干那事。

沉志远道:“不必、不必,理他作甚?

任继发却认定不是李剑心干的。便道:东家,这姜超也是难缠之人,又仗着府中两个老

煞星,只怕事情不能善了,莫如委屈李公子由他们一认,事情便水落石出以免大敌当前,又

树强敌。”

李崇白自是知道儿子会武功使问道;心儿,到底何事?什么拐走逃妾,岂不是笑话”李

剑心道:”爹爹放心,此辈恶人本属下流,最善血口喷人,待孩儿出去与他们理论便了,是

非自会清楚。

说着站起身来。

正好三总管齐飞从外进来.未等近前就开口道:东家,昨晚南京城出了大事!’沉志远

一惊:什么事?

齐飞望了李剑心一眼道;城里沸沸扬扬,传说出了个少年英雄,号称无影侠医李剑心,

一招就挫败了花花太岁姜恩隆、火眼彪罗泰、追魂刀吴世保.替南京百姓出了口气。救走了

一位险遭迫害的姑娘,想不到会有与李公子同名同性之人,真是再巧不过。”

众人听了。惊讶万分,只有李崇白夫妇知道儿子本事很大,这事一定是他干的,只不知

是何时干的。

“荒唐!’孟如龙叫到,”姜恩隆等三人手底下不弱岂能让人家一招挫败?

严子林间沉志远:就是这位郎中么?

沉志远道;怕是同名姓之人吧。”

沈竹音嘴一撇。‘全是瞎说,我不信!

李剑心不管人家要说什么,正想走他的路,可任继发挡住了他。

任继发道:“李公子,若此事当真,麻烦可就大了,这南京一霸鬼面金刚赛超,势力遍

及全城.这些年来我们小心翼翼。不与他发生磨擦,不如由老夫出去申言,本店并无公于此

人,他们没有证据,事情就闹不起来,只是从明日起,公子就不能行医了,不知公子意下如

何?

沉志远觉得这话也对,他实在吃不准李剑心的武功到底如何。即使有名师指点,年龄摆

在那儿,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自己仰仗他的与其说是武功,倒不如说是医术来得恰当。所

以,此时为他惹翻了姜超,实是不智之举。

孟彪道;大总管言之有理,姜超武功不凡,他府中的两个煞星更是了得.现在招惹他们

多树强敌于对付五梅门不利’伍云突然插话道:”姜超府中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孟彪道:“一个便是铁头陀智圆,一个是断魂锏郝勇,都是黑道上的大煞星。

任云哼道:“不过是两个小丑,有什么可畏惧的?

孟彪不好再说,只得闭嘴。

李崇白见大家如是说,便道:心儿,若是你惹的祸就别再出去滋事,免给沈东家招来是

非。”

李剑心本是一肚子火,心想你们不问是非.只怕惹来麻烦.哪有侠义道的豪爽精神?今

日索性出去教训来人一顿,看他们又敢怎样?旋听父亲也如此说,只好压下心中怒火,闷闷

不乐地坐下。

任继发这才放了心.出外应付去了。

沈竹青满脸不屑地问道;”郎中,你真把南京三个花花公子打败了?

李剑心冷声道你相信么?

他故意不称小组,话中也充满讽意,沈竹青怎听不出来,见他连小姐”也不称呼一声,

不禁气得银牙紧咬,道;不信!

“既然不信,何需多此一问?

沈竹青当着许多人被他抢自,叫她怎么受得了?当下便发作起来。

”哟,怎么啦,姑奶奶问你句话都不行?李剑心,你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呀,你不过是

店中的一个郎中,而姑奶奶是什么人?你可以如此无礼放肆么?”

‘不错,在下是店中的郎中,可你也必须明白,在下不是你膝下的仆役.可由你任意呼

喝,依在下看来,小姐也未免自视太高了!

沈竹青哪里听得这种活.一跺莲足,大发娇嗔:大胆的臭郎中,姑奶奶今日非教训教训

你!。

严婷赶紧拉住她,不让她出手打入。

这一闹,惊动了所有的人。

孟家兄弟气势汹汹站起来,要李剑心下跪认错。

沉志远忙喝道:“你们给我坐下,青儿,你又在生事了!”

孟彪也忙令两兄弟坐下。

李剑心愤然起身,对沉志远一抱拳:东家.在下今日别过,在柜上支的七十两银子.改

日定当奉还!

沉志远惊道:公子何必与小女一般见识?她有不是之处,由老夫责罚就是!

沈竹青大叫道:爹爹,你今日留下他.女儿就出这道门!

李崇白倏地起立,道;”沈东家,犬子招惹小姐生气还是让犬子走了的好.感谢东家盛

情招待,就此别过!

