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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3:35: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94    1
第一章华门文氏

岑寂的夜!

人迹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森林!

这一望无垠,亘古不见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这极难发现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亩菜圃,一栋茅屋,一座孤坟。

月光映照下,只见那孤坟前面,竖着一块无字墓碑,无字碑前,挺跪着一个十六七岁、面色微黑、浓眉入鬓的少年。

坟侧,一张陈旧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无华,绝色无双的妇人。

林梢,山风习习。

林下,秋萤点点,鬼火粼粼!

一片凄凉景色,一阵阵抽泣之声!

此外,一颗明灭不定的孤星,正在这两人头顶闪耀。

忽见那美妇人抬起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道:“星儿,时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细听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转过身子,跪近母亲身前,垂泪道:“娘请讲,孩儿细心听着。”

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无天日,犹如这密林下的光景,你谨记着,凡是武功强过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辈,唉!妖氛弥漫,群邪猖狂……”

少年浓眉一轩,黑黑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强烈的神采,与那纵横满面的泪光辉映,令人眼前一亮,目为之眩!

那美妇人伸出手掌,一抚少年的头顶,叹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会一场血战,集聚了正邪双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侠士伤亡净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无阻遏,如今岂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长空,凝视那颗明灭不定的孤星,不觉悠悠一叹。

沉重的叹息声摇曳未已,她突然脸色一沉,峻声道:“儿记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无妄之灾,辜负为娘这十年的教诲。”

少年抹了一抹眼泪,道:“孩儿记得,个人荣辱事小,诛灭群邪,拯救武林苍生事大。”

那美妇人螓首微点,道:“群邪未灭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济人的雄心。”

这少年才只十六七岁,对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连连点首,表示谨记在心。

美妇人语音微顿,一瞥身侧的坟墓,哽咽道:“大义所在,不可贪生惜命……”说到不许爱子贪生惜命,想起当年险恶的江湖形势,她再也矜持不住,泪珠泉涌,滚滚而下。

那少年抬起双手,扶住母亲的膝头,流泪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贯彻爹爹的遗志,以武林兴亡为己任。”

那美妇人默然颔首,母子二人相对饮泣,使这深山恶林之中,充满了惨雾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过了片刻,那美妇人拭去颊上的泪迹,定了定神,道:“儿仔细听着,靖州城内,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无量山中,有个号称‘无量神君’的魔头,两人仇深似海,那无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门良贱的性命。”

“北溟会上,你爹爹邀那无量神君首先下场,意在先将武功最高的强敌逐走,为与会群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无量神君虽然落败,羞忿而退,你爹却也耗去不少功力,临了一场血战,终是眼见己方覆亡,未能独挽狂澜,拯救群侠脱难。”

说话间,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觉齐向那孤坟投去,四目之内,全是奇光流转,炯炯闪亮。

但听那美妇人继续道:“你爹爹与无量神君动手之初,曾有十年赌约,无量神君战败,依约要自禁十年。他临去之际,声言不许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对他忌惮,以致秦白川武功虽然平平,血战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岂是无量神君的敌手?归家之后,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年期满,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这时见母亲话音一顿,问道:“十年光阴很长,秦白川不会举家走避么?”

那美妇人摇头道:“秦白川为人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这少年事母至孝,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静听母亲的下文。

那美妇人道:“北溟会以混战终结,你爹爹力战身亡,其时娘已受伤惨重,本待要追随你爹爹同去,无奈有你这点牵挂,割舍不下,多亏同道友好舍命维护,始得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叹,垂目望地,无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遗体,也是他背负出来的。”

少年含泪道:“这等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存殁同感,儿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美妇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灭门之祸,娘内伤沉重,形同废人,你那微末之技,远非无量神君的敌手,这恩德又如何报法?”

少年好生为难,左思右想,计无可出,但见母亲一脸愁苦之色,不禁冲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敌智取,一定逐退无量神君,解救秦家这一场危难!”

但见那美妇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敌,怎生智取?哼!刚才对你讲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转眼之间,你就将娘的话置诸脑后了。”

这妇人容颜美极,但却不怒而威,脸色一沉之际,昔日那叱咤风云,威临天下的气势,顿时流露出来,少年又是天生纯孝,因此一见母亲神色不愉,立即垂下头来,唯唯称是,俯首认罪。

忽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声,含泪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严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遗志,舍己为人,拯救武林苍生,又望你无灾无痛,长命百岁,不步你爹爹的后尘,究竟如何自处?那……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泪汪汪,点头道:“孩儿晓得,决不辜负爹娘的期望。”

那美妇人暗暗一叹,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终无良策挽救秦家的灭门之祸,万般无奈,定了一条缓兵之计,暂且拖延一时。”

少年接过书信,见封皮上点有火漆,连忙揣入怀内,贴身藏好,忽然记起夜漏将残,晓寒深重,母亲抵受不住,当下赔笑道:“娘,咱们回到屋中讲话,好么?”

那美妇人见儿子跪了一夜,心头亦感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少年扭转身子,朝那坟墓一拜,然后搀着母亲走进屋内。

回到房中,那美妇人上床坐定,道:“那无量神君静极思动,十年禁约一满,势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无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旧识,何不登门拜见?”

美妇人叹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侠义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来历,他定然不愿咱们母子涉险,何况娘虽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数。”

少年口齿启动,似欲讲话,美妇人将手一摆,道:“此中详情,你也不必细问,你谨记住,见着无量神君后,你设法将他引开,到了无人之处,交出为娘的书信,任他问什么话,你终是一言不发。”

少年满腹疑云,但却不敢多问,想了一想,道:“投书之后呢?”

那美妇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莲’,养在咱们的故居落霞山庄内,这事你可记得?”

少年星目一睁,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莲蓬乌黑,莲子红得似朱砂的么?”

美妇人点了点头,见他鬓发散乱,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莲子含有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潜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莲,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毒莲已经失踪,你追查下落,务必设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无量神君不肯罢手,儿该如何处置?”

那美妇人双眉微蹙,沉吟有顷,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书信,想来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顿,苦笑道:“武林之内,都知为娘的未死,却不知娘的武功已失,无量神君虽然狂妄,也还不敢漠视你娘的存在。”

少年点了点头,想起母亲的沉疴,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个人……”

美妇人莞尔一笑,道:“唉!痴儿!咱们母子匿居在此,难道是安居纳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们的故居谅已荒芜,‘丹火毒莲’八成已被人盗走了,你归去之后,相机行事,务必取得毒莲,在明年岁尾送回山来。”

少年惑然问道:“娘要那‘丹火毒莲’何用?难道与秦家的事有关?”

那美妇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莲另有妙用。”

她本来不愿细讲,但见爱子一脸迷惘之色,终于笑道:“有那一颗毒莲,娘的内伤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跃而起,惊喜万状,叫道:“有这等事,娘何不早讲?”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事隔十年,怎会仍在原处?”

美妇人深知儿子乖觉,见他已经动疑,急忙笑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待你取回毒莲,娘再对你细讲,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细想,但听母亲的内伤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却又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时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过早饭再走,路上跑快一点就成。”

那美妇点头应允,母子二人齐至厨下,少年淘米做饭,那美妇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浅薄,此去江湖,莫如改个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侧目,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道:“孩儿知道敛刃藏锋,不惹无谓的麻烦。”

沉吟半晌,他又低声道:“娘,儿的杀父仇人是谁?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妇人闻言,倏地脸色一冷,怫然不悦道:“告诉你公义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岂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说话之际,又已潸然泪下。

少年见母亲动怒,顿时垂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杀害爹爹与击伤娘的,总是那几个称霸江猢的魔头,我刻苦练武,只要能将那些凶邪之徒悉数诛灭,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忽听那美妇人峻声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许打探北溟会的往事。”微微一顿,又道:“除那十六招剑法外,倘若偷学了娘的武功,不许练,更不许施展!”

少年不住地点头,那美妇疾言厉色,讲过话后,心头忽又感到不忍,泪如泉涌,滚滚而下。

须臾,天色破晓,少年作好了饭菜,侍候母亲用膳,那美妇人又讲了一些江湖门道、规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记在心头,延到日出,始才拜别父亲的坟墓,辞了母亲,洒泪下山。

靖州在荆湖南路,离他母子隐居之处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纪尚幼,粗衣布服,朴实无华,黑黑脸膛,掩盖了满面英气,乍见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无事,安然到了地头。

时值隆冬,靖州城内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处,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孙三代,连同仆妇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将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对于即将来临的大祸,倒似懵然不觉。他则深恐误了母命,冒着风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数日,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挟着一个布卷来至秦宅门外,瞧那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于是登上台阶,双手抱膝,闭目静坐,留神宅中的动静。

风雪交加,他那一身单薄的布衣,已为积雪所掩,瞧那样子,倒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忽然,宅中响起鞭炮之声。

倏地,门栓一响,两扇大门敞开,门内并肩立着三人,居中一个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一对青年男女分立他的两侧。

少年抬眼一望,料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当下不敢失礼,匆匆站起,将手一拱,道:“小子无处安身,借尊府门墙躲避风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盘问,说罢之后,转身大步走开。

但听那老者敞声道:“小哥且慢!”

少年闻言,只得走了回来,抱拳道:“老员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声,目挟严霜,朝少年胁下夹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帮的狗腿子?”

少年闻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帮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脸上紧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没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来路不正,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将手一拱,道:“小子年幼无知,打扰老员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来,道:“风雪大大,小兄弟请到厅内待茶。”

皇甫星见这一抓来势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让,忽然心头一动,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误会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烦。”

那老者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头向屋中走去,嘭的一声,大门已被关上。

步上丹墀,只见厅内烛炬高烧,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早已摆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转,觉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处之,于是重施一礼,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连不去,冒着风雪,在我家门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敌是友,你总得将话讲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已落在他们眼中,老江湖果然厉害!”

对方单刀直入,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将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员外请教。”

那老者眉头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问,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这是犬子玉龙,小女畹凤,家传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转,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见那秦玉龙二十三四岁,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凤十七八岁,是个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脸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顾盼之间,他已想好了说词,道:“晚辈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师,学几分武艺,闻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黄色的手掌一竖,震声笑道:“小兄弟夸奖了,老朽这几手外门功夫,不值识者一笑。”

那秦玉龙正欲斟酒,秦白川夺过酒壶,顺势朝前一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见那酒壶来势有异,忙将酒杯放下,仅以双手扶住杯缘,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着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浅,睹状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虚,一点痕迹不露。”

那秦畹凤忽然面庞一转,向老父道:“爹,我瞧这位兄弟并无恶意,无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这浑水?”

这少女讲起话来落落大方,殊无小儿女态,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这位小哥穿着虽然寒酸,但他举手迈足都有尺度,单是武功高强之士,还教不出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闻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见这少年十六七岁,身形是个伟岸的架式,黑黑脸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浓眉入鬓,虽然相貌堂堂,却无奇特之处,眼神澄澈,亦不似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同是暗暗称奇,不知所谓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见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脸上打转,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员外提到神旗帮,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帮会?”

秦白川冷哼一声,忿然道:“神旗帮么,是个无恶不作的帮会,湖广一带,凡属奸邪之辈,八成是神旗帮的贼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恶如仇。”他有心引开秦的注意,免得他盘察自己,接口问道:“那位姐姐说无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帮的人物么?”

