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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天骄
网友【dreamer】 2005-07-11 05:44:21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9    1
第一部

第一回名师高徒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三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后,长沙遂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蝎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于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承,所以,他十余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三要求具备练武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三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于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士,这就是为什么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三件事,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三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三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于门外了。

※ ※ ※

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

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

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柳随云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给柳随云出这么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柳随云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于“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柳随云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柳随云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柳随云一招刀法,如果柳随云有足够的悟性,那么,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柳随云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三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后骂了一声:“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蝎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蝎子帮”的一个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相助,只要柳随云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柳随云也做得很好。

第三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柳随云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于柳随云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么说,这第三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柳随云有什么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后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对柳随云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格了。

就算柳随云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后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柳少侠怎么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柳随云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柳随云充满信心,他也笑道:“柳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柳随云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于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三更了,柳少侠还没有来。”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柳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听“梆、梆、梆”三声梆响,竟已到了三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柳随云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柳随云。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柳随云,心中充满了自豪。

柳随云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柳随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天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柳随云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见。

别人拜师收徒,又碍了他什么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了。

原来这个小乞儿就是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少林方丈悟心大师的侄儿,四川唐门掌门唐竹的大恩人秦英的宝贝||秦宝宝。

别人拜师,秦宝宝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宝宝当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他认为柳随云不应该穿紫袍的,紫袍是“金龙社”兄弟的专利,柳随云凭什么穿?

你看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不是有点霸道了,紫袍除了“金龙社”兄弟,别人竟不能穿?

这只是秦宝宝的第一个理由,他的第二个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他看柳随云不顺眼。

刚才那个人头,差一点就要让秦宝宝昏过去,这种哗众取宠的行径,秦宝宝是最看不惯了。

不过,他的第三条理由(哇!居然有三条)才是最主要的。

大厅中的气氛太不活泼,一点都不好玩,如果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插曲,岂不很有趣?

看来,秦宝宝的前面两条理由,都是他为第三条理由预备的,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胡闹的藉口。

自从被杀手马婆子劫下山去,又脱险了,秦宝宝好像蛟龙入水,一时半刻不想回子午岭了。

在子午岭上待得太久,都快把他憋坏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到江湖上透透气。

他可以透透气,别人可就透不过气了,柳随云实在不幸,居然遇到了秦宝宝。

看到别人都为柳随云让出地方,秦宝宝就偏不让,不仅不让,而且还将身子向前凑了凑。

柳随云向后退,秦宝宝向前凑,两个人自然就撞到一起,秦宝宝“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跤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但屁股毕竟很痛,眉头一竖,秦宝宝叫道:“喂喂,你怎么不长眼睛,撞倒了人!”

柳随云转身,看见一个小乞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柳随云的身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他,不过小乞儿虽然骂他,柳随云却不生气。

在这种场合上,他当然要保持风度,何况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必要计较。

柳随云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我后面。”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当然看不到我!”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小孩有些难缠,他仔细打量了秦宝宝一眼,想看出他的来历。

这一来秦宝宝就更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直盯着他看,除了大哥卫紫衣,谁也没有这种权利。

秦宝宝气得哼哼鼻子,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像不是丐帮的人,今天好像也不是前来贺喜的。“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算你有眼力,看出我不是丐帮的,那些叫花子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冒充。”

他的话,可令大家都吃了一惊。

丐帮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帮会,帮中会众极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虽然有狄化龙之变,可是丐帮毕竟是丐帮,在江湖中仍是一个侠义道上的大帮会。

如今这小小顽童竟口出不逊,居然看不起丐帮,这又怎么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柳随云暗生警觉,他认为这小乞儿是存心找事,他既看不起丐帮,说明他的来头不小。

他没有想错,秦宝宝的确是想找事,并且他的来头也极大。

柳随云沉声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妨划下道来!”

他出道较早,江湖历练颇多,一遇到大事,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秦宝宝的心中暗暗好笑,他就希望柳随云郑重其事,否则,岂不就不好玩了?

秦宝宝忽地不理柳随云,走到温正豪身边,道:“温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和柳随云的磨擦,温正豪已看在眼中,一方面,他欣赏自己的准徒儿处事正确,另一方面,却对秦宝宝大皱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什么来头?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遇事也想得深远,只是这一次他末免想得太多了。

见秦宝宝走向自己说话,温正豪淡淡一笑,心想正好可以套他的话。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的话后,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有什么秘密?”

秦宝宝一指柳随云,道:“他是一个骗子。”

好一个秦宝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众人听了秦宝宝之言,齐皆耸然动容,尤其是柳随云,眼睛中差一点冒出火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说什么,因为他不愿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说话,倒让秦宝宝抓住了把柄,他笑道:“你看看,他居然不否认,这便说明他承认了。”

不说话并不等于承认,这个道理,温正豪当然是明白的,他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个骗子?”

见温正豪没有上当,秦宝宝气得在心中大骂“老狐狸”,不过,他眼珠一转,就真的找到了证明柳随云是骗子的证据。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倒背着双手,在地毯上踱来踱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走到柳随云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就是个大骗子!”

柳随云肺都快炸了,同秦宝宝怒目而视。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别生气好不好?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说话就会恨冲动,这样反而对你不利。”

他侃侃而谈,居然教训起柳随云来,并且让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片好心。

柳随云向温正豪看去,温正豪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叫柳随云暂且忍耐,且听小乞儿说些什么。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认定面前的小乞儿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既然话已摊开来,不妨说个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说。”

这一下,秦宝宝便成了宾客们注意力的中心,秦宝宝感到好得意,头脑也更加灵活。他笑道:“我来问你,你救人之后去了滇边,总共用了多少时间?”

“十五天。”因为心中有气,柳随云实在不愿多说话。

秦宝宝偷偷一笑,正色道:“去滇边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也需要十二天,也就是说,你在滇边待了三天。”

柳随云惊讶小乞儿思虑之密,对小乞儿的轻视之心也去了许多,开始用慎重的态度来回答问题,他道:“你说得不错,我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在滇边待了三天。”

秦宝宝神采飞扬,眉目皆动,他一笑,一付比玉更白的牙齿便显露出来,配上他又黑又亮的眼珠,令人眼睛不禁一亮。

柳随云也征了一征,他心想这小乞儿若洗去脸上尘垢,一定比自己还要漂亮。

秦宝宝继续他的盘问工作,道:“只用了三天工夫就杀了滇边恶霸,你的本事真不小。”

一时猜不透秦宝宝的用意,柳随云道:“恶霸武功并不高,只是身边保镖众多,我是在夜间下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那么他的那些保镖都去睡觉了?这些保镖难道不知道晚上才是行刺的好机会吗?”