沉志远急得没了主意,再三挽留无效,只好说道:三位既坚持要走就暂在外住几天也

好,待公子消了气,沈某定亲自迎接各位回府。

大总管打发完人回来,见局面已不可收拾,连忙命下人送来一百两银子.请李崇白收

下。李崇白哪里会要,拒不收纳。

沉志远与任继发只好亲送至门口,再三表示歉意。待三人一去。便吩咐下人暗中跟随.

以知道落脚处,寻找起来方便。

回到后院,酒宴气氛冷落,只有苍山独夫自斟自饮,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见沉志远进

来.老头儿说:这年青人骄傲得很,竟敢惹恼了小千金.咎由自取!

谁也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沈竹青气哼哼坐在那里,不言不吃直生闷气孟氏昆仲和严鹤纷纷好言相劝,哪知沈竹青

趣听越烦.站起来径自回了闺房。

绿萼和红蕊跟着进了内室。

绿萼道:人家被赶走了小姐还生哪门子的气?

沈竹青道“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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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蕊道:这就奇了、李公子是小组的眼中钉,这下将李公子逐走,小姐不是遂心了吗?

该高兴才是啊!沈竹青叫道:谁说我要赶他?他是自己找的!绿萼道:那还不一样啊?

沈竹青气道:“谁让他那么骄傲.谁让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是要气池、赶他,把他

赶进地狱我才高兴”

红蕊吐吐舌头道:哎哟,小姐恨得好怕人哟,他既然走了,就不值得再生气了呀!

沈竹青一挥手”出去出去.人家心烦死了,哪里想听你二人嚼舌头!”

红蕊、绿萼面面相觑,互使个眼色,出了小姐卧室,两人来到客厅坐了。

绿萼道:“小姐到底是什么心思你猜得着吗?

红蕊道:“我倒猎着了些端倪”

”快说来听听。’‘我看小姐八成是喜欢李公子的,她希望李公子也像其他人一样。对

她百依百顺,忠心不二。可偏偏这位李公子是个刺头几.人虽不会武功,却是骄傲得很,对

小姐冷冷淡淡,不理不睬,我问你,这叫小姐受得了吗,”

哎.不对吧。既然喜欢人家.就该对人家好些才是,你看小姐很他很得咬牙.哪会喜欢

他呀?你的话未免也太离谱啦!”

‘你这就不懂了。我问你.小姐若不是心中有他,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若是一个与她

不相干的人.她连正眼都懒得看,还值得她生气么?你好好想想。一“晤,这话也有道理下

过,我总不大相信,无底下哪有这怪的事产”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唉,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

么事来哟!”

好了好了,别操这份心了,看你什么都懂,莫不是情场老手吧?

“死丫头,没羞,你才是呢!”

两个丫头咯咯笑着,你拦我推,笑成一团也不管她门的小姐.此刻正在闺房中偷偷流泪

呢。

李剑心和父母走到街上,问双亲可还有些盘缠。父亲回答还有十多两银子在身使他放下

心来。只要能过上几天,他相信凭自己医术,定能养家糊口,衣食无愁,他想先找个小客店

住下,然后行医看病.于是,他提着包裹,带引父母往承恩寺一带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蹿出五条大汉,一字儿排开把路阻止。朝后一看,竟有五六条汉子

尾随.心下明白,给姜家的人蹑上了。

他冷笑一声,道:“爹、娘,前后均有恶犬挡路,孩儿要放肆了,请二老眼在孩儿身

后,莫要惊慌。

李夫人也看出事头不妙,不禁浑身打颤。

李崇自却十分镇静,道:“这些看家犬实在可恶,儿只管教训他们,但不可伤害人命,

以免双手沾腥”

李剑心应道;”孩儿省得。

沈家跟踪的人,一见姜家打手,便忙着回去报信,意在保护三人。李剑心却苦无其事地

自管走路,和迎面拦截的五条大汉愈来愈近。

呔,站创”中间一条大汉猛然喝道:“你小子就是李剑心吗?”

是啊!怎么样?

走,到姜府一趟,姜老太爷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路上行人纷纷闪开,胆小的溜走了,胆大的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李剑心冷笑一声,双肩一晃,到了五条大汉跟前,随即便从人空中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那五条大汉眼睛瞪得溜圆,却乖乖站在原地,不阻不拦。

李崇白夫妇大惊,以为对方要拦住自己,便慌忙停了脚步。

剑心笑道:“爹、娘,只管走过,他们根本不敢拦二位老人家的路。’老夫妇俩半信半

疑,试着穿过人空,那五条汉子果然不闻不问,不禁大感意外。这些人先前凶霸霸的,怎么

一会儿就变了?

