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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3:35: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94    1
第一章华门文氏

岑寂的夜!

人迹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森林!

这一望无垠,亘古不见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这极难发现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亩菜圃,一栋茅屋,一座孤坟。

月光映照下,只见那孤坟前面,竖着一块无字墓碑,无字碑前,挺跪着一个十六七岁、面色微黑、浓眉入鬓的少年。

坟侧,一张陈旧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无华,绝色无双的妇人。

林梢,山风习习。

林下,秋萤点点,鬼火粼粼!

一片凄凉景色,一阵阵抽泣之声!

此外,一颗明灭不定的孤星,正在这两人头顶闪耀。

忽见那美妇人抬起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道:“星儿,时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细听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转过身子,跪近母亲身前,垂泪道:“娘请讲,孩儿细心听着。”

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无天日,犹如这密林下的光景,你谨记着,凡是武功强过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辈,唉!妖氛弥漫,群邪猖狂……”

少年浓眉一轩,黑黑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强烈的神采,与那纵横满面的泪光辉映,令人眼前一亮,目为之眩!

那美妇人伸出手掌,一抚少年的头顶,叹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会一场血战,集聚了正邪双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侠士伤亡净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无阻遏,如今岂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长空,凝视那颗明灭不定的孤星,不觉悠悠一叹。

沉重的叹息声摇曳未已,她突然脸色一沉,峻声道:“儿记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无妄之灾,辜负为娘这十年的教诲。”

少年抹了一抹眼泪,道:“孩儿记得,个人荣辱事小,诛灭群邪,拯救武林苍生事大。”

那美妇人螓首微点,道:“群邪未灭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济人的雄心。”

这少年才只十六七岁,对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连连点首,表示谨记在心。

美妇人语音微顿,一瞥身侧的坟墓,哽咽道:“大义所在,不可贪生惜命……”说到不许爱子贪生惜命,想起当年险恶的江湖形势,她再也矜持不住,泪珠泉涌,滚滚而下。

那少年抬起双手,扶住母亲的膝头,流泪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贯彻爹爹的遗志,以武林兴亡为己任。”

那美妇人默然颔首,母子二人相对饮泣,使这深山恶林之中,充满了惨雾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过了片刻,那美妇人拭去颊上的泪迹,定了定神,道:“儿仔细听着,靖州城内,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无量山中,有个号称‘无量神君’的魔头,两人仇深似海,那无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门良贱的性命。”

“北溟会上,你爹爹邀那无量神君首先下场,意在先将武功最高的强敌逐走,为与会群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无量神君虽然落败,羞忿而退,你爹却也耗去不少功力,临了一场血战,终是眼见己方覆亡,未能独挽狂澜,拯救群侠脱难。”

说话间,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觉齐向那孤坟投去,四目之内,全是奇光流转,炯炯闪亮。

但听那美妇人继续道:“你爹爹与无量神君动手之初,曾有十年赌约,无量神君战败,依约要自禁十年。他临去之际,声言不许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对他忌惮,以致秦白川武功虽然平平,血战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岂是无量神君的敌手?归家之后,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年期满,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这时见母亲话音一顿,问道:“十年光阴很长,秦白川不会举家走避么?”

那美妇人摇头道:“秦白川为人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这少年事母至孝,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静听母亲的下文。

那美妇人道:“北溟会以混战终结,你爹爹力战身亡,其时娘已受伤惨重,本待要追随你爹爹同去,无奈有你这点牵挂,割舍不下,多亏同道友好舍命维护,始得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叹,垂目望地,无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遗体,也是他背负出来的。”

少年含泪道:“这等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存殁同感,儿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美妇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灭门之祸,娘内伤沉重,形同废人,你那微末之技,远非无量神君的敌手,这恩德又如何报法?”

少年好生为难,左思右想,计无可出,但见母亲一脸愁苦之色,不禁冲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敌智取,一定逐退无量神君,解救秦家这一场危难!”

但见那美妇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敌,怎生智取?哼!刚才对你讲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转眼之间,你就将娘的话置诸脑后了。”

这妇人容颜美极,但却不怒而威,脸色一沉之际,昔日那叱咤风云,威临天下的气势,顿时流露出来,少年又是天生纯孝,因此一见母亲神色不愉,立即垂下头来,唯唯称是,俯首认罪。

忽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声,含泪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严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遗志,舍己为人,拯救武林苍生,又望你无灾无痛,长命百岁,不步你爹爹的后尘,究竟如何自处?那……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泪汪汪,点头道:“孩儿晓得,决不辜负爹娘的期望。”

那美妇人暗暗一叹,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终无良策挽救秦家的灭门之祸,万般无奈,定了一条缓兵之计,暂且拖延一时。”

少年接过书信,见封皮上点有火漆,连忙揣入怀内,贴身藏好,忽然记起夜漏将残,晓寒深重,母亲抵受不住,当下赔笑道:“娘,咱们回到屋中讲话,好么?”

那美妇人见儿子跪了一夜,心头亦感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少年扭转身子,朝那坟墓一拜,然后搀着母亲走进屋内。

回到房中,那美妇人上床坐定,道:“那无量神君静极思动,十年禁约一满,势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无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旧识,何不登门拜见?”

美妇人叹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侠义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来历,他定然不愿咱们母子涉险,何况娘虽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数。”

少年口齿启动,似欲讲话,美妇人将手一摆,道:“此中详情,你也不必细问,你谨记住,见着无量神君后,你设法将他引开,到了无人之处,交出为娘的书信,任他问什么话,你终是一言不发。”

少年满腹疑云,但却不敢多问,想了一想,道:“投书之后呢?”

那美妇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莲’,养在咱们的故居落霞山庄内,这事你可记得?”

少年星目一睁,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莲蓬乌黑,莲子红得似朱砂的么?”

美妇人点了点头,见他鬓发散乱,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莲子含有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潜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莲,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毒莲已经失踪,你追查下落,务必设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无量神君不肯罢手,儿该如何处置?”

那美妇人双眉微蹙,沉吟有顷,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书信,想来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顿,苦笑道:“武林之内,都知为娘的未死,却不知娘的武功已失,无量神君虽然狂妄,也还不敢漠视你娘的存在。”

少年点了点头,想起母亲的沉疴,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个人……”

美妇人莞尔一笑,道:“唉!痴儿!咱们母子匿居在此,难道是安居纳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们的故居谅已荒芜,‘丹火毒莲’八成已被人盗走了,你归去之后,相机行事,务必取得毒莲,在明年岁尾送回山来。”

少年惑然问道:“娘要那‘丹火毒莲’何用?难道与秦家的事有关?”

那美妇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莲另有妙用。”

她本来不愿细讲,但见爱子一脸迷惘之色,终于笑道:“有那一颗毒莲,娘的内伤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跃而起,惊喜万状,叫道:“有这等事,娘何不早讲?”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事隔十年,怎会仍在原处?”

美妇人深知儿子乖觉,见他已经动疑,急忙笑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待你取回毒莲,娘再对你细讲,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细想,但听母亲的内伤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却又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时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过早饭再走,路上跑快一点就成。”

那美妇点头应允,母子二人齐至厨下,少年淘米做饭,那美妇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浅薄,此去江湖,莫如改个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侧目,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道:“孩儿知道敛刃藏锋,不惹无谓的麻烦。”

沉吟半晌,他又低声道:“娘,儿的杀父仇人是谁?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妇人闻言,倏地脸色一冷,怫然不悦道:“告诉你公义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岂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说话之际,又已潸然泪下。

少年见母亲动怒,顿时垂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杀害爹爹与击伤娘的,总是那几个称霸江猢的魔头,我刻苦练武,只要能将那些凶邪之徒悉数诛灭,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忽听那美妇人峻声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许打探北溟会的往事。”微微一顿,又道:“除那十六招剑法外,倘若偷学了娘的武功,不许练,更不许施展!”

少年不住地点头,那美妇疾言厉色,讲过话后,心头忽又感到不忍,泪如泉涌,滚滚而下。

须臾,天色破晓,少年作好了饭菜,侍候母亲用膳,那美妇人又讲了一些江湖门道、规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记在心头,延到日出,始才拜别父亲的坟墓,辞了母亲,洒泪下山。

靖州在荆湖南路,离他母子隐居之处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纪尚幼,粗衣布服,朴实无华,黑黑脸膛,掩盖了满面英气,乍见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无事,安然到了地头。

时值隆冬,靖州城内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处,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孙三代,连同仆妇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将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对于即将来临的大祸,倒似懵然不觉。他则深恐误了母命,冒着风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数日,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挟着一个布卷来至秦宅门外,瞧那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于是登上台阶,双手抱膝,闭目静坐,留神宅中的动静。

风雪交加,他那一身单薄的布衣,已为积雪所掩,瞧那样子,倒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忽然,宅中响起鞭炮之声。

倏地,门栓一响,两扇大门敞开,门内并肩立着三人,居中一个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一对青年男女分立他的两侧。

少年抬眼一望,料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当下不敢失礼,匆匆站起,将手一拱,道:“小子无处安身,借尊府门墙躲避风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盘问,说罢之后,转身大步走开。

但听那老者敞声道:“小哥且慢!”

少年闻言,只得走了回来,抱拳道:“老员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声,目挟严霜,朝少年胁下夹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帮的狗腿子?”

少年闻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帮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脸上紧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没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来路不正,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将手一拱,道:“小子年幼无知,打扰老员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来,道:“风雪大大,小兄弟请到厅内待茶。”

皇甫星见这一抓来势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让,忽然心头一动,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误会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烦。”

那老者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头向屋中走去,嘭的一声,大门已被关上。

步上丹墀,只见厅内烛炬高烧,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早已摆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转,觉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处之,于是重施一礼,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连不去,冒着风雪,在我家门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敌是友,你总得将话讲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已落在他们眼中,老江湖果然厉害!”

对方单刀直入,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将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员外请教。”

那老者眉头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问,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这是犬子玉龙,小女畹凤,家传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转,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见那秦玉龙二十三四岁,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凤十七八岁,是个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脸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顾盼之间,他已想好了说词,道:“晚辈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师,学几分武艺,闻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黄色的手掌一竖,震声笑道:“小兄弟夸奖了,老朽这几手外门功夫,不值识者一笑。”

那秦玉龙正欲斟酒,秦白川夺过酒壶,顺势朝前一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见那酒壶来势有异,忙将酒杯放下,仅以双手扶住杯缘,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着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浅,睹状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虚,一点痕迹不露。”

那秦畹凤忽然面庞一转,向老父道:“爹,我瞧这位兄弟并无恶意,无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这浑水?”

这少女讲起话来落落大方,殊无小儿女态,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这位小哥穿着虽然寒酸,但他举手迈足都有尺度,单是武功高强之士,还教不出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闻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见这少年十六七岁,身形是个伟岸的架式,黑黑脸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浓眉入鬓,虽然相貌堂堂,却无奇特之处,眼神澄澈,亦不似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同是暗暗称奇,不知所谓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见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脸上打转,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员外提到神旗帮,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帮会?”

秦白川冷哼一声,忿然道:“神旗帮么,是个无恶不作的帮会,湖广一带,凡属奸邪之辈,八成是神旗帮的贼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恶如仇。”他有心引开秦的注意,免得他盘察自己,接口问道:“那位姐姐说无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帮的人物么?”

秦白川见闻广博,经验老到,明知皇甫星东扯西拉,是在拖延时间,无奈生来性烈,听人提到心头厌恶的人,打不着时骂也要骂几声,这时双目一瞪,敞声道:“无量神君么!是个……”

忽听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一位有债必索,有仇必报,无容人之量的神君。”

说话间,厅门一开而闭,烛光摇晃下,一个剑眉斜飞,星目电闪,貌相俊美,但却满面带煞的白衫少年,蓦地在厅中出现,负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过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凛,虽见其来得突兀,但知定非无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细打量一眼。

这白衫少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顾,口角挂着一丝冷笑,傲气横溢,令人难以忍受,外面大风大雪,他那白绸长衫上点滴雪花不见。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双手按住桌缘,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阁下怎样称呼?此来寒舍,是否领了无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师尊,你们干干脆脆一齐动手,谁能逃出厅门,公子爷算他命大,从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兴端坐不起,道:“在下久闻无量神君的大名,外边风雪甚大,朋友何不将令师请进屋来,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师的丰采。”

那谷世表双眉一剔,目中两道冷电斜斜睨视,哂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远在千里之外,你放胆动手便了。”

皇甫星闻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亲的预料,这却如何是好?”

他一时无计,目光一转,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众人的目光,随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见秦白川将头一昂,手捋银须,哈哈一阵狂笑,洪亮的笑声仿佛鸣金碎玉,震得烛光摇曳,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装腔作势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见他出言不逊,面上齐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对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厅中侍候的健仆,却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声一息,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甚为古怪的神态,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让老夫出一口鸟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劳驾稍待一时。”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庞一扭,朝皇甫星肃然说道:“这位小哥,你赶紧讲实话,来到这里为了何事?”

这一忽工夫,皇甫星业已转了百十个念头,衡量眼前的情势,觉得母亲的安排已难奏效,但那谷世表虽然年轻,瞧那来势,自己和秦白川父子,显然都不是他的敌手,必须另谋良策,否则自己和秦家一门,势难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纪虽幼,却是智勇双全,否则他那寡母岂能对他抱着偌大的期望?这时事迫眉睫,脑中急谋对策,只因他向来是个孝子,念头几转,决定还是先弄明自母亲的意向,然后再作决定。

想得虽多,时间却只一瞬,心意既定,顿时从容离座,掏出怀中的书信,揭开封皮,闪目望去。

只见信笺上写道:“落霞山庄华门文氏顿首,谨拜上无量神君李公阁下:北溟一别,匆匆十载……”他心中想道:原来无量神君姓李。

继续看去,见那信上写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时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为众所周知……”

他心头大疑,暗道:不知怎样结的仇怨,何以又牵涉到爹爹的头上?

但见那笺上写道:“窃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杀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视,倘蒙明察,千金一诺,则一载之后,重五之日,再聚当时诸公,煮酒论剑,以申前议……”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来娘向无量神君叫阵,要亲自出手,了断这场恩怨!”

这内中尚有许多细节,一时参详不透,大敌当前,无暇多想,双手一揉一搓,那封书信顿时成了一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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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至近处,三个道人并肩一站,那被称作五师兄的道人居中站定,单掌当胸,打了一个问讯,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可是新入敝教?”

华天虹暗暗忖道:今日不能泄底,免得传入江湖,成为一个笑柄。

转念之下,不答所问,道:“你们与天辰道长怎样称呼?”

那道人容色一动,道:“那是贫道三人的师叔。”

华天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你们是教主座下的弟子?”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贫道三人皆是教主的亲传弟子,朋友在哪一坛下受礼?”

华天虹将手一摇,冷冷说道:“不必多问,天辰道长与我称兄道弟,你们不知不罪,付掉酒账走吧!”

但听左边那道人叫道:“五师兄,一定是冒牌货!”

居中那道人冷冷一哼,凝目朝华天虹打量一眼,道:“朋友再不道出来历,休怪贫道无礼了!”

华天虹道:“你早就无礼了,二罪并罚,省得我多费手脚。”

只听呛嘟声响,三个道人俱将长剑撤到了手内,身形一闪,三人散作三方,堵住大门,扼住了华天虹的退路。

顿时,杯盘桌椅乒乓乱撞,四座食客纷纷站起,群向后面挤去,只剩黑衣老者四人,及那布衣少女尚还端坐未动。

华天虹泰然自若,坐在位上,望也不望身后一眼,道:“我见过一种‘Samsung 无极大阵:你们会么?”

“Samsung 无极大阵”乃是九毒仙姬传授宗氏三虎的一种阵法,苗疆秘学,武林未曾见过,三个道人以为他说风凉话,嘲笑彼等倚多为胜,不禁大怒,俱感忍耐不住。

当门站的道人突然大喝一声,长剑一挺,震起万点银星,直向华天虹背脊刺去!

华天虹冷然一晒,身子纹风不动,直待剑尖快要触上背脊,举臂一挥,突然反手拍出一掌。

一两年来,他浸淫在这一招“困兽之斗”中,对这一掌的运用,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正是熟能生巧,这一掌反手击出,威力之强猛,丝毫不逊于正面击去。

那道人眼看剑尖已触衣衫,敌人犹无动作,又惊又喜之下,力透剑身,即待朝前一送,忽觉一股排山倒海,凌厉无伦的潜力暗劲潮涌而到,手中长剑一震,顿时偏了半尺,足下一虚,身子猛地一倾,直向华天虹右肩之上撞去!

华天虹初见寒潭要周一狂时,周一狂击雪成柱,凌空回旋,“曾将华天虹骇住,华天虹刚刚这一掌,用的正是那一手法,其神奥之处全在力道的巧妙,不在手法的玄奇,若非武学造诣极深之人,身受这一掌,也不知其厉害之处。

只听喝叱声起,惊芒电掣,左右两柄长剑齐齐袭到。

华天虹精神大振,反手一溺,业已攫住了身后道人的手腕,顺势一挥,一剑挡向右侧,左手一抡,一掌击了出去。

一阵金铁交呜,双剑交击,火星飞溅,呛呼声响中,两柄长剑齐被震断!

这乃是瞬眼间的事,华天虹抓住敌人的手腕,以敌剑撞断敌剑,顺理成章,一气呵成,连攻带守,使得天衣无缝,左手一掌震偏了另一个道人的长剑,顺势一抓,径夺剑柄。

三个道人全是惊魂欲出,左右二人齐齐纵跃,一步跳开八尺,若非墙壁挡住,只怕还要更远。

华天虹抓住一个道人未放,左掌一挥,即待一耳光拍下,倏地心意一变,忖道:这三人不过是天乙老道的弟子,胜之不武,我打他则甚?

将手一松,喝道:“付掉酒账滚蛋,下次口齿轻薄,看我取你们的性命!”

三个道人面色如上,飞快地相视了一眼,为首那道人倏地扔下二块碎银,扭头疾奔而去。

华天虹大喝道:“还有我的酒钱!”

那手提长剑的道人走在最后,足未跨出大门,耳膜一震,身子猛地一颤,心摇胆骇之下,匆匆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柜上,拔足如飞而去。

华天虹扭头一望,三个道人业已奔得不见,众酒客却挤在里面不敢归座,不禁哑然失笑,大声道:“大伙站着干么?各人吃各人的,怕什么?”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涌回座上,只听桌椅乱响,人人争先恐后,似乎唯恐慢得一步,将华天虹触怒。

适在此时,那两个黑衣老者和两个劲装大汉扔下银子,悄然离座,朝门外走去。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白素仪果然是一位端庄文雅的姑娘,闻说她从来不履江湖,不知怎地到了此处?

转念之下,不禁动了侠义心肠,见当先一个黑衣老者正由身侧走过,当即面庞一转,道:“几位可是神旗帮的?”

那黑衣老者将头一点,抱拳当胸,低声道:“公子有何指教?”

华天虹道:“任玄有加害你们大小姐之意,由此向东,最好别与风云会的人物朝相。”

那黑衣老者闻言,脸上的神色骤然一变,不过,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轻轻说道:“多蒙指点,感激不尽。”抱拳一礼,转身行去。

四人鱼贯而行,眨眼出了大门.那布衣少女却还端坐位上,低头吃着碗中的素面。

华天虹暗忖:白素仪慢吞吞地吃着,显然是故意延捱时间,不知是何用意?

他衣衫不整,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当下身形一转,眼望门外,等待酒菜送来。

过了片刻,那店小二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华天虹转眼一望,盘中两热两冷,四大盆菜肴,另有一大壶美酒,一小桶白饭,四副杯筷。

那掌柜的紧随在店小二身后,打拱作揖,啼啼说道:叩这是小店最出色的两样小菜,再好就弄不出了,酒却是……”

华天虹看他面皮发青,嘴唇发紫,好似胆已吓破,急忙将手一摇,笑道:“行啦!银子已经付过。”

那掌柜的急声道:“付过!付过!还有剩的。”急急向柜上跑去。

华天虹微微一笑,端起托盘,举步走出门外,有意朝那布衣少女瞥上一眼,又感到心虚胆怯。

行到街口,心中再也忍耐不住,扭转头来,朝那酒店大门望去。

但见一条俏生生的人影,行在自己身后三四丈处,荆钡布裙,朴实无华,丝毫不像懂得武功之人,更不似威震天下的神旗帮帮主的长女。

那布衣少女见华天虹突然发觉自己,玉靥之上顿时一红,闪目四顾,似是寻找藏身之处。

华天虹也感到脸上热烘烘的,愣了一愣,道:“白姑娘,你有事吩咐在下么?”

那布衣少女缓步走了拢来,轻声道:“这位大哥,刚才那四人不是神旗帮的。”

华天虹闻言一怔,道:“是风云会的?”

那布衣少女螃首一点,道:“他们跟着我八九天了,由荆湖到此地,一直守在我的前后。”

华天虹浓眉一蹙,道:“动过手么?”

那布衣少女摇头道:“没有。”

华天虹微一沉吟,倏地笑道:“有一位尊长在等候酒食,姑娘何不过去叙叙?”

那布衣少女点了点头,随在华天虹身后,来至那灰衣老妇之处。

只见那灰衣老妇坐在石上,手扶拐杖,正在打盹,华天虹暗暗称幸,忖道:幸亏睡熟了,要不然等发了火……

那灰衣老妇似是听到步履之声,双目一睁,仰起脸来。

华天虹急步上去,陪笑道:“姥姥,酒菜来啦!”

那灰衣者妇双目一眯,朝托盘中的酒食扫视一眼,道:“偷来的?”

华天虹摇首不迭,道:“通天教的道人代付的账,改日遇上,我偿还他们。”

灰衣者妇瘪了瘪嘴,目光一转,朝那布衣少女望了过去。

华天虹急忙道:“这位姑娘叫白素仪,是神旗帮帮主的长女。”

那灰衣老妇闻言,双目之内,倏地迸出两道亮晶晶的闪电,朝白素仪周身一扫。

白素仪款步向前,检袄一礼,欠身道:“素仪向姥姥请安。”举止从容,落落大方,那种大家闺秀的风范,白君仪与秦碗凤等,确是难以比拟。

华天虹暗暗耽心,忖道:这是一位极好的姑娘,这位姥姥千万别发脾气。

只听那灰衣老妇道:“姑娘免礼。”

“白素仪低低道谢一声,转面问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女子初次出门,大哥何以知道小女子的身世?”

华天虹笑道:“在下华天虹……”

耳中忽然响起那灰衣老妇细若蚊呐的声音,道:“小混蛋!刚刚警告你,转眼又勾搭女子了!”

华天虹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知她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自己讲话,当下个敢申辩,整了一整脸色,朝白素仪继续道:“在下曾听令尊说起姑娘,是以见面即能认出。”

白素仪微微点头,两道澄澈似水的目光一瞥华天虹手中的托盘,转眼望住灰衣老妇,静立不语,容止中节,令人找不出半点毛病。

华天虹一望灰衣老妇,陪笑道:“姥姥想必饿了,此处没有桌椅,怎办?”

灰衣老妇双目一瞪,道:“你问我,我问谁?”

华天虹暗赌连声,见她不肯坐到地上,只得单腿一跪,双手捧定托盘,道:“姥姥请用酒,热菜冷掉就不好吃了。”

白素仪似有不忍之心,走了过来,为灰衣老妇排好杯筷,端起壶来,将酒杯斟满。

灰衣老妇见了美酒,脸上颜色稍雾,举杯就唇,尝了一尝,随即一口嚼干,喧喷有声,似是颇对胃口。

白素仪为老妇将酒杯斟满,灰衣老妇举起筷子,拣一奢菜送人口中,华天虹手捧托盘,扑鼻的酒菜芳香,喉中直咽口水。

忽听灰衣老妇道:“姑娘用过酒饭么?”

白素仪欠身道:“多谢姥姥!素仪刚刚用过。”

灰衣老妇道:“要不要再吃一点?”

白素仪歉然道:“素仪随母茹素,不敢动用荤腥。”

灰衣老妇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倏地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许红玫嫁给白啸天,那是鬼迷心窍,瞎了眼睛,文昭颤嫁给华元肯,人道是神仙眷属,天作之合,谁知雁行折翼,到头来仍是苦多于乐,红颜薄命,真是千古不移!”

白素仪容颜一黯,道:“姥姥识得家母?”

灰衣老妇道:“老婆子年过百岁,看尽人世沧桑,岂有不识武林二美之理?”

忽听华天虹道:“姥姥是谁?”

灰衣老妇瞪目道:“我就是我,什么谁不谁?”

华天虹讨个无趣,讪仙一笑,忖道:这位老太婆喜欢女孩儿,见了男子就讨厌。

白素仪似未料到他不知灰衣老妇的来历,怔了一怔,道:“这位华大哥,可是落霞山庄华大侠的哲嗣?”

华天虹点了点头,想起父亲早逝,母亲下落不明,不禁黯然神伤,忽忽不乐起来。

白素仪见他面有优色,沉吟稍顷,道:“家母时常提及令堂大人,道是生平最为敬佩之人,她老人家玉躬康泰么?”

华天虹摇头道:“家母身体不好,为了寻找在下,眼前流落江湖,也不知到了何处?安危如何?”

他语音一顿,忽又说道:“此事十分隐秘,姑娘请勿泄漏出去。”

白素仪道:“素仪省得,不用大哥吩咐。”轻轻一叹,道:“去年岁尾,舍妹来与家母团聚,说到在黄河岸上,逼死华大哥一事,家母闻后,哀毁逾恒,时常呕血不止,认为平生罪孽,莫此为甚,其后旧疾时发,无可痊愈,直至舍妹的家书来到,说华大哥又在曹州出现,家母心头的郁结始才宽解,病体日见好转。”

华天虹咱然道:“令堂算得贤母,在下不胜仰慕,若有机缘,定当亲往拜见。”

白素仪逊谢一声,道:“舍妹经过家母一番教导,业已深悟前非,改过做人,选来家书之内,论到华大哥的为人,许为天下第一英雄,字里行间,充满了崇敬之意……”

只听灰衣老妇插口道:“年轻的丫头,任性妄为,真该好好地管教!”

白素仪道:“姥姥说得是。”忽向华天虹道:“舍妹是女流之辈,华大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谅必不致记恨。”

华天虹道:“事已过去,何足记恨。”

那灰衣老妇一仰脖子,饮尽杯中美酒,道:“白素仪,你独自一人东来,有什么事?”

白素仪目光一垂,道:“家母得知江湖又起杀劫,忧心忡忡,难以终日,如今修了一封书信,劝家父息事宁人,茹保天年,命素仪将信送去。”

灰衣老妇冷冷一笑,道:“白啸天岂是听从劝解之人?你娘一片佛心,可惜找错了人。”

华天虹道:“据我所知,白老帮主对其夫人十分敬爱,尤其钟爱素仪姑娘,不过——”

灰衣老妇冷冷道:“不过什么?”