这句话若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是很正常的,但秦宝宝却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他说出这种话,好像他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年似的。

其实秦宝宝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卫紫衣出于关怀,不想让他卷入江湖是非中,所以也很少对秦宝宝讲江湖勾当。

但秦宝宝天资聪明,一点即透,有些事情,他是从事情之当然推测出来的。

重新调整了对秦宝宝的看法,柳随云道:“恶霸的保镖是在屋前屋后防守,我却是利用轻功在恶霸卧室的屋顶上揭瓦而入,一举而杀掉恶霸。”

别人纷纷点头,深惊柳随云心思之缜密,秦宝宝却大摇其头,似乎不以为然。

柳随云奇怪地问道:“难道我的话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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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的武功极为高强,劈面一刀,乃是虚招,见铁手来夹,早已手腕一沉刀身下落,竟挑向大个子的胯下。

大个子冷笑一声,铁手加速下压,竟饮用铁手之威击断戒刀。

和尚存心在秦宝宝面前卖弄,手中戒刀忽地从大个子脖间穿过,又从大个子背后飞回,刀柄在大个子的肩头显露出来。

这一招匪夷所思,刀上的力道运用得极为巧妙,和尚的左手已闪电般伸出接住刀柄,沉腕疾削。

这一刀出手极快,大个子已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秦宝宝不由把眼睛一闭,他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见血。

可是和尚在挥刀时眼角瞥了一眼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脸上看到一点赞许之色,却恰巧见到秦宝宝闭眼。

他会错了意,以为秦宝宝不屑一顿,认定这招不好,和尚不由一阵心慌,握刀的手略缓了一缓。

大个子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铁手微抬,“当”的一声,已接住了和尚的戒刀。

这一接已用全力,戒刀差一点脱手而飞。

和尚大惭,不敢看秦宝宝的脸色,急敛心神,戒刀急撤,又闪电般剌出。

这一招,可谓和尚一身武功的精粹,人个子已绝对无法逃得了这一刀了。

“哧”的一声,刀身正从肋下刺入,大个子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和两个道士相斗的三个人境况也很糟糕,一个人在肺部受伤,一个人右腿中剑,另一个人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宝宝岂能见死不救,大叫一声:“慢!”

和尚收刀,道士收剑,三个人一起跳开,站到秦宝宝身边。

秦宝宝小道:“一时冲动叫他们住手,可得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搪塞一下。”

于是冷冷哼了一声,问和尚道:“人死了一无用处,他们既已无还手之力,又何必杀之而后快?”

和尚嗫嚅道:“香主吩咐过,这四个人杀无赦。”

秦宝宝知道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这四个人犯了何罪,他是不会问和尚的,免得露了马脚。

于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战术,见大个子虽受刀伤但不至于死,于是装作冷冷地道:“你可知罪吗?”

大个子显然是一条硬汉子,虽受重伤,怒气仍在,但见他勃然怒道:“咱们“长江四义”吃的是辛苦饭,挣的是玩命钱,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平白地霸占长江水道,倒说我们无理。”

秦宝宝一听之下,已经明白了大概。

“长江四义”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大哥讲故事时,曾提到他们。

他知道“长江四义”算是江盗,但只劫官府、奸商,不劫平民百姓,在长江边上很有威望。

那个坏东西香主一定是为霸占长江水道,才和“长江四义”发生冲突。

这种江湖的纠纷,秦宝宝本懒得过问,但今天为了把戏演下去,只好当一次大法官了。

秦宝宝皱了皱眉,道:“明明有罪却不认错,看来是非杀不可的了。”

和尚和道士立刻亮出兵器,就想冲上去,秦宝宝却又道:“慢来!”

和尚和道士连忙住手,静听秦宝宝示下。

装作沉吟片刻,秦宝宝道:“杀了他们,恐怕不妥。”

和尚恭声道:“前辈,有什么不妥?”

秦宝宝怒道:“蠢材,长江水道不止他们四个江盗,我们把他们一杀,那些人岂不逃走,待局势平静,他们岂不会暗中破坏?”

和尚急道:“可是香主的意思……”

秦宝宝怒道:“香主是我的师弟,连他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和尚骇极,浑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秦宝宝不想装得过火,复又冷笑道:“不杀他们是现在,不是将来,这段时间仔细搜捕,再捉几个江盗来一齐开刀,所谓不杀则已,一杀惊人,叫那些江盗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个和尚、两个道士齐声道:“前辈所见极是。”

踌躇了半晌,和尚道:“只是,他们这四个人该怎么处理?”

秦宝宝道:“这由我来办好了,我找你们是另有事情,不知你们是否有能力办好?”

他来金陵就是为了找大哥卫紫衣,只是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大哥和席领主的影子,想必是大哥他们不愿招人耳目,找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调查了。

正好手头有三个听差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和尚、道士见秦宝宝有吩咐,连忙齐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尽力办好。”

秦宝宝也拿腔拿调一番,道:“你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我的事你们恐怕办不好,这件事关系重大,办不好,恐怕会影响全局。”

听见任务如此重要,和尚不由心中不安,深恐万一办不好,招惹杀身之祸。

但又一想,事情重大,若是办得好,岂不重重有赏?

两个道士也是一样的心思,三人同时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等纵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三个年纪可当自己爷爷的人居然口口声声叫自己前辈,秦宝宝心里的那股得意劲就别提了。

秦宝宝咳了一声,勉强道:“既然你们忠心耿耿,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和尚道:“前辈大恩,我等铭记五内。”

秦宝宝心中哼道:“这和尚专会拍马屁,又不守清规,大开杀戒,以后非好好教训不可,且看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若是办不好,哼哼,有你受的。”

秦宝宝点了点小脑袋,沉声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对本帮关系重大,若是找不到,就会影响本帮下一次的行动,听明白了吗?”

和尚、道士连连点头,道:“明白了。”

秦宝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三个去帮我找这两个对本帮极为重要的人。”一听是找人,和尚乐了,得意道:“找人我们可是最拿手了,这“长江四义”藏得何等秘密,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吗?”

两个道士也是喜气洋洋,认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

秦宝宝心中暗笑,心道:“这才好,有你们帮忙,我就不用跑腿了。”

他忽地又想到,这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何不趁机叫大哥将他们修理一顿,大哥和席领主武功高强,这和尚、道士一定认栽。”

想到这里,便将卫紫衣和席领主的相貌仔细形容了一番,最后补充道:“找到他们后,请他们到“六和居”来,老夫在那里等着,不过,千万不要伤害他们,如果他们不愿来,就强迫他们来。”

和尚笑道:“是不是不能伤他们一根毫毛,却要把他们请到“六和居”?”

秦宝宝道:“对。”

和尚道:“如果他们不来呢?”

秦宝宝一瞪眼睛,道:“废话,见你们鬼头鬼脑的样子,他们自然不相信你们,但你们练武功是干什么用的?他们不来,你们不会想办法吗?”

和尚、道士见香主师兄发火,不敢再说什么,望了望“长江四义”,和尚问道:“我们现在就去?”