秦白川见闻广博,经验老到,明知皇甫星东扯西拉,是在拖延时间,无奈生来性烈,听人提到心头厌恶的人,打不着时骂也要骂几声,这时双目一瞪,敞声道:“无量神君么!是个……”

忽听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一位有债必索,有仇必报,无容人之量的神君。”

说话间,厅门一开而闭,烛光摇晃下,一个剑眉斜飞,星目电闪,貌相俊美,但却满面带煞的白衫少年,蓦地在厅中出现,负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过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凛,虽见其来得突兀,但知定非无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细打量一眼。

这白衫少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顾,口角挂着一丝冷笑,傲气横溢,令人难以忍受,外面大风大雪,他那白绸长衫上点滴雪花不见。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双手按住桌缘,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阁下怎样称呼?此来寒舍,是否领了无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师尊,你们干干脆脆一齐动手,谁能逃出厅门,公子爷算他命大,从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兴端坐不起,道:“在下久闻无量神君的大名,外边风雪甚大,朋友何不将令师请进屋来,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师的丰采。”

那谷世表双眉一剔,目中两道冷电斜斜睨视,哂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远在千里之外,你放胆动手便了。”

皇甫星闻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亲的预料,这却如何是好?”

他一时无计,目光一转,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众人的目光,随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见秦白川将头一昂,手捋银须,哈哈一阵狂笑,洪亮的笑声仿佛鸣金碎玉,震得烛光摇曳,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装腔作势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见他出言不逊,面上齐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对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厅中侍候的健仆,却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声一息,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甚为古怪的神态,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让老夫出一口鸟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劳驾稍待一时。”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庞一扭,朝皇甫星肃然说道:“这位小哥,你赶紧讲实话,来到这里为了何事?”

这一忽工夫,皇甫星业已转了百十个念头,衡量眼前的情势,觉得母亲的安排已难奏效,但那谷世表虽然年轻,瞧那来势,自己和秦白川父子,显然都不是他的敌手,必须另谋良策,否则自己和秦家一门,势难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纪虽幼,却是智勇双全,否则他那寡母岂能对他抱着偌大的期望?这时事迫眉睫,脑中急谋对策,只因他向来是个孝子,念头几转,决定还是先弄明自母亲的意向,然后再作决定。

想得虽多,时间却只一瞬,心意既定,顿时从容离座,掏出怀中的书信,揭开封皮,闪目望去。

只见信笺上写道:“落霞山庄华门文氏顿首,谨拜上无量神君李公阁下:北溟一别,匆匆十载……”他心中想道:原来无量神君姓李。

继续看去,见那信上写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时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为众所周知……”

他心头大疑,暗道:不知怎样结的仇怨,何以又牵涉到爹爹的头上?

但见那笺上写道:“窃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杀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视,倘蒙明察,千金一诺,则一载之后,重五之日,再聚当时诸公,煮酒论剑,以申前议……”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来娘向无量神君叫阵,要亲自出手,了断这场恩怨!”

这内中尚有许多细节,一时参详不透,大敌当前,无暇多想,双手一揉一搓,那封书信顿时成了一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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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章江湖一统

秦碗凤低声道:“她老人家说,武功不敌,那就尽力而为,也就是尽心而已。若是武功足以胜人,那就须得以德服人,方为根本之计。”

华天虹微微一怔,道:“娘从未对我说过‘以德服人’四字。”

秦碗凤道:“力足以服人,才能谈得上以德服人。娘以前不讲这话,想是因为你的武功未臻顶峰的关系。”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老人家不来此处了?”

秦碗凤点头道:“娘说小五儿和阿不都勒练武正紧,若来此处,势必耽误,又伯少年人为宝物所惑,慢了上进之心。”

华天虹叹道:“唉!娘的见识自是远大,她老人家大概也不愿意再管我的事,存心让我吃些苦头。”

秦碗凤道:“眼前情势还不坏啊!”

华天虹瞧瞧左右无人,低声说道:“眼前这和平是暂时的,粥少僧多,注定了无法善罢,最终还是白刃相见,以武功来抢夺。”

秦碗凤低声说道:“听说宝物很多啊!”

华天虹苦笑道:“无论怎样多,总多不过到此的人,就算每人部分得一样,但宝物的价值不等,真正的好东西总是少数。”

秦碗凤道:“咱们什么都不要,一概让给别人就是。”

华天虹笑道:“那也解决不了问题,譬如有一枚朱果,吃了长生不老,白啸天想要,东郭寿想要,九阴教主也想要,不打一架,如何了结?”

秦碗凤微微一笑,道:“让他们三人分着吃吧!”

华大虹苦笑道:“啊!你还有心肠调侃我。倘若是不能分割的东西,那又怎么办?”

秦碗凤道:“反正咱们是为大众谋,尽心尽力就是。”

华天虹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咱们既然管了,就希望功德圆满。如果凶终隙未,咱们岂不白忙一场?纵然于心无愧,也是终生遗憾。”

秦碗凤点一点头,正色道:“我先促成彭大哥与白家大小姐的好事,与神旗帮攀上了亲,若有争端,白老帮主总是卖你一点面子。如果这还不够,索性你也步彭大哥后尘,入赘到神旗帮去。”

华天虹笑道:“别胡说,各位尊长谁也不会向白啸天低头,彭大哥与素仪姐姐的事,大媒只有你做,你独自进行,别问各位尊长的意见,免得生出枝节,反而将事情弄僵。”

秦碗风点头应了,华天虹自去监工。秦碗凤退到岭上,忙着向师父请安,又向慈云大师等问好,再来与诸位师姐叙阔。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却向九阴教的扎营地走去。

九阴教主见她走来,顿时迎出木屋,笑道:“少夫人,你是老探望顾鸳音的么?”

秦碗凤检袄一礼,道:“一来探望驾音姐姐,二则向教主请安。”

九阴教主呵呵笑道:“少夫人客气,老身如何敢当?客中不便,无所款待。”转面一望玉鼎夫人,接道:“少夫人初来此处,你干脆陪她四处走走,看看山中的风景吧!”

玉鼎夫人躬身道:“驾音遵命。”

秦碗风正愁人多不便讲话,当下辞了九阴教主,与玉鼎夫人并肩出门,信步走去。

两人本无前嫌,玉鼎夫人与华天虹虽有暖味,秦碗凤既无醋意,两人也就没有芥蒂。行了片刻,秦碗凤道:“姐姐,你的玉容……”

玉鼎夫人依旧是黑纱覆面,闻言之下,吟吟笑道:

“我受刑之后,容颜惟淬,天虹未曾对你讲我的事?”

秦碗凤摇头道:“适才入多口杂,天虹又忙着掘宝的事,未曾说起姐姐。”突然叹息一声,接道:“想那千年灵芝本是姐姐之物,若然留在今天,姐姐何愁容颜憔悴!”

玉鼎夫人笑道:“天材地宝,须是有福之人才能消受。愚姐晕落涵残花,不入地狱已是侥幸,那灵芝纵然还在,也是无福消受。”

秦碗凤道:“唉!姐姐说笑了。”语音微顿,接道:“天虹受姐姐之惠,那是勿须说得。便是家兄玉龙,也亏那灵芝救回一命。华,秦两家,对姐姐都是感激不尽。”

玉鼎夫人笑道:“那位司马大侠,也曾因此与九阴教主冲突,一芹之献,这么多人感谢,真教人愧不敢当。”

秦碗凤微微一笑,随即肃容道:“家姑乃是非常人,她老人家对姐姐甚为眷顾,近来考虑到姐姐的去处,觉得侧身九阴教,或是流落江湖,皆非长远之计,因而谆谆嘱告小妹,命小妹务必敦请姐姐,去至落霞山庄长住。”

玉鼎夫人闻言一怔,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启口。

她深知秦碗凤绝不敢假传圣旨,而华夫人一言如山,她说出的话便是决定,绝不是虚伪的客气之辞,但是,所谓去至落霞山庄长住,自然是说承认她与华天虹的关系,那也就是说答应了两人的亲事,这是谁也不曾想到之事,她乍闻此讯,自然要访惶无主了。

但她终是曾经大风大浪之人,愣了半晌,终于将头一摇,沉重地说道:“老人家的恩德,我终生不敢忘记,但我只能心领好意,无法遵从老人家的旨意。”顿了一顿,接着:“贤妹是忠厚人,我不瞒你,我并非不愿,实是良渐形秽。但我决意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好意,亦非惺惺作态,而是真诚的决定。”

秦碗凤似是大感为难,蹩眉沉思了一“阵,道:“姐姐既不见外,小妹也不拿你当外人,我将此事剖析给你听,你便知道根源所在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接道:“华家自来得武林推重,但那并非全仗武功,以家姑来说,她老人家便是女中豪杰,行事方正,宁可毁家以赴,左决不做出悻情悻理之事,那么,姐姐对天虹有恩……”

玉鼎夫人口齿一张,欲待讲话,秦豌凤似是知道她的心意。接着说道,“此处所说的恩,并非指那灵芝,而是说姐姐对天虹的知遇之恩,灵芝或者可以偿还,知遇之恩除了报答之外,那就无法偿还了。”

玉鼎夫人道:“出于我的自愿,我并未要求天虹偿还。”

秦碗风肃然道:“望不望报是姐姐的事,武林人物将恩怨放在第一位,家姑不愿天虹负人之恩,不愿天下有不平之事,以小妹来说,我还希望有情人都成眷属,天下没有旷男怨女。”

玉鼎夫人笑道“你这菩萨心肠,又未免太过份了。”

秦碗凤微微一笑,道,“这且不论,冉以华家虽得武林推重,终是以武传家,与书香门第不同,咱们只守武林规矩,只讲情理,不受礼教束缚,只要是应该,天虹可以讨两个妻子,也可以讨三个四个,而且进门是妻,也无所谓妻妾之分。”

玉鼎夫人笑道:“算啦!以往我不认识你,近来由天虹口中,逐渐知道了你的为人,也逐渐体味出人的高下之分。你想想看,如果天虹当初娶的是白君仪,而不是你,今日闺房之内,岂不、充满了愁云惨雾,天虹哪里还有心思练武,还有心肠主持这掘宝之事?”

秦碗凤含笑道:“我是天生的木舌头,怎么也辨不出酸味。”

玉鼎夫人笑道:“可是,旁人或许能分润天虹的情爱,却无法分割他的心,他的一颗心全在你一人身上。”

秦碗凤尧尔道:“人若食桃,食其肉也就得了,谁去食核?女人所要的不过情爱,管他心与不心,我只是生来胃小,多了食而不化。”微微一顿,接道:“闲话少谈,小妹说最重要的一点。”

玉鼎夫人含笑道:“原来你善于词令,愚姐今日算是领教了。”

秦碗凤微微一笑,随即正容道:“姐姐,若要天虹与你断绝往来,那是有亏情理之事。但若继续往来,你又流落在外,天虹难免逾闲荡检之机,家姑亦有教子不严之嫌,小妹还落个醋娘子的骂名,唯一的补救之道,便是将姐姐接回家去,名正言顺,皆大欢喜。”

玉鼎夫人笑道:“你真厉害呀!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为你自己。”顿了一顿,正色道:“唉!天虹与我来往,将你置于何地?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不过咱们以前不识,那也不必说,如今已经相识,而且蒙你不弃,愚姐必知检束,以报今日之情。”

秦碗凤摇了摇头。肃容道:“姐姐,天虹是纯孝之人,家姑若是说过一句不愿天虹与你来往,姐姐与天虹就不会好到今日。老人家不是轻作决定的人,既已决定,就望其成功,姐姐爱天虹,就该以华家的晚辈自居,违了家姑的意旨,不免伤到老人家的情感,那又何苦呢?”