华天虹道:“唉!眼前这纷争错综复杂,白老帮主纵想息拿宁人,也挽回不了这场杀劫。”

他语音一顿,肃然说道:“事虽不可挽回,白夫人与素仪姑娘的志行,却是令人敬佩的。”

灰衣老妇冷冷说道:“你知道的隐秘真是不少,日间与那玉鼎夫人纠缠许久,看你神情很是严肃,想必讲的十分重要的事叶

华天虹一想当时的情形,自己和玉鼎夫人躺在水中讲话,浪涛卷动,风向海吹,那雪儿又守在岸上,纵是耳力绝佳之人,也无法听去自己的谈话,不禁微微一笑道:“王鼎夫人讲她的身世,唉!红颜真是薄命!”

灰衣老妇一瞧他那神情,就知他言不由衷,不由大怒,道:“你胆敢不讲实话?”

华天虹暗暗忖道:玉鼎夫人谜一般的身世,雌雄两柄金剑,真假方紫玉,这些都是牵连整个江湖的大事,而且每一桩事都在可信可疑之间,不管这位老太婆是谁,机密大事,仍然不可轻泄。

心念一转,顿时嘻嘻一笑再道:“姥姥恕罪,事关重大,小子无可奉告。”

灰衣老妇目光电射,逼视在华天虹脸上,手掌一扬,冷冷说道:“你真敢不讲?”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姥姥尽管打,事关武林机运、小子不敢多言。”

灰衣老妇与白素仪齐皆一怔,看他一膝跪地,手捧托盘,好不驯阴区,谁知遇上正事,竟是坚定不移,毫无转囵的余地。

灰衣老妇愣了一愣,怒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华天虹道,“纵然知道姥姥是谁,小子也不敢乱讲。”

灰衣老妇似是怒不可抑,道:“任何人跟前,你是一概不讲罗?”

华天虹歉然道:“除了小子的母亲,旁人面前……”

灰衣老妇猛地一顿拐杖,掷杯而起,怒道:“文昭滋究竟在哪里?”

华天虹心头惴惴,真怕她又是了耳光击来,道:“小子与家母失散已久,实不知她老人家今在何处?”

灰衣老妇恨声道:“小混蛋!我就去找你娘,看你有何话讲?”双足一顿,瞬眼已在上十丈外。

华天虹急忙叫道:“老人家,我的《蚩尤七解》”

但听那灰衣老妇怒吼道:“去你娘的七解!一解也没有!”语声甫落,人已走得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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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人间仙子

华天虹啼笑皆非,双眼望住东南,忖道:她既不知娘在何处,干嘛向这方向奔去?过了半晌,忽听白素仪低声说道:“华大哥,天快黑啊!你用过饭么?”

华天虹头脑一醒,果见夜幕四垂,天光已暗,自己手捧托盘,尚还跪在地上,急忙定了定神,起身道:“姑娘石上坐。”

白素仪依言坐下,华天虹饥肠辊辊,放下托盘,席地坐下,盛了一碗白饭,埋头吃着。

他食量不小,吃起来却很快捷,一忽吃饱,将托盘推向一侧,道:“姑娘,眼下江南多事,是非之地,你不去也罢!”

白素仪道:“我得前去拜见父亲,呈上母亲的书信啊!”

华天虹道:“我与令尊也有数面之识,书信由我代为呈递,姑娘就此归去吧!”

白素仪讶然道:“华大哥话里有因,能够详加指点么?”

华夭虹暗暗一叹,道:“风云会的总舵主名叫任玄,任玄的独子任鹏死在一个女子手上,此事姑娘知道么?”

白素仪道:“曾听妹妹说过,那案子破了没有?”

华天虹道:“案子至今尚还悬着,任玄疑心是姑娘所为,只因神旗帮与风云会势均力敌,又多了一个通天教,兹事体大,不敢轻启战端,目下正是剑拔膏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姑娘只身前往江南,实是危险得很。”

白素仪道i“我是初次出外,居心无愧,尽可与任玄讲理,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也免得一直误会下去。”

华天虹仰脸叹一口气,道:“江湖上的事,胜者为强,一言不合,即会尸积如山,血流成渠,等到讲出一个道理,为时已经晚了。”

白素仪沉吟半晌,道:“华大哥的话当然不错,但我未曾见到家父,总是放心不下,再者也思念舍妹,想要见她一面。”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位姑娘但知情理,不知人世的险恶,行走江湖,实在过于危险。

忽听白素仪道:“华大哥如今有何打算?你是侠义之后,武功又很高强,仇人想必不少?”

华天虹道:“我仇敌遍天下。”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打算跑一次大巴山,到神旗帮的总堂去一次。”

白素仪双目一睁,道:“家父和舍妹都在江南,华大哥去往大巴山何事?”

华天虹道:“我有一柄趁手的兵器,遗落在神旗帮的总堂之内,眼前急于要用,非去取回不可。”

白素仪道:“路途遥远,往返费时,不能另找一件兵器么?”

华天虹摇头道:“通天教主用一柄幡龙宝剑,我要取回自己的玄铁重剑与他对抗,设法将他那宝剑震断!”

白素仪微微一惊,道:“通天教主是威名赫赫的高手,华大哥定要与他拼命么。”

华天虹道:“嗯!他虽功力高强,我若取回兵器,亦可与他拼上一阵。”一跃而起,接道:“事迫眉睫,在下不敢耽搁,就此告辞了。”

白素仪闻言一怔,顿了片刻,道:“刚才那位姥姥脚程好快,可惜大哥得罪了她……”

华天虹摇头道:“那位老人家自视太高,帮不了我的忙,姑娘定要东去么?”

白素仪道:“半途而废总是不好。”沉吟了一阵,道:“我走得慢,纵然折返,也无法与华大哥同行,正事要紧,大哥请上道吧!”

华天虹道:“适才那四个风云会的人,一定在前途守候,姑娘绕一绕道,避开他们吧!”

白素仪低声说道:“谨遵大哥吩咐。”

一时间,四目之内,齐俱流露出依恋之色,两人的目光,不觉同时一垂,各自望着地面,默然不语。

寂然良久,华天虹倏地将头7昂,道:“姑娘珍重,在下告辞了。”抱拳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展眼间,一条魁梧昂轩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旷野之上。凉风习习,天上一片星光,照着地面这荆钦布裙,朴实无华的少女,她是如此纯真,没有丝毫矫情做作,她如此安定,生似不知人间有险诈……

过了片刻,她转身向东北方走去,虽然施展轻功,步反之间,依旧是那未安详,毫无人世间那匆匆忙忙,熙熙攘攘的样子。

诓料,夜色之下,倏地出现四条人影,挡在道中。

白紊仪连忙住足,凝目一望,原来正是一路跟踪自己的四人,当下欠身一札,道:“诸位拦住道路,有话讲么?”

只听左面那黑衣老者道:“姑娘谅必知道我等的来历?”

白素仪道:“我听诸位口中,不时提到当家的如何如何,因而猜想四位必是风云会的英雄。”

那黑衣老者是四人的首脑,只听他敞声道:“姑娘猜得不错,咱们四人都是风云会的兄弟,姑娘可知我等的来意?”

白素仪道:“诸位自荆南起,一直随在小女子身旁,不知是何用意?”

那黑衣老者道:“咱们总当家的有事,从叫姑娘请教,待命咱们四人前来敦请,只因姑娘是妇道人家,咱们一直未曾打扰。”

白素仪道:“如此多谢四位了。”

黑衣老者道:“姑娘不必道谢,如今情势有别,咱们就要得罪了。”

白素仪星目一睁,道:“诸位意欲怎样?”

黑衣老者干笑一声,道:“由此向东,各路的英雄皆有,姑娘身份尊贵,只要遇上神旗帮的属下,咱们这点面子,再也请不动姑娘了。”

白素仪道:“请不动怎样啊?”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请不到姑娘的王驾,咱们都是杀头之罪。”

白素仪神情一怔,道:“既然如此,我就随各位跑一趟,先去参见任老英雄吧!”

但听黑衣老者道:“姑娘慷慨,咱们多谢了。”面庞一转,朝身旁一个劲装大汉打了一个手势。

只见那劲装大汉双肩一晃,霍地闪到了白素仪身侧,骈指如敦,直向白素仪“肩儒”穴上点去!

白素仪大吃一惊,娇躯电闪,五指一挥,急向那劲装大汉腕脉拂去。

这五指一拂看来既轻又缓,时间部位却极为巧妙,那劲装大汉若不撤招收势,势必被白素仪的指尖拂上。

只听另外一个黑衣者者道:“这是昔年许红玫的独门手法,名家绝艺,果然不凡!”

说话中,场中二人已搏了五招,那劲装大汉理该不是白素仪的敌手,只借白素仪每一招手法,都是化解敌招的守御,没。有一招攻向敌人,那劲装大汉虽然无法获胜,却打得威风八面,毫无伤亡之虞。

那发号施令的黑衣老者看了片刻,倏地眉头一皱,朝另外那名劲装大汉打个手势,那劲装大汉一言不发,纵身扑入场内。

霎时,两名劲装疾服的男子,合斗一位国色天香的少女,白素仪初次与人交手,打来极为谨慎,但是她那只守不攻的打法,却是根乎天性,纵然要她出手伤人,她也无法施展。

忽听另外那个黑衣老者道:“洪七哥,刚才那小子收拾了通天教的三个道人,三个杂毛一定不肯干休,咱们公事要紧,还是早早将人擒下,去向当家的缴令吧!”

为首那黑衣老者一听,点头道:“也对,动手吧!”欺身上步,一招朝白素仪戳去。

白素仪力敌二人,正打得正紧,忽觉一股凌历的劲风破空生啸,直向自己身上撞来,不禁大惊。

纤腰一拧,猛地一旋身形,双手交拂挡了出去,余下那名黑衣老者见她身手矫捷,非同凡响,竟也挥掌向前,由一侧攻上。

眨眼之下,四名须眉男子,将一个绝色少女迫得东逃西窜,纵跃不止。

白素仪芳心暗急、脱口说道:“诸位都是江湖好汉,这般以。多欺少,岂不有欠公道?”

为首那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令尊也是如此,姑娘要讲道理,改日与令尊去讲吧!”

忽听一人怒声道:“我早知你们这批东西不可理喻!千

黑暗中,倏地闪出华天虹的身形,只见他右指左掌,双手齐挥,言犹未了,啪的一声,左掌击在一个劲装大汉肩上,击得那大汉肩骨碎裂,哎晴一声大叫,一跤摔出了丈外!

右指落处,惨曝之声随之而起,只见最后上来的那个黑衣老者身形一阵颤抖,仰面倒地,当场气绝!

华天虹一惊不小,他练这“蚩尤七解”的“袭而死”三指,原是打算转授与彭拜的,日前与燕山一怪交手,曾经一度施展,却因燕山一怪武功高出他大多,未曾显出这三招指法的威力、此刻随意使出,本无伤敌性命之心,岂料这指力威力绝猛,所袭虽不是死穴,却已将一个武功不弱的对手一指点死!

这乃是一句话的工夫,惨叫之声一起,敌我双方同是一惊,手上俱皆顿了一瞬。

华天虹暗暗忖道:任玄居心险恶,仇已结定,一不做,二不休,索兴杀这四人灭口,将此事暂且隐瞒下去。

心念一决,不觉眼迸杀机,首先朝那发号施令的黑衣老者扑去。

但听白素仪道:“华大哥手下留情!”

华天虹暗暗想:这位姑娘,反替敌人求起情来?右手似灵蛇吐信,闪掣如电,疾点过去。

那黑衣老者瞧这一指来势奇诡,不知如何化解,心摇杯骇之下,猛地腰干一折,仆地一个翻滚,堪堪逃出指下,翻出了一两丈远。

华天虹岂能容他逃遁,举足跨步,瞬眼到了他的身前,两指一舒,再度点了过去。

忽听白素仪道:“华大哥——”

大声暴喝,余下那劲装大汉忽由身后袭来!

华天虹哪里将他放在心上,左手一摆,一招“困兽之斗”,反臂拍了出去。

他左手掌法的功力,较之右手三指的功力远为深厚,这时左手一掌后发先到,霍地击到那劲装大汉的胯上,打得那大汉闷吭一声,离地飞起,摔了出去。

因这力道一分,右手指力去势微慢,那黑衣者者就此时机,双掌猛地一推,陡然纵身而起。

华天虹冷冷笑道:“就只饶你不得,你偏不肯就范。”如影随形,追踪跃去。

他的功力一日千里,此时的身手,已非一般泛泛之辈所能抵抗,那黑衣老者自知不敌,但见他紧追不舍,知道无法逃遁,情急之下,不禁厉吼一声,双掌一骄,竭尽平生之力,猛然击了出去。

华天虹冷然一哼,左手一挥,一掌硬挡过去,早听膨然一声大震,那黑衣老者蹬蹬大退两步,双腿一软,一跤摔了下去。此时的华天虹,内力何等雄浑,那黑衣老者五脏全被震得衫了位置,双眼发黑,口中甜甜,受伤已是惨重。

华天虹跨上一步,右手微扬,重又垂下,忖道:照理来说,这四人一个不能放走,”只是屠杀无力反抗之人,违背侠义道的精神,嘿!大仁大义,小仁小义,这该如何是好?

忽听白累仪柔声道:“华大哥,你要杀掉这几人么?”

华天虹心有所思,随口应道:“兄弟年幼,姑娘不必客气。”

白素仪樱唇一抿,移近一旁,道:“他们死了一个,余下三人都已重伤,华大哥何不高抬贵手,饶他们这一次。”

华天虹道:“他们已经认出我是谁,放了他们,任玄必不甘休……”

白素仪目光一垂,朝地上那黑衣老者道:“你认得这位公子么?”

那黑衣老者挣扎坐起,双目之内毒怨四溢,切齿道:“哼,左手掌华天虹,老夫死也记得。”

白素仪闻言一呆,她虽心肠慈软,不喜杀生,却也不便逼着华天虹纵虎归山,多树仇敌。

忽听华天虹淡然道:“念你不贪生怕死,算得一条汉子,华某饶你一遭,归告任玄,就说那血案尚有内情,凶手另有其人,远出他的想像,改日见面,我再向他交待。”

那两个劲装汉子一人折腿,一人折臂,只因为首之人未死,未敢先行逃遁,闻得此言,顿时赶了过来,将黑衣老者抱起,疾奔而去。

白素仪见三人去远,走上一步,道:“华大哥怎么去而复返?”

华天虹道:“我早已看出四人守伺在一旁,因而并未去远。”

两人缓步而行,白素仪垂目望地,道:“多谢大哥相救之恩”

华天虹轻轻叹息一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顿了一顿,接道:“阵战无情,临敌交手,贵在抢制先机,若是只守不攻,那就有败无胜,待得精疲力竭,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白素仪低头道:“我只会守,攻不出去。”

华天虹道:“任何武功都是可攻可守的,你只要想着打人,就可攻出去了。”

白素仪觎然道:“我不想打人。”

华天虹道:“唉!你不打人,人要打你,人生在世,总要挣扎图生,人为刀沮,你为鱼肉,死了岂不太冤枉?”

白素仪轻轻说道:“我尽力守嘛!”

华天虹暗暗道:这姑娘天性和平,那是难以更改的了。

忽见白素仪面庞一仰,两道秋水一般澄澈的明眸,投注在华天虹脸上,道:“华大哥,通天教主与你有仇么?”

华天虹道:“天乙老道是我的杀父仇人之一。”

白素仪默然不语,沉吟半晌,道:“通天教势力庞大,徒众很多,华大哥独自一人岂能相抗,不如找着家父,商议一条万全之计。”

华天虹朗声一笑,摇头道:“江湖上的事,恩恩怨怨,非常情所能测断,纵然有姑娘的面子,令尊也不能帮着在下,与通天教火拼。”

白素仪玉靥微红,道:“舍妹对华大哥万分景慕,她会帮着大哥讲话,家父对她宠爱的加,必然不会对大哥见外。”

华天虹暗暗想道:你哪里知道提婚之事,因爱成仇,那可更不得了。

倏地,一阵鼓乐之声随风传来,东南方的官道之上,出现了几点隐约的灯光。

白素仪抬眼望了一望,道:“大哥有事,还是早早启程的好。”华天虹颔首道:“我送姑娘一程……”

白素仪道:“要不先见家父,我请他老人家派人赶回总堂,取来大哥的铁剑。”

华天虹笑道:“那铁剑落在一个名叫周一狂的怪人手内,那人与令尊有仇,难取得很。”

突地心头一怔,抬头望去,只见八名年约十一二岁的白衣道憧,每人提着一盏纱灯,随后是八名黄衣道憧,每人手中捧着一件乐器,吹吹打打,正往此处走来。

在这一十六名道憧之后,却是八个身着红道袍,肩后斜插短剑,年纪都只十四五岁的小道,再后则是一乘软兜,由四名黄衣道憧抬着,软兜之上倚着一个须发如银的老道,软兜之旁另有两个年纪稍长的红衣道憧,一人手中捧着一柄碧玉如意,一人手中捧着一柄连鞘的宝剑。

须臾,双方走近,只见那软兜上的老道颊泛红光,恍若婴儿,两道雪白的眉毛一动一动,目光闪闪,正向自己这面打量。

转眼间,八盏纱灯已在前方排开,那乐声扬了一扬,突然停了下来。

白素仪移近华天虹身畔,低声说道:“大哥,又有事么?”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说话中,软兜业已停下,那老道伸了一个懒腰,举足跨下地来,手捧如意和宝剑的两个道憧迈上一步,侍立在他身侧。

只见那老道眼皮一眨,双目之内倏地光华大盛,一顾华天虹道:“你就是华元脊的儿子华天虹么?怎么科头跌足,衣冠不鳖,这付狼狈样子?”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通天教的天乙老道吧?怎么坐起滑竿,吹吹打打,这付村俚气派?”

只听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喝道:“胆敢无礼,见了教主,还不跪下!”

华天虹暗道:果然是这妖道,我得冷静一点,不提父仇二字……

转念下,敞声一笑,道:“神旗帮的帮主和风云会的总当家的,我都见过多次,谁也不似通天教这般滑稽。”

只听那通天教主呵呵一阵大笑,截口道:“以神道设教,与江湖帮会不同,这付排场是给善男信女看的,吹吹打打,为的是昭告路人早早回避,以免对面撞上,彼此不便。”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这还像话,教主不在一元观修真,远来此处则甚?”

通天教主一拂垂胸长髯,道:“我那修真之处离此地不远,一元观只是开坛讲道之地,并非我的长居处所……”

华天虹不待他将活讲完,截口笑道:“大军压阵,教主不赶紧筹思对策,还在家中安居纳福,难道要等兵临城下,开门迎降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阵长笑,道:“七月十五,贫道在西天目开建酪大会,恭请各路英雄临场,小兄弟的请帖业已发出,由苍髯客代为转交。”

他语音一顿,呵呵笑道:“各路英雄皆在袜马厉兵,以备在大会上一展身手,小兄弟还在四处乱跑,若是玩掉了性命,建酸大会上少你一人,那可减色不少。”

华天虹浓眉一皱,道:“六月十五?那是只有八天了?”

通天教主点头笑道:“正是,有这几天工夫,天下英雄,谅可大半赶到了。”

华天虹徽微一笑,道:“今日傍晚,我得罪了教主的三位高足……”

通天教主摆手笑道:“他们岂能与小兄弟分庭抗礼,不自量力,理该教训。”

哈哈一声,接道:“比之风云会的几人,小兄弟显然是手下留情,贫道这厢谢过了。”说罢之后,当真稽首行了一礼。

华天虹拱手一揖,还了一礼,两人说说笑笑,好似故友重逢一般。

通天教主目光一转,倏地眉花眼笑,朝白素仪道:“这位姑娘呢?天姿国色,布衣无华,连贫道也瞧不出你的来历了。”

白素仪见他神色不正,不愿答话,面庞一转,移目朝华天虹望去。

华天虹睹状,不禁大起赞佩之心,脸色一冷,朝通天教主淡然道:“这一位是神旗帮白老帮主的掌珠,教主就别问了。”

通天教主似是脸皮甚厚,不怒反笑,道:“久闻白啸天有一对挛生闺女,长得容颜绝世,人间无匹,这一位姑娘与江湖上熟知的白君仪大异其趣,想必就是大姑娘素仪?”

华天虹冷冷说道:“教主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位姑娘正是白素仪小姐。”

只见通天教主双眉一轩,道:“这就奇了,久闻江湖传言,小兄弟与白君仪先敌后友,转成莫逆之交,怎么又与大姑娘走在一道了?”

华天虹闻言,不禁怒火倏炽,忽又转念道:这天乙杂毛是我的杀父仇人之一,我迟早取他的性命,此时此地,却冲动不得……

他深知大体、心念电转,立即强压怒气,冷冰冰他说道“华某的私事,勿须教主操心,六月十五为期不远,教主著有来了之言,请在建酪大会之上讲吧!”

转面道:“姑娘走啦!”

白素仪蜂首一点,两人拔步就走,那通天教主忽向左右一使眼色,霎时飕飕风响,八名红衣道憧闪在道中,一个个手梭短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星光之下,只见寒芒掣动,刺人双目,原来八名红衣道憧手中的短剑全是神物利器,剑气森森,令人一见便起栗怵之感!

(上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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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坎离剑阵

只听通天教主震声一阵狂笑,道:“华天虹休得鲁莽,你那一身武功,尚还闯不过本教主的‘坎离剑阵’。”

华天虹双眉一耸,晒然道:“‘坎离剑阵’?从未听人讲过!”

通天教主道:“你果真不服,也可见识见识。”

华天虹冷冷一哼,游目四顾,果然就这转眼工夫,八名红衣道憧已经散布开来,参差错落,环立四外,一个个横剑当胸,凝立如山,神情肃穆,气字森严,确有一股凛然难犯的气概·

他久历艰困,行事日渐老练,这时审度形势,知道敌强已弱,妄逞血气之勇,只有自取辱,自招杀身之祸。一下强抑怒火,转面朝白素仪道,“在下与通天教主有事交待,请姑娘先行一步。”

白素仪闻言一愣,沉吟半晌,低声说道:“我不急着离去,等你一道走吧!”

华天虹眉头一蹙,暗道:“唉!这位姑娘好生老实,强敌当前,还不急谋脱身之道……”

通天教主目光的的,暗暗打量二人,只见男的魁梧轩昂,仪表堂堂,女的温婉娇柔,美艳如仙,两人立在一起,一个英气逼人,一个艳光夺目,彼此辉映,神采尤甚,真是天造地设,冠盖人间的一对。

他看得眼热,羡慕之余。妒嫉之念大起,不禁阴沉沉一哼,道:“华天虹,你那父母以正派侠士自居,你投入神旗帮下,岂不沾辱门媚,为先人丢脸?”

华天虹冷然道:“华某独来独往,清清白白,既未投入神旗帮,也未加盟风云会……”

通天教主不待他将话讲完,将手一摆,道:“神旗帮威行七省,属下高手如云,你既不是神旗帮的部属,那就少管闲事,留下白素仪在此,独自去吧!”

华天虹浓眉一皱,惑然道,“怎么、阁下是要留难白素仪姑娘?”

他是正直英雄,在他想来,白素仪善良敦厚,与人无件,与世无争,谁也没有与她作对的理由,通天教主竟有留难之意,实是大出他的意料。

但听通天教主嘿嘿一阵冷笑,道:“不必多言,本教主网开一面,放你逃生,你火速离去,否则七月十上的建滩大会之上,就少你这一份了。”

华天虹怒气陡生,道:“你在为一教之主,华某……”他突然感到,这通天教主初到时嘻嘻哈哈,似是随和玩世之人,此时却娇狂自大,目无余子,与先前判若两人,不由大惑不解,想不出个中的道理。

忽听白素仪道:“这位教主,我有事在身,无法耽搁太久,教主有何指教,请吩咐吧!”

通天教主目光一闪,道:“你刚刚不是讲过,你并不急着离去么?”

白素仪玉面一红,口齿启动,似欲言语,忽又心意一变,闭口不语。

通天教主冷冷一笑,目不转睛,凝注在她那美艳纯朴的脸上,缓缓说道:“目下群英并起,各图霸业,‘江湖三大,业已反目,任玄与你父亲本有嫌隙,如今翻脸成仇,彼此已成死敌,你的行藏已露,继续前行,必被风云会擒去。”

白索仪道:“多蒙教主指点,我小心在意就是。”

通天教主道:“风云会立意擒你,你纵然小心,也无济干事。”

白素仪道:“我奉有母命,务须赶往镇江拜谒家父,纵然要冒风险,也是义无反顾。”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你虽甘冒风险,勇往直前,本教主却放心不下。”

华天虹听他言语拉杂,不伦不类,不禁怒哼一声,道:“通天教强敌压境,自顾不暇,你这教主倒为旁人的事操起心来,岂不可笑?”

通天教主目光一转,脸色陡然一沉,冷冷说道:“年轻小辈,知道什么?群雄逐鹿,各运机谋,任玄若是擒住了白啸天的女儿,正是人质在手,予取予求,何愁白啸天不俯氢听命?事关通天教的安危,本教主岂能不管?”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话也有道理,风云会若能支配神旗帮,合两派之力以伐通天教,通天教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能了!”

只听白素仪道:“教主深谋远虑,小女子万分佩服,但不知教主之意,小女子该当如何?”

通天教主冷冷说道:“依本教主相劝,你就到我通夭教作客,我派人通知你那父亲,要他前来接你。”

华天虹恍然大悟,不怒反笑,道:“好一个各图霸业,各运机谋!说来说去,原来你也在打如意算盘,妄想擒下这位姑娘,藉以挟制神旗帮主。”

通夭教主双眉一扬,截口说道:“岂但如此,本教主还要连你一并擒下,藉以挟制你父母的那批死党。”

华天虹晒然道:“如果神旗帮主和咱们华家那批亲朋故友不肯就范,你又如何?”

通夭教主冷冰冰他说道:“果然如此,你二人的性命休矣!”

华天虹敞声一笑,道:“这手段卑鄙下流,那任玄也未必有此打算,由此看来,通天教主又低一格了。”

通夭教主道:“哼!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低谁高,岂能骤下断言!”

华天虹哑然失笑,道:“高论!高论!华某虽然不才,却也不愿束手就缚,教主划下道来,待我领教几招。”

通天教主轻轻一哼,道,“一教之主,焉能轻易出手!”抬起手中的玉柄拂尘,朝那批红衣道憧轻轻一挥。

华天虹浓眉一剔,哼道:“你真的相信,小小一座剑阵……”

但听一阵轻喝,惊芒暴闪,一片寒电般的剑幕,倏地涌袭上来!

华天虹虎目一闪,看那剑幕绵密异常,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锦屏,来势如电,瞬眼涌到,剑影重叠,毫无破绽可乘,无可奈何,只有双足疾挫!猛向一侧闪去!