秦宝宝挥了挥手,道:“去吧,明天黄昏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见我。”

他知道戏演得一长,就会露出马脚,不赶快打发走他们,只怕要露出马脚了。

和尚合十为礼,一躬身,忽地向后弹出,身子直落水中,临走时放下船上的一块木板,木板丢在水中,足尖正点在木板上,借这一点之力,人已上了岸。

这和尚邀宠心切,临走时还卖弄了一番轻功。

两个道士哪甘落后,并没有丢下木板,而是双双伸出手来牵住,同时跃离甲板。

眼看将近岸边时,两个道士的身子已经往下沉,忽见一道士伸手一挥,另一个道士已借这一挥之力被抛上岸边,那道士飞起时双手又一带,两个道士便同时跃上岸。

真是好轻功,分明是武当绝技“梯云纵”的活学活用,秦宝宝见他们轻功这么高明,心里非常开心,哇,大哥和席领主这一回可有乐子了,不会嫌寂寞了。

为大哥找了三个强劲的对手,心里颇觉得意,一扭头,见“长江四义”正疼得直哼哼,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就想为大个子治伤。

大个子哪里会认为秦宝宝是好心一片,以为这药定是什么毒药呢,奈何身子转动不灵,只有破口大骂,道:“老妖怪,有本事就给个痛快,别用毒药害人。”

秦宝宝嘻嘻直笑,道:“我的外号又多了一个,并且远比以前别致多了。”

他又对大个子笑道:“你怕我下毒啊,嘻嘻,我偏偏要给你下。”不由分说地将金创药抹在伤口上。

大个子咬着牙,正准备忍受剧痛,不想刚才火辣辣的伤口忽地不痛了,而且还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透到心里。

他有经验,知道这是非常好的金创药,心里不由奇怪,不再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秦宝宝了。

秦宝宝不理他,在他身前身后的伤口都抹上药,这才把药瓶丢给大个子,道:”我累了,你自己用吧,治好了伤,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别再被抓住喔。”

大个子惊疑不定地接过药瓶,一时间,分不清秦宝宝是友是敌,只好看着秦宝宝不说话。

秦宝宝见大个子不是骂人就是装哑巴,深觉不好玩,反正兴致已尽,已不想再待下去,于是他便从怀里取出银钩蚕丝,随手一抛,将银钩抛出,钩在岸边的一棵树上,轻轻一带,身体已离开了船身,轻轻落在岸上。

大个子痴痴地望着秦宝宝的绝顶轻功,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秦宝宝离了河岸,径直向“六和居”走去,一边走,一边偷笑,演戏可真好玩。

他走在人群中,人们不由啧啧称奇,谁家这么有福气,生出这么个玉人似的孩子来!

对众人惊奇的目光秦宝宝早就习惯了,反正看又看不去一块肉,索性就大大方方地给人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他就到了“六和居”。

“六和居”是夫子庙最大的茶楼,装饰就不用说了,茶点味道好。

秦宝宝不喜欢喝茶,可是对点心大感兴奋,什么千层糕啦!鸭血汤啦、汤圆啦,简直不够他吃。

他一高兴,就会把所有的点心都点了一份,至于吃多少呢,那就不用提了,反正每样点心咬上一口,其他的只好搁在那儿了。

一到楼上,秦宝宝就感到楼上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小脑袋晃了两晃,忽地又想起个点子来。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这个举动立惊四座,谁见了黄澄澄的黄金不眼红?

我们的秦宝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恨啊,好恨!”

一边喝茶的茶客中,有四五个武林人物,其中一个佩刀的大汉问道:“小朋友,恨什么啊?”

他是吃饱了喝够了,闲着无聊,见秦宝宝怪异的举动,于是有此一问。

见有人上钩,又是个江湖人,正合心意,秦宝宝于是一指金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黄金。”

秦宝宝道:“黄金算不算好东西?”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又可以买衣服、买酒,甚至还可以买女人。”

秦宝宝暗暗点头,小道:“嗯,又不是一个好东西,又是酒,又是女人的,正好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一抹鼻子,秦宝贺装出痛苦的样子,嘤咛道:“可是,就是这些好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兄弟离散。”

佩刀大汉虽好酒好女人,但这是江湖人的本色,其实心地也不算太坏,侠义之心还是有的。

当下一拍桌子,道:“小朋友,不要哭,有什么苦衷尽管对我说,在下“霸王刀”周通为你报仇。”

秦宝宝止住悲声,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问道:“你真的能帮助我?”

“霸王刀”周通一拍胸膛,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恶人,周通上前就是一刀。”

秦宝贺叹了一口气,一副轻视的样子,道:“哎,算了,你恐怕是口头说说而已,心里哪肯帮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我和人拼命呢?”

说罢,又掩起脸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通是个急脾气,见面前这个小孩不相信自己,若是个大人,早就劈面一刀,面对小孩,却又不好发作。

他一见秦宝宝哭得伤心,更是心烦,胸中一口气没法出,“砰”的一声,一拳把桌角打碎。

秦宝宝闻声一惊,抬头一看,道:“这桌角怎么碎了?”

周通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是我打的。”

秦宝宝奇怪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桌子,桌子碍你什么事了吗?”

一席话把大汉说得笑又不是,哭又不是,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秦宝宝又问了一句道:“真的是你打的?”

周通大声道:“是又怎样?”

刁钻古怪的秦宝宝,把他问得无言以对,说这几个字时,已憋了一肚子气。

秦宝宝却很开心地笑道:“这桃木桌子这么硬,却被你一拳打碎,你的功夫可真不赖。”

周通一肚子气马上又化为洋洋得意,笑容满面地吹嘘道:“牛皮不是吹的,别说这桌子,就连三块大青石垒起来,我一掌也能把它们击碎。”

秦宝宝啧喷称赞道:“真是好功夫,瞧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二了。”

周通是江湖人,知道这顶大帽子烫头,若传了出去,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须知江湖人最重虚名,别说你自称天下第一,就算你自称金陵第一,别人听了也会不服气。

用通慌忙挥手,急道:“可别瞎说,传了出去,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宝宝点头道:“好,我不说了,不过,你的武功真的还可以,若是帮我的忙,估计没有问题。”

把金叶子一堆,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两个人,这些东西就全归你。”

周通见了金子,早已动心,舔了舔舌头,问道:“找两个人?什么人?”

原来秦宝宝担心和尚、道士武功厉害,还想为大哥卫紫衣找两个帮手,所以用计钓周通上钩。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又编起故事来,道:“哎,一言难尽,我本来有美好的家庭,父母、姐妹一大堆,虽然太热闹,但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

这句话不免触动心事,想起自己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唯有大哥卫紫衣对自己极好,但自己总是个孤儿,想起来,不由眼圈一红,更增加故事效果。

秦宝宝很感伤地又道:“可是因为家里太富不免遭人眼红,有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趁夜洗劫全家,家人皆被杀害,若不是我由一个老家人掩护,如今哪有命在。”

说罢,用力一摆头,愤怒道:“那和尚、道士害我全家,奈何我人小力单,报仇无望,我曾发誓,若有人为我报仇,便把所有的家财献出。”

周通听着听着,一方面深为同情,一方面颇为秦宝宝的决心感动,另一方面更为金子动心。

当下一抱拳,道:“小朋友,你若信得过我,周通和我的兄弟一定为你报仇。”

他瞟了一眼金叶子,又道:“至于酬劳,分文不要,行侠仗义乃江湖人本份。”

漂亮话他自然会说,见秦宝宝孤身一人,金子肯定赖不掉,又行了侠,又得了金子,岂不两全其美?