后面跟踪的人眼见前面拦截的武师居然不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发一声喊.从后

面赶上来。

李剑心跨前几步,手指连点,那些扑上来的汉子也忽然变成本雕泥塑般,一个个不动

了,只有一双眼睛在闪动。

满街看热闹的人纷纷称奇,不禁议论纷纷,好事的则跟在李家三口后面,想知道究竟是

何许人,竟敢惹上了姜家的护院。

哪知一条三山街还未走过,姜府的入已大举出动,花花太岁姜恩隆、火眼彪罗素、追魂

刀吴世保,拥着个担胸露腹的胖大和尚迎面而来,后面还跟着三四十个打手,拿刀提杖,好

不成风。

这三山街本是商事集中的大街,人来人在十分繁华拥挤。人众一见姜府打手。纷纷躲向

一边,不知什么人又要遭殃。

李剑心情知今天不能善了,糟的是父母就在身边,万一被误伤了。那才是后悔无穷。他

心念一转,觉得不如先离开此地再说,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随即点了二老睡穴,一手扶起

一个,施展幻影迷踪,钻入密密麻麻的人丛中,不管大街小巷只管乱窜,一下就没了影儿。

那胖大和尚和姜恩隆等人一个冷不防,对方的踪影便已失去,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往

哪儿找去?只好恨恨不已地打道回府。

等沉志远等人闻讯赶来,连姜府的人也走了,但听街上议论纷纷,才知李剑心已逃出。

再说李剑心来到一条小巷,乘无人时将二老放下,拍开穴道。二者醒来莫明其妙.也不

知什么时候来到这小巷的。

强人呢?”父亲问。

‘孩儿已避开了他。”李剑心回答。接着把经过情形讲了。李崇白和夫人齐道“好险哪

好险!”

李剑心道往此北去,先找地方住下。”

他们穿出小巷,来到一条大街.一问行人,却是大功坊北段,便找了间中等客栈住

下。。

晚间李剑心盘膝而坐,不敢离开,恩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是不离开南京,只怕连行

医也不成,姜府的眼线到处都是。要是离开南京城,岂不是让这些歹徒继续作恶?同时金家

父女要是回来,又去哪儿找他?还有沈家与五梅门的一月之约.尽管有苍山独夫伍云坐镇。

自己也该尽一份心力。由此种种,应该不离开南京才是。可是,父母就在身边,自己离开让

二老遭暗算岂不是悔之莫及?他左思右想,均感十分为难。眼下手头拮据,爹手中的银两过

不了几天日子,不设法挣钱就难维持生计,让双亲受累。

他反复想了一阵。总想不出个万全之策。直到黎明他才作出了决定。

吃完早餐,他嘱咐爹娘不要离开房间,自己去找悬壶行医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他从大功坊往南走,直奔承恩寺方向。来到与三山街交叉处,他便放慢了脚步,悠悠然

倒背两手,恰似闲庭信步。果然,他发现后面有人跟踪,立即双肩一晃,已到了两个家伙眼

前,把两人吓了一跳。

他举手虚空一打,将两人穴道制住,问道;”说,姜家住什么地方?

小的—一不知道—一’”姓姜的不是在找我吗?我自己送上门来不好?

”这—一倒也是”

那好,前头带路。”他解了两人穴道。

这经过情形自然又被人看到,立刻就有闲人跟在后面,越聚越多,声势也愈来愈大,闹

闹嚷嚷,热闹至极。

来到承恩寺广场,更惊动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闻说那个轰传南京城的无影侠医李剑心,

今日赤手空拳单身一人要上门找南京一霸的晦气,不禁躁动起来,在承恩寺一带摆摊设点的

各行人众,概被姜超手下的人勒索敲诈,平日受尽了欺压。如今听说竟然这世上还有个人敢

找上门去,这份胆识就够吓死入了,因此连摊点也不顾了,要看看是何等一个大英雄,敢到

老虎窝里打虎。谁知他们亲眼见到,并不是身高丈二,体似金刚的神将,却是个温文尔雅的

书生,这在失望之余却增多了几分好奇。于是一定要看完这场热闹的心愿.促使他们尾随不

已决不散去。

李剑心并未料到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跟在他后面的人离他两丈,就像率领着一只不成

队伍的大军似的,脚步杂沓如擂鼓,声势十分浩大。他后悔措置失当,但箭在弦上不得不

发。他今日本想主动找上姜家的门一举击溃姜府,消灭他的威风.好让自己开业行医,让江

湖朋友不再受其欺压,这个办法固然好,却又招来了如此多闲人,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这时,突然有人叫他“相公、相公!回头一瞧,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年纪比自己还

轻.看模样不像兄妹,倒像一对小夫妻。

他边走边问;”二位有何指教?

两小走在众人之前,跟在他之后,男的说道:相公好胆气,敢上门找姜恶霸的晦气,我

们二人愿助一臂之力!

李剑心一愣:”为什么?

相公一人,势单力孤,不是人家对手。”

“哦,要是加上二位也不是对手呢?

我们和相公一起死!

“为何如此?

我们也受姜恶霸的欺压。已经走投无路,与其任宰割.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李剑心不觉停了脚步.手指一点,闭了两个恶徒的穴道,让他们直挺站着,然后回头打

量两小,只见二人衣着朴素,打着补钉,男的英气勃勃,女的艳若挑花,一个十七八岁,另

一个不超过十六六,比自己小。

他问:二位于何营生?