身形犹未站稳,突觉几缕冷风,蓦地袭近了腰后的大穴,赶忙一拧腰肢,运气挥掌,一招“困兽之斗”,反手拍击过去,挡住了那几缕近身的冷风!

白素仪立在一侧,忽觉,一名红衣道憧骄指戳来,迫得娇躯电闪,匆匆跃避,展眼之下,两人陷于剑阵之内,与那八名红衣道憧激战起来。

华天虹甫接一招,险险落败,不禁暗自心惊,倍加警惕,这时左手以“困兽之斗”竭力守御,右手暗蓄功力,用那霸道绝伦的“袭而死”指力以备不测。

他武功已登堂奥,交手数招,即已看出八个红衣道憧,确是得了上乘剑术的诀窍,个个造诣不凡,单打独斗,已非等闲人物所能敌,合成这座,‘坎离剑阵”,其厉害之处,更是非同小可。

华天虹与白素仪陷身阵中,接战不久,同有应接不暇、措手不及之感,幸而对方意在生擒,紧要之际,俱是舍弃剑招,改以指袭,二人才得勉力支持,暂且未败。饶是如此,两人依1日手忙脚乱,不时陷于险境。

忽听通天教主高声叫道:“白素仪,刀剑无眼,你速即认败服输,免得有人留手不住,伤了你的性命。”

白素仪恍若未闻,仍旧在阵中闪展腾挪,封架不歇,力敌四面攻来的敌剑。

她的武功本来只有防守,在这阵中,倒是大见功效。华天虹却泅不相同,他那左手掌本是寓守于攻的掌法,怎奈这“坎离剑阵”变化玄奥,神奇莫测,阵法衍变之下,八柄宝剑似狂风骤雨,千头万绪,无计其数。他竭尽全力,也不过堪堪自保,毫无还攻的余暇,右手那“蚩尤七解”的三招,在这快速邀战之下,竟然无法与左掌配合,始终攻不出手。

展眼间,战况急转直下,但见精芒电射,剑气凌霄,“坎离剑阵”中一片闪掣不息、耀眼难睁的寒光,淹没了华天虹与白素仪的身形。

通天教主一旁督战,眼看胜券在握,不禁暗暗得意,但见白素仪美似天人,世间罕见,心头忽起缔念,忖道:“如此美人,百世难见,这华天虹也是可用之才,奇货可居,莫要一时大意,伤了二人,暴珍天物。”

心念一转,顿时身形一晃,闪入阵内,出指如电,倏地向白素仪点去。

白紊仪早已应接不暇,通天教主出手,她哪里还能抗拒?只见人影一晃,“俞心”穴上一麻,娇吟一声,瘫软下去。

通天教主顺手一抄,搂住纤腰,将她挟住,拂尘一挥,朝华天虹迎面扫去。

华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侧,避开拂尘,猛然一掌劈去。

这一掌含怒而发,凌厉无伦,通天教主本来不易对付,但听一阵大喝,前后左右,俱是精芒耀眼的宝剑袭到,迫得华天虹撤招收势,疾往一侧纵去。

通天教主震声狂笑,倒转拂尘,闪电般的戳了过去,华天虹人未纵起,已被拂尘玉柄点上了穴道,双足一软,摔倒在地。

这都是转眼之间的事!夜风刁习,残星闪耀,天色犹未破晓。

通天教主脸上,泛起一片兴奋的笑容,望一望臂中挟的白素仪,双目之内,不禁光焰一闪。

白素仪麻穴被点,浑身软绵无力,但她神志清醒,眼睁睁地被人搂在怀中,但觉羞愤欲死,欲哭无泪,只有紧紧闭住双目,玉靥之上青一阵,白一阵,暗暗愧悔。

华天虹倒卧地面,双睫微阎,冷冷脱视着通天教主。他怒火如焚,恨不得一跃而起,奋起平生之力,一掌击了过去,无奈穴道被制,有心无力,只好强抑怒火,只暗暗凝注真气,设法自解穴道。

忽听通天教主道:“华天虹,我听手下禀报,说你叱咤江湖,八面威风。依我看来,传言似有不实。”

华天虹双目一睁,淡淡说道:“杀剐任便,何必多言。”

通天教主一拂银髯,笑道,“本教主有点不解,你连我座下的几个童子也战胜不了,何以又能崛起武林、轰动一时?”

华天虹浓眉一皱,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身为一教之主,不要失了身份。”

通天教主哈哈一阵狂笑,走上软兜坐定,将白素仪放在身侧,转面朝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说道:“将他的三阳大脉锁了”

那道憧恭赌一声,举步走到华天虹身旁,取出三根长约两寸的银针,插入华天虹的“俞户”、“俞同”、”七坎”三大穴,根根没入肉内,随即一掌,拍开他被点的穴道,手法熟练,认穴奇准,似是习之有素。

这三阳大脉被锁,真气无法凝注,内功形同乌有,任他绝世高手,也手无缚鸡之力。这道理知者甚广,但那银针锁穴的法门,却只有通天教主懂得。

华天虹试了一试,果然半丝气力也施展不出,不禁暗暗一叹,一言不发,静待敌人处置。

通天教主莞尔一笑,拂尘玉柄在软兜上敲了一敲,四个黄衣道憧立:“将软兜抬起,霎时鼓乐句比这奇异的队伍转向来路行去。

华天虹被两个红衣道憧搀住,随在软兜之后行走,胸头思潮起伏,回想着这一日的遭遇。

他心头暗想,今日晨间,自己还是玉鼎夫人座上的嘉宾,那时顾盼自雄,何等神气,午后……

想到海滨的一幕,眼前幻出一个白哲丰腴的洞体,他摇了摇头,心头泛起一阵羞愧的感觉。

想到玉鼎夫人,不觉目光一抬,朝软兜上的白素仪望去,发觉那通天教主侧着身子,目光的的,正在白素仪身上扫来扫去,看个不停。

倏地,他想起了金剑的事,暗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剑分为雌雄两柄,雌的一柄藏在通天教主的宝剑之内……”

想到这里,不觉目光一转,朝右侧那红衣道憧的手中望去,那道憧双手捧住一柄乌鞘宝剑,一眼望去,色泽斑驳,古意盎然,不言可知,那是一柄神物利器,只不知金剑怎会藏在宝剑之内,通天教主本人何以又不知情,

随后,他想起了那白发皤然的灰衣老妇,想起她掌掴自己的景况。

他暗暗忖道:“唉!我早该反省!说起品德,我不拘小节,行止有亏,说起武功,我就靠一招掌法,剑法撇在脑后,‘量尤七解,的三招指法也不练成,看看眼前……”

他愈想愈为愧悔,不觉汗流浃背。怎奈身已被擒,生死难测,前途茫茫,连改过做人的机会也没有。

正当他悔恨交集、苦思脱身之计时,鼓乐之声忽然歇了下来,抬眼望去,一座金碧辉煌,红墙绿瓦的道观耸立眼前,软兜正往观门之内抬去。

须臾,软兜在内庭歇下,通天教主步下软兜,道:“将这姑娘迎入‘养心殿’,将华夭虹打入石牢之内。”

华天虹和白素仪闻言,不觉四目交投,相互望去,两入的目光都有焦急之色,口齿启动,似乎都有话讲,但那四个黄衣道憧抬起软兜就走,转眼即将白素仪送走,那两个红衣道懂则架住华天虹的膀臂,直向殿后走去。

这道观后院筑有一座石屋,乃是通夭教主囚禁人犯的监牢,两个红衣道憧将华夭虹送奎”,看守石牢的道人将犯人收下,打开重重铁栅,将他囚入了一间小小的石室。

这石室宽广不过六尺,四壁无窗,仅只铁门上开着一个碗口大的气孔,因而虽在日问,室中也昏暗无光,阴气沉沉,人在其中,恍惚是在地底。

只听一阵沉重的声响,室门已闭,华天虹环顾一眼,发觉室中空荡荡的,除了自己,连一草一木也没有,只得走到壁旁,席地坐了下去。

他暗暗想道:“只要拔出胸上的三根银针,谅这小小石牢囚我不住,只是……”

解开衣襟,伸手摸去,三根银针皆已没入肉中,若在平时,他只要功贯双指,按在银针两旁,那根针便会逐渐露出体外,此刻真气无法凝注,内功施展不出,那却无可奈何了。

他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可不要死在此处,那可太不值了!”

“七月十五,通天教做建蘸道场,嘿!建蘸大会!只有七八天了,那时各派碰头,冤家聚首,一言不合,便是血流成渠,尸积如山的结局,如此重要的场合,母亲岂有不到之理……”

想起了母亲,他,心内充满了怀念与感伤,求生之念也愈见殷切,只想早早脱困,好与母亲见面。

倏地,一阵铁栅启动之声传入室内。

一个念头闪电般的掠过他的脑海,他仿佛看到,云餐高譬,长裙曳地的玉鼎夫人,正往此处匆匆赶来。

铁栅响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越跳越急,渐渐按捺不住,似要跳出口来。

半晌,一阵飘忽的步履之声在门外停下,门上响起铁栅移动的声音。

华天虹朝门上小孔一望,未见有人,不由自主地问道:“谁?”

只听一阵阴沉沉的低笑,这笑声仿佛万丈冰窟下飘起的寒气,华天虹听入耳内,浑身汗毛直竖。

一忽,铁门敞了汗来,一个束发背剑,颧骨高耸的道人,幽灵似的兀立在门外。

华天虹凝望片刻,忽然认出这道人来,不禁朗声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红叶道长,失迎失迎!”

只听那红叶道人阴森森一哼,狞笑道:“华天虹,你也有今日?”

华天虹浓眉微皱,笑道:“何必今日往日,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管过来动手。”

红叶道人冷冷说道:“你口头硬朗,祖师爷动起手来,只怕你承受不起。”说话中,缓缓走了进来。

华天虹一瞧他脸上的神色,不禁暗暗一震,忖道:“此番休矣!这老道势必杀我,再无疑义!”

他穴道被那三根银针钉住,武功施展不出。眼看大难临头,却无逃避之力。

原来红叶道人痴恋玉鼎夫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始终未达目的,待见玉鼎夫人对华天虹那般亲呢,不觉妒火中烧,嫉恨交集,迁怒到华天虹身上。再加华云施展“少阳罡气”,一掌将他震成重伤,至今未能痊愈。如此一来,使他将华天虹恨入骨髓,立誓将其置于死地。

只听呛嘟一声龙吟,红叶道人执剑在手,双目之内,杀机四迸,狞声说道:“姓华的,你是愿死,还是愿活!”

华天虹双眉一扬,惑然道:“你明明要我的性命,怎么又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红叶道人嘿嘿冷笑,道:“你若要活,道爷也能留你一一条生路,只是那条路狭窄得很,怕你没有魄力去走!”

华天虹心头大惑,道:“华某别无所长,就是有几分魄力,你且说说,那条路是如何狭法?但只可行,华某定然依你。”

红叶道人宝剑一颤,指定华天虹的脸面,狞笑道:“说来也不吓人。你若想活命,道爷就划破你这一张脸蛋,让你与苍髯客配成一对!”

华天虹脑海之内,泛出苍胃客那带着刀疤、恐怖慑人的面孔,不禁心头一寒,暗忖:“此事奇了,我这面容何以遭他之忌?”

突然心中一动,道:“啊!我明白了!”

红叶道人冷然道:“你未必明白。”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你是私自到此,井未征得你们教上的同意,想要取我的性命,又恐你们教主不允,因而想出这毁容之计,以泄心头的怨恨。”

红叶道人阴森森一笑,道:“你猜得倒是不错,却不知你家道爷已抱破釜沉舟之心,只要你愿死,你家道爷取下你的首级,远走高飞,也不管他教主不教主了。”

华天虹暗暗想道:“此人恨我如是之深,真是从何讲起?”

转念之下,重又目凝神光,朝他脸上紧盯一眼,发觉这片刻工夫,他双眼之内已血丝密布,嘴角肌肉抽搐不止,神色之间,恍若凶神恶煞一般,知他说得到做得到,决非虚声恫吓。于是点了点头,正色道:“你让我想一想……”

红叶道人宝剑一抡,厉声道:“道爷懒得等!”

华天虹视若未睹,心中暗暗忖道:“苍髯前辈的容貌虽毁,仍旧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一事未成,焉能就此一死,留得有用之身,未必没有作为。”

转念中,想起白啸天为爱女提婚,以及玉鼎夫人纠缠自己的事,不禁心意一决,坦然说道:“红叶,今日是你厉害,华某舍弃容貌,让你心头一快!”

红叶道人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陡地仰天狂笑道:“好啊!原来小子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欺身上步,宝剑一挥、唰的一声,斗然削去。

华天虹决定舍弃容貌,保全一命,也是迫于无奈,情非得已。眼看寒光一闪,宝剑袭来,仍然心头一沉,容色陡黯,欲避无力之下,只有赶紧将眼闭上。

但听“骼!”的一声巨响,石牢的铁门似是被人以硕大无朋的力量一推,猛然圃了拢来。

红叶道人与华天虹同是耳膜一阵剧痛,红叶道人宝剑停在半途,华天虹猛然睁开双目,两人同是身子一颤,却也同时想到有人到了门外,只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物?

此时,石牢内余音震耳,四面的石壁颤动不歇,红叶道人眼看一震之威如是惊人,知道隐在门外的,必是一位功力绝世的高手,胆战心惊之下,顿起退走之意。

但是,他对华天虹衔恨刺骨,虽在心慌意乱之际,仍旧不愿将华天虹放过,本已决心退走,宝剑一颤,反而朝华天虹心口刺去!

华天虹凛然一惊,千钧一发之际,奋起全身余力,猛地一侧身子。

忽听一个宏亮苍劲、震耳欲聋的声音厉喝道:“孽障,好大胆!”

语声中,“呼”的一声巨响,铁门霍地敞开,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红叶道人闻得喝声,不禁心气一馁,手腕一软,宝剑刺入了华天虹的左胸!

他。一剑刺下,看也不看一眼,身形一转,直向门外纵去。

目光落处,忽见一个仅剩一条左臂,须发纠结长过身躯的怪人,赫然堵在门口。

这怪人四肢已缺其三,堵在门口,高不满四尺,须发拖地,血盆大口,两只眼睛蓝光闪烁,唯一剩下的左手中,拄着一体高过头顶,又粗又大的铁剑。

红叶道人骇然大惊,犹未转念,双足已自猛力一蹄,身于凌空射起,疾若劲矢,朝那怪人头顶电射而去。

但听那怪人嘿嘿一笑,道:“哪来这么方便!”

手中铁剑一竖一撩,顿时将红叶道人的双腿齐根斩断,惨曝声中,血肉纷飞,红叶道人的身躯与两截残肢飞去室,卜摔落在地。红叶道人内伤未愈,复受如此重伤,人未摔下,业已昏死过去。

华天虹目睹此状,不觉心摇神骇,忘了自身所受的剑队半晌之后,始才定下心神,强颜一笑,道:“恭喜周老前辈,结束了十年磨难。”

原来这怪人正是被囚在神旗帮内自称寒潭臾的周一狂。如今穿了一件蓝色短袍,腰间勒着一一根丝绦,神情诡清,犹胜往昔。

寒潭曳周一狂长眉掀动,哈哈一笑,也未见他晃身作势,身子倏地移到了华天虹面前,铁剑一抡,洪声说道:“小子!如今你叫皇甫星,还是华天虹?”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已恢复本来面目,当然叫作华天虹。”脸色一整,接道:“多谢老前辈拔刀相助,保住了晚辈这张面孔。”

寒潭望周一狂沉声一哼,道:“老夫的便宜不是好占的;你塞翁得马,焉知非福?”

华天虹淡淡一笑,道:“晚辈风浪经得不少,对于自身的安危,也就看得淡了。”

忽感胸上疼痛,低头一看,原来那剑创深达五分,虽未伤及筋骨,却是鲜血澜旧,流个下住,这一忽工夫,已将半边衣衫染红。

寒潭曼周一狂面泛讽晒之声,嘿嘿一笑,终于抬起手指在他胸上戳了数下,那创口所流的血液顿时少了下来。

华天虹笑道:“索性劳动者前辈……”

寒潭望周一狂双眼一翻,大有不胜其烦之势,忽又心意一变,不待他将话讲完,拉开他的衣襟,为他取那锁穴的银针。这银针虽是钉在肉内,周一狂这等尖顶高手取来,仍是举手之劳,须曳,三根锁穴银针取出,华天虹急忙盘膝坐定,调理体内的真气。

但听寒潭叟周一狂道:“小子,白君仪可曾杀掉?”

华天虹赫然答道:“老前辈明知故问一”

寒潭望周一狂冷冷一哼,道:“金剑呢?拿给老夫!”

华天虹笑道:“金剑尚未到手,不过已有眉目,七月十五的建酯大会上,那金剑或许能够出世。”

寒潭望周一狂猛一伸手,抓住华天虹的肩呷,沉声道:“照直讲!金剑落在何人手上?”

华天虹牙根一咬,忍住肩头剧痛,道:“我也拿不准,时机未到,我不敢乱讲!”

周一狂五指一紧,怒声道:“你敢要挟老夫?”

华天虹被他抓得骨痛欲折,冷汗直冒,胸上的剑创鲜血泉涌,不禁大喝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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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王剑归来

寒潭叟周一狂将手一松,咬牙道:“小子快讲,那金剑落在何人手内?”

华天虹怒声道:“金剑在天乙老道手内,你有本领索回么?”

周一狂双目一睁,晒然道:“何以见得?”

华天虹冷冷说道:“信不信全在于你,如若不然,你去问天乙老道,瞧他如何讲法?”

周一狂微微一笑,道:“天乙杂毛要与白老儿的闺女成亲,此刻没有闲空,等一会儿再去问吧!”

华天虹脸色大变,猛然跃起,叫道:“老前辈,咱们快去瞧瞧!”

寒潭叟周一狂冷冷说道:“白啸天对你何恩何德,他的女儿出事,要你如此焦急?”

华天虹双眉一耸,温然道:“白素仪是个善良敦厚的女子,咱们岂能见危不救?”

他侠义为怀,毫无私心,讲来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犹豫。

但听周一狂冷笑一声,道:“白啸天见利忘义,囚禁老夫十年之久,老夫报仇还来不及,看他报应临头,正是大炔人心之事。嘿嘿!老夫不是天生的贱种,我懒得出手打救!”

华天虹怒声道:“哼!我也太蠢,以德报怨之事,岂是你这等人办得到的?”伸手一攫、去抢那铁剑。

周一狂铁剑一缩,道:“你言而无言,算什么英雄好汉?”

华天虹心急救人,怒声说道:“我哪里言而无信?”

周一狂似是故意拖延时光,缓缓说道:“你答应杀白君仪

华天虹截口道:“我力有不逮!”

周一狂道:“你答应寻求金剑救老夫脱难……”

华天虹心急如焚,膜目道:“金剑尚未到手!”

周一狂道:“一年又一年,也该瞧一瞧老夫的死活。”

华天虹怒吼道:“我身不由己!”纵身一跃,意欲冲出门外。

周一狂铁剑一抡,乌光电掣,迫得华天怔急忙沉下真气,硬生生地勒住身形。

华天虹怒不可抑,脸上不禁泛起鄙薄之色,道:“你不救人也罢!阻挠我去,岂不有伤阴鸳?”

周一狂哈哈一笑,道:“这是老天爷对白啸天的惩罚,你武功浅薄,根本不是天乙杂毛的对手,去了也是徒自送死,救不了白啸天的女儿。”

华天虹听他言之凿凿,想到像白素仪那般纯洁善良的女子,遭受一个妖道的蹂躏,不禁胆战心惊,热血沸腾,再也耐忍不住,大喝一声,举掌一挥,一招“困兽之斗”,猛然击了过去。

寒潭空周一狂一见自己这招武功,不由心花怒放。笑道:“来得好!”放下铁剑,也是一·招“困兽之斗”,反击过去己

双掌甫接,两股沉猛的劲力应手相触,寒潭望周一狂掌心一吐,七成功力所化的掌力汹涌而出。

华天虹哪有心肠与他拆招,紧要之际。闪电般地一震健腕,手掌颤得一颤,将他那重逾千斤的掌力尽行化去,借其来势,身予划了一道圆弧,“呼”的一声,由其头顶飞出了门外。

寒潭叟周一狂大叫道:“好小子!”抓起铁剑随手一撑,衔尾飞出室外。

华天虹足尖点地,朝双腿俱断、刚刚苏醒的红叶道人瞥了一眼,举步若飞,疾往筐外奔去。

看守石牢的道人全被周一狂点住了穴道,铁栅大开,恍若无人之境,华天虹懒得细看,风驰电掣,眨眼冲到了屋外。

此时朝阳初升,大地朗澈,华天虹吐了一口浊气,不禁仰天一声长啸,右手们住胸上的剑创,略辨方位,即向一座高楼奔去。

寒潭曳周一狂铁剑点地,身躯似行云流水,紧随在华天虹身后,耳听他那长啸之声,不觉敞声一笑,道:“小子内功大进,是那什么毒莲之功吧?”

华天虹道:“丹火毒莲。”

回顾一眼,暗道:“原来他将我的钦剑当作拐杖,难怪不肯还我。”

只听周一狂笑道:“小子,听说玉鼎夫人被你勾搭上了,怎么又打白素仪的主意?”

华无虹玉面一红,怒喝道:“放屁!”

周一狂为老不尊,华天虹对他讲话,也变得租鲁无礼。

忽听有人喝道:“华天虹,站住!”

活声中,一个红衣道憧迎面驰来,那道憧似是知道华天虹的厉害,人还未到,先已反手一溺,抽出了肩后的宝剑。

华天虹注目一望,认出来人正是昨夜施展“坎离剑阵”的八名红衣道憧之一。

他暗暗想道:“天乙老道也是杀害爹爹的凶手之一,我迟早要与他敞开来干,‘坎离剑阵’非同小可,我且先拆他的阵脚。”

念头一闪,不禁心肠大硬,眼见那红衣道憧即将奔到。连忙功贯左掌,蓄势以待。

那红衣道憧来势如风,展眼奔到,一瞧华天虹尚不停步,顿时怒喝一声,振腕出剑,分心便刺。

华天虹昨夜受尽委曲,心头犹有余怒,这时沉声一哼,双足一挫,身子陡然横移两尺,腰于一拧,提手一掌,猛朝敌人背心击去。

那红衣道憧一剑刺空,忽觉一股重如山岳的劲力撞上身来,不禁大骇,危急中,猛地仆地一滚,居然逃出了华天虹的手掌。

寒潭望周一狂敞声笑道,“究竟未练到家。”说话中,漫不经心地拍出一掌,直击那红衣道憧的背心。

只听“噗”的一声,那红衣道憧背上吃了一掌,心脉顿时震碎,惨哼半声,当场气绝。

这两人使的同一手法,差别不在掌力的轻重与出招的快慢,而在火候的深浅与功力的精纯。寒潭史周一狂一掌击出,时间、部位、吐劲、发出,无不恰到好处,掌力一发,令敌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毫无转褒的余地。

华天虹对周一狂的武功确是心折,但见他单手撑在铁剑之上.身形凌空,纹风不动,敞声说笑,一副踌躇满志之状,不禁晒然道:“自鸣得意,须防识者见笑。”身形一转,拔步奔去。

须臾,奔至那座高楼之前,只见楼前一方横匾,匾上“养心殿”三个泥金大字,昨日随侍通天教主的那批红衣道憧,一个个手执宝剑,正由殿内奔了出来。

华天虹哪敢再让他们布阵,冲上前去,迎着当先奔出的一人挥掌便击,口中大喝道:“天乙子,赶紧滚出来,周一狂向你迫讨金剑来了!”

那当先奔到的红衣道憧怒喝道:“无知小辈,这是什么所在,容你大呼小叫?”

说话中,双方已力搏了二十多招,华天虹堵在大殿门口,不让对方展开阵法,那七个红衣道懂围着华天虹疾攻不已,只是少、了“坎离剑阵”的威力,一时之间,也奈何华天虹不得。

华天虹力敌七柄宝剑,掌掌动用真力,胸上的剑创顿时血流如注,不可歇止。无法可想,只有抬起右手,将创口紧紧们住,仅以左手的拳法应敌,以一对七,战得极为艰苦。

周一狂一旁观战,直看得眉飞色舞,高声叫道:“小子,老夫所创的武功如何?”

华天虹负伤力战,心头怒火熊熊,闻言之下,吼声道:“几个小道也收拾不了,亏你有脸得意?”

周一狂勃然大怒,提起铁剑猛然一掷,喝道:“瞧你老子的剑法,有何了不起的?”

那铁剑被他一掷,去势如箭,带着一溜乌光,直向华天虹飞去。

一名红衣道憧挡在中间,闻得劲风声响,匆匆一侧身子,见那铁剑正由身旁掠过,未曾深虑,一剑削了下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呜,那红衣道虞手臂震得一麻,掌中一轻,所执的宝剑业已寸断,残剑四飞,撤落一地。

周一狂的功力端的惊人,那铁剑经过一击,去势依旧不衰,直向华天虹飞去。

华天虹身形一侧,一把攫住剑柄,顺势一抡,朝一名红衣道憧当头劈下。

这一剑藉了周一狂的余力,去势之快,如迅雷激电,那红衣道憧闪避不及,迫得举剑一撩,反削华天虹的手腕。

一帮、一会、一教,虽然同属黑道,却因通天教惯行采补之术,残害良家妇女,因而加深了华天虹的恶感。这时眼看对方一剑削来,竟不撤招变式,反而功贯剑身,猛然一沉手臂,硬行劈了下去。

这时,一方铁剑当头劈下,一方宝剑反削敌腕,看来就要两败俱伤,同时丧在敌人剑下。炬料,华天虹的铁剑霍地一沉,其落势之快无与伦比,只听那红衣道憧“哎呀!”一声惨叫,尸分两半,瞬眼丧了性命!

接剑,毙敌,一气呵成,前后时间不过眼皮一眨。

他这玄铁重剑,被周一狂扣押了两年,此时物归原主,悼执剑临敌,不禁精神抖擞、神威奋发起来。

只见他龙行虎步,铁剑四挥,招招进击,追着敌人搏杀不已,胸上那创口鲜血泉涌,他却浑然不觉。

展眼间,攻守易势,六名红衣道撞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在有“坎离剑阵”,无法展布出来。

忽听周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华元肯的剑法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华天虹咬牙不语,奋勇攻敌,通夭教主久不出现,他想到白荣仪身在虎口,恨不得早早歼灭这几个道憧,以便冲入殿内救人。哪知这批红衣道憧皆是通天教主的亲传弟子,个个武功不俗,他虽一剑在手,如虎添翼,想要结果彼等,却也不易办到。

此时,四周业已围满了道人,一个个执剑在手,准备接应,也有人看出胜负难卜,奔往殿内报信。

华天虹胸上的剑创未曾包扎,真力一动,重又血流不止。他自己倍然不觉,一旁观战的周一狂却紧紧地蹩起了眉头。

适在此问,“养心殿”内疾步走出一个红衣道憧,双手高举一柄碧玉如意,朗声说道:“教主法谕,众弟子速即住手,恭迎周老前辈入殿!”