秦宝宝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跪下来似的。

周围众人见一个孩子如此义举,怎不感动?立时又走过来几个真正行侠仗义,不要金子的好汉。

秦宝宝见计策顺利,心中好不得意,于是便将和尚、道士的相貌形容一番,然后又叔叔伯伯地甜甜地叫了一气。

周通见人一多,金子恐怕不够分,深恐别人先报了仇得了金子,连忙走出“六和居”,一路上,见到和尚、道士就拼命地瞅,恨不得所有的和尚、道士都变成秦宝宝所说的那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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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鸣玉坊遇险

且不管一群人纷纷嚷嚷地满城找和尚道士,再说卫紫衣,自从到了金陵城,就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

深知此行艰难,住下后,他和席如秀到一处叫“来不得”的酒楼。

这是“金龙社”在金陵的一个秘密据点,因为金陵偏离总社较远,无力顾及,所以只设一个据点,而没有建立分舵。

金陵的首领姓王,叫王临空,善用飞索、铁锤,这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兵器,到了他的手上,却成为杀人的利器。

表面上,王临空是“来不得”的老板,手上十个伙计中,只有五个是“金龙社”的人。

见到大当家到来,王临空自然喜出望外,将卫紫衣和席如秀领到秘室,又吩咐准备了极为可口的酒菜。

喝了一杯酒,吃了一点菜,卫紫衣问道:“王首领,本社有十一名弟兄,连同侠盗方自如皆在金陵失踪,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王临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关于这件事,我为了一份报告送往总社,大当家想必没有见到。”

卫紫衣道:“我一接到金陵失事的消息,就立刻下了子午岭,你的报告我没有见到。”

“这就难怪了!”王临空道:“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个弟兄在临死前来到我这里,我从而得知了这一切。”

卫紫衣道:“你说。”

王临空道:“方大侠跟踪柳随云来到这里,忽地在一间妓院中失踪,也就是说,柳随云自进了妓院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卫紫衣皱眉道:“所以方自如也进了那间妓院,想一探虚实?”

王临空道:“不只是方大侠,有七位兄弟也化装成嫖客一同进了那家妓院。”

卫紫衣道:“另外四位兄弟呢?”

王临空道:“另外四位则化装成各式小贩,在门口守候,可是他们从清晨等到深夜,也没见八个人出来,到了午夜,为了避免怀疑,他们不得不撤离,在回客栈的路上,却遇到了截杀,一名弟兄在同伴掩护下,得空放出笼子里的鸽子,他在放鸽子时,其他的三人已死。”

卫紫衣深深地震惊了,虽然王临空只是寥寥数语,但当时战况的惨烈已可想而知。

王临空也在深深地叹息,道:“那名兄弟见其他人死去,遂拼命杀出,想尽方法摆脱追杀,到了我这里。”

席如秀道:“那间妓院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王临空道:“秦淮河边,妓院如林,但最有名的一处却是“鸣玉坊”。”

席如秀曾到过金陵,自然也知道“鸣玉坊”的名字,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看来我们要去“鸣玉坊”一趟了。”

王临空连忙制止,道:““鸣玉坊”中,已损失八个人,望大当家三思。”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方大侠虽在那里失踪,但我去并没有关系。”

王临空道:“为什么?”

席如秀接口道:“方自如他们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在跟踪柳随云时必为对头所察,故而失手,而我们来这里并无任何人知道,除非“鸣玉坊”不做生意,否则,我和大当家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王临空笑道:““鸣玉坊”日收斗金,怎舍得不做生意。”

※ ※ ※

从“来不得”走出来,席如秀忽地想起一件事,问王临空道:“王老板,你这里为何叫“来不得”?”

王临空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古里古怪?”

席如秀笑道:“这个名字是古里古怪,我若不感到奇怪就不会问你了。”

王临空道:“连你都奇怪,别人自然也一样,一奇怪,就想来看一看,看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还不错,是可以来得的,这样,本店的生意不就好起来了吗?”

席如秀和卫紫衣不由相视一笑,看来这个王首领对做生意是很有一套的。

谈谈笑笑,正准备离开,忽听有人叫道:“前面那个穿紫衣的和那个胖子,快我站住!”

卫紫衣微微一惊,停下了脚步,初到金陵,对手就知道了吗?那这对手也实在太可怕了。

卫紫衣先用目光示意王临空进去,因为他不想让金陵的这个点有所暴露。

王临空会意地离去。

卫紫衣缓缓转身,凝目一看,只见从巷口里走出三个人来,一个和尚和两个道士

三个人的年纪都已不小,和尚发眉皆白,倒也宝相庄离,两个道士虽着一身破袍,但目中却精光外露。

一瞥之间,卫紫衣已明白对手的武功非同泛泛,轻轻吸了一口气,劲力已布满全身。

席如秀仍是笑嘻嘻的,无论对付任何对手,他总是保持笑容,因为笑容会使对手松懈。

如果他知道三个武功很高的对手竟是秦宝宝唆使而来,不知还会笑否?

和尚和道士都是一副喜气洋洋之色,他们皆庆幸运气不错,不到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香主师兄交代要找的人。

因不知卫紫衣、席如秀和香主师兄是什么关系,灵敏的和尚不敢造次,走到卫紫衣面前,合十为礼,道:“施主留步,老衲奉敝上之命,特来相邀施主去一趟“六和居”。”

卫紫衣眉头紧皱,心中沉思道:“我来金陵,真的已透露风声?难道“金龙社]出了叛徒?或是我行路时露了踪迹?”

想了一想,认为绝不可能,首先,知道他来金陵消息的人,只有大领主、二领主和阴大执法,这三个人绝对可以信任。其次,他在途中,不曾下马车一步,对手纵有通天本领,岂能得知?

卫紫衣百思而不得其解,淡淡地问和尚道:“请问大师,贵上是何许人,找在下有何事?”

和尚道:“敝上何人,恕老衲不能说,至于何事,老衲却真的不知道。”

卫紫衣皱了皱眉,道:“那可就麻烦了。”

和尚道:“麻烦什么?”

卫紫衣道:“大师什么皆不肯说,而大师和在下又素不相识,试问,你愿意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吗?”

和尚一想也对,人家和自己不认识,自己又什么也不知道,香主的名字自不能说,香主师兄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得不到明白的回答,哪能和自己去?

和尚不由踌躇起来,香主师兄吩咐的任务不能完成,回去怎好交代?对方又不肯去,看来只能动武了。

虽然香主师兄规定,不能伤害对方,但见对方一个是文文弱弱的书生,一个是行动不便的大胖子,以自己这方的实力,岂不手到擒来?