玉鼎夫人闻言一呆,不觉潸然泪下,道,“愚姐实在鼓不起勇气,跨入华家的大门……”

秦碗凤想了一想,握住她的双手,沉声道,“姐姐,小妹有个权宜之计,姐姐若再不依,那就是不愿与小妹为伍了。”

玉鼎夫人黯然道,“贤妹请讲。”

秦碗凤道:“东海长离岛东北方三百二十余里之处,有一座孤岛,岛名思霞。华家在岛上有座别府,至今尚有仆人住在那里。掘宝之事一了,姐姐务须去思霞岛定居,以后的事,小妹自有安排。”说完之后,也不侍她答覆,欠身一礼,转身离去,撇下泪眼汪汪的玉鼎夫人,痴立当地发怔。

秦畸风莲步珊栅,施施然来到神旗帮的扎营之地。白啸天一家四口共住一栋木屋,许红玫与白素仪见她走来,母女二人立时联抉而出,立在门口迎接。白啸天视如不见,白君仪也是安坐不动,

秦碗凤与许红玫母女见过了礼,进入屋内,朝着白啸天道:“碗凤敬候伯父,”

白啸天将手一摆,冷冷说道:“罢了。”

许红玫急忙笑道:“少夫人情坐,君仪奉茶。”

这屋中没有下人,以尊卑来说,白君仪最小,无可奈何,只得斟了一杯香茗,委委屈屈地捧了上去。

秦碗风接过茶杯置于一旁,倏的拿住白君仪的左手,勒起衣袖,朝她腕上望去。

许红玫笑道:“她原来中了天蜈剧毒,前日天虹与东郭寿的大弟子斗过一阵,讨来解药服了,但不知潜毒是否化尽?”

秦碗凤含笑道,“齿痕虽在,朱色已退,毒力该是解了。伯母放心,侄女曾以金针疗毒之技,解去刘子清员外体内的天蜈剧毒,君仪妹妹若是不妥,侄女自能解救。”

白君议挣脱手腕,冷冷说道:“你先跑九阴教,再跑神旗帮,一副和事佬的嘴脸,安的什么心肠,不妨明讲出来,若想独吞宝藏,咱们也可商量。”

秦碗凤闻得宝藏二字,不禁想到丈夫身上,当下盈盈一笑,道:“那宝藏虽然诱人,我却无意独吞,不过时机未到,也还轮不到你。”

白君仪先是一怔,随即会过意来,不禁又羞又恼,要待大发娇咳。

秦碗凤吟吟一笑,一把将白君仪拖在身旁坐下,转向许红玫道:“伯母,侄女受逍遥仙朱老前辈所托,特来拜谒,奉求一事。”

许红玫耸然动容,道:“朱大侠人在何处,他有何事求我?”

秦碗凤敛手正容,肃然说道:“朱老前辈有事当阳,一时未能到此,皆因彭大哥幼遭孤露,身世零丁,素仪姐姐温柔敦厚,才貌双绝,是以朱丰前辈想攀这门亲事,特命侄女代为干求,万折伯母玉成好事。”

许红玫朗然一笑,道:“彭拜胆气足,骨头硬,天资也不坏,是个可造之材,我倒是十分喜爱他。”

秦碗凤道:“彭大哥最大的优点是性情过人。依侄女的愚见,素仪姐姐淳朴恬淡,理宜配一位铁铮铮的丈夫。”

许红攻叹道:“素仪淡于荣利,倘若遇人不淑,那真是只有吃苦受罪的份了。”说到此处,转脸一顾丈夫道:“少达,你意如何?”

白啸天早已与妻子暗暗商议过此事,由于大女儿过于忠厚。也只有像彭拜那种肝胆照人的男子,方足以托靠终生,他对华天虹这一帮人芥蒂甚深,本来想赌一赌气,拿架子,却伯伤着女儿的心,当下依照原意,简简单单地道:“教他即日入赘我家,回山之后再行成亲,姓可以不改,却须听我的教导,不可有丝毫违拗。”

许红玫转脸一望秦碗风,道:“贤侄女,你意如何?”

秦碗风躬身道:“伯父的话都在情理之中,也未超出朱老前辈预料,侄女觉得彭大哥年事尚轻,另立门户,没有长辈匡扶。也是不妥。彭大哥若能体察伯母与素仪姐姐的爱惜之情,也不该再作异议。”

许红玫道:“既是未出朱大侠预料,此事便作定论,你回去问明彭拜,他若愿意,明日便来我家。”

秦碗风唯唯称是,当下起身告辞,拉着白君仪的手腕。双双走了出来。

秦碗凤于归之后,一来受华夫人黛陶,二则有了身份,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一种雍穆清贵的气派。玉鼎夫人和白君仪都是未上笼头的野马,与秦碗凤相对愈久,愈为感到自愧弗如。那自觉逊色的情绪,自然也压抑不住。

白君仪被秦碗凤牵着手漫步走去,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又觉得轻不得、重不得,不敢得罪眼前之人。憋了许久,终于嘟呶着嘴,冷冷说道:“我又不是你的丫头,你拉我到哪儿去?”

秦碗凤蔼然一笑,转身站定,悄声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在与天虹闹别扭,是么?”

白君仪冷冷说道:“我与他,一拍两散,一切都过去了。”

秦碗凤含笑道:“有始无终,不怕旁人见笑?说给我听听,是什么事伤了你的心?”

白君仪眼眶一红,悻然道:“我落在东郭寿手中,整日如伴虎狼,中栅望他赶来营救,他却留连曹州,全不拿我当一回事,我……我从未想到,竟连顾湾音也比不上。”说到此处,心头一酸,热泪泉涌下来。

秦碗凤道:“你这情由,天虹知道么?”

白君仪恨声道:“谁管他知不知道?”

秦碗凤一笑,道:“原来是你自己独个儿闹别扭。他满脑子江湖大事,只怕压根儿就未想到。”拿起手帕,为她试去脸上的泪,接道:“刚刚我还不是先去探望顾姐姐,再来拜访你们,这先后次序,容有轻重之别,却非亲疏之分,这道理你不能不弄明白。”

白君仪道:“凭什么顾驾音重些,我白君仪轻些?”

秦碗风含笑道:“顾姐姐飘冬江湖,孤苦无依,世上只有天虹一个亲人,你贵为神旗帮主的掌上明珠,威灵显赫,非同小可,东郭寿要伤害你时,既要想想天虹,也还得想一想神旗帮的盈于属下,自己是否真的招惹得起。所以你虽在险中,其实并未到十万火急的程度,比不得驾音姐姐,正在熬受‘阴火炼魂’的酷刑。”

白君仪默然半晌,道:“那妖精干嘛蒙着脸子?”

秦碗凤道:“顾姐姐受刑之后,元气大损,容颜十分憔悴,至今不能康复。天虹若再晚去半日,顾姐姐那就不知落到如何惨痛的地步,她是一个苦命人,你不可对她敌视。”

白君仪冷冷道:“哼!你福大命大,当然大方啦!”

秦碗凤失笑道:“福有大小,也有早迟,你的福命一样是大,只是来得较晚罢了,但是千万不可怨天尤人,以免得罪了菩萨,菩萨不保佑你。”

白君仪道:“我不要谁保佑!”

秦碗凤蔼然一笑,柔声道:“天虹疲于外务,不可再有内忧。明日咱们陪同彭大哥来你家入赘,你别使小性。”说罢之后,与她执手作别,回到峰下。

梨花仙子似热锅上的蚂蚁,见她回来,顿时叫道:“凤儿,你捣什么鬼、两个都是狐狸精,你跟她们说什么?”

秦碗凤含笑道:“都是旧识嘛,谈几句家常。”

霍天浩与司马长青在下棋,慈云大师在一旁观战,这时转脸问道:“凤儿,媒人做得怎样了?”

秦碗凤走了过去,将白啸天的话转叙了一遍,霍天浩冷笑道:“笑话!白啸天是什么东西,彭拜听他的教导,岂不变成一个小贼!这一款取消,否则婚事作罢,彭拜另觅良配。”

秦碗风赔笑道:“伯父明鉴,真金不怕火炼。彭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有抉择善恶的能力,白帮主若能左右彭大哥,彭大哥也能影响白帮主,何况白家伯母贤良方正,有她匡扶不逮,定无大碍。”说到此处,转眼一望慈云大师,暗暗求他相助。

慈云大师慈悲为怀,其最高的理想便是引渡恶人向善,闻听彭拜亦能影响白啸天,不禁心动,连忙接口道:“凤儿说得不错,彭拜天性嫉恶,守正不阿,从善或是附恶,比的是心志坚强,而非武功高下,说不定白啸天得了彭拜这个女婿,反而放下屠刀,回头向善。佳人难再得,这婚事不可错过。”

司马长青突然说道:“朱大哥既能放心,咱们就不管吧。如果有一天彭拜附恶,咱们于掉白老儿。割掉恶根,也就得了。”

翟天浩想了一想,道:“这办法也成,不过我们三人多多留意,彭拜只一步入歧途,我等便得立即下手。”

彭拜与白素仪的婚事,就此成了定局。这日夜间,神旗帮与星宿派接替发掘工作,次日又由九阴教接手。第二日辰间,华天虹夫妇二人,加上秦玉龙,陪同彭拜至神旗帮入赘。因是入赘,倒省了一笔聘礼。白啸天是一帮之主,富比王侯,虽在客中,却也不愿马虎,除了大酒大肉款待来宾之外,对属下也有一笔巨额的赏赐,酒酣耳热,喜气更是洋溢。一时之间,九曲山中,竟是一片吉祥的气象,那掘宝的工作,跟着也入了紧张阶段。

这一夜,正由华天虹率领那批散兵游勇,与一会、一教的人在工作,四更时分,华天虹因事退出坑外,正向长孙博与黄山四老请教,坑道之下,突然传出一阵喊叫之声:“华公子九曲宫出现了…”

华天虹耸然一惊,猛然转脸,朝那边望去。

只见坑内跃出几人。手舞足蹈,嘶声大喊道:“九曲宫出现啦!大伙儿来看啊!九曲宫出土啦!”