六战中的六名红衣道懂,顿时纷纷后退,那手执碧玉如意的道憧步下台阶;朝周一狂稽首丫礼,躬身说道:“弟子青莲,参见周老前辈。”

周一狂双目一翻,道:“怎么?老夫的双腿断了,天乙杂毛的双腿也断了不成?”

那法号青莲的红衣道憧道:“本教三位闭关潜修、不问外事的祖师爷,适才联袂驾到,教主正在一旁陪侍,无暇分身出迎,失礼之处,尚祈老前辈恕罪。”

周一狂嘿嘿一笑,道:“老夫也是闭关潜修,刚刚破关出来,你们那三位祖师爷吓不倒老夫。”

他语音一顿,昂首向天,道:“你是天乙子的亲传弟子么?”那青莲道憧道:“本教红衣弟子,都由教主亲传。”

周一狂冷冷说道:“那很好,老夫与你你们教父是多年相识,快去找一把椅子,命四个红衣弟子抬老夫入殿。”

青莲道憧略一沉吟,随层”向立在阶下的红衣道憧道:“周老前辈是教主的多年好友,他老人家行动不便,快去找一张座椅,抬老前辈入殿。”

周一狂环眼一瞪,狞声道:“好小子,你倒是伶牙俐齿,少时让你见识见识,看看老夫是否行动不便。”

青莲道值置若罔闻,须臾,有人取来一张红木交椅,四名红衣道憧抬了过来,齐声说道:“请周老前辈人座。”

周一狂哼了一声,身形凭空拔起,飘落椅上;安坐不动,青莲道憧急忙向前领路,四名红衣道憧抬起座椅,跟随在后。

这“养心殿”是通天教主长居之处,楼高三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好似帝王的宫室,各处门户,皆有背插长剑,身着黄竣道袍的道人驻守,警卫十分森严。

华天虹手执铁剑,随着众人人内,须臾登上三楼,来至一座竹帘深垂,光线幽暗的静室门外。

门边立着两名黄衣道憧,一见众人到来,忙将竹帘撩起,那青莲道憧跨入门内,躬身说道:“启禀教主,周老前辈驾到!”

通天教主在门内出现,稽首为礼,含笑说道:“周兄久违,请恕贫道失迎之罪。”

周一狂冷冷一笑,道:“老杂毛,你好大的臭架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双目之内倏地迸射出两道神光,朝周一狂浑身一扫,笑道:“周兄好长的命,佩服!佩服!”身子一侧,举手肃客。

周一狂轻轻哼了一声,袍袖一拂,身躯离座而起,冉冉飞入门内。

华天虹见他四肢已缺其三,威风依然不减,不禁暗暗心折,振起精神,昂然走了进去。通天教主立在门外,两人目光一触,脸上同时泛起冷冷的笑容。

这静室幽静异常,壁上挂着十余幅立轴,上面绘着通天教历代祖师的画像,地上铺着一床古色古香的竹席,竹席上列着八九个浦团,一端陈放着一个古铜香炉,焚着一炉异香,轻烟综绕,满室飘荡,使这静室中平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室内静悄悄的,除了通天教主和青莲,就只有一个手捧宝剑的道憧。

周一狂落坐的蒲团之上,目光电射,四处扫视,道:“天乙子,听说这里来了几个通天教的老不死,怎不请将出来,让老周瞻仰瞻仰。”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本教那三位师爷性情古怪,你见了讨不了好处。”

周一狂道:“哼!老周就是命长,你赶紧请出来,否则休怪老朋友无礼。”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目光一转,道:“华天虹,你东张西望,想看什么?”

华天虹一瞥两旁的门户,道:“你将白素仪怎样了?”

通天教主眉头一匡,夷然道:“听说任玄与白啸天很看得起你,咄!依本教主看来,你也不是大器之材,成不了气候。”

华天虹冷冷说道:“承蒙教训,感激不尽。”

通天教主道:“你敢是不服?”

华天虹道:“请道其详”

通天教主脸上露出一片鄙夷之色,道:“白素仪是白啸天的女儿,本教主将她杀了奸了,自有白啸天向本教主算账,神旗帮与你无亲无故,你与白素仪萍水相逢,谈不上情谊,你如此念念不忘,是何道理?”

周一狂大声叫道:“讲得好!华天虹,白老儿对你有何恩德,要你替他操心?神旗帮与通天教火并起来,对你有何不利?”

华天虹满脸涨得血红,暗付,“我路见不平,多管闲事,原是侠义本份,想那白素仪是个绝色女子,白啸天是黑道魔头,我、越阻代腐,招人误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着使神旗帮与通天教火并,那乃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挑拨离间唯恐不及,维护白啸天的女儿,岂非忘了根本?”

想到此处,不禁大感惶恐,呐呐无语,不敢出言辩驳。

通天教主大为得意,面孔一转,朝周一狂道:“周兄,你伤了本教的红叶,杀了我座下的弟子,这笔账如何算法?”

周一狂翻眼望天,傲然道:“天乙子几时胜过周一狂了?”

通天教主淡淡地道:“你我未曾较量过,胜负之数,无法断言。

周一狂冷冷说道:“如今较量也还不迟!”单掌一抡,劈空拍了过去!

华天虹深知这招“困兽之斗”的厉害,一见周一狂出手,顿时凝目注视,着通天教主如何抵敌?

通天教主未曾料到周一狂说打就打,一瞧掌势到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拂尘,双掌一竖,齐齐推出,口中叫道:“周老儿,不可鲁莽!”

但听“波”的一声轻响,两人的掌力撞在一起。

华天虹本以为两人是较量功力,想他二人同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几个绝顶高手之上,在这静室之内,两人的掌力一撞,怕不石破天惊,连这静室的屋顶也要震塌?岂料大为不然,除了那一声轻微的震响外,竟是再无惊人之处。

然而,原是轻烟缀绕,一片幽静的室内,那浮荡空隙的烟雾突然波翻浪卷,显出了一片方圆三四尺的空隙,那空隙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在周一狂与通天教主之间往复移动,不下五次之多,然后陡地卷起一股回旋的气流,挟着一片呼啸之声,逐渐消散于无形。

只听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周兄这十年光阴未曾白费,难得!难得!”

周一狂冷冷说道:“哼!你天乙子也强不过我老周。”

华天虹冷眼旁观,心头暗暗惊凛,忖道:“天乙子已是如此,他那三个祖师自必更为厉害。唉!要相诛灭群邪,肃清丑类,看来也只有促使彼等自相残杀了?”

他心情沉重,豪气大减,顿时感到头脑晕眩,胸上的剑伤火辣辣的,疼痛异常。

忽听周一狂道:“天乙子,快还者夫金剑来!”

通天教主双眉一轩,道:“周兄好无道理。冤有头,债有主,是任玄夺了你的金剑,我向贫道索讨,岂非打错了人?”

周一狂道:“嘿嘿!金剑在你手内,老夫就向你索取,你快将金剑还来,我替你取来任老儿的人头,这交易两不吃亏,你于是不干?”

通天教主道:“任玄的人头,贫道要来何用?”

周一狂冷冷一笑,道:“老杂毛何必装蒜,神旗帮与风云会早已联上了手,通天教眼看就是土崩瓦解之局。哈哈!另撇三位神师札纵然将你们的开山老祖请下凡来,也挽救不了这一场劫难……”

通天教主截口笑道:“杀了任玄,就挽救得了么?”周一狂双眼一翻,道:“那还用讲?任老儿一死,风云会纵下风流云凯也得另找一个总当家的。旁人掌舵,未必肯走任玄的旧路,风云会与神旗帮解盟,你通天教还怕什么?”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高论!高论!不过,任玄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周兄有何良策,能够取他项上的首级?”

周一狂双眉一扬,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还我的金剑,我包能取他的首级。”

通天教主含笑说道:“既然如此,周兄就去取任玄的首级,事成之后,贫道还你的金剑。”

华夭虹闻言,不禁大惑,忖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剑分雌雄两柄,雄剑在她手中,雌剑暗藏在通天教主的随身宝剑之内,通天教主并不知情……”

突然问,他心下一动,暗道:“她自称向华,向——难道与那金剑的主人、‘一剑盖户原’向东来有关不成?”

想到这点,不禁大感振奋,恨不得即时去找玉鼎夫人,向她问个明白。

但听周一狂道:“先杀任玄,后取金剑原无不可,只是少了那件神物利器,要取任玄的首级,老夫可就没有把握了。”

通天教主拈须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不成,也只好另筹良策了。”

周一狂道:“任玄不是等闲之辈,一击不中,再击可就难了。”

通天教主道:“万一如此,周兄索兴等到七月十五的建醚大会,当着天下英雄,与任玄决一死地,只要周兄杀四任玄,贫道立即交还周兄的金剑。”

周一狂道:“老杂毛,亢还金剑,你是定然不肯了?”

通天教主笑道:“光还金剑,周兄不杀任玄,贫道又能奈何?”

周一狂冷冷说道:“老夫刺杀了任玄,你若不守信诺,不肯交还金剑,老夫又能奈何?”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贫道胆敢如此,周兄就将贫道的首级一并取去吧!”

周一狂怒声道:“你道老夫不敢!”身子猛然弹起,直对天乙子扑去。

通天教主丝毫不敢托大,双腿一弹,霍地站起,举掌当胸,蓄势待敌。

只听周一狂沉声一哼,一招“困兽之斗”,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朝天乙子头顶击下!

这掌法出于周一狂之手,其威力岂同小可!通天教主一瞧掌势,顿知化解不开,当下双肩一晃,陡然矮下半尺,瞬眼之间,脱出周一狂掌势的笼罩,唰的一声,一拂尘击去。

周一狂身子凌空一旋,避开了天乙子的拂尘,舒臂一掌,二度出去。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飘身而起,落在周一狂的原位坐下,笑道:“难怪本教的三位祖师对周兄齐加赞扬,这一招掌法果是独步武林,另有神妙之处。”

周一狂与他交手一招,换了一个座位,闻言之下,怪眼一翻,冷冷笑道:“通天教还有哪几个老而未死的,敢在老周头上逞能,你再不唤将出来,老夫可要骂了!”

通天教主晒然说道:“骂也无用,适才你在石牢中时,本教那三位祖师就在你的身后,如今却已离开此地了。

周一狂哇哇怪叫,忽又将口一闭,摇头不迭,道:“老杂毛信口齐河,普天之下,无人能够蹑在老夫背后,不令老夫发觉。”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你是听谁说起那金剑在贫道手内?”

周一狂伸手朝华天虹一指,道:“是这小子讲的。”

通天教主包目脱视,道:“小子,你又是听谁讲的?”

华天虹被红叶道人在胸上刺了一剑,伤口广逾两寸,虽未伤及筋骨,却因未曾包扎,流血过多,大见亏损,加以心事重量,心憎沉重,这一刻工夫,忽然精神萎励,意态消沉起来。通天教主问话,他口齿一张,欲待答话,忽又感到懒得讲话,将口一抿,默默不语。

通天教主见他不答所问,不觉脸色一沉,拂尘一挥,劈面挥去,道:“小子痴痴呆呆,莫非做梦?”

他与周一狂调换了座位,华天虹坐在他的下首,眼看他拂尘一挥,就要击到自己,急忙举起铁剑,挡了过去。

通天教主心记杀徒之仇,恨不得将周一狂和华天虹置于死地,只是碍于情势,一时未便动手。此刻见他举剑格来,立即手腕一颤,那拂尘霍然一卷,蓦地缠住了剑身,通天教主猛力一带,喝一声“去”华天虹虎口一麻,铁剑顿时脱手,直向周一狂飞去。

华天虹羞怒交迸,只恐周一狂拿去铁剑不肯交还,顾不得剑伤疼痛,双足一弹,追着铁剑扑去。

通天教主狞笑一声,拂尘一挥,唰的一声,正正抽在华天虹的小腿之上。

只听华天虹咬牙一哼,裤管破裂,两只小腿皮开肉绽,人也“啪啦”一声摔落在地。

他双眼之内血丝密布,心头恨极,跃跃欲动,但知自己远非天乙子的敌手,又不敢逞血气之勇,轻举妄动。

周一狂与他有传艺之情,眼看他胸前已被鲜血染遍,两只小腿血肉模糊,站在那里颤抖不息,不禁生出怜借之意,道:“老杂毛,你倒行逆施,必然要吃苦头,赶通拿点金创药来,我替他包扎一下,天已近午,老周的肚皮也该喂了。”
 0   2005-07-10 04:08:3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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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石梁之战

通天教主晒然道:“你只管放心,这小子从来不知记恨。我久闻入言,白啸天父女两人都曾凌辱过他,他非但不恨,反而为白家卖力,贫道略略教训他一下,时过境迁,他也同样忘怀了。”

华天虹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想道:“我以为仁恕之道,天下行得,原来人若不知记仇记恨,连仇家也看不起他了!”

转念之下,不禁感慨丛生,突地,他想起一事,霎时脸无人色,浑身颤抖起来。

周一狂睹状有异,恐他一时愤怒,要与天乙子拼命,急忙洪声说道:“华天虹,老杂毛执掌通天教二十余年,你老子也不敢小觑他,你若不量力,那是自讨苦吃。”

华天虹将头一摇,闭口不语。

通天教主道:“周兄,你对这小子不坏啊!”

周一狂冷冷说道:“不坏怎样?你若不服,只管找老周较量。”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道:“你忙着报仇雪恨,贫道忙着退敌,你我敌汽同仇,无妨相安一时,待到建酪大会之后,再认真地较量一番。”

周一狂道:“谁还怕你不成!”

忽见华天虹抱拳一礼,道:“老前辈,在下告退了。”转身大步走去。

青莲道憧见他扬长而去,不禁大怒,身形一晃,挡在门口,道:“华天虹,谁让你走了?”

他是通天教主的首座弟子,华天虹剑劈一个红衣道憧,周一狂掌毙了一个,乃至红叶道人断腿,他都记在华天虹账上。忽见华天虹要走,顿时加以阻拦。

华天虹大喝一声,铁剑一挥,猛然劈了过去。

只听唰的一声锋啸,剑来到,一股狂猛的剑罡激涌而至,青莲大骇,双足疾蹬,猛向一旁跃去。

通天教主又惊又怒,晃身过去,狞声道:“好小辈,此时此地,你还敢行凶,胆子倒是不小!”倒转拂尘,疾点华天虹的“俞户”穴。

华天虹闻得背后疾风袭至,立即身形一旋,看也不看,一剑横扫过去。

这一剑又狂又猛,纵是通天教主,也不敢硬拆硬架,当下一提真气,胸腹一缩,那铁剑呼啸而过,剑尖几乎划破了道袍。

忽听周一狂道:“老杂毛,他要去‘跑毒’,你留他则甚?”

通天教主道:“他是任鹏一案的见证,贫道有话问他。”欺身探臂,拂尘玉柄疾点过去。

华天虹厉声一喝,铁剑一沉,斜斜劈下。

他激愤填膺,神情大改,攒眉怒目,好似凶神恶煞一般。

这静室乃是天乙子练功之处,华天虹挡在门口,一剑劈下,迫得天乙子再度飘退开去。

通天教主连退二次,不禁大怒,拂尘交到左手,举掌当胸,缓缓朝前推去!

周一狂恐防华天虹不知厉害,大喝道:“华天虹后退!”

忽听一个焦的的女子声音叫道:“教主手下留情!”

话声中,玉鼎夫人领着华云登上楼来。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华云一足踏上楼板,望到小主人那副形象,不禁肝胆欲裂,身形一仆,如狂风一般卷了过去,口中大喝道:“小官人闪开!”

华天虹胸腿俱伤,失血过多,他知挡不住通天教主的一掌,耳闻华云到来,立时纵身一跃,避向一旁。

通天教主目光犀利,一眼瞥见华云,顿时认出了他,红叶道人曾经禀告伤在他手下的事,知道他“少阳罡气”的厉害,这时掌已推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加足劲道,以十成功力,击了过去。

华云一见小主人受伤惨重,霎时红了眼睛,冲到门前,运起“少阳罡气”,也是十成功力,一掌推了过去。

只听膨然一声巨震,两股惊世骇俗的掌力撞在一起,霎时间,劲风激荡,狂飘四溢,呼啸震耳中,静室的门户当堂崩塌,四壁挂的画像飞卷而起,撕毁大半!

通天教主与华云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五步,两人胸头起伏如浪,四目交投,脸上同是一片震惊愤怒的神色。

玉鼎夫人黛眉紧蹩,道:“老管家快请住手。”

她与华天虹同偕出门,结果将人丢了。华云苦寻一日,心焦如焚,早已对她不满,她不劝阻倒还罢了,她这一劝,反如火上加油,激得华云大怒。

只见华云双目一张,沉声说道:“天乙子,你听了:任何人伤到落霞山庄的少庄主,华云与他性命相扑,死而后己!”

说到“已”字,双掌一骄,以十二成功力疾地推了过去。

通天教主惊怒交迸,厉叱道:“老匹夫!”足下疾踏八卦,倾力迎去。

轰然一声,两人齐齐后退,每一落足,楼板应足碎裂!

这双掌硬拼,仿佛石破天惊,在这高楼之上,四壁齐震,恍若天摇地动,威势之猛恶,好不惊人!

“少阳罡气”乃是华元晋镇慑江湖的绝艺,通天教主虽有一甲子的功力,与华云较量,依旧相形见细,两掌拼过,通天教主五脏翻腾,血气上涌,内腑已遭损伤,华云虽也热血奔腾,心头狂跳,内腑却未受伤。

寂然半晌,玉鼎夫人忽然一摇华天虹的膀臂,道:“虹弟,有话好讲,快命老管家退下。”

华天虹暗暗忖道:“天乙子是杀害爹爹的凶手之一,我理该取他的性命,他讥笑我不知记恨,我就先向他索仇吧!”

华云一见,忽声叫道:“小官人请在一旁掠阵……”

他唯恐华天虹插手,话未讲完,已将全身余力贯注双掌,踏步向天乙子挥去。

通天教主惊怒交集,怒喝道:“老匹夫,你当真找死?”

周一狂瞧他色厉内茬,知他再难力拼,不由哈哈大笑,道:“老杂毛用剑,否则本月十五的建酪大会开不成了。”

那手捧宝剑的红衣道憧闻言,未待吩咐,即已闪身上前,将宝剑呈上。

通天教主正合心意,手执剑柄,一按把簧,只听呛哪一声龙吟,手中多了一把寒光流动、精芒耀目的主剑。

周一狂高声喝道:“好剑!”

通天教主置若罔闻,漠然说道:“华云,此处不宜动手,你我换个宽敞处所,决一死战!”

华云犹未答话,周一狂接口叫道:“老杂毛,你若要死,光将金剑交还老夫。”

华天虹暗暗想道:周一狂大呼大叫,明明是故意打揽,不顾咱们拼斗,唉!不知……

玉鼎夫人走了过去,道:“老管家,你家小主人的莲毒就要发了,你好勇斗狠,妄自逞强,啊……”倏地脸色大变,叫道:“虹弟,赶紧扎住伤口!”

华云闻说包扎伤口,心头猛地一震,反身掠到华天虹身旁,道:“小官人,毒力发作没有?”

华天虹早已想到,莲毒一发,周身血液沸腾,创口有溃裂之虞,这时强自镇定,含笑说道:“毒力刚刚发作,一时还不要紧,你留神一点,提防遭人暗算。”

华云点头称是,接过铁剑,双目圆睁,紧紧盯住通天教主,防他淬施暗算。

玉鼎夫人由身畔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倾出瓶中金创药,敷在华天虹的剑创之上,撕下自己的长袖替他包扎伤口,匆匆忙忙,一脸焦的之色,旁若无人,毫无避嫌之意。通天教主睹状。满脸不豫之色,几次欲言又止,两道短眉紧紧皱在一起。瞧那神气,心头似是怒极。

玉鼎夫人匆匆裹好华天虹胸前的剑创,忽忙蹲下身子,去料理他双腿的伤势。此时天已正午,华天虹体内的莲毒已由丹田升起,混人血液之中,转眼之间,他伤中惨出的血渍已是乌黑如墨,浓艳异常。

忽听周一狂叹道:“唉!造物之奇,真非众生能及——”他语言一顿,高声叫道:“华天虹,你自点昏穴,睡上一觉岂不是好?”

华天虹摇头道:“莲毒一发,任何奇门手法,也闭……”他突然想到,言多必败,这秘密还是保留的好,急忙将口一抿,默然不语。

玉鼎夫人手法利落,须臾已将他双腿的伤处裹好。只是那伤处血流不止,一忽工夫,包扎伤口的白绢已被乌黑的血水湿透,尤其胸上的创伤,黑水泉涌,看来令人心悸。

华天虹周身如群蚁钻动,难受到了极点,一待包扎完竣,立时说道:“有劳姐姐,兄弟告辞了。”

玉鼎夫人戚然地道:“你要往哪里?”

华天虹道:“兄弟受不住,跑一阵子再看。”纵声叫道:“周老前辈,天乙子,后会有期。”拔步奔去。

玉鼎夫人随后追上,道:“虹弟慢行,我有话要对你讲。”

通天教主睹状,不禁怒形于色,峻声道:“夫人留步!”

玉鼎夫人恍若未闻,与华天虹并肩奔下了楼,华云走在最后,出了“养心殿”,直向观外奔去。

一路上虽然有人驻守,但有玉鼎夫人跟着,谁也不敢阻拦,须臾,三人奔出观外。

华天虹体内毒血作祟,胸腿上的伤处业已麻木,不再感到疼痛,但见胸上血出不止,不由大感恐慌,这时双手将伤处紧紧们住,一面奔跑,一边说道:“姐姐,你当真姓向?”

玉鼎夫人微微一怔,道:“是啊!我叫向华,不过除你之外,没有旁人知道。”

华天虹道:“一剑盖中原向东来是姐姐的什么人?”

玉鼎夫人面色一变,飞快地环顾了四下一眼,倏地桨然一笑,道:“小糊涂,你终于转过念头了。”她语音一顿,神色忽黯,接道:“一剑盖中原向东来就是姐姐的先父,如今你该明白了。”

华天虹虽是早已猜到,听她亲口讲出,也不禁暗暗震惊,想她既是向东来的女儿,投身通天教下,自是有所图谋。

只听玉鼎夫人向华道:“虹弟,姐姐的终生遗憾,便是昔计在黄河岸上,未能挺身而出,挽救你的性命……”

华天虹道:“彼时素不相识,救与不救,在于两可之间,兄弟眼前尚还活着,过往的事,何必再提?”

玉鼎夫人浩叹一声,道:“你是仁恕为怀,只知责已,不知责人,唉!你爹爹对我父亲有救命之恩,我只想报仇,不知报恩,落到眼前这种处境,也是罪有应得。”

华天虹大惑不解,道:“姐姐目下的处境怎样?莫非天乙子对你怀疑了?”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谁与你谈那个。你且想想,如果当日是我救你,如今你念念不忘的就该是我,而非秦碗凤了。”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太痴了。”突然叹息一声,道:“白素仪与我同行,如今被天乙子擒去,吉凶难料,生死不明,要是讲义气的话,我就该全力营救,可是……”

玉鼎夫人先是一怔,继而慎然道:“白啸天是神旗帮的帮主,谁要你多管闲事?”

华天虹道:“咱们行事为人,总求无愧于心。唉!也许我过于讲究小信小义了。”

玉鼎夫人见他唉声叹气,忽然不乐,忙将脸色一弛,笑道:“这也不必耿介于心,通天教人多势众,你纵然拼命营救,也是救不出人来的。”

说到此处,四顾一眼,见无人踪,接道:“虹弟,你忍耐一点,停下身来,我瞧瞧你的伤势。”

华天虹住足站定,低头一望,胸前已被毒血湿透,不禁轻轻一叹,道:“这样下去,我要血液流尽,干枯而死了。”

华云早已急得满头大汗,道:“小官人,咱们快往北走,去找,‘逍遥仙’朱大侠设法。”

华天虹摇头道:“朱老前辈四处奔走,早已不逍遥了,咱们找他不着,找到了也未必有用。”

华云道:“咱们找慈云大师……”

华天虹谍踢不安,笑道:“急病乱投医,没有用的。”

说话中,玉鼎夫人背转身子,解开儒衫,由怀中取出了一个长约四寸,厚约八分的长形玉匣,笑道:“虹弟,你猜这是什么?”

华天虹讶然道:“我先瞧瞧……”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启开了玉匣,凑向华天虹眼前,娇声道:“你瞧瞧,这是一株‘千年灵芝’,我爹爹收藏了十多年,我又保存了十多年,这是罕世的灵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管能不能解‘丹火毒莲’之毒,你一口吃下再说。”

华天虹心头狂喜,仔细瞧去,见那玉匣中装着一株形似兰草的异草,玉匣下半是一块黑色的泥土,那灵芝种在土上,泥土潮湿,仿佛新由地上掘起,那芝叶散放着一股清幽的芬芳气息,华天虹嗅了一嗅,立即感到一种从来未有的舒适。

玉鼎夫人瞧他一脸惊喜欲狂的神色,不禁大感欣慰,道:“我也不知这灵芝草如何使用,你连根吃掉,想来错下到那里。”

华天虹见她伸手去动那灵芝,急忙出手拦住,呐讪说道:“姐姐……别……动……”

玉鼎夫人惑然笑道:“怎么啊?天生万物,都是给人用的,人若不用,一切都是废物了。”

华天虹啼啼说道:“小弟是要用……”

玉鼎夫人黛眉微聚,语音之内,充满了怜借之意,道:“你要怎样啊?姐姐面前,什么沽都是能讲的。”

华天虹双目之内,倏地流出两串泪珠来,说道:“北滇会上,家母挨了仇家一掌,内腑重创,始终无法痊愈,十余年来,辗转榻第,受尽了煎熬…一”他语音一顿,脸上泛起一片歉咎之色,接道:“若有姐姐这一株仙草,家母的沉菏必可根除,姐姐的恩德,小弟……”

玉鼎夫人道:“说什么恩德啊!这‘千年灵芝’我是赠给你了,到底如何使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说到后来,声音也变得中硬了。

华人虹暗道:“事关娘的病体,我还是脸皮放厚一点。”

转念之下,接过玉鼎夫人手中的五匣,盖好匣盖,小心翼翼地收于怀内。一切妥贴,下禁心花怒放,笑道,“多谢姐姐啦!”