当下便哈哈一笑,道:“施主既不愿意跟老衲去,老衲只好对施主不恭了。”

笑了一笑,双手从僧袍中伸出,使出擒拿手,欲将卫紫衣一举制住。

他的擒拿手是天山的三十六路小擒拿,是名闻天下的武林绝艺,但在卫紫衣眼里,这又算什么?

金童般的笑容浮起在脸上,手腕一沉一翻,竟反拿和尚的双手。

和尚微感诧异,觉得卫紫衣武功之好出乎意料,当下用心施展,一刹那间,已和卫紫衣对了三招。

那边,两个道士已和席如秀动起手来了,为了避免伤人,他们没用腰间长剑,而是施展双手和席如秀对打。

席如秀号称“银狐狸”,身法何等灵活机变,穿梭往来于两个道士间,两个道士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因为不知对方底细,卫紫衣不便动用自己的招牌银剑,见和尚武功不弱,一时技痒,当下施展平时所创的武功,和和尚的三十六路小擒拿对起招来。

斗了片刻,和尚已开始焦急起来,他渐渐觉得,对手的武功高深莫测。

无论自己如何施展精妙的功夫,对手部可以轻描淡写地用自己从没有见过的招式化解。

恪于成命,不敢用戒刀,可是仅凭双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拿对方不住的,看来重赏肯定泡汤,自己能不能脱身,还是个问题。

其实,若不是卫紫衣不愿当街杀人,招人耳目,那和尚此时哪有命在?他只希望对手知趣一点,主动退出才是上策。

他又怎知和尚此时是骑虎难下,心中纵有一千一万个念头想逃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战。

席如秀觉得这场架打得真有趣,双方都是利刃在身,却都没有拿出来使用,只是一味地张牙舞爪。

自己这一方不用兵器是自然的,可是对方有刀剑不用,苦苦厮拼又是为了哪般?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喝道:“在这里,原来老秃驴和老杂毛又想害人!”

当街一名大汉手执钢刀,怒气冲冲地向和尚头上劈落,和尚闻声躲闪,见是个不相识的大汉,自然奇怪,怒道:“兀那汉子,砍我做什么?”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霸王刀”周通,听了秦宝宝的诉苦,为秦宝宝报仇来了。”

卫紫衣皱皱眉头,退在一边,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见哗啦啪冲来一群江湖人物,将和尚和道士围成一圈,反而将卫紫衣和席如秀挤到一边去了。

一群人围住和尚、道士,口中骂道:“贼秃,老杂毛,居然敢伤天害理,劫人钱财,杀人毁家,看打!”

卫紫衣轻轻拉了一下席如秀的衣襟,道:“我们走!”

但见半空中兵器乱舞,各种各样的兵器,齐向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身上劈落。

席如秀道:“到哪里去?”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我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们来金陵的事,还有一个人知道。”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

卫紫衣苦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天哪!”席如秀以手拍额,道:“这个小祖宗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有什么杀人劫物的事。”

卫紫衣苦苦地一笑,道:“这小家伙想找我们,于是想起来这种方法。”

席如秀笑道:“这种乱哄哄的方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令这些人为他做事的,而且又这么复杂?”

卫紫衣禁不住愉快地笑道:“这小家伙本事有多大,如今连我也不知道了。”

席如秀笑道:“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祖宗?”

卫紫衣道:““六和居”。”

※ ※ ※

六和居。

制造了一场混乱械斗的秦宝宝,此时正有滋有味地靠在窗口,观赏楼下的风景。

他此时心中并没有恶作剧过后那种惯常的兴奋,他怀疑和尚、道士的办事能力,很怕和尚、道士会在找到大哥前,被周通那一帮人活活地打死。

怪只怪自己画蛇添足,只凭一时兴起,如果真的因此见不到大哥,那可糟糕了。

胡思乱想着,忽地一眼看到楼下走来两个人,不是卫紫衣和席领主又是谁?

秦宝宝开心极了,用手一搭窗子,身体平平跃出窗外,在空中张开双手,大叫道:“大哥,我在这里。”

卫紫衣早已看见,笑吟吟地张开双臂,腾身飞起,在空中将秦宝宝抱入怀中,再轻轻落地呢。

秦宝宝才不愿落地,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大哥,哪能不好好地抱一抱。

卫紫衣怕引人注意,轻声道:“宝宝下来,这里不是子午岭,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秦宝宝无奈地从卫紫衣怀中溜下地,紧紧抓住卫紫衣的手,嗔道:“大哥真讨厌,和席领主半夜下岭,把宝宝一个留在家里。”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卫紫衣先不回答秦宝宝的话,而是迅速带秦宝宝回到了自己的客栈。

客栈中,秦宝宝一时也忘了责问大哥,只是抱在卫紫衣身上,赖着不肯下来。

卫紫衣见他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心中早已一万个不忍,此时此刻,真是半句重话也不愿讲。

宝宝的这份深情,怎不令人感动?

一向不知自己会流泪的卫紫衣,望着秦宝宝开心的笑容,竟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

勉强笑着,想找些令秦宝宝开心的话,便问道:“宝宝告诉我,那些和尚、道士、武林人,是不是你的杰作?”

“咯咯咯……”秦宝宝见大哥提到得意事,笑容如绽开的春花,神气地一昂头,道:“大哥,宝宝的本事不小吧!”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这倒是事实,除了宝少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马屁拍过之后,席如秀有些担心,这一次会有什么马脚被小祖宗找到?

秦宝宝这一次倒很可爱,一点也没找席如秀的麻烦,笑嘻嘻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秦宝宝的话却令卫紫衣产生沉思,席如秀也好像从秦宝宝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哥的赞许,秦宝宝以为自己又惹祸了,轻声道:“大哥,宝宝有什么错你就说出来嘛,宝宝听了一定改正。”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宝宝,你认为那个和尚和两个道士是干什么的?”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他们是什么香主的人,香主不是一个帮会的头目吗?”

卫紫衣道:“长江上有势力的帮会是“凤尾派”,而“凤尾派”只有舵主,却没有香主这种称呼。”

席如秀道:“那和尚和道士的武功不弱,这样的武功在“凤尾帮”地位一定很重要,可是他们却是一个香主的属下,说明这三个人绝不是“凤尾帮”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问秦宝宝道:“宝宝,你在船上时,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秦宝宝道:“他们口中的那个香主已七十有余,可是那个香主的来历他们似乎不了解,否则,我这个冒牌师兄怎能做得成功?”

卫紫衣分析道:“七十余岁?且来历不明?若是一个久已存在的帮会,一个首领的来历怎会不明,若是一个老帮会,怎会现在才想起要抢长江的地盘?”

席如秀道:“大当家认为这个帮会刚刚成立?”

卫紫衣道:“那和尚和道士武功不弱,无论在哪个帮会,地位都不会低,无论哪个帮会的重要人物,我们都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事实上这三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陌生,所以,他们所在的帮会一定是新成立的。”

席如秀道:“一个新成立的帮会,却来抢长江地盘,动这么大的手脚,他们的实力一定极为可观。”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大哥,席领主,你们看那个香主会不会和老魔头蝶飘香有关?”