疯狂的喊叫声,划破了深夜的沉寂,震动了睡梦中的入群,展眼间,三江五岳的好汉,黑白两道的豪杰,飞蝗一般地朝坑道扑去。

那坑面两次扩大,己是纵二十丈,宽四十大,五尺一步阶梯,拾级下降,如今业已深达九十余丈,坑上之人肴坑底之人,犹如蚂蚁一般大小。除了少数一流好手,余者上下一趟已是相当吃力之事。

华夭虹陪同长孙博与黄山四老赶了过去,坑内已是人山人海,每层阶梯上都挤满了人,灯宠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人人探首下望,议论之声,聚蚊成雷。华天虹与长孙博等身份特殊,几人一到,旁人急忙闪开道路,让几人赶往坑下。

坑底金光闪闪,原来皆是长二尺、宽一尺六寸的铜瓦,另有一个巴斗大的麒麟脑袋,和半截折断了横匾,残匾上钉着一个四尺见方、纯金铸造的“万”字。

白啸天一见几人赶下,顿时指住那半截残匾道:“长孙老弟快与四老参详一下,此地该是九曲宫的什么所在?”

濮阳老人越众上前,一见那半截残匾上纯金的“万”字,顿时耸然道:“这里是万有殿,已属九曲宫的重地,非外人所能涉足之地。”

李老人接口道:“据江湖传言,儿曲神君为此殿题名时曾经言道:凡能进至此殿之人,便是九曲宫的属下,应句尽有,终生不虑匿乏。”

长孙博打开卷着的蓝图,展示在众人眼前,濮阳老人指着一个写着“万有殿”三个小字的方块,道:“就在此处,这后面是花圃,花圃后面是水谢,过石桥便是九曲神君的起居之处。”

这蓝图的是根据黄山四老口叙,由长孙博绘制而成。图上记叙颇为详细,这时各方为首之人都围在蓝图四周,悉心观察,白君仪突然挤了过来,往华天虹身畔挤去。

九毒仙姬与华天虹站在一起,被白君仪一下挤了开来,不禁大怒,双眉一扬,就待发作,但因白君仪是后生小辈,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白君仪知道自己与华天虹好事难偕,就是因为九毒仙姬师徒从中作梗,她恨极了苗疆的人。九毒仙姬犹未发作,她已翻个白眼,冷冷说道:“瞪什么眼,吃人么?”

华天虹大急,一把将她拖到身后,低声叱道:“没有尊卑大小,成什么话?”

白君仪朝着九毒仙姬狠狠地横了一眼,随即向着华天虹道:“东郭寿师徒未曾下来,谷世表那小子也失了踪,这事透着古怪,咱们防着一点。”

华天虹突然一惊,纵目一扫,白啸天、九阴教主,任玄、天乙子,重要人物全在坑底,单单不见东郭寿师徒。

许红玫见九毒仙姬歧视自己的女儿,心中不无芥蒂,故意端出长辈架子,喝道:“此事可疑,天虹上去查一查!”

华天虹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纵身向上跃去。

他轻功已臻极峰,足点石壁,展眼升到了坑面,忽听东郭寿震声狂笑道:“华公子,宝藏出土了么?”话声中,一阵排山倒海劲力,挟着一阵腥臭之气,已自当头压下。

华天虹惊怒交迸,间不容发,一提丹田真气,双掌一按,呼的一声,身子划了老大一个圆弧,猛然翻上了半空。

这凌空一纵,神纱绝伦。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有此能耐,东郭寿一击未中,心胆俱寒,张口一声厉啸,转身飞掠而去。

华天虹身在半空,耳中突然闻得一阵异声,凝神一辨,直骇得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如纸,厉声大喊道:“洪水来了!大家快逃,洪水来了!”心中患恨难消,疾向东郭寿追去!

这都是瞬眼间的事,同时间,坑中惨呼之声大起,只听一片·疯狂的惊叫:“蛇!蜈蚣!毒蜘蛛!……”

随着这疯狂的惨叫,拥挤在阶梯上的人一阵大乱,有的向上纵,有的向下跃,再闻洪水来到,更是惊魂欲出,坑下的拼命往上冲,武功低的顿时被挤出石阶,纷纷朝坑底摔落。

转眼间,一片轰轰隆隆的山洪奔腾声传到了坑内,听那声响,似有千军万马,海潮般地掩袭过来。

郁雷般的山洪声一起,坑中情势愈乱,人人忙着逃命,全部抛弃了手中的火把,黑暗中,只听一片充满惊恐的嘶喊喝叫之声,好似天火焚城。大地陆沉、世界末日一般。

只听白啸天嘶喊着“红玫”,许红玫喝叫着“君仪”,九毒仙姬叫喊着门下弟子的名字,九阴教主与任玄。天忆子等人是各自逃命,谁也懒得理会旁人。这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未受波及的就只有秦碗凤。慈云大师、翟天浩和司马长青四人,这四人留在扎营之处,自始就未移动一步,但变故~起,却又为着己方人耽心,匆匆往崖下赶去。

片刻工夫,海潮一般的山洪已卷到了坑边,蝗虫般的人群,飞一般地朝山崖上扑,跑得慢的被人挤倒在地,踏为肉泥,大难临头之际,人人先顾自己,有的人逃命心急,竟然仗着兵刃开路,无分敌友,乱砍乱杀。

须臾,旭日东升,照着挤立崖边,劫后余生之人。

突然有人大声喊道:“看!华公子在那里!”

数百道目光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去,朝阳之下,只见华天虹手挥长剑,与东郭寿师徒十余人斗在一起,兵刃耀日,精芒刺!眼,战况猛烈已极。

九阴教主攘臂高呼道:“走哇!将星宿派的人剁为肉酱,决不让一人逃走。”

霎时间,咆哮如雷,所有的人齐齐向那面狂奔。
 0   2005-07-10 04:59:35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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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章九曲宫现

华天虹与东郭寿师徒交战之处,是一块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悬崖。翟天浩与司马长青关心华天虹的安危,两人迸出全身之力,抢先到了悬崖上面,正待觅路下降,忽听华天虹朗声道“不必诸位动手,这师徒几人,我独力对付得了。”

两人凝目一望,只见华天虹剑以游龙,轻舒轻展,将东郭寿与房降圈在中央,东郭寿手舞紫金苍龙带,房隆左手使一柄又宽又大的锯齿刀,右手使的是向来系在腰间的一根金丝腰带,师徒二人身上却是伤痕累累,血流如注,脸色却是死灰一样的惨白。星宿派另外的十八名弟子,只有谷世表一人不在,其余十七人围在华天虹身外团团转,却无一人能够欺近华天虹身边。

霍天浩一瞧华天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伤痕,这心如止水、超然物外的侠客,也忍不住情怀激动,热泪盈眶,朝着随后拥到的人群双手乱摇,嘶声大喊道:“统统在上面看,任何人不要下去。”

原来这一向时,华天虹除了参与发掘工作之外,无时无刻不是躲在一角钻研武技,那刻苦发奋、不眠不息的情形,只有最亲近的一批人知道。由于耗思过度,华天虹两鬓乌丝竞已转成华发,为了避免引人注目,秦碗凤借了师姐的眉笔,替他将那已转银白的鬓发染成黑色,只是心头怜惜,却不能以身代之。

只有这些人知道,华天虹为武功所付的代价是何等巨大,故尔也只有彼等见华天虹力克强敌、耀武扬威之际,才会衷心地激动。

此际,所有的人都挤在岭上,注视着悬崖上的打斗,悬崖之下水流滚滚,那巨大的深坑已被水流掩没,黑白两道通力合作,费时二十余日的成绩,早已为山洪卷去。

忽听东郭寿嘶声道:“华天虹!赶人不上百步,你已战胜,还想怎样?”

只听群众暴吼道:“这老儿心毒手辣,要将咱们中原豪杰一网打尽,罪该万死,不可饶恕!”

“华公子只管下手,不必心存仁义!”

“华公子若是不愿下手,可以交给咱们处置!”

一时之间,暴吼如雷,山鸣谷应,大地震动。东郭寿脸白如纸,嘶声喊道:“这是谷世表做的事。他是中原人士,与咱们星宿派何干?”

华天虹冷冷一哼,健腕一震,刷地一剑,东郭寿左胸之上顿时多了一道创口,皮开肉绽,鲜血泉涌。

东郭寿心胆早寒,紫金苍龙带狂挥乱舞,未能挡住这一剑,华天虹剑锋一转,早已在房隆左胸同一部位划了一剑,左脚一抬,将一名星宿派的弟子踢出了悬崖,摔落在溪水之内。

许红玫立在峰上观战,摇头啼嘘道:“唉!这孩子!九曲神君重生,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白啸天神情木然,闻得妻子的话,满嘴钢牙一挫,发出一阵格格的响声。

要知九阴教主也自知胜不了东郭寿,其余的人更不待言,那房隆已得乃师真传,左手锯齿刀重达四十斤,右手金丝腰带却是软兵器,一刚一柔,配合无间,其威力之强大,在九阴教主与白啸天这批顶尖高手眼内。正是一目燎然。华天虹以一敌二,还得应付另外十余人的骚扰,非但稳操胜算,而且游刃有余,这就难怪彼等心灰意冷,不敢再想与华天虹对敌之事了。

此际,东郭寿只想被华天虹踢上一脚,摔落水中,以便趁讥逃生,但华天虹立定主意,定要彼等束手就缚,听候公众处置。东郭寿行事太狠,已惹公愤,岂敢听候裁处?但华天虹的剑法神奥不可思议,他竭尽所能,就是无法逃遁。事实上华天虹刚才那两剑伤敌,连冷眼旁观的九阴教主和白啸天也莫名其妙,他身当锋锐,更是茫无头绪。

忽听白宫议尖声叫道:“教他先将《天化札记》奉献出来。”

东郭寿闻得《天化札记》四字,眼中恍愧见到一线生机,但觉星宿派已犯众怒,纵然交出秘发,华天虹肯于罢手,旁的人也不会答应。

但闻华天虹沉声说道:“东郭寿,你交出《天化札记》,华某保你一条生路。”

白君仪接口叫道:“快快献出《天化札记》,将功赎罪。否则咱们了结你师徒之后,立即进军青海,将你星宿派的巢穴夷为平地,将你的那批徒子徒孙、杀得一个不剩。”

人群之中,顿时暴起一阵喝彩之声。显然,人皆好事,这主意投合多数人之好。

东郭寿脸色惨白,双眼都是血红。这是他有生以来,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惨败,但他终是大奸大恶之人,虽于极端穷蹩之下,心神依旧不乱,念头一转,立即厉声叫道:“华天虹住手!我将秘籍交给你。”

华天虹长剑一收,飘然跃至崖边立定,缓缓说道:“阁下最好不要使弄狡烩,否则又动公愤,在下就无力周全了。”

东郭寿大声喘息了一阵,由怀中取出一本陈旧的册子,手指封皮;道:“姓华的,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天化札记》,货真价实,半丝不假。”

只听白君仪冷冷说道:“你若毁损分毫,咱们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东郭寿听如不闻,翻开那《天化札记》的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纵横交错的图形,道:“这是宝藏所在的秘图,没有此图,你们纵然翻遍九曲宫的地皮,也休想找得到藏宝。”

华天虹见他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心头忽觉不忍,暗道:此人也是一派宗主,此番掘宝,义是由他发起,只因贪婪过份,落得如此下场,说来也甚为可怜。心念一转,不禁脸色一整,慨然说道:“此番掘宝,尊驾功不可没。星宿派虽处边隅,亦我堂堂华夏的子裔,红花绿叶,何分彼此。九曲宫果然有宝,也不在乎多几人分润,贤师徒若是愿意留下,继续为掘宝效力,在下不才,纵是拜遍各方尊长,也要求得……”