玉鼎夫人啼笑皆非,只恐冲撞了他,满心失望,不敢泄露于外,情恨之种,搅人如此,却也堪怜。

华云却是忍耐不住,踏上一步,道:“小官人,‘丹火毒莲’原是不解之毒,‘千年灵芝,却是人间罕见的灵药,这是大爷英灵默佑,向姑娘爱护情殷,她……”

华天虹心头大急,不待他将话讲完。使出少爷脾气,脸色一沉,怒声说道:“丹火毒莲毒不死我,你再乱出主意,我独自走了!”

华云闻言一愣,倏地老泪纵横,道:“华家只有少爷一人

华天虹怒道:“娘不是人?你不是人?”身形一转,拔足奔去。

玉鼎夫人睹状一怔,沉吟一瞬,忽又莞尔一笑,朝华云低声讲了数语。华云连连点头,匆匆追了上去。

华天虹奔了一程,发觉只有华云一人追来,不禁大感不安,问道:“向姐姐呢?”

华云逍:“向姑娘回转一元观了。”

华天虹暗晴想道:“那天乙子为人尖刻,手段歹毒,下次见面,还是劝她脱离通天教吧!”

忽听华云迫:“小官人,你胸上血流不止,如何是好?”

华天虹淡淡说道:“不要紧,慢慢就会好的。”

华云道:“咱们如今要往哪里?”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我在这一带找个隐僻处所,一面疗伤,一面练剑,你跑一趟镇江,告诉白啸天,就说他的长女白素仪已被天乙子擒大,你再找一找慈云大师和苍髯前辈,与大伙取得联系,十五的晨问在西大目聚齐,去赴通天教的建雕大会。”

华云静挣地听完,突然将头一摇,道:“小官人另作安排,杀了老奴,我也不再离开小官人了。”

他讲得斩钉截铁,华天虹听得一愣,道:“正事要紧……”

华云断然说道:“不管正事邪事,杀了老奴。老奴也不离开小官人一步。”

华人虹大感为难,适才已将他气得落泪,这时下忍丙违他的心意,怔了一怔,道:“咱们光寻秦老前辈吧!还有那一位蒙面老英雄,也得亲近亲近。”

华云只要不离开他的左右,其余的都不在意。两人谈谈讲讲,脚下却奔得风驰,午时将过,华天虹体内的莲毒逐渐沉回丹田,人却因为失血过多,疲劳过甚,更为萎顿了。

俄而,二人奔至一座镇甸之外。

华天虹脚步一收,喘了几口长气,道:“我累得很,咱们打尖用饭,歇息一阵吧!”

华云道:“那‘千年灵芝’是九天仙品,闻一闻就得益非浅,小官人身子不适,不妨取出来嗅上几下。”

华天虹摇头道:“慢藏海盗。此物关系重大,自今以后,切切不可提起,以免泄漏了风声,生出意外的麻烦。”

华云唯唯否否,不加置评。两人进入镇内,拣了一家饭店,各自饱餐一顿。。

刚刚吃完,忽听店门外一个干涩垢耳的嗓子说道:“申三哥,怎生想个法子,将那老婆子轰开,也好瞧瞧那仙人洞内,到底是他娘的什么光景?”

华天虹听那声音耳熟,抬头一望,不觉一怔,原来三个人并肩走进店来。那三人发觉华天虹在座,也是神色一呆,站在门口。大有进退两难之势。

这来的三人乃是风云会的人物,居中那个身材臃肿的和尚是申三浩,讲话的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另外一人又高又瘦,面色青渗渗的,此人姓常名杰,有个兄弟常豪,昔日在曹州聚英楼以螳螂爪偷袭华天虹,结果作法自毙,为华天虹的血液毒死。

华天虹一瞧是这三人,暗忖:“这三人不堪华云一击,自己实在大累,妖魔小丑,放他们一遭吧!”

心念一转,朝华云使个眼色,离座走去。

他懒得多事,反正已经吃完,打算动身离去。华云不知他是何意,见他起身,立即抓起铁剑大步抢在前面。

申三浩等三人站在门口,强持镇定,欲未决定行止,忽见华云迎风冲来。不禁暗吃一惊,也不知是谁先动,三个齐齐一跃,瞬时跳到了街心。

华云微微一怔,大步走了出去,铁剑往背后一插,冷冷说道:“要动手么?三人一齐上,省得老夫多费手脚。”

三人飞快地交换一个眼色,申三浩倏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华云,你是真想动手?”

华云是无可无不可,顿了一顿,问道:“苍髯大爷是否还在你们会中?”

申三浩一瞧华天虹身上血污狼藉,胸上腿上全是布带,不觉疑神疑鬼,敞开嗓子说道:“苍髯客已被咱们三哥宰了,华天虹,谁将你伤成这付模样?”

华天虹暗暗想道:“这小子语无伦次,一付心虚胆怯的样子。”心中在想,随口问道:“查挣呢?你们任当家的现在哪里?”

申三浩双目一翻,道:“咱们总当家的行踪不定,查三哥却在近处,你若有胆子,就随咱们前去。”

华天虹脱口一笑,挥手道:“领路,找不到查锌,我教你识得厉害。”

申三浩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将手一挥,反身奔去。

常杰与那五短身材的汉子急忙追了上去,华天虹招呼华云随后跟去,五个人前三后二,出了小镇,转向南面奔去。

华云一脸茫然,道:“小官人,这小子耍的什么花样?”

华天虹笑道:“这申三告是个酒肉和尚,他坏事做得多,心虚胆怯,怕你动手,骇得东扯西拉,乱耍花枪。”

华云莫名其妙,道:“他们讲什么仙人洞,老婆子,不知搞的什么玩意?”

华大虹笑道:“跟人瞧瞧吧!目下是多事之秋,他们在外游荡,必然衔有使命。”

申三浩等三人奔了一程,见华氏主仆紧跟不舍,连忙脚步加疾,一忽,转入一倏荒路,朝西南山区奔去。

约莫走了个个时辰,进入一片荒山之内,转来转去,久久不到地头。华天虹刚起疑念,华云突然向前一指,道:“小官人瞧,有人在动手。”

华天虹纵目一望,原来两山之间,隔着一条深涧,涧中突起值宽约尺许,断断续纹的石梁,两个内发萧萧的老妇,面对面地坐在石梁中心的一块石墩上,辇来掌去,打得如火如荼!

这时,申三浩等业已奔到地头,原来深涧这面立着一群观战之人,为首一个浓眉人眼,同字脸的老者,正是风云会的二与家椿元极。另外高高矮矮八九个人,皆是风云会中称兄道弟的人物,任玄下在,八臂修罗查挣也下在场。

华天虹奔到涧旁,与诸元极打了一个照面,顿时被石梁上两个老婆子惊险之极、玄奥无方的打斗吸引住了!

原来两个白发老妇左掌抵住左掌,正在互拼内力,两人的右手却上下翻飞,往复如电,各以奇奥莫测、凌厉无伦的手法,力抢先机,猛攻不已。

忽听华云低声道:“这面坐的老婆子是个瞎子,人你‘曾目仙婆’,是风云会的一大靠山。这老瞎子心毒手狠,对敌亡命,小官人遇上她时,千万小心在意。”

华人虹点了点头,道:“对心哪个灰衣老婆婆我曾见过,朱老前辈那半部《蚩尤七解》被她夺去了。”

华云讶然道:“她叫赵长卿,与咱们主母交情不恶,照理来说,不会夺你的武功秘籍。”

华人虹想起她掌掴自己的事。讪讪的道:“也许是闹着玩吧!”

忽听对面山壁之上,响起个低沉的妇人声音,道:“赵三姑不必打了,放她过来吧!”

这语声好似空谷传音。不知术处何在。华天虹心头大惑,瞪起双目,向对面山壁四处搜寻,扫视不停。

丑听那灰衣老一赵长觐纵声道:“瞎批婆子,听到没有!”话声中,右手疾攻数招,左掌霍地一震,身子如流星飞射,贴着石梁飞去!

只吸那瞎婆长身而起,手中拿绿品莹的细竹,移步向前走去。口中慢悠悠地道:“赵长卿,就是大罗金仙给你撑腰.瞎婆子这次也硬取你的性命。”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两人的武功已算惊世骇俗了,纵有武功更加高强之人,想也高强不了多少呢!”

思忖中,见那僻目仙婆恍符蹈虚而行,眨眼踏上了对涧,诸元极等已纷纷跃上石梁,急忙朝华云道:“赶快,瞧瞧那边是什么情形?”纵步连跃,急急赶去。

华天虹好奇心大起,纵跃如飞。当先冲过了石梁。

华云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小主人身后,诸元极、申三浩、常杰等随后奔了过去,这石梁虽然险峻异常,众人却争先恐后,毫无踌躇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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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老姐争雄

但见那警目仙婆子执细竹探路,星掷丸跳,一跃两三丈,直向山顶冲去。

华天虹心头骇然,暗道:“这老婆子跃登山壁,如履平地,哪里像个双目失明之人?”

这山势高达百丈,在靠近山顶十来丈处有一座岩洞,刚刚那话声是由岩洞之内发出。誉目仙婆耳力绝世,单听声响,便已辨明了岩洞的位置。

只见她手中细竹颤动不歇,若虚若实地点在山壁上,展眼工夫,人已冲近洞口。

忽听那灰衣老妇赵三姑喝道:“瞎婆子,赶紧住足,免得自讨苦吃!”

她的轻功似在替目仙婆之上:众人皆未发觉她何时奔到了前

曾目仙婆恍若未闻、口中一声厉啸,双足一蹬,身躯窜起,猛然向那岩洞扑了过去。

赵三姑虽然出声警告,人却立在洞旁,并不加以阻截。

华夭虹犹在数十丈外,睹状之下,立即目凝神光,紧紧盯住洞口,要瞧瞧洞中藏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见那沓目仙婆刚一扑到洞口,厉啸之声倏地中断,左掌一挥,猛朝洞内推去,紧跟着惨哼一声,右手竹竿撒手,身形突然仰面摔倒,翻翻腾腾,直向山下滚落。

这是骇人听闻、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以风云会替目仙婆的功力,竟然不堪一击,那隐身洞内的该是何等的人物!

众人相顾骇然,眼看那替目仙婆冲滚而下,身上的衣裳被山石刮得稀烂,皮破血流;厥状甚惨,人却知觉已失,昏死过去。

华天虹人在最前,他是豪侠之士,明知道这替目仙婆是敌非友,睹状之下,仍然感到不忍,忙一挥掌,劈出一股轻柔的掌风,将她的身子挡住。

忽听唆嗅风响,诸元极与一个青衫老者双双跃到,扶起曾目仙婆的身子。

那青衫老者一探替目仙婆的腕脉,道:“二哥,仙婆是被强猛的内家真力震闭了气……”

诸元极同字脸上一片铁青,点了点头,急出双掌,施展推宫活穴之法,在替目仙婆背上推拿不歇。

那灰衣老妇赵三姑忽然跃了过来,手执替目仙婆的那根碧绿细竹,唰的一挥,喝道:“椿元极赶紧滚蛋,恼了我老婆子,将你们这批臭贼一齐赶下洞去!”

诸元极目光一抬,冷冷地扫视赵三姑一眼,心中暗暗诅咒道:“老鬼,你只管狠,有一日落在你二当家的手内,瞧你二爷

他骂得虽然恶毒,却未骂出口来。那和尚申三浩性子暴躁,却自双目环睁,眉宠杀气,厉声说道:“老虔婆,风云会的兄弟不是好惹的,你狐假虎威,口无忌惮,当心走落了单……”

赵三姑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闻言厉喝道:“臭贼,走落了单怎样?”碧绿细竹一挥,劈面击去。

这碧绿细竹名为天竺宝竹,乃是替目仙婆仗以成名的兵器,看来不过一根细细的竹竿,柔韧如藤,其实坚逾精钢,是件极为厉害的兵器。

赵三姑一竿出去,带起一阵刺耳的锐啸之声,青影重重,笼罩了数已方圆。

申三浩未料她出手便打,跟着这一竿来势奇快,凌厉无沦,迫得疾一扑身,猛力纵跃开去。

但听“噗!”的一声,那天竺宝竹结结实实击在申三浩背上,打得他惨叫一声,摔落在地。幸亏赵三姑不识天竺宝竹的特性,真力未曾用实,否则申三浩的脊骨非得断折不可。

风云会的人物睹状,顿时喝叱暴起,纷纷亮出兵刃,扑了拢去。

展眼间,五条大汉围住赵三姑,就在那崎岖不平的山坡之上恶斗起来,啸风震耳,喝吼连声,扫得猛恶之极。

华天虹袖个旁观,瞧那赵二姑以一敌五,依旧神威凛凛,所向辟易,不禁暗暗喝彩,忖道:“这老婆子倒是一员战将,倘若逍遥仙朱侗与慈云大师等都有如此高昂的斗志,一帮一会一教又有何可惧……”

思忖中,对这白发萧萧,曾经掴过自己耳光的灰衣老妇,突然生出一种亲切之感,朝华云低声说道:“你留心掠阵,那位老婆婆若是寡不敌众,你赶紧上前助阵。”

华云奇道:“小官人何往?”

华天虹道:“我上去瞧瞧。”转身朝那岩洞走去。

忽听赵三姑喝道:“华天虹,你活得不耐烦了?”

华大虹微微一笑,纵声道:“老婆婆神勇,晚辈佩服得很。”

赵三姑怒声道:“谁要你捧我?你若进那岩洞,瞎婆子就是榜样!”

她似是心头焦急,说话分心,霎时连连遇险。

华云知那台洞中定是隐着一位功力绝世的高手,敌友未明之前,唯恐华天虹涉险,急道:“赵老大是前辈尊长,你别违拗她的心意。”

华天虹笑道:“你当心掠阵,少管闲事。”纵身一跃,落在那岩洞之外。

他虽然胆大,但见曾目仙婆这等尖顶高手,也未能踏入岩洞一步,且还落得人事不省,受伤惨重,情知洞内之人的厉害,当下裹足不前,目凝神光,朝那洞中望去。

那岩洞入口宽广不过六尺,洞中黑暗沉沉,仿佛一座无底深渊,华天虹望了半晌,一无所见,不禁好奇之心大起,越发想要一探究里。

但听赵二结纵声喝道:“华天虹,你赶紧退回,否则我告诉你娘,说你不听长辈教训,她非打断你双腿不可!”

华天虹暗暗一笑,忖道:“只要早日与娘见面,挨一顿打也不要紧。”

心念一转,立时容色一整,朝那黑沉沉的岩洞躬身一揖,朗声说道:“洞内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小于华天虹求见。”

等了半晌,洞内沉静如故,不见回音传出。

华天虹心头大惑,暗道:“这相应不理,该是不愿见我了?”

他虽然相当老成,终是绿鬓年少,未明真相,焉肯罢手,当下壮起胆量,向洞中将手一拱,扬声道:“是哪一位前辈,小子冒昧,入内拜见了。”说罢之后,举步朝洞中走去。

忽听赵三姑暴怒喝吼之声,传入耳际,华天虹本来有点气馁,闻声之下,顿时停下脚步,转面望去。

只见那赵三姑怒吼连连,天竺宝竹狂挥乱舞,四下里猛击一阵,激得风云会的人群皆大怒,那挤不上前的人,也都手执兵刃,围在国外,跃跃欲动。

华云瞧她横冲直闯,自乱章法,不禁大急,叫道:“赵老太沉住气打……”语声中,挥掌扑了上去。

赵三姑突然冷冷地说:“老苍头,我老太婆生来沉不住气,这批臭贼都交给你啦!”天竺宝竹一抖,架开几件袭近身前的兵刃,身形冲天拔起,倏地向岩洞射回。

华天虹怔了一怔,暗道:“原来老太婆使诈……”

念犹未了,赵三姑业已飞越华天虹头顶,“刷”的一声,一竿击了下来。

华天虹知道这老太婆蛮不讲理,出手甚重,急忙纵身一跃,跳了开去。

赵三姑身子落地,挡往洞口,双目中迸射出两道灿灿神光,朝华天虹周身上下打量一眼,蹙眉说道:“小混蛋,谁将你伤得这么严重?”

她似是突然记起什么,语到半途,匆匆朝洞内一瞥,倏地闭口不语。

华天虹跟着也向洞中一瞥,但觉漆黑一团,竟无所见,不禁朗声一笑,道:“老人家吞吞吐吐,是何道理?”

赵三姑双眼一瞪,道:“小子无礼!”天竺宝竹一场,喝道:“滚远点!”华天虹嘻嘻一笑,道:“老人家说是去找家母,但不知找到没有?”

赵三姑冷冷说道:“你娘恨你不孝,上吊死了。”

华天虹佯怒道:“老人家咒骂家母,小子真要无礼了!”

赵三姑冷笑一声,道:“你待怎样?我再给你两个耳刮子,瞧你造不造了反?”

华天虹闻言一凛,生恐再蹈覆辙,连忙提掌当胸,留神戒备。

忽听那替目仙婆阴沉沉说道:“赵三姑,还不给我滚过来,难道要瞎婆子伸手抓你不成?”

华天虹转面瞧去,只见诸元极满头大汗,退在一旁调息,那曹目仙婆子已站起,昂首向天,似在聆听身侧的打斗。

赵三姑哼了一声,飘身跃了过去,道:“老瞎子。赵三姑在此,你有何话讲?”

华云等本在恶斗,待见替目仙婆苏醒过来,双方已在答话,不觉齐齐住手,各自歇了下来,华天虹也放下洞中之事,信步走了过来。

那替目仙婆的听辨之力真厉害,只见她面庞一转,两双灰淡无光的眼珠投注在华云身上道:“这一位好武功,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

华云淡淡说道:“老朽华云,落霞山庄的下人。”

替目仙婆微微一怔,沉寂半晌,倏地将头一点,道:“难怪难怪。”

语音一顿,转面望住华天虹道:“这一位是谁?”

华天虹道:“华天虹。”

诸元极走上一步,接口说道:“华元青的独子,时下的风云人物。”

曾目仙婆容色微动,嗯了一声,倏地面泛厉色,狞声道:“赵三姑,洞中到底是哪一位,瞎婆子涓滴之恩,涌泉以报,你当真要顶这黑锅?”

赵三姑冷冷一笑,道:“你这瞎子眶毗必报,我老婆子却偏不信邪,洞中那人你惹不起今日之事,你就干干脆脆,一概记在老婆子帐上吧!”

华天虹大感意外,暗道:“原来她也不知洞中是谁,那人也怪,诺大的本领,偏偏不肯见人。”

诸元极一瞧眼下的形势,番目仙婆与赵二姑武功相垮,华大虹主仆二人实力,不在自己这一群人之下,当真火并起来,双方”都轻松不了,不禁眉头一蹩,心念电转起来。

他暗暗想道:“华小子上下是伤,打打病老虎本来不错,只惜洞中有个隐患,华云那老奴才拼起命来,也无人抵挡得住。”

他为人刁滑,一觉没有便宜可占,顿时萌了退志,不与久缠下去。

但见替目仙婆厉吼一声,身形电闪,霍地向赵三姑扑了过去。

这瞎眼老妇想打便打,招呼也无一声,赵三姑却似深知她的性情,天竺宝竹一抖,迎面戳去,口中哈哈大笑,道:“瞎婆子,你立个毒誓,自今以后,再不残杀无辜,我老婆子积点阴德,还你这根竿儿。”

说话中,二人已闪电般地对拆了二十余招,蕾目仙婆掌指齐施,拳脚并用,猛恶有若疯虎,赵三姑使的是敌人的兵器,加以那竹竿又轻又软,与她的武功路于完全相反,才斗二十余招,已是险象环身生,危机迭起,一直在生死边缘上打滚。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恶斗,观战之人相顾骇然,那赵三姑兀自嘻笑怒骂,不知死活。

华天虹浓眉紧蹙,焦急不胜,暗道:“这位老太婆怎地童心未混,性命交关的事,岂是儿戏得的?”

他常常想到北俱大会的结局,那是前辈尊长所留下的血的教训,遥想将来有一日,黑白两道再一次火并,倘若白道人士再遭惨败,那未侠义道就死无瞧类了。因之,他对同道人物,有一种出自公义的关爱。此时瞧赵三姑拿性命当作几戏,他心头就更加惶恐了。

果然,四十招犹未斗满,那瞥目仙婆倏地凶性大发,口中一声厉吼,左手一捞,一把抓注了赵三姑手中的天竺宝竹,右手似迅雷激电,陡然拍击过去。

那铸目仙婆咬牙睁目,形象已够狰狞,这一掌似怒潮汹涌,威势尤为凌厉。赵三姑见势不佳,松手放了天竺宝竹,百忙中拍出一掌,借势逃跃开去。

曾目仙婆夺回兵器,顿时如虎添翼。只听她嘿嘿一阵狂笑,道:“赵三姑,你的死期到了!”

说话中,天竺宝竹似狂风骤雨一般,罩定赵三姑的身形迎头狂击,赵三姑一招失手,被敌人抢制了先机,身处下风,空自怒发如狂,招架不及,再无还手之力。

展眼间,一片碧绿光影迫得赵三姑迭连后跃。狂笑、怒吼、嘶喊声中。两人打回了岩洞之前。

双方观战之人,全部随着两人移动,诸元极等见己方得脚在即,不禁大为振奋,华天虹与华云却急得手足无措,眼看赵三姑性命危殆,有心上前相助,但见双方都是白发萧萧的老妇,那替目仙婆又是双眼俱盲之人,因而主仆二人皆感犹豫,不好意思插手,心头的焦的却已到了极处。

誓目仙婆眼虽不见,感觉之敏锐却大胜常人,一近岩洞,心头顿起警觉。

只见她牙关格格一挫,狞声喝道:“赵三姑,不是你,就是我!”腾身而起,灭竺宝竹幻起一片丈许方圆的青影,夹着一阵刺耳慑心的锐啸,猛然袭了过来。

这一招“乌云蔽日”是替目仙婆的杀手铜之一,赵三姑与她相识不止一日,相斗不止一次,深知她的底细,一瞧漫天青影压下,立即腰肢一拧,猛向一侧窜去。

说时迟,当时快,赵三姑腰肢才只一折,那替目仙婆已知她的动向,冷冷哼了一声,天竺宝竹势道一斜,霍地电闪罩下。

赵三姑心神大震,危急中,身躯竭力一仆,那替目仙婆的天竺宝竹瞬眼已到,赵三姑仆地一滚,千钧一发之际,被她逃出了竿下。

这乃是转眼间的事,赵三姑身子离地,人如劲矢脱弦,一言未发,倏地窜入了洞内。

那替目仙婆耳听风声,作势欲扑,似待追进洞去,突然记起洞中人的厉害,迅即刹住前冲之势。

这一阵火辣辣的恶斗。看得众人心惊肉跳。恶斗一歇,都暗暗嘘出一口长气,诸元极定一定神,道:“仙婆,穷寇莫追,咱们退到对岩歇息吧!”

曾目仙婆怔了一怔,倏地怒声喊道:“赵三姑,你也有龟缩不出的一日么?”

话声甫落,赵三姑忽然手拄鸠头拐忱,由那黑沉沉的岩洞之内走了出来。

替目仙婆一听拐杖点地之声,已知是赵三姑走出,不禁沉声一哼,吸气飘身,向后退了丈许。

赵三姑走出洞外,拄杖立定,嗅目望往替目仙婆,冷冷说道:“瞎婆子,我也用兵器了。你是残废之身,若嫌我占了便宜,你我就不用打了。”

替目仙婆也有残疾之人的通性,忌讳旁人道她的缺陷。这时心头震怒,牙关挫得格格乱响,良久之后,始才阴恻恻说道:“老狗,有便宜你只管占,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来世仍旧做个残疾。”

赵三姑怒声说道:“那未你就尝尝我这钢杖的滋味。”呼的一声,一杖横扫过去。

替目仙婆嘿嘿冷笑,旋身让步,天竺宝竹一抖,逞戳敌腕。

展眼间,两人杖来竿往,重又激战起来。

此番相斗,与先时大力不同,赵三姑败过一阵,余怒未息,这时鸠头拐杖施展出看家绝艺“绝情杖法”,与盲目仙婆的天竺宝竹斗在一起,两人见招拆招,见式破式,一招一式,全是中规中矩,此来彼往,皆是攻守兼具。

此时,两人都是抱元守一,攻则敬,守则严,未虑胜,先虑败,两人脸上同是神仪湛然,一片严肃的表情,更无喝吼谩骂之声。

这种打法,看来较先前斯文得多,但那杖风竿影之内,潜伏着无穷的杀机。只要竿头杖尾扫到一点衣角,霎时就是杀生之祸。至于那玄奥莫测的变化,凌厉无伦的内力,较之先前那种火辣辣的恶斗,更能使场边那些高手目眩心摇,神为之夺。

激战中,忽听赵三姑冷冷说道:“瞎婆子,三招旧把式,你再指教指教。”鸠头拐杖一抡,震起一阵嗡嗡之声,斜斜击了过去。

替目仙婆一听杖风震耳,不禁心神一凛,暗忖:“老狗的杖法果然迈异往昔,看来十年光阴谁也未曾白过……”天竺宝竹一挥,迎着敌杖架去。

钢杖沉重,竹竿纤细,照理不能硬架,但她这天竺主竹的招式之内,包含棒法、剑法、刀法几种兵器的精髓,赵三姑那纯钢拐杖若是被她的竹竿搭上,那正似打蛇随棍上,她顺势一削,赵三姑拐杖若不撒手,手掌就得被竹竿削下!

赵二姑喝一:声“好”,就在拐杖与竹竿将触未触之际;仗头霍仓一转,划了半个圆弧,挟着一片尖叮震耳的啸风,陡然朝敌人腰际击去。

警目仙婆双眉一耸,回招封架已是不及,间不容发之际,凭仗数十年勤修苦练,一口精纯无比的真气,浑身不动,身于倏地挪后了两尺!

赵三姑一杖迫得敌人后退,正中下怀,人随杖走,喝一声:“着!”杖头倏起倏落,猛地当头劈下。

这三招杖怯连环击出,厉害之处,就在于前两招迫使敌人露出空门,第三杖“黄河之水天上来”。在赵三姑来说.正是顺理成章,一杖砸下,在敌人来讲,却是大感意外,突然爆来一杖,任她如何厉害的高手,只要不识底细,就得落入这连环套。

盲目仙婆被敌人制了先机,刚刚避过第二招,忽觉劲风扑面一股凌厉无畴的杖风自顶压下,不禁惊汗一炸,身形一折,双足猛蹬,疾向一侧跃避,巨忙中反手攻出一招,以阻敌人追击。

此时的情况端的险极,只见那鸠头拐杖似霆惊电掣,擦着蔷目仙婆的身子砸下,只须毫匣之差,曾目仙婆纵不丧命,也得重创在赵三姑的杖下。

观战之人先是耸然色变,随即爆起一阵喝来之声,声甫出,突然又如被刀斩,嘎然中断。

原来赵三姑也未料到替目仙婆能逃出自己杖下,正当惊怒交迸,欲待追击一记之际,忽见那天竺宝竹似毒蛇吐信,陡地袭近了自己的小腹,下禁转怒为喜,杖尾猛地一撩,迁向竹竿击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天竺宝竹被钢杖撩上,曾目仙婆手腕一震,兵器似欲脱手飞去,仓促之下未及多虑,但只五指一紧,急将竹竿握牢,人却被那股疾剧的力道一送,一跤摔了出!