男的道:“小弟高成,堂妹舒萍,山东阳城人,卖艺为生。’“在下李剑心,此去凶险

无比,二位还是不要去的好。”

高威道:“我二人受姜赋手下人欺凌,与李相公同仇敌忾,怎能看着相公孤掌难鸣而不

顾?

舒萍娇声道:“反正我们也逃不出姜贼的魔爪,不如拼了这条性命,相公莫不是瞧不起

我们?

李剑心见他们去意甚坚.对他们印象颇好,便道;”二位要去在下不便拦阻,但请不要

轻举妄动好么?”

高成道;一切听相公吩咐!

李剑心道:“好,走!又将指一点,解了领路人的穴道。

三人正走着,只听一声虎吼,人丛中跳出一条虬髯大汉,提着一条黄闪闪的齐眉熟铜

棍,大叫道:高兄弟,哪里走?

高成喜道:赵大哥.我们找姜贼拼命去!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了!

大汉吼道;‘怎不叫俺?

高威道:这拼命的事,叫大哥作甚?

虬髯汉怒道:不叫俺岂不是看不起淹了?好,俺赵魁今日免不得一起死,兄弟再活在世

上羞耻!”

李剑心见赵魁五大三粗,语声如雷,倒是一等铁铮挣的汉子.问道:高兄,你们是好朋

友?

高感应遵:赵大哥见小弟受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也吃了火眼彪罗泰的亏。”

请嘱咐赵兄,到姜家千万不可莽撞。”

高威便对赵魁说了。

赵魁道:这是什么人”俺凭什么听命于他?

嘿,赵兄,这位大哥就是一招挫败花花六岁一伙人的无影快医李相公呀!

赵魁愣了”这位相公有那么大的能耐?俺看着不像呀!

”信不信由你.等着瞧吧。”

他们边说边走,已经见到了姜府的大门。

姜家宅地离承恩寺并不远,座北朝南,气魄宏伟.只见雕栏画柱,朱门银扣,两只石狮

虎视眈眈,分立左右,四个着蓝衣劲装的守门人,呆望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惊疑不已。别看

他们平日里耀武扬威,鱼肉良民,一向横行惯了的如今看到这样多的人,如浪潮般涌过来,

也不禁吓得心惊胆战手脚无措。

李剑心离大门五丈停下,后面的人众纷纷挤向两边,不约而同收声闻嘴,等着好戏开

场。

李剑心这时对带路的爪牙道:“还不快去通报,说李剑心要会姜超.叫他出来。’两个

爪牙如逢大赦,飞快跑上石阶.对四个守门人说了。守门人中的一人。推开一扇门溜了进

去,盏茶时分才出来了三个壮汉。

三人面目狰狞,身高体壮,大步从台阶上走下,中间一人喝道:“李剑心,你好大的

胆,竟敢找上门来领死,待张爷打发你!”

高威一见此人,怒气勃发.道:相公,此人曾砸了兄弟的摊,今日待小弟与他算帐!

李剑心点点头。

高威一跃而前.骂道:“仗势欺人的恶狗,高小爷今日要你好看!’张爷大怒变戏法的

小野种,也敢来姜府逞威”说着跨步一个冲拳,直奔高威前胸。

高威矮身一闪,贴近张爷身前,一招“虎穴探子”捣在他心口,张爷大叫一声仰天摔

倒,引得看热闹的人众爆出轰雷似的喝彩。

另外两个护院气得哇哇怪叫,并肩于冲上来,被高威。

舒萍接住。他两人平日受尽欺压,忍气吞声.今日里已无顾忌,手下决不容情,只两三

招就把两条大汉打翻在地。

特别是舒萍,身材娇小,与这样一个大汉对敌实在令人担心如今大汉居然被打倒,怎不

引来更大的喝彩声?

两小放倒三个恶人.并不就此干休,拳打脚踢。把三个护院打得满地乱滚,喊爷叫娘,

看热闹的人众齐声呐喊助威;兴高采烈,竟比看戏还要起劲。

李剑心看见两小武功不弱,很是高兴,怕他们打死人麻烦,就制止道:小兄弟,行了,

等着正主儿吧。

话刚落声.两扇红漆大门豁然大开,一队蓝衣护卫,手执钢刀,推赳赳列队出来。周围

人众顿时安静下来.正主儿要出场了。

上千人众,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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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回耍猴小丑

偌大个姜家院子,被大门外上千条嗓子的吼声惊动了。姜超问明情由,不敢大意,担心

江湖闲人趁火打劫,便命儿子请铁头陀智圆出阵。又派人守住整座大院,防止人偷袭。

这才和儿子一道,簇拥着智圆头陀来到门前,然后让儿子带头出门,自己隐在门后,以

观动静。

姜恩隆等人出门一看,见有四人站在大门外三丈远的地方。都是见过面交过手的。那成

千人众分列两边,看来是赶热闹看稀奇的,这使他放下心来。

他大步走下台阶,一指李剑心:“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今日定

叫你有来无回!”