卫紫衣一愣,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是一种预感呢?还是一种推测?”

“两者都有。”秦宝宝认真地道:“首先,“香主”这个称呼会不会是蝶飘香这个名字中的“香”字,再加上尊称而组成的呢?”

席如秀点头道:“宝少爷的推测极有道理,如果“香主”是蝶飘香,一切疑问都可以解释了。”

秦宝宝道:“对呀,蝶老头今年差不多七十了吧,他二十年不出江湖,对他的底细,别人自然不知,他显然拥有庞大势力,想霸占长江水道就不算奇怪了。”

卫紫衣笑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这样解释,的确什么都说得通了。”

秦宝宝道:“还有呢!”

“还有?”席如秀假装惊讶。

秦宝宝道:“那和尚和道士很强却没有名气,自然是蝶飘香这种人才能收罗的,再说,和尚他们对“香主”极怕,如果那个“香主”的武功不是极高,自然没有人会怕。”

这个分析也很有道理,卫紫衣对秦宝宝的聪明大感欣慰,笑呵呵地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脸蛋,道:“宝宝又发挥了小神仙的本事,再过几年,大哥就要退休罗。”

席如秀也凑趣道:“大当家在幕后,小当家在幕前,我们“金龙社”就可以成为首领最年轻的帮会了。”

秦宝宝眼珠一转,目光盯在席如秀身上,缓缓地道:“席领主,我差一点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席如秀一阵心慌,秦宝宝的目光使他心惊。

秦宝宝愤愤地问道:“席领主,半夜溜下岭去,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

席如秀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我可是清白得很啊!”

秦宝宝道:“反正你有份,哼哼,等回去后我一定到席夫人面前告你一状。”

席如秀呆住了,想起马上就要到“鸣玉坊”一事,回去之后,又怎向太座解释清楚?

秦宝宝和卫紫衣不禁大笑,席如秀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卫紫衣笑了一笑之后,对席如秀道:“席领主,我们该去“鸣玉坊”了。”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你要去逛妓院呀,宝宝不让你去,大哥不许去。”

卫紫衣笑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宝宝还不清楚吗?大哥去“鸣玉坊”,是因为方自如大侠和七名弟兄在那里失踪的,你说,大哥该不该去?”

秦宝宝道:“那就更不该去了,连方大侠都在那里失踪,说明那里非常危险,宝宝怎么能放心让大哥去?”

卫紫衣笑道:“宝宝的关心,大哥心领了,可是这“鸣玉坊”,我是非去不可的。”

秦宝宝知道大哥的话向来是不容改变的,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胡闹,是因为他也想跟着去,他并不懂妓院是怎么回事,出于好奇,他很想去看一看。

所以他道:“大哥要去也可以,只是必须答应宝宝的一个条件。”

卫紫衣立刻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妓院那种藏污纳垢之地,岂能让秦宝宝去。

秦宝宝正如一张白纸,卫紫衣不愿让他沾染到世间的丑恶。

卫紫衣坚定地摇摇头,严肃道:“不是大哥不好说话,宝宝这个要求,大哥绝不能答应,你好好地在这儿睡觉,如果大哥明天早晨还不回来,你就立刻回子午岭。”

秦宝宝老大的不愿意,但见卫紫衣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无奈地嘟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卫紫衣笑着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笑道:“宝宝好好看着家,如果事情顺利,大哥和席领主很快就会回来的。”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鸣玉坊”是龙潭虎穴,能不能平安出来,他也没有把握。

秦宝宝索性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早有盘算,大哥不许去,难道不可以偷着去吗?等大哥和席领主一出门,在后面跟踪就是了。

小主意虽然已打好,但在大哥面前却要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免得大哥起疑。

见秦宝宝一直不说话,卫紫衣以为他又赌气了,小孩子家的赌气不必放在心上,于是和席如秀打扮成富商模样,在黄昏的时候离开客栈,前往“鸣玉坊”。

“鸣玉坊”的外表并不气派,只有敞开的朱门边挂着两个龙凤灯笼,几个穿红着绿的庸俗脂粉正依在门前,和过往的行人打情骂俏。在夜色的遮盖下,她们面上的疲倦和苍老已经察觉不到,只有脸上浓浓的春意在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卫紫衣和席如秀昂首阔步,走进了这家金陵第一的欢场。

令他们惊讶的是,进屋后,只是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屋子。

屋门敞开,明亮的灯光倾泻在院中,屋里端坐着一个徐娘半老的鸨婆。

走入巨屋,却见里面有十几个小门,小门内时时传来浪声荡语,丝竹管弦,原来,这无限的春色尽在门中了。

鸨母笑容满面地迎土来,问道:“两位官人,是喝茶,听曲,还是销魂?”

席如秀深谙此道,知道喝茶便是一两个平庸脂粉相伴饮茶,中间可以言挑,却不可动手动脚,这是妓院中的最低消费。

而转曲则档次高一些,是以三、四个姿容绝佳的,琴艺高超的女子,奏起销魂之音,兼以投怀送抱。

销魂则是最高一层的享受了,院中的姑娘,你可以任意挑选,无论你叫她做什么事,她都不会拒绝,当然,想得到这种享受的唯一条件,就是你的银子。

卫紫衣有的是银子,但是,他来此不是为了嫖妓,而是来探听消息,只挑一个女子,说话行事要方便许多。

他并不愿为如何挑选的事费神,便笑呵呵道:“秀大爷,你可是此道高手,卫某听你吩咐就是。”

席如秀苦笑,真不知大当家是挖苦还是褒扬,无奈地笑着,对鸨婆道:“银子不用担心,只选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来陪我们就是了。”

鸨婆笑道:“如果此时我们这儿的红姑娘尚独守空闺,那就称不上红姑娘了。”

席如秀笑道:“既然你们这已没有好货色,那我们只好另外寻一家了。”

他说完这话拉起卫紫衣就走,席如秀深知,鸨婆一定会赶过来挽留他们的。

不想鸨婆居然微笑道:“两位客官慢走,恕老身不送。”

这一招出乎席如秀的意料之外,天下居然有把客人往外赶的妓院,只是此时既已做出走的样子,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了。

出了“鸣玉坊”,卫紫衣笑道:“莫非这也是妓院的规定之一吗?”

席如秀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鸣玉坊”真是与众不同。”

这时,两个人是站在“鸣玉坊”的对面一个巷口里说话。卫紫衣皱着眉头,道:“依我看,老鸨这一招只是冲着我们而来的,莫非她已察觉出我们的来意,从而婉辞拒绝我们?”

席如秀点了点头,道:“这大有可能,现在并不是妓院生意最好的时候,何况以“鸣玉坊”这样的大妓院,里头的姑娘一定很多,不应该有拒绝我们的道理。”

“这样也好。”卫紫衣道:“其实既然她已看出我们的来意,明查肯定毫无结果,只有暗访一途了。”

席如秀沉思着,道:“她觉察出我们的来意,莫非她已知道我们是谁?”