赵三姑尚欲追击,但听风云会的人齐齐暴喝一声,众掌齐挥,遥遥推了过来。

诸元极的功力原也了得,加上多人相助,那掌风劲力呼啸而出,激得掌飚澎湃,沙飞石走,赵二姑却也不敢小觑,匆匆一跃,退开支许。

曾目仙婆手掌一撑地面,弹回原地立定,朝赵三站漠然道:“来啊!咱们也不必等什么建酪大会,今日见个真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三姑哈哈一笑,道:“今日巧得很,我败个‘懒驴打滚’,你败个‘饿狗抢屎”咱们半斤八两,旗鼓相当,看来确是有缘。”拐杖一抡,重又扑了上去,忽又身形一顿,移目朝对岸望去。

众人睹状,纷纷转面望去,只见十余条人影风驰电掣,正往此处奔来。

曾目仙婆不明真象,怒声道:“赵婆子,你是要我先动手吧?”

但听椿元极欢声道:“仙婆稍待,咱们总当家的来了。”

说话中,来的那十余人业已跃上石梁,正向这面奔来。华天虹等早已看出,为首一人正是风云会的总舵主任玄,左文魁和十名金刀亲卫跟随在后。

任玄来得甚快,人到场中,月光炯炯,先自环扫众人一眼,随即向那岩洞之内一瞥,紧跟着双手抱拳,朝瞥目仙婆笑道:“仙婆是几时到的,任玄这厢有礼了。”

曾目仙婆还了一礼,道:“我晨间才到,久战无功,折了风云会的锐气。”

任玄手拂银髯,朗声一笑,道:“赵老太也是成名一甲子、声威震江湖的高人,仙婆要想取胜,也不是三五百招的事情。”

赵三姑双眉猛轩,道:“哈哈!任玄,我道你这庸才,怎会做了风云会的总舵它,原来你拍马屁的功夫高人一等,我倒看走眼了。”

任玄脸色一变,不过刹那间又恢复如常,淡淡一笑,道:“赵老太过于抬举任某了。”

赵三姑道:“谁抬举你了?你说我老婆子成名一甲子、声威震江湖,这不是拍老婆子的马屁么?你说瞎婆子胜得过老身,不过并非三五百招的事情,那未五六百招,八九百招总该够了吗?哈哈!你这不是拍瞎婆子的马屁又是什么呢?”

任玄声色不动,静静听她讲完,微徽一笑,转面朝华天虹抱拳一礼,问道:“华老弟伤在何人手内?”

华天虹抱拳还礼,笑道:“是通天教的道人,区区外伤,不足挂齿。”

任玄漠然一笑,转面道:“老二,此地除了这几位朋友,是否尚有旁人?”

诸元极伸手向岩洞一指,道:‘=洞中另有高人,究竟是哪一位,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任玄双眉一扬,两道锐利如箭的目光凝注在华天虹脸上,语音沉重,缓缓说道:“华老弟,任玄斗胆请问一句,白啸天那孽种丫头白素仪,是否藏在岩洞之内?”

华天虹闻言一怔,寻思道:“白素仪失陷在通天教内,我该秘而不宣,或是四下张扬?”

但听任玄冷冷说道:“华老弟,犬子任鹏惨死在白素仪那贱婢手上,旁人不知,你是亲眼目睹的。”

华天虹浓眉一蹙,冲口说道:“任当家的不可过于武断,在下目睹那凶手杀害令郎,日前又亲眼见到白素仪,这二人形貌肖似,神情却有天壤之别,那是绝对不该混为一谈的。”

任玄冷笑一声,道:“华老弟对白素仪倒是偏爱得很,难怪老弟会施展重手法,将敝会的兄弟置于死地了。”

华天虹淡然说道:“在下不是好色之徒,所言所行,可表大日,至于贵会那三位兄弟——”他语音一顿,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人是在下毁的,总当家的不谅,在下也无话讲。”

任玄轻轻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华老弟与风云会的兄弟,也有数日居停之谊,不看金面看佛面,老弟也该卖个交情啊!”

华云见他只管责问自己的小主人,不禁怒气上冲,插口说道:“上阵交手,死伤难免……”

华天虹急忙将手一摆,阻止他继续讲下去,笑道:“总当家的明鉴,在下不是嗜杀之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总当家的海涵一二。”

任玄道:“好说好说,白素仪人在何处,华老弟可以赐告么?”

华天虹道:“那白素仪仅是一个年轻女子,总当家的对她有不利之心,在下若是通风报信,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

他心意已决,活锋一转,忽又朗声说道:“不过,杀害令郎的凶手实非白素仪,因而在下赞成总当家的见那女于一面。”

任玄闻言一怔,岔口道:“华老弟高见,任玄佩服之至,敢问华老弟,那白素仪在哪里?”

华天虹神色如故,静静说道:“白素仪已被天乙子擒去,原本押在他那养心殿内,总当家的若想见她,少不得要与天乙老道商量了。”

任玄摇头不迭,道:“华老弟这话,老朽就难信了。”

华天虹惑然道:“在下实话实讲,总当家的不信,那就无法可想了。”

任玄嘿嘿一笑,道:“华老弟,风云会要擒白素仪,你从中作梗,不惜杀人害命,通天教擒去白素仪,你又何以放手不管呢?”
 0   2005-07-10 04:09: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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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母子重逢

任玄这一问,直问得华天虹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一脸尴尬之色。

华云见小主人受窘,心头顿起不平,怒声道:“咱们爱管闲事,谁若看不顺眼,可找华云讲话。”

任玄冷冷一哼,偏不置理,双目炯炯,兀自盯在华天虹脸上。

华天虹忽然朗声一笑,道:“任当家的不必咄咄逼人,天乙子擒去白素仪时,我也曾尽力维护,可惜武功不济,连自己也被人擒了。”他乃是正直之人,下愿强辞夺理,为求自辩,连丢人现眼之事也讲出来了。“

任玄目光一闪,瞥了瞥他胸前腿后的伤势,暗道:“这小子遍身血污,一脸倦容,显然是曾经一场血战,看来所讲的话并无虚言。”

他心头深信卞疑,口中却冷冷说道:“华老弟既与白素仪同时被擒,老弟安然脱险,白素仪仍在虎穴,华老弟就放心得下么?”

华天虹淡然说道:“萍风偶聚,路见不平,既然力有未逮,也只好撇下不管,没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任玄漠然一笑,突然一瞥那岩洞,道:“老弟台,你瞧白素仪会不会与老弟一样,被人搭救出来,藏身在这岩洞之内?…

华天虹先是一怔,继而想道:“这老儿真是多疑。”

思忖中,不禁敞声一笑,道:“在下也有这个疑心、可惜无法进入洞内察看。”

只听赵三姑冷声道:“哼!小奴才!…

任玄目光一抬,闪电般地望她一眼,举步朝洞口走去。

诸元极忽然闪身向前,拦住去路,将曾目仙婆被震得昏死过去之事,悄声禀告与任玄得知。

任玄脸色一变、,道:“原来此处隐着高人,那倒卤莽不得了。”

他阴沉练达盖过在场诸人,眼珠一转,立即朝身旁的左文魁道:。‘你入内求见,瞧瞧是哪一位遁世高人隐居在此。若是武林前辈,就说风云会警目仙婆与任玄特来拜访,请其赐见。”

左文魁躬身一暗,朝一旁的金刀亲卫略使眼色,立即有两人闪出行列,三人一前两后,举步朝那岩洞走去。

但见人影一晃,赵三姑突然挡在洞口,拄杖而立,冷然不语。

左文魁双眉一扬,抱拳道:“赵老大有何指教?”

赵三姑冷冷说道:“这洞内胜似龙潭虎穴,你不怕死么?”

左文魁道:“多蒙指点,上命所差,粉身碎骨也顾不得了。”举步走了过去。

赵三姑突然挥手一掌,大喝道:“回去!”

一阵雄浑的潜力暗劲,划起一片呼啸之声,应手涌出。

左文魁与身后两名金刀亲卫齐齐跃退了七八尺远,一阵呛嘟声响,三人同都拔刀在手,二次举步走去。

忽听赵三姑冷冷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啊?”

左文魁微微一怔,脚步一收,在她身外四五尺处立定,道:“在下奉上命差遣,求见此洞的主人,赵老大再不让路,休怪在下无礼了。”

赵三姑双眼一翻,将手一伸,道:“既是以礼求见,总该投个帖儿,拿来吧1”

左文魁明知她故意刁难,但知这老婆子极不好惹,当下捺住性子,道:“客中不便,未曾携带名帖,见着此洞的主人,在下自会请罪。”

但听赵三姑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我老婆子就是此洞的主人,你见我有什么事?”

左文魁暗暗震怒,心中咒道:“臭婆子,你敢消遣老子!”手腕一震,刀背上的钢环顿时呛嘟作响。

这是金刀亲卫中的暗号,那声响区分甚多,其含意各不相同,旁人不觉,那批金刀亲卫却耳熟能详,进退趋避,听其指挥。

但见后面那两人迈上一步,与左文魁并肩而车,三柄金背大环刀齐齐一挥,朝前劈去。

钢环齐振,刀风霍霍,一片耀眼金刀直向洞口涌去。

赵三姑哪里将这三人放在眼内,直待金刀劈近,始才晒然不屑地哼了一声,鸠头拐杖一横,倏地向前迎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三柄金背大刀砍在钢杖之上,震得左文魁等三人手臂发麻,金刀几乎脱手,脚步齐动,蹬蹬后退不止、左文魁的功力远在那两名金刀亲卫之上,所受的反震之力也最强,落足之处,坚硬的山石上留了一串清晰的足印。

左文魁是四十名金刀亲卫的首领,颇有独当一面。指挥若定的才干,只见他稳往身形,不矜不躁,手中金刀再度一振。

钢环震响中,静立在任玄身后的八名金刀亲卫倏地齐步奔了出来,四人在前,四人在后,直向赵三姑冲去。

赵三姑勃然大怒,本不屑与这凡入动手,但见刀光刺口,四柄厚背大刀业已砍近面门,只得拐杖一抬,挡了过去。

但听嗖嗖风响,那四人金刀一分,双双闪向两旁,后面四人如迅雷疾电,陡地补了上来,刀光一一闪,齐攻赵三姑的腰际。

赵三姑怒不可抑,鸠头拐杖一沉,猛地砸下。

这批金刀亲卫久经训练,非但刀法精奇,联手合攻之术尤其高明。只见正面四人拖刀闪退,两旁的四人倏地齐齐一声暴喝,刀光四合,闪电般地袭了过来。

这一次四柄金刀所袭的部位各不相同,赵三姑若不后退,势必就要向前反击,再也不能屹立硬接硬架。

这老婆子是姜桂之性,在这无名个卒之前,哪肯退入洞内?只见她冷哼一奉,鸠头拐杖似怒龙搅海,猛地一阵挥舞。

转眼间,风云会那八名金刀亲卫此进彼退,回环进击,与赵三姑对拆了七八招,这白发萧萧的老婆子,一根纯钢拐杖虽是八面威风,锐不可当.人却不知不觉的离了洞口,陷入了八个彪形大汉的包围中。

赵三姑虽是少数陨尖高手之一,这批金刀亲卫的联手合力却是武林一绝,想在三招两式之下将其卡溃,却也难以办到。左文魁候在一旁,待见赵主站离了洞口,一时无法回身,立即向另外二人将手一挥,举步向那岩洞走去。

赵三姑力敌八柄金刀,虽不能胜,却也自保有余,忽然瞥见左文魁要入洞内,不禁怒发如狂,大吼道:“小奴才!守住洞口!”

华天虹愕然道:“是叫我么?”未及思虑,纵身过去,挡住了洞口。

左文魁脸泛怒容,道:“华公子,你是决心与风云会破脸么?”

只听那赵三姑怒声道:“小奴才,被人冲进洞去,你就干脆自刎在这洞口吧!”

华天虹实在想不出此事的严重性,但念她是前辈尊长,不便拒绝她的要求,耳听左文魁质问之词,不禁哑然一笑,道:“不才与贵总当家的有误会,也有交情,是否反目,全凭任当家的抉择,左兄若念旧谊,这洞不入也罢!”

左文魁冷冷说道:“上命难违,在下只有得罪了。”金背大环刀一推,欺身砍了过去。

华天虹身穿亵衣,胸上捆着布带,红的血,黑的毒,黄的汗渍,一片血污,脸上因失血过多,劳累过甚,变得苍白之内透出青色,蓬头散发。狼狈不堪,双腿也缚了布带,血污渗透,看来伤得不轻。

左文魁虽知华天虹的厉害,但见他这副狼狈形象,全不似往日那种玉树临风,威风凛凛的模样,不觉起了轻视之心,这一刀后招连绵,杀机隐隐,蓄意着实不善。另外那两人随同出手,刀上也不觉用了全力。

华天虹与风云会的人周旋得最为密切,这批金刀亲卫的厉害他知之甚捻。一瞧三柄金刀的来势,心头暗暗一震,身形急忙一侧,朝洞中退了半步,左手一抡,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掌击向有侧一人,仅能自保,实难阻挡敌人入洞,加以真力虚弱,远非往日那“困兽之斗”的威势,左文魁睹状大喜,欺身上步,金刀、一折,招式疾变,陡然袭之上来!

但听任玄厉声道:“留心背后!”

声甫落,华云业已快若鬼铣地扑了上来,一声不响,双掌齐挥,猛朝左文魁与左侧那人背上拍去。

华天虹身负重伤,华云自怨自艾,心情大反常态。左文魁对华天虹起杀心,华云的杀心也随之而起,似这般骤施毒手,以阴掌伤人,在他一生,今日尚是首次!

同时间,任玄纵身欲救,那曾目仙婆激射而起,口中怒喝道:“让我来!”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只是华云发动最早,替目仙婆被赵三姑等一群人阻挡去路,身形纵起,速度大慢,左文魁闻得任玄出声示警,再回身抵挡,哪里还来得及。

以华云的功力,突袭左文魁这等人物,这两人实难幸免。只听得两声闷哼,左文魁与左侧那人已被华云连人带刀挥出丈外,摔落在地,声息俱无。

右侧那大汉警觉到身侧有变,心头一寒,身子顿时一慢,华天虹这招左手掌何等玄奥,“噗”的一声,一掌击在他的肩头,将他打跌开去。

这里才见分晓,替目仙婆已拥身扑到,天竺宝竹振起慢天青影,朝华云当头罩下。

华云急声道:“小官人退!”身子暴退,将华天虹逼向洞内,双掌运起“少阳罡气”,猛地推了出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震响,“少阳罡气”与替目仙婆天竺宝竹上展出的玄功劲力一触,华云身子前后一阵摇晃,替目仙婆则霍地落下地来。

寂然半晌,替目仙婆突然嗽瞅一阵大笑,声如果鸣,叫道:“这是少阳罡气,啊!华元肯的看家本领还留在世上!”

华云冷冷说道:“你识得‘少阳罡气’,那是知道我家大爷的厉害了!”

替目仙婆狞声道:“华元肯的武功就要绝迹了!”一抖天竺宝竹,欺身袭去。

华云“呸!”的一声,双掌一挫,揉身迎上,刹那间展开了一场怵目惊心的激战。

赵三姑一瞧这面打得激烈,不觉精神大振,鸠头拐杖上的威力突然倍增,迫得身外八名金刀亲卫团团转动,喝吼不歇。

任玄打量两处战况,陡地朝诸元极悄声吩咐数语。诸元极立即向身后之入将手一挥,上十人一拥而上:守定了赵三姑的外围,任玄飘身来至洞侧,独自一人为替目仙婆掠阵。

华云屹立洞口,双掌翻飞,力敌替目仙婆的天竺宝竹,待见任玄窥伺一侧,越发紧守洞门,死也不动。

他这一死守洞门,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替目仙婆无法将其迫退,任玄插手不上,华夭虹也无法走出洞来。

此刻,两面的战况都是越来越见险恶。赵三姑见尚有一批敌人包围在外,怒从心起,出手更为凶猛,替目仙婆认华云不过是落霞山庄的下人,竟能与自己抗衡,愈打愈怒,出手也更为不遗余力。如此一来,双方都陷于苦战之中,欲罢不能了。

华天虹袖手旁观,忽然惊觉出情势的险恶,暗忖:“对方人多,咱们只有两个能战之人,久战下去,势必落败,华云一败,任玄势必冲进洞来,这洞中既然隐着高手,何以又不肯露面,反而惧怕敌人进洞……”

转念之下,不禁疑心大起,有意入内查看,又不放心将华云撇下,一时间进退维谷,大感为难起来。

华云久历风流,见事也甚老到,激战之下,觉出情。势不佳,想了一想,沉声说道:“小官人入内瞧瞧,小心一点,不要勉强。”

华天虹沉吟半晌,觉得苦战下去终必不幸,要不入洞瞧瞧,也是别无出路,当下将心一横,撇下洞前的危局不管,转身朝洞中走去。

 0   2005-07-10 04:10:2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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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岩洞之内黑得古怪,华天虹心情沉重,也懒得多事揣测,睁大双目,一直向内走去。

行了一段,身外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倏地,鼻中嗅到一种煤炭飞味。

他感到窒息难耐,急忙闭住呼吸,缓步向前行走。

忽听一个沉静的妇人声音轻轻说道:“星儿,再走四五步,朝前一跳,须得跳出两丈才行。”

星儿是华天虹的乳名,只有他的母亲如此呼唤。他一听这声呼唤,不禁呆得一呆,口中立时吸入了一股重浊的煤气,心头窒息,昏昏欲倒。

他赶紧闭上呼吸,定了定神,朝前走了五步,觉得地势朝下倾斜,于是用手们住胸上的伤口,双足一弹,朝前跃去。

双足落地,忽见眼前虽然昏暗,较之先头一段反要明亮一点,扭头一望,地上似有一股黑檬淙的气体冒起,直向洞顶浮升,洞外的打斗呼喝之声还依稀可闻,急忙收慑心神,继续朝前走去。

约莫行了二十余丈,忽然发觉前面似有一人,席地而坐。

他目瞪口呆,朝那人凝望半晌,但因洞中黑暗异常,用尽目力,竟是看不真切。

顿了一顿,他缓步走上前去,口中问道:“是哪一位老人家,在打坐么?”

那人凝坐在地,纹风不动,也不答话,华天虹一直走到那人的面前,突然觉得那身形十分眼熟,再望半晌,突然猛地一震,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他蹲下身子,颤声问道:“是娘么?”

那人依旧凝坐不动,闷声不响,仿佛泥塑木雕的一般。

他睁大双目,朝那入仔细望了良久,看出那是一个头挽长发、方方脸庞的妇人,瞧那轮廓,确是自己的母亲。

那妇人原来闭着目,这时双目睁了一睁,道:“是娘,我不能多讲话,别吵。”

华天虹周身血液倏地一阵沸腾,结结巴巴地道:“娘在干嘛,在练功么?怎么声音变得——变了?”

原来这妇人正是华天虹的母亲华夫人,她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并伸,按在地上纹丝不动,双眼睁了一睁,重又闭上了。

华天虹莫名其妙,呆了一瞬,伸手朝母亲身上摸去,但觉触手灼热,手掌一下弹了开来!

他又惊又喜,自言自语道:“娘的武功恢复了,内伤都好了么?”匆匆摸出怀中的玉匣,打开匣盖,拿在母亲眼前,道:“我有一株‘千年灵芝’,您快吃下。”

华夫人双目一睁,一闻那清香扑鼻的特异芬芳,已知那确是一株罕遇难求的灵芝,见他伸手匣中专拿,急声道:“我不要,听说你中了莲毒?”

华天虹道:“我吃了‘丹火毒莲’,不过还不要紧。”

忽听洞外响起一阵隐约的喝吼,随即沉寂下来。

华天虹暗暗忖道:“娘定是在修炼一种奇特的武功,此刻受不得打扰,如果修炼中断,必定前功尽弃,甚至有性命之忧,因而那赵三姑才守住洞口,不使敌人进来。”

心念至此,突然放心不下,匆匆关上玉匣,置于地上,道:“洞外尚有敌人,孩儿出去瞧瞧。”转身急步走去。

他感到浑身是劲,直想手舞足蹈,走到那股黑气之前,一跃而过,大步奔了出去。

奔出一看,只见华云与那替目仙婆相对而坐,两人的右掌紧紧抵在一起,正在各以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功,作生死存亡的争斗。

另一面更是惊心动魄,风云会自诸元极以下,五个一流高手将赵三姑围在中央,杀手连施,猛攻不已。

这五人个个的武功有申三浩和常杰之上,赵三姑先战替目仙婆,后战那八名金刀亲卫,内力业已消耗过半,此时力敌五名高手,精力顿感不支,招式之间,也大见穷赛:她若迸力突围,或者可以遁走,无奈不能一走了之,迫得竭力苦撑,拖延此一战局,以至时时落陷险境,刻刻有丧生之危!

另外一边,任玄率领八名金刀亲卫,正欲越过曾目仙婆与华云进入洞内,脚步刚动,忽见华天虹由洞中奔出,重又驻足站住。

华天虹一看这等情势,顿时血脉责张,双目几乎冒出火来,忽然看到插在华云腰际的铁剑,立时抓过手来,怒喝道:“住手!”

此时替目仙婆与华云拼斗内力,正当弓开弦满之际,纵欲罢手也是不能,淆元极等围攻赵三姑,眼看大功将成,就可将一个武功高强的敌人毁掉,虽然听到华天虹喝叫住手,谁肯加以理会?非但不理,出手反而更急。

华天虹肝胆欲裂,突然厉声吼道:“任玄!你那杀子之仇不想报了?”

任玄闻言一怔,顿了一顿,忽然纵声喝道:“住手!”

他这一喝虽无奇处,诸元极等却不能不理,霎时纷纷撤招,朝后跃退,赵三姑虽然骁勇善战斗到此际,也无余力追击。

这批人都已斗得心跳气喘,浑身大汗,歇手之后,俱各立在当地调理真气,替目仙婆与华云处在欲罢不能之上,两人依旧在迸发全身真力,企图克敌制胜。

华天虹大感焦急,忖道:“娘是绝对不能遭受打扰的,咱们这面共只两个主将。这拼斗内力乃是性命交关之事,华云若有损折,那可如何是好?”

忽见任玄举步走来,他急忙峻声道:“总当家的留步!”

任玄脚步一收,道:“怎么?老弟怕我暗算华云么?”

华天虹冷冷笑道:“总当家的是一会之首,在下哪敢见疑。”

任玄淡淡一笑,忖道:“这老儿的‘少阳罡气’已有七成火候,再斗下去,仙婆恐要落败……”

转念之下,含笑说道:“我若要暗算华云,早有机会下手,老弟放心,咱们拆开他们两位再说。”举步走来。

华天虹暗道:“此一时,彼一时,谁知你安什么心。”

铁剑一伸,比在替目仙婆头顶之上,冷冷说道:“总当家的再上一步,在下这一剑就劈下了。”

任玄立即止步,双眉一整,道:“华老弟要求大伙住手,就是为这个么?”

华天虹轻轻一哼,道:“在下自然有重要的话讲,不过贵会这群打群殴的办法,确也令人齿冷。”

任玄神色不变,道:“印证武功,点到为止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他语声微顿,一瞥替目仙婆与华云二人,接道:“依华老弟的意思,这两位必得分个高下么?”

华天虹道:“在下是无能为力,总当家的又有何法,能将他们二位拆解开来?”

任玄语塞,这两人的功力较他只高不低。若要不偏不倚地拆开二人,他实无此能力。

忽见赵三姑手提钢杖走了过来,行玄双眉一扬,冷冷说道:“怎么?赵老大有此神通,将这二位拆解开来么?”

赵三姑道:“老婆子无此能耐,那也不是丢人的事。”

任玄横身挡在道中,道:“既然无此能耐,赵老大也请留贵步,斩且不要过来吧!”

赵三姑沉声一哼,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也像你们一般不要脸么?”话虽如此,却也停下身来。

此时雷目仙婆与华云都已浑身汗下,两人须发颤抖,脸上青筋暴露,头上蒸蒸腾腾直冒热气,显然拼斗已至功力消长,生死立判的紧要阶段。

这等拼斗之法,丝毫无法偷巧,只一落败,则难幸免,华天虹平时任性,甚少顺从华云的心意,实则衷心之内,对这三世老仆充满了亲情和爱意,似这等赌性命的打法,实不愿他拼斗下

华天虹越想越愁,情急之下,忍不住说道:“总当家的何不与赵老大联手合作一次,否则的话,这位仙婆的性命只怕难保哩!”

任当家的沉吟道:“这个么——也无不可。”

适在此际,忽有三条人影飞掠而来,这三人的脚程快速惊人,一忽工夫,人已掠过石梁,多订深涧这边。

华天虹凝目望去,突然发觉当先奔来的一个紫袍老者,赫然是神旗帮的帮主白啸天!

展眼间;三人相继奔到,白啸夭略一扫视各人,朝任玄拱了拱手,立良响华天虹道:“老朽那个长女到了江南,如今行踪不明,华老弟是否知情?”

华天虹道:“令媛为天乙子所擒,晨间还困在老道常居的那座一元观内。”

白啸天脸色剧变,怔了一怔,道:“多谢了。”喝一声“走!”转眼之下,三条人影已冲下了石梁。

这三人来去匆匆,任玄的心情突然一变,目光一转,忽向洞口闪来。

华天虹瞧他来势突兀,知他起了毒念,急忙一挥铁剑,喝道:“任当家的不可鲁莽!”

赵三姑也看出任玄有伤害华云、救下替目仙婆之意,惊怒交迸之下,大喝一声,一杖朝他背上击去!

她与任玄相隔不远,鸠头拐杖长达七尺,举手之间,杖头便已袭至任玄背后!

任玄一听劲风沉猛,知道这一杖非比等闲,只得身子一旋,避过拐杖,一掌反击过去。

忽听洞中响起华夫人的声音,道:“星儿火速将替目老妇劈了!”

华天虹闻言一愣,觉得此举大违侠义道的精神:忽又感到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当即劲贯剑身,“刷”的一声:猛然朝替目仙婆的头顶劈下!

这三人相继发动,前后所隔也不过一句话的时间,诸元极这批人犹未转过念头,华天虹的铁剑业已迅雷激电般地劈了下去。

然而,就在华天虹略一犹豫的一瞬间,瞥目仙婆已经奋起全身余力,将华云的手掌死命一震,人也借着那狂猛无伦的反震之力弹了开去。

但见她如劲矢脱弦,一下射出了三丈之外,双足点地,身子猛然转了几圈,口喷鲜血,将地面划了一个腥红的圆圈!

