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婚没几年,就遭遇丧子和重病,夫家怕受拖累,狠心让她签下离婚协议书。
绝望的她遇到了他,他的鼓励使她心伤渐复。当她疾病痊愈时,他俩喜结良缘。
就在她再度怀孕时,"强势"的婆婆介入了他们的生活,并当面讥讽她曾被前夫"抛弃"……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心雨急匆匆地赶过来,边落座边解释迟到的原因。她身形娇小,打扮如在校大学生般清纯,让我无法想像她在邮件中所提及的坎坷经历。她看透我的潜台词,苦涩地笑了笑,旋即低下头去,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初婚因“无法生育”而破裂
毕业后我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虽不乏追求者,但我迟迟未嫁。等到二十七八岁,我才打定主意找个性情老实的丈夫。人家介绍了一个长相欠佳的男人,我起初没相中,但他追得特别紧,他父母对我也非常好,我也就妥协了,跟他成了家。记得新婚之夜,躺在床上,我背对着他流了不少眼泪,他并不知情。
虽不是百分百情愿,但我懂得婚姻不是儿戏,婚后与丈夫一家相处得不错。几年后我怀孕了,但妊娠期间我总是生病,人昏死过好几次,住院成了家常便饭。胎儿6个月大时,不得不实施剖宫产,是个男婴,最终没能成活,我很伤心,公婆和丈夫更是失望。本来想等我身体养好再要孩子的,没想到第二年单位体检竟查出我有个巨大的肾上腺瘤,开刀时发现另一侧也有瘤。肿瘤切片结果是良性的,还算不幸中的万幸。
医生说我元气大伤,不太可能再生养了,还说出院后要坚持注射激素。但夫家求子心切,又觉得我的后半生可能是个累赘。于是他们在我出院仅一个月、身体还万分虚弱时就让我等法院的传票,逼我离婚。我那时真的很伤心,原本相处和睦的婆家人怎么能这样翻脸无情呢?
新房是以公公的名义买的,我不能住了;我自己又觉得离婚不光彩,不愿意回娘家。一时间我只得每天借住在单位的办公室里。同事们替我抱不平,认为我的婆家太绝情,鼓励我去告他家,还要去找丈夫的单位领导理论。我想想毕竟是夫妻一场,不想影响丈夫的前程,只得含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就在我等待离婚的日子里,最疼爱我的父亲突遭车祸去世了。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我们父女感情特别深,我患病时父亲不止一次地跟别人说,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回我的健康。我想如果当初没有任性地住办公室,而是搬回娘家,父母会安心许多,父亲可能也就不会那么心神不安,早早地离我们而去了……
心雨泣不成声,谈话被迫中断。我默默地递给她一厚沓纸巾,然后请服务生把背景音乐稍稍调高,免得打扰别的客人。10分钟后,心雨定了定神。
再婚,先甜后苦
重病、丧子、离婚、丧父,桩桩惨事接踵而至,别人都担心我会疯掉。还好,这时通过网络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冬雷。他是外地人,是公司驻沪的业务代表。我在偶然的网聊中与他互换了联系方式,慢慢地熟悉起来。我先是将自身遭遇“移植”到别人身上跟他讲起,冬雷深表同情。我觉得他很善良,就对他实话实说,还问他我是不是那种“孤星命”的女人?冬雷尽全力劝说我忘记过去。在他的安慰下,我挺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不久,借助三甲医院的新技术,我未经开刀就除去了另一侧的肿瘤,彻底恢复了健康。伴着这个喜讯,2002年底我们结婚了。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我对物质看得很淡。在我的主张下,我们没有搞任何庆贺形式。我自己在郊区有一套房子,让母亲住,我和冬雷住在他公司租的一套两居室里。
生活在一起,我发现烟酒不沾、不用交房租水电煤费用的冬雷把钱看得很重,他税后月薪过万,可每月只交给我1000多元生活费。他还特“节俭”,平时在家从不洗澡,甚至上床前也不洗洗,等出差时才在宾馆洗个澡,还嫌我洗澡太勤、太费水。我挺不习惯的,但想想这毕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
婚后几个月,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这真是喜从天降,要知道从前的医生在这方面判过我死刑的啊。我小心翼翼,妊娠报告刚出来就请了长假,临产前两个月还把母亲接过来,想让她照顾月子。
谈到自己的母亲,心雨的脸上滑过一丝尴尬,她坦白地说自己从小就与母亲相处得不够和睦。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脾气变得更“作”,她向冬雷提出让他的父母也来上海带孩子。冬雷不肯,说他母亲很泼辣,不如请个保姆。我也赞成,谁知母亲又犯了犟脾气,指责我们浪费钱。不得已,冬雷只好让他的父母提前来到上海。
