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暗战里，我和绿指，都输给了岁月。当红颜渐老，程放选择的，当然会是年轻漂亮的新生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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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岁那年，我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人前我利落洒脱地说，嫁人？俗不俗呀，这年头谁还嫁人。

我的闺中密友叫绿指。我曾指责她这名字妖里妖气，但她说这叫先声夺人。我们两个睡在一起，气愤无限地痛数男人的种种不是，然后躲在被子里叹息，不说也知道，不是不想嫁，而是，已经没得嫁，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只得端着这架子，骗骗局外人。

那天，谢程放打来电话，说他要从美国回来。放下电话就激动得不行。程放是我和绿指的死党，我们一起度过高中，大学毕业我和绿指早早工作，程放接着读了研究生又考了博士，再接受一家公司的聘任被外派到美国。

和绿指说起他要回来都很兴奋。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确实是很想念。不知他有没有女朋友，绿指说。

有什么呀，他说美国的华人里，漂亮的都嫁老外了，不漂亮的他不甘心。说到这儿，我俩突然同时沉默。是呀，程放是个不错的待嫁对象呢。但彼此都佯做不知对方心思，表面依然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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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顿饭，我们吃得很丰盛，甲鱼，羊肉火锅，程放吃得满脸是汗，说这3年都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饭菜。我笑，起身说去洗手间。其实我是想把账结了。到了前台，服务生一查说，绿指小姐已经预付了1000元订金。天哪，我汗颜，动作够快的。

回去后，故意走得很慢，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绿指刻意细柔的声音传过来，前段日子我还去看了阿姨，她说身体很好，就是惦记你，你呀，该给家里多打电话的，我送了阿姨一个摄像头，这样和你聊天就亲近多了。程放笑，回来就听我妈说了，我还以为简颜和你一起去的。没有，简颜她忙呀，常有约会，谁像我孤家寡人呢。

天哪，我听得心惊，这丫头也太过分了吧，她去打通内部路线也就罢了，干嘛要栽赃我有男友。

吃完饭，程放喊买单，我说，已经预付订金了。我笑，心里很得意，故意没说是绿指付的钱，她的脸色明显不自然。

程放说去唱歌吧。你要公平哟，一人一首轮着来。他是有名的“麦霸”，我这样强调并不过分。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呀，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可后悔已来不及，绿指笑吟吟地，我那份让给你了。然后又面向我，难得回来，迁就他。我只得点头笑。

唱歌时，KTV包房里有3个长沙发，呈对角状设置，我装作摘帽子，看程放坐哪里，终于，绿指因为忙于在外面预付订金，我和程放坐在了一侧，绿指进得屋来，脸差点绿了，只有一个歌本，她也理由充分地坐在了程放另一侧。

我故意找一些酸不啦叽的情歌对唱，因为绿指弃权了嘛，我和程放唱了个尽情，他唱“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我说“深深地把你想起”，我又唱“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他接着，“但我要如何如何能停止再次想你，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埋藏一切回忆”。如果可能，我多希望这样的歌能永远唱下去呀，我简直要进入角色了，甚至有泪盈于眼角。一曲结束时，绿指看看表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晚了阿姨又要担心。程放是有名的孝子，何况这几年不回来，自然要多体谅老妈。拿起手机，果然有家里的未接来电，程放吐吐舌头，只好离开了。

走过服务台，我说买单。小姐说那位女士已经结过了。哎呀，我佯做大惊小怪，绿指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平时跟我出门AA制算得一清二楚。要死呀你，绿指推我。程放笑，你们俩呀，还像小孩子。

3

起床时，怎么想也不对劲，光线怎么这么强呀，再一看表，天哪，中午11点！我怎么可以睡到这时才起来呀。房子里静悄悄的，绿指！我喊，她一定在客厅里看书，披了睡衣走出去，连个人影都没有，茶几上压着条子，简颜，我和程放去逛街，你睡得太熟，叫不醒，我先走了。