“这很有可能,经宝宝这一闹,他们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纵不明白我们的底细,但对我们已有提防之心了。”卫紫衣说这番话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席如秀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鸣玉坊”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卫紫衣点了点头,两个人来到巷子的深处,脱下华服,露出里面的紧身夜行衣。

装束停当,两个人相视一笑,身子晃动,已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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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缓兵大计

秦宝宝等卫紫衣和席如秀一走,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直往“鸣玉坊”走去。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道时,忽见对面房上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侠盗方自如。

秦宝宝兴奋地扑上去,方自如已从屋顶上轻轻跃落,站在秦宝宝面前,含笑道:

“小鬼头,你怎么来了?”

秦宝宝笑道:“你别问我是怎么来的,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脱身的?”

方自如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大当家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秦宝宝道:“大哥和席领主到“鸣玉坊”去了,方大侠,你快说说你的故事。”

他知道方自如必有一段惊险有趣的经历,是以非缠着方自如说故事不可了。

方自如却没有理会秦宝宝,自语道:“他们原来去了“鸣玉坊”,这下可最好不过了。”

秦宝宝听他的口气,忽觉不对,仔细看了方自如几眼,忽地叫道:“你不是方大侠。”

可是,他现在认出已经晚了,“方自如”早已捉住他的手腕,顺势点了他的“睡穴”。

秦宝宝昏过去前,只听到方自如得意的笑声。

※ ※ ※

卫紫衣和席领主双双来到院中。

卫紫衣道:“此院极大,你我不如分头行事,三更后,在门外会合,若有急变,长啸发号。”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放心。”

两人便分头行事。

且说卫紫衣,施展起绝妙无双的轻功,在屋檐间穿梭,但是,找遍了所有房间,并没有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忽见一处房间灯光刚刚燃起,从里面隐隐传来了话语声,说话的声音中并没有女人,而是三、四个男人在一起说话,这在妓院中可谓罕有之事。

卫紫衣立刻扑了过去,用一式“飞鸟穿林”来到屋前,复变成“平沙落雁”落在地上,悄然无声。

只听屋里有人道:“卫紫衣若不是个笨蛋,现在也该到这里了。”此人声音沙哑

另一个人笑道:“我劝卫紫衣最好不要来,否则,他就再也回不了子午岭了。”此人声音粗豪。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的‘幽冥大九式’乃天下绝技,我们绝不能小看他。”

粗豪声音道:“李兄莫忘了,江先生的“鬼竹刀”岂非正是“幽冥大九式”的对手?”

屋外是卫紫衣皱眉不已,这“鬼竹刀”他是听说过的,但仅仅是听说而已,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有人会用。

据说“鬼竹刀”乃东瀛秘术,削竹为刀,化气为鬼,别说对敌,光听名字就有一些鬼气。

至于江先生又是什么人,卫紫衣也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姓江的用刀高手可与自己相较。

沉思间,已听沙哑声音笑道:“不错,不错,“幽冥大九式”和“鬼竹刀”相逢,一定是场好戏,何况还有肖兄的“五毒斯魂枪”和在下的暗器。”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江先生,屋里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沙哑声又叹道:“卫紫衣,我劝你最好不要来。”

忽听一低沉的声音道:“卫紫衣,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敢进来呢?”

卫紫衣冷笑一声,道:“阁下一定是“鬼竹刀”江先生了,江先生有邀,卫某敢不从命。”

卫紫衣大踏步上前,推开了门,屋里的灯光一下倾泻而来,卫紫衣右手拥着剑柄,站在了门口。

他忽地一下惊呆了,原来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刚才谈笑正欢的三个人竟一下子不见了。

更令卫紫衣惊讶的是,这个屋子已积满了灰尘,但桌上地下都没有一点有人来过的样子,只有油灯是新的,昏黄的灯光,彷佛就像黄泉路上的指路灯。

卫紫衣身经百战,历练极多,可是,他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

刚才屋里明明有人说话,为何进来后却不见人影?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卫紫衣虽然从不信鬼神,但面前之事若不用鬼来解释,又该做何种理论?

胆大心细的卫紫衣,第一次觉得手心有了寒意,这是一种自然的心理,是人类对未可预卜的事情的恐惧。

此时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屋子,于是他立刻飘身而出,离开了房间。

忽然间,又有笑声传来,却是刚才粗豪的嗓音:“卫紫衣,你的剑纵可以杀人,却杀不了鬼的!”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你的剑下不知造成多少鬼魂,难道你不怕鬼来索命吗?“

黑漆漆的夜,森寒的声音,胆子若是小一点的人,早已当场昏倒。

卫紫衣霍然回首,却见对面竹林中,影影绰绰有三个黑影,忽地有一道惨碧色的光芒闪起,映亮了那三个人的脸。

僵木的表情,惨碧色的脸庞,卫紫衣心里“咯瞪”一下,全身打了个寒喋。

“呛”的一声,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银剑,细细的银剑,就如一条宛然游动的毒蛇。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鬼也是怕恶人的,卫紫衣仗剑冲入了对面的竹林。

剑光如流水,“波”的一声,已刺入了那个人的咽喉,剑已洞穿那固人的咽喉,可是那人并没有倒下。

另听惨厉的笑声传来:“卫紫衣,人纵怕你,鬼却不怕你,你是杀不死鬼的。”

剑尚在他的咽喉中,那人竟已合手扑到,双手竟抓向卫紫衣的咽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正是死人身上的确臭。

卫紫衣心中大骇,急撤银剑,挥剑削向那人的双手,“卡嚓”一声,那人的双手已被削去,可是并没有血流出。

卫紫衣绝不相信世上有鬼,可是对手若是人,又怎会咽喉中剑而不倒下,双手齐断而不流血?

这些疑问差一点令他丧失战斗的勇气,不过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对手纵然是鬼,他也不怕,只是和鬼缠斗,分明是不明智之举,于是他银剑舞动护身,身体已倒射飞出竹林。

等他再回眸看向竹林时,竹林中的三个人影已不见了。

站在当地,卫紫衣已免得脊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极度的恐惧和震惊,已令他无法平静。

正在这时,一把青色的刀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房间里剌出,刺向卫紫衣的背脊,而一杆红缨如血,枪头如墨的短枪,则从竹林中飞出,电刺卫紫衣的心脏。

卫紫衣忽地明白,刚才的鬼局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令卫紫衣心浮气躁,无法镇静。

高手相争,岂容心乱?所以,当卫紫衣震惊难平时,致命的杀招已来到。

后有刀,前有枪,无论卫紫衣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不明智的,何况他此刻心已乱,又怎能对付如此可怕的杀招?