东郭寿将手一摇,惨然笑道:“纵然囊括九曲宫的武学秘籍,也难胜阁下一人一剑,东郭寿虽是下愚,却也懒得要了。”

九阴教主与白啸天闻得此言,心头陡然一惊,暗道:“是啊!即令将九曲宫的武学秘籍全部抢到手中,胜不了姓华的小子,那岂不是枉然。”

这两人始终存着异心,打算在最后关头倾力夺宝,东郭寿之言好似暮鼓晨钟,惊醒了两人的迷梦,使两人对那宝藏的兴趣。一落千丈,霎时锐减下去。

但听华天虹缓缓说道:“武学之道,汇涓流而成大海,尊驾斤斤计较在下一人,未免有失献身武学的本旨。”语音微顿,接道:“人各有志,在下不敢相强,《天化札记》本是中土故物,尊驾留置此地,九曲宫中若有星宿派的失物,在下取得之后,必当亲自奉还贵派。”

东郭寿厉声一笑,道:“星宿派有宝物失陷宫中,但却不须阁下赐还,只求阁下取得之后,妥为保存,十年百年之后,星宿派若有人才出世,再来登门索取,这《天化凡记》乃我派祖师取之于地,东郭寿只能失落,也不能拱手送人。”

说完之后,云起内力,将那秘籍猛地朝溪下扔去。

哪礼记去势如箭,眼看要落水中,岭上群豪一阵大哗,喝骂之声如雷响。

但见华天虹飞扑而下,左手一挥,呼地一掌,将那秘籍凌虚摄到手中,身形一翻,海燕掠波一般,转向悬岸飞起。

岭上暴起了一阵如雷的喝彩之声,白啸天一时忘情,脱口喊了一个“好”字,采声出口,跟着又喃喃咒骂不已。

东郭寿怒恨交集,趁着华天虹飞身下扑,顶上众人注意那秘籍之际.猛一跺足,喝一声走,当先朝崖下扑去,众弟子哪敢逗留?一个个争先恐后,朝着崖下飞扑,房隆恨至极处,左手锯齿猛然掷出,直向半空中的华天虹袭去。

山岭之上又是一阵惊叫,华天虹人在半空,一听声响,已知是房隆的锯齿刀射来,当时瞧也不瞧,右手一兜,长剑反臂掷击,直向那锯齿刀射去,身形一翻,飘然回到了崖上。

只听“呛!”的一声,刀剑相撞,火花四溅,金铁交鸣中,锯齿刀被剑上的真力一撞,在半空中呼呼转动,蔚为奇观,那长剑却已一掠而过,直向房隆背心刺去,其疾如箭,较之初出之时更快。

房隆闻得背后那尖厉的破空之声,骇得猛地一个哆嗦,扑身一滚,一头栽入了水中。

东郭寿不敢上岭,带着弟子涉水而遁,因华天虹答应了放他们离去,也就无人追赶,但暗器如雨点落下,夹着笑骂之声,情势也够吓人,东郭寿师徒头也未回,涉过溪流,落荒而去,转眼逃得不见。

华天虹跃登岭上,举着那《天化札记》高声说道:“诸位,这札记上有一页地图,与宝藏位置有关,在下将札记交给长孙先生,由他参详使用,自今以后,这《天化札记》就由长孙先生保有,诸位若有异议,此时只管声明,若无异议,那就不能做出私下攘夺的事了。”

此时此地,谁也不敢乱唱反调,但听一阵附和之声,事情就此决定,华天虹将札记交给了长孙博,转身便寻黄山四老。

只见任玄与天乙子拥着黄山四老,排开人墙走了过来,华天虹见四老无恙,不禁松了一口大气。

濮阳老人呵呵一笑,道:“晦!那时坑中一片黑暗,触手是人,水泄不通,咱们四个老头儿落在最后,若非任当家的和天乙道长帮忙,咱们可只有坐以待毙了。”

刘老人道:“华公子,将来掘得宝物,我兄弟的一份,决定让给任当家的和天乙道长了。”

天乙子道:“我们救人出于本份,让宝之事,再也别提。”

华天虹忙道:“道长与任老前辈;临难救人,值得大家敬服。将来若有所得,大伙都该知道有所表示。”转面一望许红玫道:“伯母,贵帮兄弟可有闪失?”

许红玫道:“东郭寿将他养的一批毒物散布在坑道上面,咱们帮中有十多人被毒物咬伤,九阴教下伤了十余人。”

华天虹急忙转身找妻子。秦碗风挤了过来,高声道:“有劳伯母和教主吩咐一声,凡有中毒之人,统统送到晚辈这里来。”说罢转身退去。

许红玫与九阴教主也不客气,传令属下,抬着中毒之人随秦碗凤走去。

原来当夜是由一会、一教的人和那批散兵游勇在坑底工作,神旗帮与九阴教的后来赶去,挤住坑道上层,是以东郭寿布下的毒物,伤的全是这两派的人,那批散兵游勇落在后面,有些又是武功低微,风云会与通大教的那管什么道义,乱挤乱撞,踏着旁人的头颅逃命,那些被摔死踏死,最后被山洪卷走的,都是这批散兵游勇中的人。

华天虹游目四顾,见彭拜与白氏姊妹无恙,当下别了许红玫,转身来找自己一面的人,却是忍不住要由九阴教那面走过。

玉鼎夫人依旧是黑纱覆面,见着心上人走过,低声笑道:“托爷的福,幸而未死。”

华天虹微微一笑,见那雪儿在方紫玉怀中嘶叫,只得伸手抚摸了几下,转身再向九毒仙姬身前走去。

兰花仙子竖起拇指笑道:“小郎,今日真厉害,几时有空,我要与你较量一下。”

华天虹微微一笑,转目四顾,口中喃喃数着人数。

紫薇仙子笑道:“连师父十三个,不会少啦!”

九毒仙姬笑道:“当时是真乱,你在上面一喊,坑中顿时一片黑暗,又无路径可循,她们一个拖一个,我拉着兰花的膀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一大串人,就从人堆上踏过。”

她那九弟子孟真真笑道:“晦!当时谁都慌了手脚,有个臭道士一把抱着我的腰不放,我心头一急,向着那死人的顶上一掌,只怕打塌他的脑袋瓜子了。”

华天虹啼笑皆非。苗岭一派除秦碗凤之外,师父徒弟,全是只论好恶,偏重情感之人,她们虽无重大的恶行,但若以中原侠义道的尺度衡量,她们的行事做人,却又不无可议,只是九毒仙姬与华天虹情若母子,门下弟子与他宛如手足,人人将他视若拱壁,宠爱无以复加,华天虹始终不敢批评她们的不是。

但见神旗帮的人由附近走过,一个青袍者者指手画脚,朝着身旁之人说道:“嘿嘿!这一次要不亏了咱们二小姐机警,及早发觉东郭寿那老儿的阴谋,再缓须臾,那就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了,说不定若干顶儿尖儿的好手,也得葬身在那深坑底下。”

只听另一人道:“二小姐确实了不起,若非是她,咱们连那《天化札记》的影儿也不知道。”

另一人道:“哼!什么札记,只怕宝藏已被人家搬回青海,咱们还在家中睡大觉哩!”

最先讲话那青袍老者道:“那是当然,哼哼!东郭寿是何等脚色,这掘宝机密二小姐可是以性命拼来的!”

九毒仙姬那十二弟子名叫蓝翠,年纪不过比秦碗凤大一岁,苗女天真,犹未脱去少女习气,闻得几人夸奖白君仪的好处,心头气愤不过,却又无言反驳,只得望着几人的背影”呸!”的一声,朝地L猛吐一口唾沫。

刹时间,一片唾吐之声,除了九毒仙姬与苗岭三仙,其余九人全向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兰花仙子突然狠狠地道:“小郎,你再与白君仪讲一句话,我罚你当众跪下。我说得出,做得到,可不管你已经是大人了。”华天虹闻言一呆,连连点头,道:“小弟记得大姐的吩咐。”

那蓝翠喝道:“看也不许看她一眼!”

华天虹脸色苍白,点头道:“小弟记着翠姐的话。”

须知人是情感的结合,华天虹当年眼下“丹火毒莲”,一条性命,乃是这些人由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当日蓝翠专管华天虹”的饮食,连带还要协助秦碗凤照料华天虹便溺和沐浴,亲执贱役数月之久,而彼等却是并无所求。这等恩情,华天虹便是夺下九曲宫的全部宝藏,双手奉上,也是酬报不了。何况彼等视华天虹如弟,华天虹视彼等如姐,长时间的情感业已结成,义无反顾,谁也无法反悔,彼等若是坚持如何,华天虹就非得遵命不可。否则的话,彼等虽然无可奈何,华天虹却变作只顾私欲、无情无义的小人了。

九毒仙姬木然无语,她闻得那批人的谈论,想起在坑道之内,自己曾对白君仪怒目相向,不料竟还受了她的好处,那〈百毒经〉师门重宝,势又不能舍弃,但要收回失物,无论怎样辩白,终究还是得白君仪之助。她也是一派宗主,傲骨磷峋,盖过这山中所有的人,想到这症结难解,不禁意兴阑珊,大觉不是滋味。

华天虹知道同这批姐姐无法讲理,心头直想逃跑,忽见九毒仙姬神情落寞,连忙赔笑道,“仙娘,凤姐在替人疗毒,您不过去指点一下?”

九毒仙姬一听提起小徒儿,顿时精神一振,道:“对!大家去看看凤儿,莫要手艺不佳,砸了我的招牌,”

兰花仙子嚷道:“真是的,大家快去。”说罢当先奔去。苗人热情,展眼之间,又都转怒为喜,一窝风地拥去,将适才的事撇在脑后。

那中毒的三十余人集中在一问木屋之内,秦豌凤正以金针疗毒之技,为众人拔毒疗伤,由于东郭寿养的毒物多达十种,而且都是域外异种,治疗起来极为费事,秦豌凤一人忙得团团乱转。那金针疗毒之技是一门极为专门、极为深奥的学问,九毒仙姬的众弟子中,只有前面四人学过,其中也只有兰花仙子和犁花仙子造诣较深,但也未能尽得精妙,动手救人,针法尤其生疏,似孟真真与蓝翠等,她们只对以毒攻敌之技感到兴趣,对于解毒救伤之学,比起小师妹,那还差得远了。

九毒仙姬赶到木屋之内,先照看大弟子和二弟子,以防两人针下出错,闹出人命,兰花仙子手拈金针,一针贬人昏迷地上那人的“风府”穴内,笑道:“这人是被三眼蝎虎所伤,凤儿冶过一人,有了经验,师父勿须操心。”

九毒仙姬听了,再看二弟子梨花仙子,梨花仙子所治的那人是被天蜈所伤,除了伤口有点红肿之外,别无什么异样,秦碗凤为刘子清拔过天蜈剧毒,刚刚已经提示过梨花仙子,因之犁花仙子举重若轻,行来甚为容易。

行这金针疗毒之法,须得先明毒性,然后以金针刺入相应的经脉穴道,以针灸之力拔除毒力。若将毒性判断错误,或是有一针部位偏差,那被针之人顿时便得毒气攻心而死。真可谓针针见血,一丝不爽。这时,秦碗凤正在测验一人所中的毒性,紫薇仙子等围在一旁观看。九毒仙姬背负双手,缓步踱了过去,查看这关门弟子的技艺。

幕地,门外一阵骚动,逍遥仙朱侗背负一人,大步冲了进来,周一狂的望门弟子高泰背着一个长形包裹,陪同一个黑黑面孔的老者,疾步跟随在后面,彭拜也追了过来。

华天虹匆匆接下朱侗背上那人,道:“老前辈,怎么一回事?”