李剑心运起内力,话声不高,但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朗声说道:“姓姜的,你们乘人之危,妄图强抢民女,被在下坏了你的好事,你竟敢

四处派人追踪,想置我李某于死地。那天夜里,我已高抬贵手,望你迷途知返。不料你以为

我胆小怕事,善良可欺,今日我特地找上门来,当着这许多穷苦江湖弟兄的面,教训教训你

们这班目无法纪、欺压百姓的恶霸。你们要是知趣,从此痛改前非,那就放你们一马,若要

自恃有人撑腰,执迷不悟,今日定叫你们威风扫地,丢盔弃甲!”

姜恩隆几曾见过如此狂妄的人,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把这小子乱刀分尸!”

护院中闪出四人,每人一把朴刀,恶狠狠向李剑心走来。

赵魁早就憋不住劲,虎吼一声,提起银棒,一个“风卷残云”,“呼”一声,横扫过

去,那四个护院不敢大意,立即后跃避开,旋即挥刀而上。

赵魁以一敌四,一根熟铜棍使得十分娴熟,把四个护院逼得连连闪退。

火眼彪罗泰看不下去,一抖三节棍,喝声:“退下!”立即截住了赵魁,两人斗了二十

来个回合,赵魁已是手忙脚乱,气得他狂吼不已,使出了不闪不避的拼命打法。

高威一看不妙,抽出一只护手铁尺,一个跃步冲上,抵住罗泰。只见他一把铁尺使得十

分灵活,刺、点、挑、劈、架,招招都认准了对方穴位,武功招势十分诡异,独具一格。

李剑心暗暗称赞,小兄弟武功不凡。

火眼彪罗泰渐渐招架不住,追魂刀吴世保纵身而下,一把弯刀劈、砍、挑,三招就把赵

高二人逼退。罗泰这才喘过气来。

李剑心看出吴世保武动高出罗泰一筹,唯恐高赵二人有失,正要上前助战,只听舒萍娇

喝一声,手舞两把护手铁尺,加入了战团。只见她跳跃翻腾,进退闪转,十分灵活,近身点

打敌方要穴,招式与高威又自不同。

这五人打在一起,竟然是难分难解,这全靠舒萍机动灵活,两边策应,忽而攻罗,忽而

攻吴,使赵高二人从险境中解脱出来。

吴世保打得火起,刀法一变,使出了青龙洞镇山武功,一套古怪玄奥的刀法,名叫追魂

刀。这套刀法他师傅青龙洞主秦尚武侵淫一生,端的厉害非常。一下就将高威、舒萍迫得连

连后退,自顾不暇,眼看不出五招,就要被他毁在刀下。

这边赵魁独斗罗泰更是险象环生,加之他性情暴躁。越是输招就越是火冒,一根熟铜棍

招式蛮勇迟滞,三招内必被对方所伤。

李剑心立即施展盖世武功幻影迷踪,先把罗泰的三节棍一把抢走,继而以三节棍困住吴

世保劈向高威的一刀,再运内力,把弯刀脱手飞向半空,却又被他以摄空取物将刀硬生生吸

到手上。

这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场凶险无比的打斗倏然而止。

罗泰、吴世保惊得目瞪口呆。

高、舒、赵三人也怔怔立在那里。

场外的人众也闹不清楚,怎地对方的兵刃忽然就到了李剑心手上。

此刻,李剑心把刀、棍分别扔给罗泰、吴世保:“接好你们的家伙,小心了!”

罗、吴二人生怕他趁机暗算,刚要离开闪避,却见兵刃缓缓飞来,两人连忙运功于手,

接住自己的兵刃。哪知这看似无力的飞行兵刃。刚一接到手上就觉得从兵刃上传出一股大

力,直将两人撞得倒退七八步,各自吐出一口鲜血,翻身倒地。

这一手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直到两人摔倒后爬起,人们似乎才明白起来,于是,一片震

天的喝彩声,直冲云霄,把大家喜欢得又跳又叫。

姜恩隆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额头上不禁吓出了冷汗。就连铁头陀智圆也吃了一惊,好

个隔物传功,这小子果不简单呀!

他一提铁禅杖,狞笑一声:“小子,你这手隔物传功只能吓唬别人,我铁头陀可没放在

眼里,来、来、来,与洒家大战三百合!”