昨夜睡得也不晚呀，10点半回来，先洗澡，绿指给我倒了杯水，喝掉就上床，她什么时候睡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打电话给公司请了假，说头痛得不行。头是很痛，炸开般难受。上了会儿网，无聊；看电视，电视剧烂得不能再烂，关掉；下楼吃点东西吧。这是我最痛恨乏味的一天。

碰见药店的大妈，老远就看我笑，以后可不要常熬夜，小小年纪就神经衰弱可不好呢。听得我一头雾水，她又说，和你一起住的姑娘昨天买了几片镇静药，说你们失眠。

我终于明白，惊呆。

绿指回来时已是夜深，脸上带着兴奋。我脚搭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把一条丝绸围巾递过来，说送给你的。我故作高兴，你买的？当然了，你还指望程放那家伙呀。也不怪他了，做什么你都抢着付钱，成了月光族可不要找我。她上来抱住我，死丫头。

从前我们也常这样动手动脚地闹，但现在，氛围明显不同，表面上很亲近，心里的距离已是天涯万里。

洗澡时她突然大叫起来，天哪，水怎么这么凉，简颜，帮我把煤气打开。是打开的呀，我去检查一番。对不住了绿指，你洗冷水吧，煤气没了。怎么这么快呀，她在里面简直要哭了。大呼小叫地洗了个冷水澡。北方的十月天气，实在是够冷。第二天，她就感冒了。程放打电话来，说今天去旋转餐厅吃海鲜吧，我打扮得异常妩媚，绿指有气无力地喊我，你自己去吧，吃完饭就回来，叫程放也来咱们这里看看。

我说好，把药和水放在床头柜，然后转身出门。忍不住笑出来。昨天我烧了N壶水，终于把气全部浪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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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餐厅是全市有名的豪华场所，每两小时自转一周，坐在16楼高层上，不知不觉就从城南看到城北。

程放看到我很惊讶，简颜，真漂亮呀。我笑，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你没男朋友？绿指说你常常约会的。那些毛头小伙子，我一概看不上，我这人比较怀旧。

我说绿指感冒了，程放笑，你俩这是怎么了，轮着不舒服。昨天我……话未说完，程放就打断，绿指说你昨天不舒服，想好好在家休息，所以就没敢去看你。我喝了一大口酒，心里凉凉的，有股悲哀涌上来。

回忆往事是最能打动人的。那年夏天，程放找了份兼职，在街上发广告单，我和绿指陪着，两天赚了30块钱，我们吃了顿烧烤狠狠解了馋。做家教时，我先找了份辅导语文的，便向雇主推荐程放，程放又推荐绿指。我们装作互不相识。领了工钱后跑到一起哈哈大笑。那样的日子多单纯。

程放，说真的，这么多年，没有让你心仪的女孩子吗？我适时地转移话题。他弹弹烟灰，也有过几个，但接触后呢，慢慢就没感觉了，我也是很怀旧的。我的心一颤，以为他这是暗示什么。手放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以为会被他握起，但没有，我们就那么坐着，一晚上，没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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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程放返回美国。我和绿指去机场送行。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很微妙，彼此都明了，却又拼命掩饰。

他的家人都在，做妈妈的自然又哭了，一个很时尚的女孩儿守在阿姨身边，临别时，他和我们一一拥抱，没有说话，只是后来牵了那女孩的手走过来说，这是我女朋友，来，见过两位姐姐。如惊雷闪过，我和绿指都把持不住，好半天才把惊异的表情变换成笑脸，算是和那女孩打招呼了。那女孩盈盈笑着，阳光清纯的感觉扑面而来。

回去后，我和绿指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颜，她拍拍我，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也有泪流出来。我们俩还在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而其实，程放早有自己的打算。这场暗战里，我和绿指，都输给了岁月。当红颜渐老，程放选择的，当然会是年轻漂亮的新生代。

迷迷糊糊睡着，被推醒，是绿指。起来，吃小笼包，热乎乎的。我们要自己爱自己。

是，自己爱自己，我重复着，明明是笑着说这话的，眼泪却肆意地流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