逍遥仙朱侗…指那昏迷未醒之人,道:“这一位姓蒋名子侃,深通舆地之学,而且擅用炸药,他已三十年未在江湖走动,我见东郭寿到此掘宝,特地将他拖来,准备与东郭老儿打对台,夜里入山,适逢谷世表在掘堤。”话锋一转,急道:“闲话慢讲,蒋老头与谷世表那小贼对了一掌,没想到那小贼满手是毒,碰触不得,快请仙姬动手,将这条老命留住再说。”

秦碗凤急忙递过金针,九毒仙姬笑道:“你动手吧,为师的看着就是。”

秦碗凤闻言。玉手挥动,霎时便将五根长达七寸的金针,插到了蒋子侃的胸上,阻截住他的心脉,随即又将两根金针插入了蒋于侃的双手拇指之上。

九毒仙姬笑道,“朱兄放心,有我师徒在此,不会有人因毒而死,你继续说吧!”

逍遥仙朱侗嘘了一口气,道:“咱们到迟一步,那小贼已将石堤弄了一个缺口。我与蒋老头上前阻截,那小贼眼看难再作为,便往蒋老头那边逃遁,两人对了一掌,居然半斤八两,蒋老头本待赏他一枚糖心弹……”

紫薇仙子插口道:“什么蛋?”

逍遥仙朱侗道,“霹雳弹,但咱们急于堵那缺口,只得任那个贼逸去,可惜山洪蓄积日久,水势狂猛,终于未能堵住,怎么样?这里伤人多吧?”

华天虹脸有愧色,点了点头,道:“咱们自今还睡在鼓里,若非老前辈等及时赶到,谷世表势必一举击坏全部石堤,那水势一定更猛十倍,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朱侗道:“蒋老头老远一瞧那石堤,便说是个水淹六军之计,东郭寿一上来就安着坏心眼,你们自然不易觉察。”顿了一顿,接道:“那厮呢,剁了没有?”

紫薇仙子怒道:“被他放了。”

逍遥仙朱侗呵呵一笑,道:“放了总是恩德,只当买王八放生。这且不谈,眼前漫山遍野都是贼子贼孙,这宝贝如何掘发?”

华天虹急忙正色道:“老前辈,眼前是捐弃前嫌,整个武林通力合作,共襄盛举。昨夜已经掘出九曲富的万有殿,如今被溪水淹了,晚辈打算稍停就与各方首领商议,重新隔断溪流,吸去坑下的积水,继续发掘下去。”

逍遥仙朱侗愕然道:“哦!大水未曾将你淹死,你还有胆量与那批王八蛋合作?”

华天虹听他口舌伤人,急忙接口道:“老人家,良知良能,人人都是有的,咱们仁义待人,时间久了,自能邀搏各方谅解。”伸手一指彭拜,笑道:“大哥已是神旗帮主的贤婿,这一帮人,与咱们自然是兄弟了。”

逍遥仙朱侗老眼一睁,转脸朝彭拜望去。

彭拜身形微躬,低声说道:“碗凤说是师伯之命,拜儿不敢违抗。”

逍遥仙朱侗叫道:“哟!礼貌也周到了,辞令也好听了,是白老儿教的,抑是素仪姑娘教的?”

彭拜脸上微微一红,躬声道,“拜儿若有尺寸之进,皆是师伯教诲之功。”

逍遥仙朱侗又是一愣,倒是觉得不好冉随便了,怔了一怔,颤声道:“好!你也该成人了,白啸天老眼不花,才会要你这个长婿。我是尊重白夫人,同时认为素仪姑娘品德高洁,足以匡扶你一生一世,这才壮起胆子,托碗凤作成这门亲事。如今已结良缘,那就看你自己的了,不能做个英雄豪杰,克绍白啸天的箕裘,那是白老儿的悔恨。不能做个正人君子;显耀你先师的门户,那是我做师伯的罪过。我与你师父是刎颈之交,到时候只有刎颈自裁,向你的师父谢罪。然而,厕身草莽、还要不失正大,这很难很难。你得好自为之。”

彭拜虎目之中,泪珠滚动,躬身俯首道:“拜儿若不能达成师伯的期许,当先求了断,自向恩师请罪。”

逍遥仙朱侗心神激动,道:“好,你先回去,为了你,我朱侗向白啸天低头,你回去禀告他,说我少时就来拜访。”

彭拜应了一声“是”,行过礼后,告退出门。有道是君子不重则不威。换言之,人若端凝自重,威仪自然而生。彭拜入赘白家,隐然已是那庞大帮派的继统之人,面对着一个个武功高强的属下,自然须得自尊自重,自惜身份,因而不须白啸天耳提面命,也会突然变一个人。曾几何时,彭拜举手投足,已是给人异样的感觉。这也是时运不济与时来运转两者之间的差别。

这一日,晨喷初露之际,九曲山中的人,全部集中到了溪流对岸的一座高峰之上。黑白两道,五湖四海的豪强,聚集在一座山头上面,每一道神光的的的目光,都紧盯住对面崖下那庞大的深坑,每人都怀着一颗兴奋而又紧张的心,等待那即将来的一刻。

有少数人,并未为了宝物,而是为了自己亲爱的人,才参与这掘宝的行列,但是,既然已经为这划时代的壮举投下极大的心力和时间,其热望成功,亟欲一睹最后结局,与那些为宝物着迷,梦寐无法安宁之人,心情同样的紧张,同样的热切。

那深坑又向下挖掘了二十余丈,黄山四老、长孙博、蒋子侃、华天虹、白啸天、九阴教主,这些人集思广益,终于推详出九曲宝藏应在山腹之内。根据《天化札记》上那张地图,宝藏所在,必然是歧道纵横,门户众多,身临其境,如入迷魂阵中。可是、众人劳碌月余,连一座门户也寻觅不到。

不得其门而入,使众人空入宝山,徒自兴叹,无可奈何,只得想出一个炸开门户的下策。于是由长孙博与蒋子侃厘定了部位,由坑下掘成一条地道,深入山崖之内,遍置炸药,安妥引线。此刻,就要由华天虹引火炸山了。

须臾,深坑之下,响起一阵长啸之声,一缕浓烟卷出坑外,接着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响雷之声。

梨花仙子最为沉不注气,一听那闷雷之声,顿时双手乱招,张口大喊道:“小郎快跑!小郎快跑……”

苗岭女子从来不知钮泥作态,一人喊叫,顿时全都喊叫起来,哪知华天虹不辞艰辛,任劳任怨,其声望与威德,不知不觉间深植人心。这时功成在望,人们那爱戴之心,倏然勃发出来。

霎时间,喊快之声如春雷乍动,群山相应,震耳欲聋,人们都知以华天虹的脚程,不会受爆炸波及,但却依然催促他快跑。那乃是私心爱戴之意:若是单独相对,许多人必然难忘旧怨,无法撇去那仇恨妒嫉之心,但处身群众之间,却有身不由己之势。

华天虹点燃引线,掠出隧道,急向对峰驰去,耳听山腹中已起爆炸之声,峰上之人却是喊声如雷,心头忐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当厂亡命般地冲上了对峰,却已饱受一场虚惊。

但听一阵震天暴响,随即又是一阵轰隆巨声,峰上群豪,顿时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只见众人多日以来盘踞的那座山岭,齐腰之处连连爆裂,半座山顶,倏地整个崩塌下来。

展眼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剧震,众人所立的这座山峰也为之震动,树木摇晃,沙石飞走,久久不息。对面山岭却是沙尘蔽日,乱石横飞,树倒屋摧,滚滚下落。

突然间,一道白线自溪流源头处滚滚而下,挟着一阵轰轰发发之声,势如万马奔腾,展眼已至近处。

逍遥仙朱侗惊道:“难道又是谷世表那小贼在造反?”

蒋子侃摇头道:“想是地壳震动,石堤破裂,引得山洪回至原来的溪道。”顿了一顿,接道:“对面那座山峰因地壳龟缩,山腹中早已生出裂缝,我未曾算到这一点,以致爆破的程度较预计为厉害。”

天乙子大声问道:“蒋兄,那藏宝会被炸毁么?”

蒋子侃沉吟半晌,道:“兄弟此时不敢断言,唉!宝藏若有毁损,那可是我蒋子侃的罪过了。”

华天虹道:“蒋老前辈何出此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那地壳龟缩,裂缝暗生之事,又非凭空所能料断,宝藏纵然毁失,也是天意如此。”说话中,那溪流已复旧观,巨坑又已重埋溪水之下,崖壁依旧在继续碎裂,巨大的石块兀自滚滚而下,飞落至溪水之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对面山崖的爆裂方始静止,这里众人的血液却开始沸腾,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天乙子突然大声叫道:“华公子,咱们应该过去看看了吧?”

华天虹敞声道:“咱们大伙一起过去。诸位,桐棺六尺,大不了挖地一丈。人生在世,命大自然有,命薄终归无。又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那山中若有宝物,诸位只管上前拿取,那是各人血汗换来,咱们也不是全体的领袖,谁也没有作主分配的资格。若说争议,宝物无价,各人看法不一,同样是易起纠纷。因尔今日之事,只有各凭良心,各取本份,那取合之间,务必各自退让一步,为旁人多留余地,不要惹起纷争才是。”
 0   2005-07-10 05:02:4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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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武林至尊

许红玫厉声接道:“华公了讲的都是金玉良言,大伙务必三思。”转面喝道:“神旗帮的兄弟听了:本帮上下有福同享,帮主一家绝不欺压属下的兄弟,但帮规不可废,谁若未得帮主之令,越众向前,那是犯上之罪,按帮规处置,律有明文,决无宽贷。众兄弟务必警惕。”

神旗帮的属下闻言,顿时暴起雷鸣般的喏声。

天乙子高声道:“华公子,我等也只是急于一见宝藏,却无急急取宝之意。如果有人利令智昏,妄起非份之想,只须华公了攘臂一呼,我等拼着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全力扑杀那人。”

华天虹敞声道:“道长说得有理。”转身朝着九阴教主将手一拱,接道:“教主,各位前辈英雄,咱们走。”

九阴教主哈哈一笑,道:“诸位请啊!”