声到人到。人到杖到。只听呼呼风响一根几十斤重的铁禅杖,带起阵阵劲气。一口气就

攻出了十招,把个李剑心罩在杖影里。

李剑心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决心以身试招,得些经验。他立即展开身法。闪躲腾挪,

不还一拳一脚,看看对方到底有些什么招数。

这铁头陀乃江湖有名煞星,武功已达一流,铁禅杖虚虚实实,快若闪电奔雷,有几次堪

堪砸在李剑心身上,把高舒赵三人看得目眩心惊,替他捏着一把汗,三人有心上前帮手,又

怕妨碍了人,同时又感到自已与铁头陀武功相去甚远,弄不好反而分了他的心,故此三人凝

神屏气,连动也不敢动,只是手握兵刃,想在危急时一拥而上拼命。

场外人众,也被这吓人的场面给镇住,他们一个个焦急万分,生怕正不胜邪。把他们心

目中的英雄给毁了,有的甚至喃喃向天祷告,求菩萨保佑良人。

再说李剑心以身试招,逐渐摸清了对方的杖势来路,决定给以反击,于是施展迦叶伏魔

掌,频频出击,掌力提到四成,把铁头陀逼得连连退步,起初李剑心因不知道该以几成功力

对敌,适才扔兵器给罗吴二人时,只以三成功力扔出,原意给他们吃点苦头,摔上一交,没

想到竟伤了他们的内腑,所以对付武功较高的铁头陀,他又加了一成功力。要不是他存心用

对方试掌,不出五招就可击败对方。这套伏魔掌共有九九八十一式,招式变幻无穷,他每使

出一式,都差点把铁头陀打翻,还是他收手极快,才使铁头陀幸免。好不容易待他将九九八

十一式使完,铁头陀已被他累得要死。还不等他给铁头陀一掌,铁头陀突然双手撒杖,人往

后一倒,竟然昏死过去。

李剑心见状,吃了一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怔怔瞧着被护院抬走的铁头陀。他刚才在

交手过程中领悟了许多诀窍,这使他兴奋不已,这才知道实手实战的好处。原先单练时,只

知其形而不知其神,待与高手过招,才能悟通掌法中的细微变化及精妙之处。他哪里想到,

只顾自已试招,却把个铁头陀活活累得晕死过去。

此时,高舒赵三人见李剑心赢了不可一世的铁头陀,情不自禁欢呼起来,这无疑是给上

千人发了信号,一时间,众人高喊狂叫,欢声雷动。

姜恩隆惊得心慌腿软,转身就想溜。

忽然,他觉得一股劲风袭来,正击在委中穴上,膝盖一弯,身不由己就跪倒在地,哪里

还能站得起来。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就想跑么?没那么便宜的事!”

姜恩隆知是李剑心,情知今天讨不了好,只有听天由命了。

高舒二人见李剑心制住了花花太岁,二人不约而同飞身上前,一人一脚,正踢在这小子

两肋上,姜恩隆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突然一声大喝,震得两小耳朵发聋,接着两股劲风袭到,两人连忙一个后翻,避过了一

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五旬壮汉和一个面凶阴沉的老者,已到了姜恩隆面前。老者大

袖一拂,便解了姜恩隆的穴道,几个护院忙将这恶少抬了进门。

黑脸汉一脸杀气,开口喝道:“好个李剑心,今日不将你剥皮抽筋,难消大爷之恨!”

此人一出现,人群中就起了一阵骚乱,有人惊呼:“鬼面金刚姜超亲自出马!”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南京一霸果然不同一般。人站在那里,就显出一股煞气,

震慑住了全场的人众,喧闹顿时平息,静得如同没了人一般。人人都知道戏已至高潮。且看

李剑心如何与南京一霸决一雌雄。

只听李剑心冷笑一声:“姜超,我劝你收心养性,不再危害地方,若是再横行不法,纵

子行凶,今日……”

“住口!”姜超一声暴喝,亮出一柄厚背鬼头刀,作势就要动手。

旁观人众大气也不敢出,等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要知南京一霸很少在外间露面,也从未有人看见过他与人动手,今日还是头一遭亮相,

怎不牵动众人的一颗心?人人欲要目睹这霸王到底有些什么惊人的本领,才会称霸于藏龙卧

虎的南京城。

可惜,姜超被人止住了。

那个面色阴沉的老头,伸手挡住了姜超,说一声:“慢!”

然后对李剑心道:“小子,你师出何门派,受谁的指使,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李剑心双手倒背,仰天一笑:“此话问得稀奇,尔等既敢称霸,也就有人打抱不平,这

又何须受人指使?”

“老夫断魂锏郝勇,小子你可听说过?”

“恕在下孤陋寡闻,不识江湖人。”

郝勇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小子既敢出头,又何必装得如此呆傻,明人不做暗事,亮

出你的门派来!”

“在下正告诸位:本人不属任何门派,也不用藏头露尾。”

“那么,你是存心闯个万儿是不是?”

“本人志在悬壶行医,要个万几何用?”