婆婆一进门,我就发现冬雷的确很怕她。她看了看房子,嚷嚷地方太挤了。我母亲忍了一周,只好搬出去。公婆每天一大早就去市里玩,天黑才回家,我还得自己买菜,烧一日三餐。婆婆又嫌我不主动给老公夹菜盛饭,又嫌我不给他们做面食。他们也特“节俭”,我去“红房子”体检,婆婆就说自己当初一次体检都没做,不也顺顺当当地生了好几个孩子;我买了只鸭子想补补身体,婆婆又说,我们都像你这么滥花钱那还了得。本来我打算趁房价低再买套房,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选好楼盘,婆婆却说“像老外一样,走到哪儿把房子租到哪儿,不是挺好”,逼着儿子把房子的订金要回来。我心里冒火,我收入也挺高,根本没靠她儿子养活,她凭什么对我俩的事指手划脚?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婆婆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态度,她认为现在夫妻分分合合太正常了,就说:“要小孩干嘛?没有孩子,想离就离。”她还跟儿子说,女人娶过来就是烧饭做菜、陪你睡觉,不能太骄宠。更让我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临产前10天,我和冬雷因小事在房间里争执了几句。婆婆又来干涉,气头上的我顶了一句:“夫妻吵架,干你啥事体?”婆婆上来就扇我一记耳光。冬雷和他父亲也很意外,赶快拉开她。我捧着肿胀的脸,心酸地淌下了眼泪。冬雷生母亲的气,婆婆不依不饶地收拾行李,拉着公公去火车站。冬雷并没阻拦,但我想他们毕竟是冬雷的亲生父母,来趟上海不容易,还没见孙子一面就打道回府,不合适,只得拉起冬雷把公婆追了回来。
邻桌的小朋友不小心摔倒,呜呜地哭了两声。心雨扭过头去望着她,眼神里充满母性的关爱。
他对我亲密,公婆“心寒”?
孩子出生后,公婆回了老家,我和冬雷的感情又恢复到从前,他常出差,我很体谅他,每天上午在工作间隙上网查育儿资料,中午赶回家给母亲和孩子做饭。就这样过了不到一年,公婆又来上海,说是来带孩子。母亲只好乖乖地回郊区去。
我知道像公婆这代人带孩子全凭“老皇历”,就特地把网上的育儿知识打印好带回家,请他们“依葫芦画瓢”,可他们哪里肯?自己吃什么,就给孩子嘴里喂什么,连萨其玛这种高甜度的食品也喂,而像香蕉、虾等却不给孩子吃。平时不给孩子听音乐,晚上领孩子看电视也不开灯。有一天我到公婆的房间找孩子,见他们又黑着灯看电视,就跟他们强调了一句,顺手开了灯。谁知这下子连我老公在内,都认为我找碴儿,冲过来一起打我。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而我则连死的心都有了:“公婆动粗,我见识过;你是我老公,怎么也这样?”
没想到冬雷也会动手,我吃了一惊。心雨还替老公解释:“还不都是他父母天天在耳边吹风吹的。连小姑子也认为自己的父母太过分,说他们看不惯冬雷给我夹菜等举动,觉得辛苦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这般讨好另一个女人,很心寒。”
这次过后,公婆彻底表示不替我看孩子了。他们还从儿子那里得知了我以前的遭遇,竟当面讥讽我:“人家抛弃的,我们娶了来,谁知她还不感激?”我母亲听说了要去找冬雷讲理,而我则万分委屈:上次离婚明明不是我的错,冬雷也不是救世主,他们这样戳我的旧伤疤,让我把自尊心放到哪里去?一气之下,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冬雷每周末到郊区与我和儿子团聚。但他再也不主动干家务或陪孩子玩。有次孩子把裤子尿湿了,我让他拿条干的来,他竟纹丝不动,表示婆婆提醒过他,不能到丈母娘家做“奴隶”。他还像婆婆一样把“分手”“离婚”挂在嘴边,强调是他在养家,我和母亲一直都在吃喝他的。天哪,他那1000多元生活费够一家人的开销么?我据理力争,但谁也说服不了谁。然后冬雷发来mail,说他结婚就为“找个对父母好的女人,显然你不是”,还草拟了离婚协议书。
真谈到离婚,我很犹豫。想想在公婆没来上海之前,我和冬雷其实还算恩爱。因为两代人不融洽而分手,是不是不值得?我也担心自己若再次离婚,外界肯定觉得我有问题。听到冬雷电话里气嘟嘟的声音,我答复:如果你下了决心,我不会反对离婚;一旦离婚,我这辈子就再不结婚了。冬雷没再逼我,但迄今为止,他三周没来看过孩子。
“命运多舛”,听完心雨两个多小时的讲述,我的脑海里浮出这个沉重的词语。真的不希望她和冬雷的爱之船就此颠覆,我劝她大度些,打破僵局,不要管长辈的因素,两个人要沟通好。
几天后心雨发来邮件,说公婆再有一个多月就回老家了,她暂时妥协,让他们走之前再带带孙子。至于她和冬雷的婚姻该向何处去,他们约好一个月后再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