众人早已心急,说到处此,谁也不愿再说下去。可是这一走,却走出一点名堂来。但见华天虹、白啸天、九阴教主、任玄,天乙子,五个人并成一排,齐齐前进,五人身后都跟随着长长一行,泾渭分明,丝毫不乱。

那溪流之中布满了寻丈的巨石,华天虹等五人率众前进,踏石而过,择路登上了那峰顶已被揭去的山岭。

一登岭上,连华天虹也忍不住浑身一震,那啼嘘惊叹之声,连接不断地由人们口中发出。

眼前是一片不可思议的奇观,那揭去顶端的山峰之下,约有百丈方圆,尽是回环盘绕的甬道,那雨道宽约丈许,整齐,若是扯直开来,至少也有十里长短。这十里暗道,盘绕着一片大小不一,蜂房一般排列的石室。不过,这暗道与石室仅有半截显露在外,另外一半处在山腹内侧,顶上被山崖盖住。

几个武功高强之人,都在试走那暗道,只是绕来绕去,始终近不得中心之处。良久之后,白啸天始才手指崖面,道:“咱们不下雨道,就由这吁陌埂上踏过,由那中心处跃下,进入石室之内。”

众人俱无异议,顿时踏着高低不平的断岩,直向中心那些石室走去。到了近处,纷纷跃下,依然是分成五行,齐齐前进。

众人都知,这宝藏所在,有外面那奇妙的南道,根本无须再有机关布置,因而到达石室之外,立时长驱直入,毫无顾虑。

由于居高临下,早已看清全局,因而众人排门阀户,直趋后进。九阴教主见左侧一座石室门户紧闭,当即停身站定,隔空一掌按去。

只听“吱呀”一声,两扇石门应手而开,刹那间,一阵翠绿光华,映入了众人眼内。

凝目一望,原来满室尽是玉器:大至八已玉床,小至绿豆般的饰物、五瓶玉罐,玉刀玉剑,真正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望了一瞬,九阴教主倏地朝身后之人喝道,“未得我令,不许擅自动手。”说罢之后,继续行去。

但看九曲神君收藏的玉器,便能想象到这宝藏之丰富,许多人已经按捺下的心情,这时重又狂跳起来。

慈云大师走了几步,突然叫道:“天虹,我就看到这儿为止。”说罢转身走去。

翟天浩笑道:“我也怕见着好东西心动,咱们到上面守望,替你们把风。”

司马长青道:“正是,目无所视,心无所思。这叫做眼不见为净。”说话中,三人己相继退了出去。

众人又看过几间石室,有的收藏古玩,有的收藏字画,有问石室收藏着形形气色的乐器,有间石室收藏有珍宝,那近寸明珠。板尺珊瑚,多得难以数计。只看得众人目眩神驰,咋舌不己。

这时,众人已进入石室后半,头顶己为山岩所盖,但上空一暗,壁上却显露出柔和的珠光来。

突地,眼前出现一间石室,门户广大一倍,门楣上一块玉石“横匾,携楼着个大的三个字:“藏经斋”。

群豪心头猛然一紧,九阴教主与白啸天双双踏步上前,各出一掌,推开了两扇厚重的石门。

白君仪与九毒仙姬的众弟子都是紧随在领头之人的身后,石门一开,抢着朝里望去,哪知一望之下,俱都骇得脱口尖叫,惊惶后退不迭。

这“藏经斋”足有六丈见方,左右两侧各有一道门户,左面那门户的门媚上楼着“丹室”二字,右面门户的门楣上却是“武库”二字,此外,满室壁上都是石龛,石龛中排满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典籍,一望而知,那些便是武林人物心向往之的武功秘籍了。

可是,室中却有人在,只见居中一个碧玉莲座,莲座上盘腿坐一个华发披肩。银髯垂胸的老者。那老者身穿一袭大红长袍,双手停在半空,摆着一个“分花拂柳”的架式,睁目噙笑,栩栩如生,完全像个活人。这老者的四周围满了人,有的出拳,有的出掌,有的作势欲扑,有的抽身欲退。看那样子,这批人正在围攻那红衣老者,地上尚有倒卧之人,似为老者所伤。

濮阳老人一瞧这副景象,顿时指住莲座上的红衣老者,大声说道:“此人便是九曲神君,余者都是他的弟子。除了那曹天化,其余三十五人全在此地。”

九阴教主眉头一蹩,道:“看这情形,九曲宫正是祸起萧墙,一众弟子,联手做出杀师灭伦之事。”

白啸天冷冷说道,“这师徒全不是好人,咱们勿须顾忌,每方出来两人,将他们师徒的尸体移去。”

神旗帮中应声走出两人,其余四方见了,也都有两人出列,入室搬运尸体。

那批人死去已过百年,乍看全都完好,但一搬动,顿时肉化灰飞,骨骼尽散,哗喇声中,散乱一地。那批负责搬运之人急着分宝,顾不了许多,一个个兜起衣摆,连骨骼带肉灰,直往怀中扫去,那赵震东也在其内,他去搬移九曲神君,手指一触九曲神君的身子,霍地一跳五尺,大叫道:“哎呀!”

华天虹惊道:“什么事?”

赵震东双手乱抖,道:“身子还是温的。”

华天虹双眉一皱,转面向华云道:“你去瞧瞧。”

华云走了上去,一把提起九曲神君的尸体,伸手一摸那莲台,道:“这莲座是整块万年温玉雕成,九曲神君的尸体并未损坏。”

华天虹闪目一望,那莲座外方搂四个古篆,乃是“武林至尊”四字。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好生狂妄,如此下场,实是咎由自取。忖念中,不禁深深一叹。

那几人七手八脚,霎时清除了室中的尸体。各方之人,顿时鱼贯走了进去。

这石室虽有六丈见方,但几个为首之人为了纵览全室,都不肯逼得太近,因之进入室内之人不过小半,多数人仍旧兀立室外,踞起脚跟,伸长脖子,瞪目向里望着。

这时,每人的目光都在石龛中梭巡,纷纷凝视那汗牛充栋的秘复。每一部秘籍上都附有一纸标签,标注着秘籍的名称。那原是为了便于觅取而设,只是字迹大小,仅只少数高手目力锐利,看得明白,其余的人就只眼花缀乱,越看越模糊。

赵三姑突然抖开一个老大的鹿皮口袋,敞声说道:“有人动手的没有?倘若没有人动手,老婆子统统装走了。”

华天虹大吃一惊,急道:“姥姥别开玩笑,咱们要这些武学何用?”

赵三姑叫道:“你不要,老婆子留着送人。”说着张开口袋,大步走了过去。

华天虹欲哭无泪,双手拖住赵三姑,焦急地向妻子使眼色,秦碗凤连忙拖着赵三姑后腿,低声赔笑道:“三婆婆,咱们说好只是观光,不伸手的。”

赵三姑怒道:“观光个能随缘么:旁人不要,老婆子当然要了。”

华天虹心头发急,朗声叫道:“至宝在前,有兴的上前拿取,但是最好以一件为限,有主之物,还以不拿为妙。”

忽听一人大声道:“此番掘宝,源自本帮的二小姐,理该由咱们二小姐最先选取,”

华天虹知道说话的是神旗帮属下:这理由倒也讲得过去,只是私心之内,不愿白君仪最先动手,但又不便公然阻止,当下接口道:“诸位,上面是丹室,内中或有服后长生不老的灵药,右面是武库,其中谅必藏着干将莫邪一类的神器。先取并无好处、后取未必吃亏。反正一人一件,慢慢地选,且待有宝物失陷在此的人,失将本门失物取回。”

这宫中的宝物委实大多,众人既无胆量洗劫,那就只有选取一样最为精妙的了。只是满目琳琅,令人难作决定。再听华天虹一番言语,更是六神无主,犹疑难定。

但听白君仪道:“爹,我能最先选取么?”

白啸天傲然道:“谁敢阻拦你?”

白君仪盈盈一笑,款移莲步,朝壁上石龛走去。

平心而论,白君仪在这次掘宝之中,厥功至伟,让她最先选取,并不过分。因之连九阴教主与九毒仙姬,也都视若未睹,丝毫不以为意。

白啸天目光的的,飞快地在四壁扫视,希望找出一册包罗万象、神奥得足以与华天虹的《剑经》比拟的秘籍,指点女儿去取。怎奈这石室中宝藏虽富,却都是一技一节之学,偏无一部渊纳海藏、令人一见瞩目的秘籍。

白啸天心急如焚,只得以“传音入密”之木,朝女儿暗暗说道:“你装成慢慢挑选的模样,待为父的看准之后,再通知你动手。”

那知白君仪听如不闻,伸手一抽,扬起一部特别厚重的秘定,娇声说道:“爹,武功秘籍,咱们神旗帮也藏得多了,这《百毒经》堆头不小,女儿拿了,大概不会吃亏。”

华天虹与九毒仙姬师徒,一起大惊失色,华天虹守着兰花仙子之戒,不敢与白君仪讲话,当下仰脸向天,大声说道:“诸位,有主之物最好别拿,这室中至宝难计其数,有的可练成绝世身手,有的可修成绝世容颜……”

玉鼎夫人突然沉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华天虹未完之言。华天虹猛然惊觉,只顾阻止白君仪取《百毒经》,差一点耽误了玉鼎夫人的大事。

白君仪何等精灵,转脸一望父亲,道:“爹呀,哪一册秘籍可以修成绝世的容颜?”

白啸天道:“久闻《姹女心经》是内功心法一绝,女子修炼之后,内力愈深,容颜愈为美丽,也越发显得年轻。”

白君仪道:“女儿取这《百毒经》好么?”

白啸天暗暗忖道:唉!这丫头,你道那批苗女是好惹的么?忖想中,朗声说道:“咱们专究武技,武功登峰造极,也就不在乎任何毒技。道路不同,何必拾人的牙慧?”

白君仪眼珠一转,道:“好吧,爹爹的话总是对的。”当下将那《百毒经》还置橱中,转面道:“爹,那《姹女心经》放在哪里?”

白啸天惑然道:“在左壁第三行,由下数第二个石龛中。”

白君仪立即移步过去,寻着那《姹女心经》,取到了手中。

白啸天讶然道:“天下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你要此经无用,岂不白白糟蹋取宝的权利?”

白君仪娇声道:“美貌与武功一样,武功高了还想更高,人若美了,还想更美。”说罢抱着那《姹女心经》,喜孜孜地走了回去。

华天虹急得面红耳赤,双眼几要喷出火来,他答应过玉鼎夫人,代为谋一秘法恢复容颜。岂料反而债事,让白君仪捷足先得。如此一来,教他怎生向玉鼎夫人交代。可是,白君仪是女儿之身,取那《姹女心经》也是人之常情,他纵然急煞,又怎能加以拦阻?

秦碗凤终是贤妻,瞧出丈夫尴尬,再来也悟出玉鼎夫人想那《心经》,当下笑声道:“君仪妹妹,赶快将《心经》还回去。”

白君仪愕然道:“为什么?”

秦碗凤笑道:“就你眼前这副模样,我担保你嫁得出门,若是再美一毫一厘,天下男子谁也不配娶你,你就别想出嫁了。”

白君仪冰雪一般聪明,早已看出心上人又急又怒,耳听秦碗凤话中有话,再也不敢调皮,当下置还了《姹女心经》,格格一声娇笑,道:“唉!这也不妥,那也不成,我就随便拣一样吧!”说罢之后,俯身抱起那温玉莲座,笑嘻嘻地走了回去。

白啸天楞了一愣,暗道:这蠢丫头,老夫虽是一帮之主,也不敢坐这刻着“武林至尊”的宝座啊!