“既然如此,小兄弟不是江湖中人,又志在开业行医,那就归到姜大爷门下,给你开个

大茶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和睦相处,问必兵戎相见?”郝勇的语气变得和缓已极。

“多谢美意,只是本人决不与恶霸为伍,今日之事若希善了,除非姜家不再横行霸道不

再欺压良民,不再压榨承恩寺前谋生的江湖朋友……”

“小兄弟,你并不知姜府所为,别只听人恶意中伤,再说,你一介书生,又何必为那些

下三滥鸣不平?”

高威气愤地插言道:“你们开设赌坊,赢了则罢,输了就抢,你们逼良为娼,丧尽天

良。还把卖艺卖药、打卦算命、贩夫走卒勒索得走投无路,你们才真是地地道道的下三滥,

呸!该说是比下三滥不如!”

“好!”人众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又听一个哑嗓子叫道:“小哥儿句句真言,你们干过的坏事,罄竹难书!”

“罄竹----难书!”许多人跟着吼叫。

一时间群情激愤,忘了危险,咒骂声来自成百上千人的口中,沸沸扬扬,把姜超与那些

看家护院也惊得手足无措。

姜超倒抽口冷气,定了定神,运起内力吼道:“谁再敢胡言乱语,格杀勿论!”

护院家丁立即高举钢刀,分向两边人众逼去,人众一时敛口,安静下来。

突然又有人吼道:“你们只要敢杀人,老子们今天就跟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拼了!”

“拼了——!”

“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嚷,就像火苗点着了干柴,引燃了人众的怒火,炸雷般的吼声惊天动地。

俗话说,众怒难犯。那些护院家丁吓得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郝勇以内力送出话道:“躲在人堆里喊叫的懦夫,有种的站出来!”

“哟,你们干尽坏事,断子绝孙,那才真是没种呢,好人个个有种,各位说对不对

呀?”哑嗓子又突然响起。

“对啊!”几百人同声应答。

郝勇气得七窍生烟:“有种的就出来啊!”

“出来干什么?见你这个没种的老王八么?”又是哑嗓子在嚷,“各位,听见了么?这

老杂碎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叫断魂锏。他欺压百姓,专收江湖朋友的断魂指,干这

种羞宗辱祖的勾当,还好意思把缺德事当外号挂在脸上,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各位老少爷

们,这家伙要脸不要脸啊?”

众人齐声呐喊:“不要脸!”

“各位再瞧瞧那个姜超吧,那副模样儿实在丑死了,总算他还有自知之明,叫自己鬼

睑,可他又往丑脸上贴金,称自己金刚,他哪一点象金刚啊?各位说是不是呀!”

“是!”又是一声齐吼。

“以后大家就叫他厚皮鬼脸姜超,好不好哇?”

“好—一!”

这简直是演群口双簧了,把一向目高于顶的南京一霸,骂得狗血淋头,一钱不值。郝勇

和姜超几曾在数千人面前丢过这样的脸,直把二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又拿这个哑

嗓子没办法,这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到哪里去找他?

姜超快气疯了,吼道:“给我上去杀,杀光这班刁民!”

家丁护院不敢不听,呐喊一声,如狼似虎向人众扑去。

李剑心怕伤了百姓,正要腾身而起。忽见人丛中挤出个又瘦又小的矮人,最为奇特的是

脸上挂着个戏曲里常见的丑角脸谱,脖子上骑着只大黄猴。此人一出场,双手一扬,“咣、

咣、咣”敲了三声锣,敢情,这位仁兄是个耍猴戏的。

锣声一停,他扯起哑嗓子嚷道:“众位客官,今日里不耍小猴,专耍大猴、人猴,来

呀,跟爷爷走台啊!”

他趿拉着两只破鞋,踢踢踏踏往场中走。

护院家丁一听声音,知道适才捣乱的就是这个家伙。于是不等吩咐,发一声喊,一窝蜂

蜂拥上去抓他。

周围人众惊得纷纷呼叫,有的叫他躲回人丛,有的叫他快逃。可是大家都白操了这份

心。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从二十几人包围的圈子里,居然能够跑了出来,而且还敲着锣,家

丁护院你推我拦,你扑过去,他跃过来,那情形颇像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可谁也沾不