这变故太过突然,各人都是一怔,任玄到底是一会首领、睹状之下,撇下赵三姑,首先赶到替目仙婆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

曾目仙婆内腑已被震成重伤,这时脑袋下垂,脸色惨白如纸,但她心思甚为明白,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任玄快走。

任玄挥了挥手,诸元极赶了过来,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抓住替目仙婆的一条膀臂,将她抬离地面,当先奔去。

转眼间,风云会的人走得一个不乘,连那一名金刀亲卫的尸体也带走了。

此时落日衔山,晚霞映照在西方天际,华天虹转面一望,忽见奇峰重叠冈恋如画,这时方才发觉,原来人在丛山之内。

望了半晌,忽然将头猛一摇,朝坐在地面犹未起身的华云道:“娘在里面。”说罢朝洞内飞奔而去。

回到母亲身前,他席地坐下,汕讪地道:“娘,那曾目老妇逃了。”

过了片刻,华夫人突然双目一睁,吐纳有声,呼吸了三口长气,随即说道:

“那老妇残忍嗜杀,当诛,此其一。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之一,此其二。七月十五转眼就到,敌人势强,咱们势弱,多她一人,咱们就多死一人。你趁危杀她或者有欠光明,却可保全一个正派侠士的性命,舍你的声名,救同道的性命,纵不光明,不失正大,男子汉做事要能当机立断,慢了可就不成。”

华天虹唯唯点头,红着脸道:“她内伤不轻,七月十五大概是上不得阵了。”

华夫人道:“你身上怎么伤的?前些时听说你还不错,如今似乎不很高明。”

华天虹赫然道:“胸上被通天教的道人杀了一剑,本来不甚要紧,只是每日中午毒发,伤口怕是不易收口。”

顿了一顿,笑道:“这两日到处触霉头,孩儿想了一想,总是顺遂了一段日子,弱点都暴露出来了。”

华夫人道:“君子居安思危,无论穷通,总要不失本色才对。”

华天虹道:“娘说得是,孩儿也觉出了许多毛病。”

华夫人点了点头,一瞥地上的玉筐,道:“为娘深悉那莲毒的性质,那本是无药能解的,但这‘千年灵芝’却另当别论,我瞧你还是早早服下吧!”

华天虹道:“娘的内伤全好了么?”

华夫人道:“我用不着这灵芝草。”

华天虹暗暗忖道:“娘的内伤未必能够断根,良药难求,还是留些时再说吧!”

转念之下,说道:“这灵芝该是起死回生的药物,孩儿眼下尚无性命之忧,暂留一时,或许将来正邪决战时,咱们有人受伤,有这东西,也好挽救。”

他说的理由过于正大,华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苦在心头,却也不再勉强。

顿了一急,华夫人急道:“三姑说你风流自赏,专门勾搭妇女,此话怎讲?”

华天虹齐耳根一片通红,笑道:“三姑就是赵老太么?”

华夫人道:“我本该尊她前辈才是,你称三婆。”

华天虹点了点头,随又摇头道:“儿子未曾勾搭妇女,三婆是作弄孩儿的。”

华夫人摇首道:“无风不起浪,你总共识得几个女子?”

华天虹暗暗念道:“秦碗风、白君仪、玉鼎夫人、白素仪、苗岭三仙,还有……”

华夫人的目力强他数倍,他看不清母亲,华夫人看他却甚为清楚,瞧他嘴唇嗡动,念个不休,不禁眉头一皱,道:“你下山有多久,怎么认识许多女子,数也数不清楚?”

华天虹口齿一呆,尴尴尬尬地道:“苗疆有一位九毒仙姬,她有十三个弟子,孩儿全部熟捻……”

华夫人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趁我子时以前能够讲话,你将这两年的经历,从头到尾他讲给我听。”

华天虹点头称是,忽见母亲的双手一直按在地上,始终未曾抬起,不禁大感讶异,问道:“娘的双手按在地上,是在练功么?”

华夫人道:“这地上有个洞穴,洞穴深入地底,里面有一股含毒的地气冒起,我只一松手,这洞中就会弥漫着毒气。”

华天虹奇道:“娘练什么功夫呢?”

华夫人道:“我练一种‘黑煞掌’,此时只须以掌力堵住侗穴,不使地气冒出,另有几个时辰则须运起内功,将掌力透入洞穴:迫使地底的毒气由前面那洞口浮出。”

华天虹道:“要练多久才能练成?这么坐着,难道永远不能起身么?”

华夫人道:“起身是不能,不过单手也可行功。”

华天虹道:“饮食呢?练了多久,还有多少天才能练成?”

华夫人道:“有赵三姑照料,倒也不虑饥渴,大功告成,至少还得四五天才行。”

华天虹追问道:“娘下山大半年,一直在此处练掌么?”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如此。”顿了一顿,笑道:“说你的吧!”

华天虹这一两年来历经变乱,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变成一个叱咤风云的高手,所经所历,正是一言难尽。此时要他从头说起,也不禁喟然长叹,生出无限感慨来。

幽静的洞中,只听他一入的语声,从初至靖州,拼斗无量神君的门徒谷世表说起,受白君仪之辱,大巴山寒潭学艺,收宗氏三虎,故居落霞山庄盗莲,目睹任鹏被刺,黄河岸上服毒,苗岭得救,曹州跑毒,进而与一帮、一会、一教之人周旋,自啸天提婚……

一切往事从头说起,一直说到今日晨间通天教历险,玉鼎夫人赠“千年灵芝”,待到讲完,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忽听那赵三姑说道:“原来那丫头是‘一剑盖中原’向东来的女儿,她潜伏在通天教内,看来是想为父报仇了。”

华天虹讶然道:“三婆几时进来的,我都不曾发觉。”

赵三姑暗暗一抹泪痕,道:“小奴才,你到底与谁要好?”

华天虹惑然问道:“什么要好?”

赵三姑叱道:“少装蒜,你打算三妻四妾么?”
 0   2005-07-10 04:10: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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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古洞风云

只听华夫人喟然一叹,道:“那姓向的姑娘是个烈女,星儿不矜小节,受人之惠,此事甚难结局。”

华天虹道:“娘说明白些,孩儿实是不太了解。”华夫人道:“你也不是不懂,不过是想错了。你道那向姑娘是个落拓不羁,豪放洒脱的女子,她的情爱,未必就很认真,你是这么想吧?”

华天虹连连点头,道:“孩儿瞧她豪迈得很,不是士情所苦之人,因而也懒得多耽心事。”

华夫人道:“其实不然,这姑娘是个用心深邃,不借自苦的人。这种人恨则人骨,爱则缠绵,情感尤其激烈。、华天虹闻言一呆,自语道:“那真是想左了!”语音一顿,满心困惑地道:“天乙子说孩儿不知记仇,那么也不知记爱了,”

华未人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然。儒家教人恕道,佛家劝人慈悲,都是不记仇的道理,却没有任何说法,劝人忘恩负义,不记爱情。”

但听赵三姑道:“小混蛋,恨要恨得深刻,才能报仇雪恨,爱要爱得专心,才能始终如一。那秦碗凤倒是一个没有话说的好姑娘,这两人你到底要哪一个?”

华天虹敞声一笑,道:“娘,如果您替孩儿娶妻;您要哪一个?”

华夫人沉吟半晌,道,“娘两个都不要。”

华天虹闻言一惊,脱口道:“凤儿对孩儿有救命之恩啊!她老实得很……”倏地觉出失态,不禁羞得满面通红,急忙将口闭住。

赵三姑笑道:“好啊!小猴儿吐实了,原来喜欢那凤儿。”

华天虹干笑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人该喜欢相识在先的。”

赵三姑柑掌笑道:“对!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喜新厌旧终是为人垢病。”

忽听洞外传来华云的声音,道:“启禀主母,饮食早已购来,小官人饿了吧?”

华夫人道:“唉!你也苦够了,从今以后,日常琐事别管了吧!”

华天虹未待母亲吩咐,早已朝洞外奔去,一忽提了一篮饭食,拿着一包衣裳进来。

华夫人忽道:“华云,你别离开洞口,这洞中沾上火,那可麻烦了。”

只听华云道:“老奴省得。”

华天虹将饭食摆在地上,道:“娘自己吃,还是孩儿喂?”

华夫人道:“我可以腾出一只手,自己来吧!”

华云准备得异常周到,有饭有菜并有一壶美酒,华夫人在练功、华天虹身上有伤,只有赵三姑一人饮酒,”华氏母子急着叙述离情,两人匆匆吃过了饭,华天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厚起脸皮问道:“娘干嘛既不要向姑娘,又不要风儿?”

华夫人莞尔一笑,道:“江湖事无法了结啊!你忘了下山之时,娘对你的告诫?”

华天虹急声道:“孩儿怎地敢忘,未曾扫荡群邪,肃清恶人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顿了一顿,又道:“孩儿只是说着玩的,有那莲毒在身,根本就不能娶妻生子嘛!”

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七月十五的建酿大会,如果一帮。一会、一教再度联手,咱们这面根本不堪一击,杀身之祸不知如何苟免,哪里谈得到其他。”

赵三姑道:“你可不能先泄气,否则干脆认命,天目山也别去了。”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不上泄气不泄气。”

赵三姑默然不语,突然敞声一笑,道:“我瞧你就委屈一点如何?就让星儿将白君仪娶过来,与神旗帮结了儿女亲家,敌我之势总得改观一点吧!”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莫名其妙,白啸天是想星儿入赘,岂会当真嫁女。”面庞一转,朝华天虹道:“十个女子九个痴,念那白君仪是个闺女,咱们本着华家大仁大义的家风,个人间的嫌怨既往不咎,不过,你也别再与她接近,以免无意中撩拨了人家。”

华天虹点头道:“孩儿本来就避免与她接近。”

华夫人道:“便那白素仪也是一样,那姑娘虽是一个淑女,她娘也值得咱们敬佩,无奈形格势禁,接近无益,不如不接近的好。”

华天虹道:“这些事情,孩儿已经豁然贯通了,下次遇上她们,定能明白自处,绝不含糊。”

华夫人点了点头,道:“夜将过子,娘要练功,大战在即,你也赶紧养伤吧!”

华天虹唯唯称是,过了一忽,华夫人与赵三姑同都闭目练起功来,华天虹拿起华云买回的衣履,走到洞角换上,然后回至母亲身伴,也盘膝打起坐来。

坐得四五更之后,洞中倏地响起华云细若游丝的语声,道:“启享主母,有高手到,来意不明。”

赵三姑双目一睁,见华夫人练功正紧,忙以练气成丝之法朝洞外道:“你先隐起来,非不得已不要露面。”

话将讲完,外洞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哈哈大笑之声。

华天虹闻声一怔,悄声说道:“是周一狂。”

只听那周一狂独自笑了半晌,突然说道:“白素仪,你认识我么?”

顿了须臾,洞外传来白素仪的声音,道:“老前辈是哪一位?小女子初次出门,不识高人,请老前辈原谅。”

但听周一狂震声一阵狂笑,道:“老夫是周一狂。”

白素仪道:“原来是周老前辈,晚辈拜见了。”

周一狂连声道:“别拜!别拜!别拜!老夫将你偷出来,只是想要杀你,你拜我则甚?”

那白素仪大概是怔住了,隔了半晌始才说道:“那通天教主本来就要杀我的,老前辈何以还要不惜麻烦,将晚辈带来此地?”

华夫人倾耳细听,瞧那白素仪说到生死,语音依然平静如故,丝毫不起异样,不禁暗暗想道:“这白素仪果然是个洁白无瑕、不染尘埃的姑娘。”

但听周一狂道:“老杂毛未必真的杀你,老夫却是非杀你不可,你现在懂了么?”

白紊仪道:“就在那道观中击一掌就成了,何以要到此处呢?”

周一狂哈哈一笑,道:“杀死了人,若不毁尸灭迹,就可由尸体上的伤痕找出凶手来,现在你懂了吧?若是懂了。老夫要下手了,我还得赶回去哩!”

但听白素仪问道:“老前辈要毁尸灭迹么?”

周一狂道:“当然啊!那未一来,你老子势必向老杂毛要人,少不了打个你死我活,老夫再补上一个两掌,事情岂不解决了?你懂了么?”

只听白素仪道:“懂了。”

周一狂道:“懂了就好,老夫下手了。”

忽听白素仪道:“老前辈干么不使掌,抓起我干什么?”

周一狂道:“老夫记得这洞内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内一年到头有毒气冒起,送到山顶散于空中,老夫将你扔到坑内,你老子纵然将天下翻转过来,也找不到你的尸体了。”

华天虹心头直冒寒意,忖道:“罪及妻季,周一狂对白啸天真算得衔恨刺骨了!”

只听白素仪道:“我都懂了,老前辈扔吧!”

周一狂喝道:“好!”突然问道:“你没有求生之念么?”

白素仪道:“我生到世上来,并不是自己求来的嘛,既要死去,当然也不求啦!”

周一狂似是呆了一阵,道:“这想法倒很奇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与你老子有什么仇恨?”

白素仪道:“我离开大巴山十多年了,也十多年未曾见过父亲,他老人家的事我一点也不清楚。”

周一狂厉声道:“老夫告诉你吧!你老子为了图谋老夫的宝物,将老夫缚在一个寒潭之内,风吹雨打,禽兽不如,一直囚禁了十一年,是老夫拿到了一柄铁剑,自己斩断右臂,才得逃脱出来,你说老夫该不该报仇?”

白素仪的声音显得嘶哑了,道:“老前辈应该报仇。”

周一狂大声道:“你是代罪的牺牲,若有冤屈,该怨你的老子吧!”

只听白素仪道:“我没有冤屈,家母总望替父亲消灭罪孽,我也愿意代父亲顶罪。”

华天虹暗暗忖道:“唉!为人作恶,贻祸子孙,实堪慨叹!”

忽听周一狂大喝道:“白老儿,看老夫将你的闺女扔下地狱啊!”

这一声喝喊,真如鬼哭神号,华天虹听得心惊胆战,口中喃喃念道:“华云怎么搞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但听一个僚亮的口音大喝道:“不要脸的老鬼!赶紧将人放下!”

华天虹闻声一怔,暗道:“这是谁?声音好熟!”

只中周一狂瞟蝶一阵怪笑,道:“小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味亮的口音道:“小爷姓彭名拜,你打算怎样?”

华天虹一听是彭拜,骇得猛然跳起,直向洞外冲去。

奔到那冒出黑气的深坑之前,华云忽由一旁闪出,伸手将他拉住。

忽听周一狂狞严笑道:“无知小辈,你是神旗帮的?”

彭拜怒声一哼,道:“小爷身上干干净净,你嗅得出贼味么?”

周一狂道:“嗷!那就怪了,你这小辈早已摸进洞来,理该知道老夫为何要杀白啸天的女儿。怎么?老夫这仇不该报么?”

彭拜道:“报是该报,可惜报得无耻过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本领,何不去找白啸天算帐!欺凌弱女,小爷可是看不顺眼。”

周一狂突然一声狞笑,道:“小鬼有多大的能耐?管老夫的闲事,不是自找死路么?”

说话中,那彭拜陡地发出一长串咬牙闷哼之声!

华天虹素知周一狂心狠手辣,只恐他害了彭拜的性命,双足一弹,似欲纵身过去,但觉双臂一紧,已被华云和赵三姑抓住。

忽听白素仪道:“周老前辈,你是威名赫赫的武林前辈,何必与年轻人动手?”

周一狂冷冷说道:“谁招惹老夫,老夫就教他知道厉害,管他年轻人年老人。”

但听彭拜粗声喘息了一阵,怒吼道:“老鬼!白啸天招惹了你,任玄招惹了你,你除了找人家的子女出气,另外还显得什么颜色?”

周一狂厉声道:“不知死活的小辈,老夫扔你下地狱!”

只听白素仪急声叫道:“老前辈……”

华天虹等知道周一狂要将彭拜扔人坑下,三人同都紧张万分,纷纷凝神倾听,准备出手救人。

忽听洞口响起一个既尖锐,又干涩的声音道:“老周,往这面扔,这娃儿我们兄弟要啦!”

华天虹闻言一怔,暗道:“今日可怪了,荒山古洞,居然来客不断。”

只听周一狂敞声笑道:“好哇!龙门双煞也到了,怎么样?男女都有,要人的过来。”

先头那尖涩的嗓音干笑一声,道:“老周旧性来改,看来武功必有进展,苦头尚未吃足。”

周一狂冷冷一哼,道:“武功是老样子,苦头却想再尝尝!”

声甫落,一阵衣襟带风之声,伴着一阵掌指的凌厉风响传了过来。

华天虹仅凭耳力,即能在那混杂的响声中分辨出周一狂的掌风来,并知他使的“困兽之斗”的哪一式,跃跃欲动,颇想过去瞧瞧。

那三人交手了数招,随即歇下手来。只听周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邢氏兄弟长进了多少,原来也不过尔尔。”

那老大刑坚阴恻恻一笑,道:“刑氏兄弟本来不过尔尔,哪似周兄,仅剩一条左臂,依旧纵横江湖,来去自如,无人抵挡得住。”

周一狂被他语带双关、讥晒得体无完肤,不禁凶性大发,口中嘿嘿直笑道:“刑老大,通天教的建酪大会只有七天了,你们俩哥儿不赶紧勤学苦练,深更半夜赶来此地,所为何事?”说话中,全身真力暗向左掌凝注,蓄势出击。

刑坚哈哈一笑,道:“听说这洞中隐着一位绝世高人,我们兄弟俩有点不服,特地赶来见识一下。”

周一狂先是一怔,继而敞声大笑,道:“兄弟也算不得绝世高人,哈哈……要说见识,那可不敢当了。”

刑坚哈哈发笑,道:“周兄太谦了,怎么样,兄弟们斗胆,向周兄讨这两个娃儿。”

周一狂道:“讨活的抑是讨死的?”

这龙门双煞好耐性,不怒反笑,道:“死的何用?当然是讨活的。”

周一狂道:“如果我不给呢?”

那刑坚从容说道:“果然如此,兄弟们就只好连周兄一齐讨去了。”

周一狂道:“试试看!”

但听“碰”的一声暴震,双方似是硬接硬架地拼了一掌!

双方一触而分,随即一片沉寂,瞧那情形,双方都调息运气,准备再次一击。

适在此时,荒山之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华公子……华少爷……华公子……”

那人似在一面奔跑,一面呼喊,周一狂与龙门双煞闻得那声音自往此处接近,不觉一齐停下手来。

华天虹仔细倾听,终于认出了那声音,原来那是宗氏三虎之一,不啸虎宗浪在呼唤。

不啸虎宗浪奔得甚快,一忽工夫,人已到了洞口。

这岩洞正处石梁上方,发现甚为容易,只是洞沟特别黑暗,若非目力特佳之人,殊难在洞内视物。

不啸虎宗浪立在洞口,扬声问道:“里面有人没有?”

忽听彭拜道:“是哪一位兄台在找华公子?”

华天虹一听彭拜讲话,知他虽然吃了周一狂的苦头,尚还没有性命之忧,不禁心情一松,暗暗吁了一口长气。

只听不啸虎宗浪道:“在下宗浪,尊驾如何称呼?”

彭拜道:“不才彭拜,与华公子是至交好友。”

不啸虎宗浪道:“原来是彭爷,敢问彭爷,是否知道华公子的侠踪?”

彭拜道:“不才也在寻找华公子……”他由内望外,看得较为清楚,忽见不啸虎宗浪朝洞中走来,急忙说道:“这洞中恶臭,宗兄不必进来了。”

宗浪不知他是暗骂周一狂等入,雨力吸了两下,恍惚有一点臭味,当下将手一拱,道:“打扰彭爷,在下尚要寻找华公子,这就告辞了。”转身欲去。

忽听白素仪道:“这位爷台,我知道华公子的下落。”

不啸虎宗浪闻言,急忙转过身形,道:“姑娘请讲,华公子眼下在何处?”

白素仪道:“华公子被通天教主擒去了,关在一元观的石牢之内。”

只听彭拜道:“谁对你讲的?你亲眼见到了?”

他一时情急,五只钢爪抓上了白素仪的玉臂,痛得白素仪银牙一咬,几乎掉下泪来。

不啸虎宗浪未见答话,随即说道:“这位姑娘,华公子被通天教擒去的事,你是听来的?或是看来的?”

白素仪道:“我与华公子一道被擒,那是晨间的事,进了一元观后,我被押在殿楼上,华公子听说是被送往石牢了。”

不啸虎宗浪心头大急,叫声“打扰”,转身就跑,奔了一步,陡地扭头问道:“请问姑娘尊姓?”

白素仪道:“我叫白素仪。”

彭拜接口说道:“她是神旗帮主白啸天的女儿。”

不啸虎宗浪道:“哦!那未她的话就难信了。”

华天虹立在内洞,感到啼笑皆非,想那彭拜粗旷,宗浪卤直,加上一个纯良老实的白素仪,三人说得起劲,竟连身畔的三个绝世魔头也忘了。他很想跃了出去,无奈母亲的安危所系,终究是不敢莽撞。

忽听不啸虎宗浪道:“两位再见,在下得赶去禀告小姐……”扭头就跑。

周一狂突地大喝道:“回来!”

不啸虎宗浪一听洞中还有一人,不禁讶然,转面问道:“尊驾是谁?”

周一狂道:“你管老夫是谁?你们小姐是谁?”

不啸虎宗浪道:“你管我们小姐是谁?”

周一狂怒哼一声,有心一掌拍去,众目盼腰之下,又觉太失身份,不禁冲口说道:“嘿嘿,去禀告你们小姐吧!让她找天乙老道要人,瞧他拿什么给你?”

不啸虎宗浪道:“怎么?”

周一狂冷冷说道:“华天虹早已不在一元观了,你教天乙子拿什么给你?”

不啸虎宗浪道:“华公子哪儿去啦?”

周一狂讲顺了嘴,大声道:“死了!”

不啸虎宗浪道:“放屁!”

彭拜接口说道:“放屁!”

周一狂勃然大怒,目光两处一扫,决定先惩治不啸虎宗浪。

他的武功何等高强,独臂一伸,半截身躯已到洞口,一把朝宗浪抓去!

不啸虎宗浪一觉有人袭来,想也不想,左手抡了半个圆圈,一掌挥了出去!

周一狂呀然道:“啊——”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宗浪的腕脉,将他拖到身前,道:“快说!划天虹为何传你掌法?”

不啸虎宗浪的手腕骨痛欲折,头上汗珠直冒,浑身上下半丝气也使不出来。但他宗氏三虎是祖传的膘悍性子,调一狂这一使强,顿时激发了他的狠劲,咬紧牙关,就是不哼一声!藉着洞外微弱的光线,彭拜看得真切,他嫉恶如仇,也是个奋不顾身的人物,眼看宗浪已落周一狂手内,顿时拥身一扑,双掌骄出,猛力拍击过去!

周一狂大怒,厉喝道:“小辈找死!”他坐着纹风不动,准备受这两掌,将彭拜活活反震而死!

但听龙门双煞的老大刑坚纵声笑道:“孺子可教!”

闪身向前,左臂一振,顿时将彭拜的身子弹出洞外,右掌一挥,直叩周一狂的天庭!

周一狂厉喝道:“刑老大,有你的!”撇下宗浪,挥掌反击过去!

彭拜与不啸虎宗浪先后摔出洞外,两人相视一眼,不禁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不啸虎宗浪道:“彭爷,在下须得告辞。”

彭拜道:“一道走吧!寻找华公子要紧,这鬼打架也不必看了。”

他二人悄然溜走,洞中却已打得天翻地覆,原来周一狂与刑坚交战未久,龙门双煞的老二刑纣一指点了白素仪的穴道,将她塞在洞角,挥掌上前,兄弟二人合斗周一狂一个。

周一狂四肢已缺其三,半截身躯,其高不过四尺,他身形奇特,武功也奇特,凶狠猛烈之中,布满了诡橘与杀机。

龙门双煞是风云会镇舵的人物,兄弟两个博得双煞之号,除了武功高超外,再就是心毒手辣、做事绝情了。

如此三人斗在一个狭隘的洞穴之内,其如火如荼之状不难想像。

激战中,忽听大煞刑坚道:“周一狂,向东来的金剑究竟在不在你的手中?光棍一点,照直讲只有好处。”

只听周一狂震声狂笑,道:“你说在就在,你说不在就不在。”

这地穴内笔直升起的一股黑气,将古洞隔成内外两段,华天虹隐身内洞,凝神倾听外洞的搏斗,单听那汹涌澎湃,不绝于耳的掌风指劲,也感到惊心动魄,激动不已。

周一狂被困寒潭,与白啸天苦斗十年,那时他右手被“龙涎索”捆绑在岩壁上,身躯无法活动,旧有的武功无法施展,迫得研创一招“困兽之斗”与白啸大对抗,此时身子能够活动,虽然四肢已失其三,旧日的武功却能派上用场,那一招“困兽之斗”因势利导,伺机淬飞,也格外神奥不测,威力大为增强。

龙门双煞是同胞兄弟,也是一师之徒,两人的武功一个路子,兄弟二人掌劈指戳,拳打足踢,看家绝艺“太阴神爪”,却未施展出来。因之周一狂虽然以一敌二,尚还有攻有守,并不过分吃力。

搏斗中,忽听大煞刑坚冷冷说道:“老二,那姓彭的娃娃溜走了?”

二煞刑纣敞声一一笑,道:“跑不掉的,闲了十多年,难得遇上老周这种对手,今日好好地舒展一下筋骨。”

但听周一狂厉声说道:“找你娘去舒展!”身形窜起;一掌击出。

二煞刑纣猛一闪身,一掌砍向敌腕,飞起一腿,横撩过去。

周一狂身形一翻,霍地闪移开去,陡然一掌,转向大煞袭去。

这洞内黑暗异常,三人全凭听风辨形相搏,周一狂这一掌出招突兀,速度较以前快过一倍不止,大煞觉出敌掌袭到,拆解已是不及,只得双足疾顿,纵跃开去。

周一狂早知这一掌伤他不着,但料他必然纵身跃退,所退的方但是往洞内,当下身躯电射,闪出二煞的掌外,又是一掌朝大煞击去。

他仅剩一条左臂,藉真气运转与掌风反震之力,身子凌空转折,腾跃如飞,进退起落,仿佛鱼游水中,其矫健快捷,令人难以置信。龙门双煞虽是目空四海,也不禁暗暗钦佩。

大煞刑坚看出周一狂想将自己逼下地穴,不觉冷冷一笑。身形一侧,挥手一掌拍去。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一撞,二人同被震退,大煞刑坚匆促发招,背脊撞上洞壁,膨然一响,周一狂同样撞上洞壁,却是悄无声息,显然他是有备在先,大煞刑坚落在他的暗算中。

这乃是刹那间的事,二煞刑纣随即一掌,攻向周一狂侧面,周一狂背脊贴着洞壁,突然使出寒潭中的惯伎,举掌一抡,一招“困兽之斗”反击过去。

二煞刑纣一瞧掌势奇幻,不知攻向自己何处,迫得撤招收式,疾地纵跃开去。

二煞刑纣张狂暴躁,眼看周一狂连占上风,不禁恼羞成怒,厉声道:“老大,正事要紧,早点将这残废结果掉吧!”

