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眼镜的林立华看上去有些文弱，她边和我聊，边拿出一叠证明给我看，有来自法院的离婚书，有丈夫写的保证书……这些薄薄的纸张，记录着她一路挣扎的艰辛。

婚姻之外硝烟弥漫

昨天他深夜喝酒回来，翻开抽屉，把他的工资又拿走了。他嚷道：“这是我的工资，我有权支配，你要用钱，你自己去赚啊！”我用被子捂着儿子的耳朵，儿子明天还要上学，我怕他被吵醒了。见我不做声，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不是蛮有板眼的吗？不是你提出要离婚的吗！你走啊，你带着儿子走！”我不争，也不哭，任他在黑夜里一遍遍羞辱我。这段婚姻，已经流干了一个女人的泪水。

我不能走，我没有房子。虽然我们离婚了，我们不再相爱，我们每天用仇恨的心彼此折磨，可我们却无法分开。

我们都缺乏分开的能力。这房子是我们俩的共同财产，也是我们离婚时惟一的财产。法院没有别的办法，就判“房子归两人共同拥有。朝北的陈令辉住，朝南的林立华住。阳台厨房卫生间共同使用”。从此我们开始了离婚不离家的生活，也开始了婚姻之外的战争。

偷了户口簿去结婚

22岁那年，我是背着父母和令辉结婚的，我偷了家里的户口簿。我妈一直不同意我和令辉好，现在我不得不承认，父母在儿女的婚姻上真的有一双慧眼。

可是当时我眼里只有令辉，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我最小。父母总是忙，我感觉不到家庭的爱。20岁那年有人介绍令辉和我认识，从此他是我亲情友情爱情三者合一的朋友。母亲知道后极力反对。夜晚和令辉看电影回来，她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门。她哪里知道，她越反对，我和令辉靠得越紧。 小家变成“麻将馆” 婚后三年我们都没要孩子，这是我犹豫的三年，因为令辉赌博。他不喜欢回家，要回家也是半夜回。

结婚第一年春节我们为打牌吵了个天翻地覆。他从大年初一下午开始打牌，一直打到初二凌晨。我拉他起来走亲戚，他说要去你一个人去。我气疯了，二话没说，一盆冷水泼了去，床全给泼湿了。他跳了起来，大骂我是疯子。东扯西拉的，怎么就扯到说我出嫁时嫁妆少了。我说你这是男人说的话吗你？我打内心里对他非常失望。

失望归失望，有多少夫妻因为失望说散就散呢？三年后，我们有了儿子，我感觉自己突然像变了个人，我把对令辉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在家里带孩子的那两年，日子倒也过得平安无事。

转折从他父母住进我们家开始。因为令辉是老大，他父母的房子拆迁后，两老就搬过来和我们住在了一起。可以说令辉所有的毛病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没日没夜地打麻将了，却没想到他父亲比他更甚。

公爹一来就去买了张麻将桌，从此家成了茶馆。我们家也就是个50平米的小两居室。客厅里整天被一群爹爹婆婆们占着“砌长城”，我怎么受得了？我知道公爹的脾气，但我还是告诉了他我的想法，公爹脸一黑：“老子活了一生，还没哪个敢管老子的闲事！”我的火也蹿了起来，我说这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从那以后，我们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哪个小两口平时不争个嘴什么的？可只要我和令辉一争，他爸他妈就联盟起来，小事成大，大事成灾，我们家的局势成了一比三。

两年后，公爹公婆好不容易走了，我和老公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

离婚，但不离家

我受不了令辉有工作像没工作，有家像没家，受不了他打牌打到深夜，再回来和老婆亲热。我不要这种亲热。这种突兀的、生硬的亲热让我觉得他更像个畜牲。

离婚是我提出的。从法院回来那天，令辉拿着法院的判决书在家嚎啕痛哭了一场。我看着他，心里打满了问号，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啊，结婚这几年，他好像也没珍惜过我们的婚姻啊。

虽然法院判我们“都有权利住在家里”，但令辉赌气搬了出去。那些日子，我又要上班，又要赶着回家给儿子做饭。有次回家晚了，儿子在哭，令辉又说身体不舒服，我这头哄好儿子，还来不及喘口气，那头又得赶紧把令辉送到同济去看病……三个月后，我整个人快垮掉了，我受不了这种独自带孩子的艰辛了。