着这小丑的边儿。不大一块空场地,数十名蓝衣壮汉乱作一团,怎么卖力也逮不住他。不是

你撞我,就是我推倒了他,于是跌倒的、呼痛的、骂娘的、喝斥的、奔跑的,都跟着耍猴的

那面小锣转。直把上千人众逗引得哈哈大笑,这才明白他说的要大猴人猴的意思。

李剑心也被逗得忍俊不禁。赵魁呵呵大笑,高威笑弯了腰,舒萍笑得打跌。

正在此时,小丑手中的锣声突变,那只骑在他脖上的大黄猴,倏地从他肩上跃下,两个

空心筋斗便骑在了一个壮汉的脖颈上。那壮汉惊得大叫,用双手来抓它,它却一跃而逃,只

见它东钻西溜,两只毛爪到处乱抓,直抓得家丁护院叫苦不迭,有的衣服撕去了一块,有的

裤子扯了个洞。防也防不着,跑也跑不过。那小丑本就十分滑溜,眼看落到四五条汉子手

中,他却又从人家的胳肢窝里钻了出去,现在有大黄猴跟护院们捣乱,小丑更是得意之极,

一面小锣打得有板有眼,人却往护院们跟前闯,护院们正要伸手捉人却被大黄猴从背后又抓

又咬,只有抱头鼠窜。

这哪里还像一场凶险的拼斗?简直就是一场真正的节日庙会,欢笑声此起彼伏,成千人

众兴高采烈,那赫赫有名,曾经令人谈虎色变的南京一霸,早在人们的笑声中被遗弃。

但南京一霸毕竟是个老江湖,他和郝勇何等眼力,知道小丑此人非同寻常,他们和成千

人众不一样,自然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心中还产生了恐惧,因为几乎在同一时候。他

俩都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要是公开和他们作对,决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于是,大骇之

下,不约而同齐喊一声:“住手!”

狼狈不堪的护院家丁,有的破头,有的足跛了,更糟糕的是他们那一身武士紧身服,几

乎都成了条条儿,把南京一霸脸都丢光了。此刻一听收兵号令,一个个如逢大赦般,争先恐

后逃回大门去了。

小丑一愣,道:“怎么,人猴全跑了?喂,你们不玩了么?”

断魂锏郝勇冲小丑一抱拳:“阁下可是武林一丑关老爷子么?”

小丑道:“一个耍猴的什么阁下阁上的,是关老爷子怎样不是又怎样?”

姜超忙道:“关老爷子一向在关外逍遥,何时到了南京?请恕姜某不知之罪,请关爷到

寒舍一叙,聊备薄酒为关爷洗尘。”

“嘿,这南京城里,可有人听南京一霸用这种卑下的口吻说过活?如今对着一个耍猴戏

的江湖艺人,为问变得如此恭顺?这上千人众不明白,就连李剑心也感到纳闷,他当然知道

小丑身怀绝技。但却不知他在江湖的名头。以南京一霸的身份尚且如此卑躬屈节,可见小丑

的身份地位非同寻常。

这时,又听小丑回答道:“谁个干净的人,会到你那贼窝子里去?岂不也要沾上一层贼

气么?”

姜超忍气吞声:“关爷既然不愿进寒舍,姜某自然不敢相强,只是今日之事,请关爷作

壁上观,不要插手如何?”

小丑道:“我本在人丛里看热闹的,是你们要逼我出来的啊,怪得了我吗?”

郝勇道:“是、是,这是在下的错,先前我等不知关爷大驾到此,故而冒昧得罪,还请

关爷不要放在心上。”

小丑道:“谁放在心上了?既然你们认错,我就消了气,这就坐在一边,看我的热闹

吧,如何?”

郝勇大喜,忙道:“关爷言出九鼎,就请看我等与这小子了结今日之事吧。”

姜超这时才稍放下了心。要知一个李剑心已够对付,若加上这个难缠难斗的武林一丑,

他们便毫无胜算,是以竭力稳住小丑,好单独对付李剑心。

这时,李剑心道:“看情形,你们还要斗上一斗。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姜超一声不出,刀光一闪,一个“力劈华山”,一刀劈向李剑心。招式还未用老,突然

中途变为“腰斩黄龙”,要把李剑心横断两截。

李剑心见他功夫不凡,像对铁头陀一样,假攻真防,拿他喂招。见鬼头刀恶狠狠腰斩而

来,双脚一点,腾空跃起,翻到姜超后面。足刚落地,第三刀“直捣黄龙”,刀尖已搠到了

心窝前,时间拿捏之准,方向判断之准确,非一般武林人所能比。要是武功稍弱的人,这一

刀定被戳个透心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剑心身影一晃,便失去了踪迹。而姜超招式巳经

用老,心知大大不妙,赶紧借势跨步,身子前倾,躲避必然要从背后击来的一袭。果然,李

剑心的掌锋,擦着他背上的衣服过去,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哪里知道李剑心井不存心伤

他?还以为凭自己的拼斗经验和武功,逃过了一掌之劫呢。

两人风驰电掣,倏忽间就过了二十五招。这姜超一柄鬼头刀刀沉力大,招式狠辣泼勇,

走的全是刚猛路子,武功巳达一流之境,拼斗经验又极丰富,刀法变幻莫测,常常虚招多于

实招,令人防不胜防,功力也不在铁头陀之下。李剑心凭一双肉掌和他周旋,实在是绰绰有

余。他把心思完全放在琢磨自己的一套掌法上,发觉比先前和铁头陀过招时又有了更深的领

会,这使他欣喜不已,巴不得让姜超多和自己过上几招。每斗到高兴处他的脸上竟现出了微

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姜超已是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了。
 0   2005-06-15 18:13:4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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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6-15 18:11:0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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