大煞刑坚为人阴狠,闻言之下,冷冷说道:“你稍安勿躁。”

此时,三人都在凝聚功力,各人的目光愈来愈亮,彼此间已能相互望见。”

忽听大煞刑坚狞声说道:“老周,我兄弟的‘太阴神爪’,你总该记得吧?”

周一狂冷笑道:“老夫记得的武功多啦,‘太阴神爪’算个狗屁!”

大煞刑坚不怒反笑,道:“周老儿,今天你走了霉运,撞上了龙门双煞,识相一点,交出向东来的金剑,我兄弟放你一马,不伤朋友的和气。”

周一狂嘿嘿怪笑,道:“金剑银剑全在老夫身上,你放胆过来拿吧!”

二煞刑纣不耐烦地道:“老大何必费心机,金剑早已几度转手,你教这残废如何交得出来?”

周一狂听他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残废,不禁将其恨入骨髓,虽然声色未动,却已暗起势不两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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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古洞一日

大煞刑坚重提金剑,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这时沉声一哼,兄弟二人齐齐举步,缓缓朝周一狂逼近。

“太阴神爪”是龙门双煞赖以成名的绝艺,二人提功聚力,才只踏出两步,兄弟二人的手指都长了寸许,粗了一倍,其色灰白,不见丝毫血色。

周一狂久知敌人厉害,性命关头,浑身功力全都贯注在独掌之上,两只蓝烘闪闪的眼睛棱芒暴射,罩定双煞一瞬不瞬。

华天虹隐身在内洞,虽是一无所见,但凭臆测,想像他三人蓄势待发的情况,他为人念旧,想到与周一狂的一段交情,不禁“噗噗”心跳,为他耽起忧来。

只听周一狂震天一声厉啸,未待龙门双煞逼近,已自先发制人,猛向二煞刑纣扑去!

二煞刑纣心神一震,“太阴神爪”犹未攻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潜力暗劲已猛然涌到,似乎要将自己淹没下去。

但听大煞刑坚厉声喝道:“老二闪开!”双手一扬,以十二成功力,疾向周一狂背上抓去!

二煞刑纣一看敌人猛锐难当,只好身形一侧,闪开正面,十指箕张,朝向周一狂胁下袭去!

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锐啸,起自龙门双煞的指端,华天虹隐身在内洞,闻到这阵声响,立即感到心惊肉跳,激动不已!

但听周一狂嘶声吼道:“刑老二!”身形凌空一旋,以雷零万钩之力,一掌击了过去!

霎时,周一狂的闷哼声,二煞刑纣的怒叱声,合著一片内家劲力的撞激之声,震撼着这黑暗无比的古洞。

过了片刻,洞中情势一清,周一狂不知去向,二煞刑纣盘坐地上,双目紧闭,胸头起伏如浪,大煞刑坚则冷冷地立在洞口,凝目朝远处眺望。

良久之后,二煞刑纣才张开眼来,吐出一口浊气,恨声道:“便宜了老残废,下次相逢,非取老儿的性命不可。”

大煞刑坚冷冷说道:“哼!你也小觑了周老儿,仅靠二条手臂,能够活到今天,也就不简单了。”

二煞刑纣冷然一晒,走到白素仪身前,一掌拍下,欲解她的穴道。

忽听大煞刑坚道:“等一等。”

二煞刑纣道:“夜长梦多,等什么?”

大煞刑坚冷笑道:“任玄讲什么了?”

二煞刑纣先是一怔,随即转面,朝内洞厉声叫道:“赵三姑出来答话!”

华天虹隐身在那股黑气之后,闻得二煞刑纣喝叫,心头不由一愣,想那一股黑气方圆丈许,人在两边,耳力再好,也无法听出对方的呼吸,何况那黑气罩浊异常,吸人体内,使人窒息欲死,华天虹等早已将呼吸闭住,二煞刑纣这一叫唤,倒是大出众人意料。

赵三姑怔了一怔,随即一拉华天虹的膀臂,示意他不要答理。

忽听大煞刑坚冷冷说道:“赵三姑,你再不出面答话,刑坚可要点火了。”

华天虹霍然一惊,暗忖;“双煞也知洞中见不得火,这却如何是好?”

只听二煞刑纣说道:“老大,管他是人是鬼,放一把火,烧一烧便知分晓。”

赵三姑闻言,双手扯住华天虹与华云,飘身向后掠退;华天虹惊疑不定,匆匆向母亲身旁闪去。

华夫人双掌拄地,端坐原地纹风未动,这时突然双目一张,悄声说道:“统统退到我的背后,一见火光,立即朝外发掌。”

这洞底伸手不见五指,华夫人双目一张,神光倏射,仿佛漆黑的天空突然闪过两道电光。

华天虹大吃一惊,想不到母亲的内功已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境界!一时间,心中激动不已;华云也是暗暗吃惊,三人立在华夫人背后,掌上蓄足功力,静以待变。

这古洞内外相隔几达十丈,自洞底发掌,力道再猛,亦难抵达洞口,此中的玄妙,华天虹与华云皆不明白,强敌在前,亦不敢探问,两人只是屏息静气,等待火光出现。

原来任玄已经猜到是华夫人隐身在洞内,只是慑于华夫人昔日的威名,加以替目仙婆已遭锑羽,因而力主慎重,欲将一切纠葛统统放在建酸大会上解决。龙门双煞刚刚赶到,闻言之下俱皆不服,偏要前来探明真相,不过,两入也知道华夫人的厉害,戒心之重,为生平仅见。

这古洞内满布煤气,无法存身,武林中人大多知晓,如今被华夫人以巧夺天工的手法与超凡入圣的功力,将那重浊的毒气迫得直冲山顶,使古洞变成内外两截,这是旁人梦想不到的事,龙门双煞虽料华夫人隐身在洞内,却不知洞中的真相如何,不敢轻举妄动。

兄弟二人等了片刻,见洞后仍无动静,不禁戒心渐减。二煞刑纣纵声喝道:“赵婆子,你再做缩头乌龟,刑纣要咒你的祖宗八代了!”

华夫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使他不愿直接寻衅,只是找赵三姑出气。

赵三姑闻言大怒,身形一晃,即待扑向外洞。忽然想到华夫人练功正当紧要关头,如果闹得不可收拾,势必离地而起,真气一散,非但前功尽弃,且有走火入魔之虞,只得强忍一口恶气,硬将前冲之势煞住。

她心头狂怒,气息顿转粗重,鼻息肺淋,声声可闻。

华天虹知道她性如烈火,见她隐忍不发,心头好生感激,当下在她耳畔悄声道:“三婆忍耐一点,星儿迟早收拾这厮,替三婆出气。”

忽听蓬然一响,那股重浊的黑气显是受到掌力冲击,转向洞底涌来,不过相隔甚远,待到洞底,力道已消散无遗。

华云双掌略略一推,发出一股“少阳罡气”,已将那涌到近处的重浊之气反迫回去。

二煞刑纣发了一掌,未曾觉出异状,不禁胆气一壮,道“看来点子已经走了。”大步上前,一直走到那股重浊的黑气前面,单掌一竖,猛地朝前推击。

但听“蓬”的一声,一阵波翻浪滚的劲风,挟着那黑沉沉的浊气,再度朝洞内撞去。

内洞仍无反应,二煞刑纣不禁双眉一轩,道:“老大,洞后像是空的,待我进去瞧瞧。”

大煞刑坚冷冰冰他说道,“不必瞧啦!久闻这洞中的黑气见火即燃,你点火烧一烧看。”说罢之后,挟着穴道被制的白素仪,闪身退出洞外。

二煞刑纣微一沉吟,随即退后两丈多远,掏出火种,撕下一片衣襟,引火点燃,抖手掷了过去。

只听“蓬!”的一声,火一触上那冉冉浮升的黑气,顿时强光爆闪,照得彻洞通明!

华天虹等隐身在后洞,但觉奇热无比,危急中,各人双掌齐发,猛力朝前推去。

华云的“少阳罡气”乃是冠盖当世的内家真力、赵三姑将近一甲子的功力,华天虹年纪虽幼,那“丹火毒莲”所孕化的功力,亦不逊于修为数十年的高手,这三人合力一掌,其威力的猛烈怎不骇人?

火光刚一爆闪,顿时被那移山倒海般的掌力撞上,挟着熊熊烈焰猛然朝洞外涌去,二煞刑纣骇得冷汗一炸,猛地跃出了洞外!

展眼间,火光熄灭,四围重归黑暗,一阵浓烈的硝烟四散。

龙门双煞俱是名震当世的魔头,华天虹等在洞中发掌,逼得火势外涌,岂能瞒得过他俩人?这时,兄弟二人已知洞中别有天地,赵三姑与华云等隐藏在内。

龙门双煞相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同都泛起了踌躇之色。

要知赵三姑与华云都是顶尖高手,龙门双煞虽然自信,但是彼此差得微乎其微,纵能得胜,亦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倘若华夫人真在洞内,他兄弟以二敌三,那就大为不妙了。

正当两人骑虎难下,不如如何收场之际,石梁对岸,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步履之声。

龙门双煞齐齐一怔,回首望去,十余条人影如风驰电掣疾奔而来。

展眼间,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当先奔到,正是风云会的总当家任玄,身侧一人,则是风云会的另一大靠山燕山一怪。

龙门双煞一瞧己方人到,不禁暗暗窍喜,大煞刑坚将白素仪掷了过去,沉声笑道:“总当家的来得正好,这就是白啸天的长女,你瞧可是杀害鹏儿的凶手?”

他随手一掷,业已解了白素仪的穴道,任玄一把攫住,狞声喝道:“燃起火把!”

转眼之间,任玄率领来的八名金刀亲卫,每人手中高举着一根燃烧的火把,火焰熊熊,照得这深山古洞之前,亮如白昼。

任玄双目内迸射两道森寒的冷电,紧盯在白素仪的玉面之上,那两道锐利如箭,深沉可怖的目光,仿佛要看透白素仪的心底。

白素仪镇静愈恒,美艳如仙的面庞上,那双澄澈似水的明眸,仰望任玄,柔和、温驯、安静,一片纯洁的光辉。

须臾,任玄抓住白素仪肩肿的手颤抖起来,他那凶神恶煞一般的目光愈来愈是散乱,那狰狞可怖的脸上扭曲不歇,显出心中异样的迷惘,终于垂首一叹,发起呆来。

忽听燕山一怪道:“这白素仪是处子之身,鹏儿与凶手若有体肤之亲,这事就不对了。”

白素仪虽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但是朴实无华,浑身上下散发着和平善良的芬芳,任何人见了,都不会相信她是杀人的凶手。任玄见多识广,老于世情,自然看得出白素仪白壁无暇,绝非杀人盗宝的凶手。

大煞刑坚双眉紧皱,道:“我瞧此事张冠李戴,其中必有讲究。”

忽听白素仪道:“这一位就是任老前辈么?”

任玄猛一睁目,定了定神,道:“老夫就是任玄,你有何话讲?”

白素仪静静地道:“晚辈从未到过黄河以北,也不曾杀人害命……”

任玄牙关挫得格格一响,倏地面庞一转,朝那古洞厉声喝道:“华天虹,你再不出面,休怪老夫无礼了!”

他心乱如麻,话才讲完,忽又朝一名金刀亲卫将手一挥,喝道:“放箭!”

原来那批金刀亲卫除了金背大环刀之外,每人都加佩了一张强弓,腰悬箭壶,壶中一束长箭,箭头形如鹅卵,一望便知乃是火箭。

那名金刀亲卫一听任玄下令,急忙执起强弓,拔出一支长箭,点燃箭头,一箭朝洞中射去。

只听“唆”的一声,一溜火焰直向洞中射去!

但听一阵朗朗长笑,华天虹三指撮住箭杆,由洞中走了出来,赵三姑与华云紧随在后。

常言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华天虹昨日衣履不周,狼狈不堪,此刻蓝衫黑履,衣袂飘拂,腰悬铁剑,缓步踱出洞来,已是那副魁梧轩昂、潇洒不群的样子。

龙门双煞尚是初次见到华天虹,眼看他那从容不迫、意态闲散之状,兄弟二人同时冷冷一哼。

白素仪美眸一睁,看出是华天虹,不禁又惊又喜,道:“原来华大哥当真脱险了,那位周老前辈说起,我还不敢相信哩!”

华天虹歉然一笑,道:“在下未能全力搭救姑娘,实在惭愧得很。”

白素仪道:“华大哥客气了。”

华天虹朝任玄抱拳一礼,道:“任当家的呼唤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任玄阴森森一笑,道:“华老弟转告令堂,就说老朽等有事求见。”

华天虹抱拳当胸,肃然道:“任当家的乃是一会之首,家母本当以礼相见,只是她老人家练功正紧,一时无法抽身,特命晚辈深致歉意,失礼之处,请任当家的原谅。”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讲来,隐身洞中之人果然是华元肯的女人了。”

思忖中,目光朝白素仪一瞥,道:“任某不幸,老来丧子,那凶手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除华老弟外,再无旁人知道了。”

华天虹一想出事当日的情况,慨然说道:“那凶手早有预谋,来去之际,非但以黑纱覆脸,而且要求令郎,严禁下人偷窥,如此看来,见过她面貌之人,想是只有在下了。”

他语音一顿,仰面凝思半晌,接道:“唉!在下虽曾见过凶手一面,仔细想来,也未必见到了她的真正面目。”

只听二煞刑纣冷冷说道:“难道你有眼无珠不成?”

华天虹脸色一沉,道:“这一位谅必是龙门二煞吧!身为武林前辈,讲话好无礼数!”

二煞刑纣傲然一哼,道:“若嫌老夫无礼,可请你娘前来问罪。”

华天虹冷笑道:“你道我就不能向你问罪么?”

龙门双煞、燕山一怪,都曾在北俱会上围攻华无青,也都是华天虹的杀父仇人,华天虹虽然遵守母亲的训戒,将私人仇怨暂时搁置一边,然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心情之激动,乃是无可讳言之事。

二煞刑纣哪里将华天虹放在眼内,凶睛一瞪,嘿嘿狞笑道:“好小辈,老夫将你拿下,瞧你母亲露不露面?”欺身上步,五指如钩,当胸抓去。

但听华云冷冷一哼,抢手一掌,欲然反击过来!

二煞刑纣双眉怒剔,喝道:“老儿就是华云么?”身躯倏退倏进,一掌攻去。

华云冷声说道:“是又怎样?”

说话中,二人又是乍合即分,对拆了一招,二煞刑纣疾扑疾退,华云则横身挡在洞口,双足犹如钉在地面,半寸也不移动。

任玄暗暗忖道:“这白素仪不似行凶之人,鹏儿绝非死在她的手上。看这情形,只有先将姓华的小子擒下,严刑拷问,仔细审问了。”

心念一转,顿时朝燕山一怪与大煞刑坚道:“有劳两位老哥哥督阵,我与那位华老弟走几招试试。”

大煞刑坚道:“何必总当家的出手,刑坚效劳就是。”举步朝洞口走去。

华天虹等并排立在洞口,华云与二煞刑纣搏斗虽烈,人却始终不肯移动方位,瞧那情势,显然是要力守洞口,不令敌人入洞。

大煞刑坚直对华天虹走去,赵三姑倏地横时一撞,喝道:“星儿后退一步。”

华天虹剑伤未愈,不敢妄动真力,而且自知抵挡刑坚不住,当下退后一步,隐在华云与赵三姑身后。赵三姑未待大煞刑坚出手,鸠头拐杖一抡,呼的一杖击了过去。

她这鸠头拐杖施展起来,猛若疯虎,狂若天魔,大有“疯魔杖法”的格调,劲风一响,拐头已到了大煞刑坚的胸前。

大煞刑坚身形一侧,挥掌一拨,“太阴神爪”还了一招。

霎时,龙门双煞、赵三姑、华云,四人分作两对,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搏斗,只听杖风震耳,掌影如山,龙门双煞的“太阴神爪”震起一阵阵刺耳的锐啸,那招式之凌厉威猛,阴狠诡辣,正是各极其妙,难以言喻。

华天虹站在洞口,离四人不过三五步之遥,正当眼花镣乱,目不暇接之际,忽听嗖的一声,一根火箭陡然射近了面门!

这火箭疾若流星,来势奇快,华天虹霍然一惊,身形急向一侧闪开半尺,伸手一捞,一把攫住了箭杆。

但听嗖嗖连响,弦声震耳,数十支火箭同时钻射过来,乍看之下,火星点点,如爆烟花。

华天虹手中长箭连连拨动,将那如满天花雨一般的火箭纷纷击下。闪目望去,那几名金刀亲卫都已将火把插在地上,一个个弯弓搭箭,齐向自己射击。

这批金刀亲卫全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每人箭上都贯注了真力,华天虹是吃力异常。

任玄一旁督阵,倏地要过身侧一人的弓箭,一箭朝华天虹射去!

只听“嗤!”的一声锐啸,火光微微一闪,箭头离华天虹的胸口不过一两寸远近!

华天虹凛然一惊,手中长箭一振,疾向来箭格去。

但听一声轻响,两只箭杆同被震成了十余小截,散落一地。

又是两声疾响,任玄夹杂在金刀亲卫的乱箭之内,接连又是两箭!

华天虹只须听那强劲的破空之声,便知哪两箭是任玄所发,百忙中抓住两支敌箭,疾向任玄所发的劲矢拨去,一阵轻响,四支长箭又告寸断!

但听嗖的一声锐啸,一支火箭越过华天虹的头顶,贴着洞顶射入了洞内!

这一箭乃是任玄所发,华天虹双掌齐挥,拨打蜂拥而到的乱箭,眼看一溜火光自头顶掠过,再无余暇拦截。

只听“蓬”的一声爆响,洞中那煤气被火箭点燃,闪起了一片无比强烈之极的火光!

华天虹惊急交加,正自念及母亲的安危,洞中突然传出华夫人低沉的声音,喝道:“统统闪开!”

华夫人乃是赵三姑最为信服之人,华天虹与华云更是不在话下,三人闻得语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敌手,猛向一旁纵跃。

轰然一声巨响,一股烈火似山洪暴发,霍地涌出洞来,威势之猛烈,无以复加!

龙门双煞虽然听到华夫人的语声,却未料到烈火向洞外涌,而已如此地猛烈。骇然之下,迸力朝后一跃,亏得二人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未曾为烈火扑上。

一忽。洞中的火焰熄火无遗,但这古洞四外长满了藤罗蔓草,转眼之间,火光耀天,四向蔓延,大有燎原之势!

华天虹与赵三姑等相顾夫色,眼看大火烧山,势成燎原,无奈强敌当前,无暇扑救,何况山风疾劲,荒草易燃,纵欲扑救,也是不及。

龙门双煞等心神甫定,不禁又惊又疑,想那一股烈火涌向洞外,必是受到一种硕大无朋的力道推动,那力道若是华夫人所发的掌力,任他龙门双煞如何自信,也得暗暗胆怯,气焰大减了。

任玄惊疑尤甚,想起日间曾目仙婆强行入洞,被一股猛烈的潜力暗劲,震得当堂昏死的情形,不由暗暗气馁,戒慎之心,重又加深凡层。

但他终是一会之首,未曾亲见华夫人之面,探明真相之前,总不甘心虎头蛇尾,就此退去。

他心念一转,忽向洞中抱拳一礼,洪声说道:“风云会任玄特来拜访,华夫人……”

华天虹也是惊疑参半,不知母亲使何神通,独力将烈火迫向洞外,扑灭了火头,有心入洞瞧瞧,待见任玄通名求见,华天虹立即截口说道:“家母正当清修之际,任当家的稍待,在下这就进去通报。”

任玄冷冷说道:“有劳了。”

华天虹身形一晃,闪入洞内,掠过那股黑气,急急冲入后洞。

一股黑气浓黯如墨,此时洞外火光通明,这后洞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华天虹跪下一腿,蹲在母亲身畔,道:“娘怎样?没有不妥吧?”

华夫人摇了摇头,哑声道:“我强用真力,必须赶紧修复,否则怕要走火入魔。”

她语音微顿,双目一张,朝洞外望去,接道:“洞外既然起火,一定会将神旗帮与通天教的人引来,你设法拖延几个时辰,宕到午牌就无大碍了。”

华天虹唯唯称是,忽觉母亲头上热气蒸腾,大汗淋漓,急忙抬起衣袖,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然后重又奔出洞外。

任玄一见华天虹复出,两道锐利如箭的目光,顿时盯在他的脸上。华天虹突然感到此人鹰视狼顾,令人极不舒服。他忽然觉得,这任玄居心莫测,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其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在通天教主之下。

但见任玄漠然一笑,道:“华老弟,令堂谅必记着北俱恨事,不愿延见咱们这批草莽人物了。”

华天虹目光一闪,飞快地朝对岩扫视一眼,火光照耀之下,空山寂寂,不见半条人影。当下脸色一整,肃然道:“任当家的差矣,家母本待出洞相迎,只因练功正紧,一时无法起身。”

说到此处,拱手揖客,道,“家母命在下代为迎客,恭请任玄当家的入内,窝居飓尺,不能接待其余诸位,尚祈诸位英雄见谅。”

此言一出,赵三姑与华云首先一怔。

两人大惑不解,华夫人练功正紧,岂可令任玄入内?两人满腹疑云,一头玄雾,不禁目光炯炯,齐向华天虹望去。

华天虹视若未睹,神情肃然,目不斜视,静待任玄入洞。饶他任玄名震江湖,此时此地,也不禁犹豫难决,狐疑不定了。

任玄暗暗想道:“那妇人铁石心肠,霹雳手段,行事为人,难以常情测度。哼哼!他日间命这小子暗算铸目仙婆,已是大违侠义道的梢神,既能不顾江湖规矩,向铸目仙婆下手,也就能够不择手段谋害老夫。嘿嘿!老夫何人,岂会上你的当。”

他心念一转,己无入洞之意,只是求见出于自己,若不入洞,难免示弱丢人,进退两难之下,移目朝燕山一怪与龙门双煞望去。

这三人有如帮派中的长老,地位崇高,犹在任玄之上。这时见任玄有问计之意,顿时目光交投,迅快地交换了一阵眼色,只是三人都委决难下,想不出适当的对策。

二煞刑纣凶狠笑骛,盖过在场诸人,一瞧任玄进退维谷,不禁老羞成怒,凶性大发,只见他昂首向天,迈步朝洞中走去,口中冷冷说道:“奇人异士,刊纣见得不少,这位夫人也大目中无人了。”

赵三姑与华云守在洞前,见他抢在前面走了过来,似有闯入洞中之意,不禁怒目而视,冷笑连声,两人一般心意,只待他走到近处,便要猛然出手。

华天虹原是使的缓兵之计,任玄纵然有胆量单刀赴会,他也不会令其入洞,这时见二煞刑纣抢先闯来,顿时暗暗提聚功力,蓄势以待。

准知二煞刑纣暗暗忖道:“那女人隐藏洞内,不知搞些什么名堂,老夫半世威名得来不易,何必冒那无谓的危险,擒住这个小儿,何愁她不移博就教……”

心念电转,人已走近华天虹身前,倏地嘿嘿一笑,“太阴神爪”似霆惊电闪,霍地抓了过去!

华天虹嘿的一声冷笑,猛一闪身,避过了刑纣的手爪,右手骈指如裁,陡然反击过去!

这“蚩尤七解”中的招术,名为“袭而死”,用于突袭暗算威力尤其凌厉。双方都存着机诈之心,蓄热一击,恍若晴空霹雳。两人倒不觉得什么,旁观之人却是骇然大惊,脸上神色陡变。

只听一阵刺耳韵锐啸,华天虹与刑纣齐齐纵起,猛然跃了开去,虽然皆未受伤,两人却心头狂跳,同是激动不已!

华云身形一晃,闪到华天虹身侧,急声道:“小官人怎样?”

华天虹摇头说道:“没有什么。”

说话中,四道目光齐向他的腰际瞥去,那新换上的深蓝长衫之上,赫然留着三个淡淡的爪痕。

华云早已骇出一阵冷汗,这时惊魂乍定,怒气陡涌,洪声喝道:“刑老鬼,有种的与我见个真章,我教你识得落霞山庄武学的厉害!”

二煞刑纣晒然不屑地道:“老匹夫有何能耐向老夫挑战,岂非自找死路?”

华云怒哼一声,双掌一挫,欺身攻上。

二煞刑纣说得轻松,其实哪敢托大?避招进击,全力抢制,刹那间,二人各出平生绝学,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恶斗。

华天虹看了片刻,知道百十招内,两人尚难分出胜负,仰面望去,东方已现出一片鱼肚白,暗道:“娘命我拖延到午牌时分,此刻辰时未到,这三个时辰之内,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转念之下,忽然瞥见十余条人影,正由对岩奔来。

此时,这山阴一面如野火烧山,高与人齐的荒草,燃起一圈大火,分向四外蔓延开去,幸而山上草多树少,火势虽大,却不猛烈,大火所过之处,转眼便是一片焦黑的荒土。

那荒草烧得噼啪作响,浓烟四起,加上晨风习习,扰人的耳目,对岩奔来之人过了石梁,众人方始发觉。

转眼间,十余人疾扑而到,原来是神旗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号称“毒诸葛”的姚策,随后一十二人,全是神旗帮中的护法。

毒诸葛姚策人未抵达,已将在场诸人看了个巨细无遗,身形甫住,两道阴沉的目光业已投注在白素仪身上。

华天虹一见姚策,不禁想起黄河岸上,他暗施毒手,催发“锁魂神针”,逼得自己吞服“丹火毒莲”自杀的情景,暗道:“这毒物还是去年那副模样,可惜我身上有伤,否则非与他斗上一场不可!”

只见毒诸葛姚策将手一拱,朗声笑道:“任当家的好啊!久未拜谒了。”

任玄包拳一礼,漠然道:“姚兄久违。”

毒诸葛姚策目光转动,燕山一怪与大煞刑坚昂首仰面,斜看着刑纣、华云搏斗,对自己恍若未睹,于是也不置理,面庞一转,朝华天虹凝注一眼,拱手笑道:“华公子别来无恙,风采犹胜往昔,可还记得姚策?”

华天虹还了一礼,淡然一笑,道:“不敢相忘。”

忽见毒诸葛姚策容色一整,道:“这位姑娘可是本帮的白素仪小姐?”
 0   2005-07-10 04:11:3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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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0 03:35: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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