我以为离婚以后我的生活和心情都会好起来，没想到我走出了一种痛，却又跌进了另外一种痛。犹豫再三，我拨通了令辉的电话……当天令辉就回了。我一下子觉得这个男人无论怎么不好，我都需要他。家里有男人没男人，给女人的感觉就是不同。

令辉回来后，我开始反省我自己，和结婚一样，离婚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我试着改，试着忍。我的心也变得淡了些，毕竟我们已经离婚。我不像以前那样去管他了。他相对也得到了些自由。有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离婚，但不离家。

前夫出事，我倾力相助

是去年7月的事了。那天我正等令辉回家吃饭。他打来电话，要我马上去救他，“多带点钱”。我问他犯什么事了，他半天才说他闯了大祸了，入室偷窃被人发现了，还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人家要他赔。我又惊又怒，没好气地说：“你打电话给你父母吧，我管不了你……”他可怜巴巴地告诉我，他打遍了他家所有亲人的电话，没一个人原意帮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邻四里异样的目光让我抬不起头。那时我刚下岗。一分钱工资没有，厂里正忙着给我们算断工龄。我去娘家求助。姐姐劝我，“你是他什么人啊？你跟他可是离了婚的啊！要筹钱也得他家里人筹去！”没办法，第二天我用信用卡去银行透支了5000元钱，厚着脸皮到别人家里去，帮令辉收拾这个烂摊子。

令辉灰溜溜地跟我回家了，那种感觉让我难堪也难受。第二天，门缝里塞进了银行的催款单。人是回来了，我又愁着还钱。正好单位发给了我7800元买断工龄的钱。我拿着那一小沓钱，百感交集，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把债还了。

他有新欢，想把我赶出家门

那段时间令辉很老实。但他这件丢人的事让我彻底死心。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刚丧偶一年的李莫泳。大我五岁的李莫泳人老实，工作认真。我们彼此有了些好感。有天我和他正在街上走路，令辉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冷冷地看着我说：“咱们谈谈吧？”我二话不敢多说，丢下李莫泳，跟着令辉就走了。我怕他在街上闹。

令辉问我是么意思，我坦然告诉他，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我只有36岁，我不能再跟你这么混日子。我要对我自己和儿子的一生负责。令辉冷笑。

第二天，李莫泳打电话说令辉昨晚去找他了，并告诉他：“我前妻有病。她活不长的。你看着办吧。”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个无中生有的无耻男人！

那以后，李莫泳再也没敢找我了。我也死了心，不再有开始新生活的勇气了，变得得过且过。

令辉说他每个月有1000多元工资，一家三口节约点用，够了。他要我就呆在家里做家务。这为心灰意冷的我找了个借口。我干脆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但我对令辉充满了戒备心理。我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我到法院将孩子的抚养费从200元改判到500元。令辉当时也表示同意。对于每个月近2000元工资的他来说，这个钱他付得起。

但令辉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后，又开始耍赖只给200元了。我找他扯。他骂：“有本事你就自己出去赚，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凭什么养你？我养你不如在外面养个小情人”我说不要我出去工作的是你，今天说这话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冷冷地说，我没什么意思。我现在也能够理解你当初为什么找李莫泳了，你说得很对，我们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了。你自己选择吧，是把房子卖了钱一人一半，还是你和儿子搬走。我说我凭什么走啊，这房子法院判了我一半哩。他说好，你不走，那你以后看到什么可别说我心狠啊。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果然几天后有一好友告诉我，令辉在外面有女人了。那女人对他什么都满意，就是嫌他没房子。我责问令辉为什么这样做，“你不让我谈朋友，可你自己却谈上了。”令辉说是啊。“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成了我再婚的绊脚石啊？”我说你偷东西被人逮住时怎么不说我是绊脚石？我要他还我那五千元，他吃惊地说：“什么？你还要我还钱？这半年你都没工作，谁出钱养家了？”我这才明白，这个自私的男人记着他的每一点付出。

昨天晚上，他喝酒深夜回家，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后，开始给那个女人打电话，我和儿子睡在一起，隐隐听到他在另个一间房里打电话：“你再等等吧，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处理好的……”

夜那么沉。像我没有一点希望的明天。孩子的爸爸毫无顾忌地在家里给他的女朋友打电话，这叫什么啊？我感到一分一秒都无法呆下去了，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在需要飞翔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飞翔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