他哪里知道女生外向,白君仪脑海中根本就未想到父亲。她人未进门,一眼便看中那温玉莲座。心中暗想,我不出嫁则已,若是出嫁,这莲座便是最好的陪嫁之物,让那冤家尝一尝武林至尊的滋味,我也算是至尊夫人了。

华天虹却未想到这许多,但觉勉强渡过一重难关,当即一顾九阴教主,道:“神旗帮已过去一位,教主何不上前,晒纳一物,以作九曲之行的纪念?”

九阴教主漠然一笑,道:“非是老身自大,眼前之物,没有一件值得老身一取。”

华天虹浩叹一声,道:“教主法眼拣金,也是当然之事。唉!若想找出胜过《剑经》的绝学,实是太困难了。”

九阴教主淡然笑道:“且待开了丹室再看吧。果然无缘,亦是天命。”

华天虹敞声道:“九阴教下的英雄,可有急于上前的?”

玉鼎夫人应声走出,扬声道:“诸位前辈多多包涵,顾骛音有失礼数,却也不敢贪心。”说话中,已将那《姹女心经》取到手中,收入怀内。在场的高手,多数知道玉鼎夫人与华天虹的关系,此时此地,白啸天懒得讲话,旁人更不愿意多事,何况那《心经》只有女子能用。

玉鼎夫人收妥《心经》,倏地向着九阴教主盈盈下拜,道:“驾音久蒙教主教迪,培植之恩,不敢淡忘,虽有小怨,不敢记恨,就此拜别,尚祈教主人人大量,就此将骛音忘去。”

华天虹深深一揖,道:“教主雄视天下,何独不能容一女了,开释之恩,在下感同身受。”

九阴教主目射精光,瞬息之间,在两人脸上往复扫视了数遍,霍地震声一笑,道:“去吧,但望有朝一日,九阴教独霸天下,你迷途知返,再回我的门下。”

玉鼎夫人再拜起立,道:“多谢教主的恩典。”说罢之后,领着方紫玉出门而去。

华天虹见她临去之际,望也不望自己一眼,与自己的妻子碗凤却似相视一笑,心头好生迷惘。

这一桩事,玉鼎夫人有为情舍身的魅力,华天虹有人莫与敌的武功,那是不行也得行的事。九阴教主一时无奈,咬牙应允,心头却是愤怒已极,气无可出,高声喊道:“满眼都是武功秘籍,练了可以增强武功,诸位动手啊,动手啊!”

九毒仙姬冷冷一哼,道:“兰花过去,将我等的《百毒经》取来。”

兰花仙子早已不耐,闻言之下,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将《百毒经》抱了回去。

华天虹瞧这相当和平的局面,突然又冒出火药味来,不禁大急,当下朝着幽冥殿主抱拳道:“左面那部《玄阴真解》,顾名思义,与九阴门路相应,殿主何不取到手中?”

幽冥殿主与司马长青武功相坪,才调相若,年纪又相当,两人经过一阵舍死忘生的拼斗,幽冥殿主芳心之内,老是浮起那人的影子,这是她最大的机密,对任何人也不敢泄漏半点,只是不知不觉中,对侠义道的人萌生了一股向心力。这时闻得华天虹之言,不禁淡然一笑,忘了请示教主,就走过去将那《玄阴真解》取回来了。

华天虹面庞一转,朝着白素仪道:“姐姐,对面第二格石龛中,有半册《蚩尤七解》,那是大哥应得之物,你去替他取了回来。”

白素仪早经母亲指点此事,一直在暗中着急。闻言之下,立时含笑走了过去,将那半册《量尤七解》取到手中,走回彭拜身旁。

白啸天见天虹向九阴教讨好,心头方自气闷,见了此事,心头又觉好过一点。

只听华天虹朗声道:“范兄,《破甲神拳》在右侧靠门之处,公孙前辈,《一字慧剑剑谱》在对面靠壁角处,宫前辈,……”

他早已探问明白,此番参与掘宝之人,共有三十一人有秘籍失陷在宫中,这时像赞礼一般,一个一个地喊叫出来。那批人闻得呼喊,始才走上前去找寻夫物,许红玫见彼等到了石龛之前,还找不着自己的东西,干脆走了过去,依照华天虹的指点,取得秘籍,递给那一批人。

片刻工夫,凡属失主,皆已收回自己的关物。那九曲神君的聚敛也真丰富,分到此时,也不过散去四分之一,尚有四分之三,留置在石龛之中。

华天虹转眼一望天乙子和任玄,道:“诸位也好动手了。”

但闻白啸天喝道:“且慢!”

任玄双目一翻,阴沉沉说道:“应该轮到你威风了。”

白啸天冷笑道:“哼!白某人此时与你计较,谅你不能心服,待你东山再起之日吧!”语音微顿,接道:“自此刻开始,一草一木,统统分作五份,由各方为首之人领回,自行分配。”

华天虹、九阴教主、任玄、天乙子,四人目光交投,也都觉得只有此法较为公平,不易引起争端,因之谁也不起异议。

许红玫突然朗声一笑,道:“天虹,此事劳苦,却也有点意义,索兴由你做吧!”

华天虹躬身道:“晚辈遵命。”当下走上前去,朗声道:“诸位,星宿派与在下有约,倘是他们的东西,在下须得换过手来。”

忽听门外有人唤道:“天虹。”

华天虹抬眼一望,慈云大师领来一个和尚。华天虹与黄山四老俱曾见过那憎人,原来是洛阳城外,那小庙中的一瓢和尚。

慈云大师道:“一瓢师兄并非武林人,只是发愿宏扬佛法,闻说宫中藏着一批佛经,特地赶来化缘,万祈诸位施主成全。”

风云会下,有一人冷冷说道:“这和尚没有尺寸之功,也来打秋风,只怕说不过去。”

这几句话,九阴教、神旗帮、通天教,乃至华天虹统率的那一批人,人人都有同感,霎时间引起了一阵抱怨之声、只是声音都很微细。

慈云大师面红耳赤,急声分辩道:“一瓢师兄本来也是打算赶来效力的,因他未曾练过武功,路上走得慢,唉!可惜老衲也未曾效力,否则便呵抵他一份了。

华天虹连忙高声道:“在下的一份捐献一瓢帅父,凡是佛经,咱们以武功秘籍换回。”说罢之后,不容众人再作议论,顿时着手分经。

他一个取下石龛中的秘籍,一手排放在地.分作五堆,凡属佛经道藏、统统归属在自己名下。

这石室中的藏书虽多,怎抵得华天虹身手敏捷,不须半个时辰,业已分配完竣。

这时谁也不再客气,各方都派出人来;将分到的秘籍小心翼翼地订成包裹,派人负责拿带,同时派人专司保护之责。

要知这批秘籍虽不在华天虹与九阴教主眼中,但普天之下,像华天虹、九阴教主一般的高手,统共不过三两人而已,其余芸芸众生,各有其生活,各有其挣扎,各有其上进和堕落。这些秘籍,其中的一点一滴,都能影响到彼等一生的荣枯,不能因为世间有几个绝顶好手,彼等就放弃自己的营生。

华天虹捧着一大叠佛经,走到一瓢和尚身前,双手奉上,道:“大师父,这是二十六部经卷,约莫九十余册,既得九曲神君收藏,想必甚为珍贵。”

“一瓢和尚合什顶礼道:“小施主功德无量,必蒙我佛庇佑。”微微一顿,接道:“单只一部《大悲心陀罗尼经》便是举世无双的善本,小施主功德无量。”说着,也抖开了一个布袋。

华天虹连连谦逊;随即捧起一堆道藏,送到许红玫面前。

许红玫呵呵笑道:“拜儿与素仪需我照顾,我正在考虑还俗……好吧,我留着再说吧!”

赵三姑迈步向前,鹿皮口袋一张,叫道:“来吧,如今应该轮到我啦!”

华天虹陪笑道:“姥姥,好多人随着我效力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练武的人,爱的就是这点东西。”

赵三姑双眼一翻,道:“那也得由我分配,我得因人施教,还得考察各人的品性。”

华天虹无可奈何,只得将所分的武功秘复,统统装进赵三姑那乾坤袋内。

那赵震东等满面惶急之色,秦碗凤见了,连忙高声说道:“赵老前辈武功盖世,绝不会侵吞这批秘籍……”

赵三姑冷冷道:“老婆子也未摆过擂台,谁说我武功盖世了?”

言犹未了,九阴教主业已推开丹室的石门,众人顾不得说话,匆匆赶了过去。

这以后,众人分丹药,分兵器,分字画古玩,最后分金银珠宝,直到次日黄昏之际,始才分配完毕。

一会、一教之人恐防有人打劫,分到宝物,立即飘然远飓。随后是九阴教的人离去,再后是神旗帮赋归。九阴教主与白啸天都没找到一样能使武功增强到击败华天虹的地步,因之两人都郁郁不乐。

九曲宝藏是真多,临到走时,两派都是大包小包,居然有不胜携带之势,九阴教主与白啸天同有满载而归的感觉,两人的心情,不禁又开朗了,至于击败华天虹的梦想,那也只有寄望于将来了。

这几批人走后,华天虹与赵三姑也散尽了一切。那赵震东托同宗之谊,而且善于奉承,不过一日工夫,便将赵老太骗得昏头转向,他一人所得独多。这也难怪,一笔难写两个赵字,他既与华天虹同乡,又与三婆婆同宗,理该多分一点。

华天虹那批人最后离去,每人都是两手空空,保住的还是随身的兵器。赵三姑愈想愈悔,一气之一下,抖开鹿皮口袋,装了满满一口袋石头,负在背上带走。华天虹要代她背负,她死也不肯。

行路间,秦碗凤忽然大唱悲调,说是可惜了那温玉莲座,认为那武林至尊的宝座,理该为华天虹所得。众人俱觉有理,一致主张追上神旗帮的人,将那至尊宝座夺下。华天虹极力劝阻,秦碗凤却说至尊宝座须由旁人拱手奉上,劫夺得来,有失至尊的真义。于是,大伙都想法子,如何令神旗帮自愿将宝座送来。最后还是秦碗风聪明,说是让华天虹将白君仪娶回家来,那至尊宝座自然是一起来了。苗岭三仙等极力反对,九毒仙姬也不赞成。秦碗凤偏偏对那至尊宝座着迷,一路纠缠,直到分路之处,仍不罢休。华天虹北上还乡,秦碗凤却抛下丈夫,跟着师父同去苗岭,也不知她如何打通了关节,次年新正,彭拜与白素仪成亲。四月十六,白君仪出阁。果不其然,连人带至尊宝座,一起抬到了山西。不过,华天虹始终不敢尝试那宝座的滋味。只是后来,秦碗风与白君仪架着他的双臂,硬按着他在那玉座上坐了一会。

昔日江湖邪魔猖獗、暗无天日,华天虹独挽狂澜,力张正义,历经无数次出牛入死、浴血苦战,终于扫荡妖气,澄清字内.为武林开创一片新的局面。

他今日升登“武林至尊”的宝座,自是当之无愧,江湖之人亦同声爱戴。

此后华天虹便领着那秦碗风与白君仪两名贤妇爱妻,尽瘁余生,以期天下能重脐于太平盛世。

(全书完)
 0   2005-07-10 05:03:1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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