出于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卫紫衣脱身跃起,这是对付此时这种局面的最好方法,卫紫衣毕竟身经百战,已具备了摆脱危险的本领。

可是刀枪虽已落空,但卫紫衣忽地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到地面,就是落地,也将会变成一具死尸。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盘旋飞舞的刀枪,而是当卫紫衣飞跃起时,无数枚细小的暗器正向他袭来。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绝不可能避开这些暗器。暗器有快有慢,快的直打卫紫衣的身体,慢的封住了卫紫衣的退路,卫紫衣纵可以躲过击向自己身体的暗器,也无法在身子下沉时,不被那些速度较慢,却恰好赶上的暗器击中。

看来,用暗器的人已是绝顶高手,纵是唐门的暗器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看来,卫紫衣是死走了。

※ ※ ※

席如秀的处境并不比卫紫衣好,不过,他最起码一时死不掉,可以说他比卫紫衣的境遇稍好一点。

现在他正被一张大网缠住,高吊在屋梁上。

用网缠住它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下面,一共是四个人,都是女人,可以想像的,这四个女人的姿容皆不俗。

卫紫衣以前曾笑着说:“席领主,天下的男人你是不怕的,但女人就难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栽在女人手里。”

当时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席如秀也在笑,他认为这是一句比较有趣的笑话,是卫紫衣幽默感的一种表现。

不幸的是,这句话竟已成为事实,勒进肉里的网线和身上的酸痛,都无时无刻不在证明这一点。

说起来,这个经过连席如秀自己都不好启齿。

他在巡查中,来到了一个水池,水池中水波荡漾,因为有四个绝色佳人正在洗澡。

席如秀虽然对女人兴趣不低,但任务在身,只好装作没看见,准备悄悄地离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那四个女人正在谈话,并且谈的内容是席如秀极想听的。

她们在谈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八个人失踪的事情,中间不止一次提到方自如的名字。

席如秀当然不走了,而是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和大当家极欲知道的事情,竟在此地得以实现了。

他藏身的地方离水池不近,且四个女人是在悄声地谈笑,为了听得清楚一点,席如秀只好又找了一个离水池较近的藏身之处。

在移动位置时,他的轻功使他在行动中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也认为四个女人绝不会知道他的到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听清楚谈话了,可是那四个女人忽然换了话题,开始谈论起关于男人的事情来。

若在平时,席如秀很想和她们喝着酒、听着曲,大谈男人的是非短长,可是在此时,他却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个从水池中揪出,用刀子逼着她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又等了一会,希望话题可以回到失踪事件上,可是话题在不断地改变,从男人谈到衣服,谈到首饰,最后竟扯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席如秀有些着急了,若这样下去,就是等到天明,也不可能回到老话题上,迫于无奈,席如秀准备采用极端的方法,也就是说,他准备用刀子逼迫她们说实话。

女人在不穿衣服时是比较胆小、害羞,从而也比较容易说实话的。

于是席如秀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真的取出一把刀,架在池中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正在洗澡的女人忽地见到一个拿着明晃晃大刀的男人,那份惊慌是不用提了。

为了壁免这四个女人惊叫,席如秀在一出现时,就用四颗石子击中四个女人的哑穴,然后将刀子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又解开她的“哑穴”。

这些事情做起来很烦,但却是必行的步骤,老于江湖的席如秀,做起事来总是有条不紊的。

在刀子的逼迫下,那个唯一被解开哑穴的女人说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她目中惊慌失措的神情令席如秀打消了“她们或许有武功”的疑问,故作森然地笑道:“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这个动作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女人不仅没说话,反而昏了过去。

这个结果令席如秀哭笑不得,他只好又把刀子架在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也比较有胆量的女人脖子上。

他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解开了那个女人的哑穴。

那女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不能把刀子拿开,你不怕我也会昏倒吗?”

席如秀想不到这种时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她的胆子的确不小,何况,他也不愿意用刀子来对付一个浑身上下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的女人。

收回刀子,这女人道:“好,我说。”

她并不是用嘴说,而是用手说,她忽地从水中拉起一张网,罩向席如秀。

除了她,那个昏倒在池边的女人,那两个被点中哑穴的女人,分别拉住网的一角,光着身子从水中跳出,用网网住了席如秀。

席如秀很想躲闪,可是那个网太大,且四个女人的步法极为精妙,再加上四具绝色生香的尸体,令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得多了一点,手脚也就慢了一点。

于是,席如秀现在就被网缠起,吊在了屋顶上,那四个女人已穿上衣服,正在他的下面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一次,她们谈论的,竟是方自如等八个人的问题。

到这种时候才说又有什么用呢?席如秀苦苦地笑着,觉得自己实在大差劲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明白,卫紫衣一定会来救他的,虽然他也明白这个希望很渺茫。

对手一定准备了极为可怕的陷阱等着卫紫衣,席如秀现在只希望,卫紫衣的武功真的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好。

※ ※ ※

有月升起,如水。

卫紫衣并没有死。站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三个人,卫紫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面前的三个并不像鬼,一点也不像。用枪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蓝缎衣着身的虬髯大汉,一杆五尺长的短枪,枪头竟有一尺长,卫紫衣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姓肖,正是江湖上用枪的三十二名高手之一,“五毒断魂枪”肖亚飞。

他的枪法且不论,他的枪头淬有五毒,五毒者,乃“毒蛛、毒蚁、毒蛇、毒蜈蚣、毒藜子”也。

枪头上的毒别说利入身体中,就是略微沾一点在皮肤上,毒气就立刻会进入身体中。

这样的武器,已算是杀人的利器了。
 0   2005-07-11 06:17: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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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是五短身材,身体虽然瘦小,但一身黑袍却非常宽大,不用问便知,袍中所藏必是暗器。

江湖上的暗器高手前十名中,有七个人是唐门的,另外三个则是其他人。

这个瘦小的汉子,正是那三人之一,暗器功夫仅排在唐门掌门唐竹之下的“飞天蝠王”李心月。

关于他的暗器,卫紫衣刚刚才领教,结论是:非常可怕。

第三个人,穿着一件灰袍,连脸上的皮肤也似灰色的,一双眼睛却是苍白色,他的手奇长奇瘦,就像乾枯的树枝一样,手中正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刀。

竹刀。

刀是用青色的竹子削成,刀身有三指宽,只在临近刀尖处,才有一个新月般的弧度。

这个人莫非就是“鬼竹刀”江先生?

卫紫衣从这些人的眼上一扫过,看到三个人同时露出迷茫不解之色。

||他们对卫紫衣居然还活着,甚感不解。

江先生忽然道:“卫大当家,原来你并没有心乱?”

卫紫衣冷然道:“你以为你们的鬼局能骗得了在下?”

江先生面无表情,木然道:“你已看出了破绽?”

卫紫衣淡淡地道:“屋中有声不见人,只因为你们是躲在屋中的地道里,利用装置将声音传到屋里的,至于竹林中的三个鬼,却不过是三个橡皮人而已,橡皮人身中设有机关,故而能动。”

江先生道:“你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那个屋子里都是灰尘,只有油灯是新的,试问,如是有人从外面进入屋中放灯,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脚印。”

江先生道:“难道你不可以认为这是鬼所为的吗?”

卫紫衣不屑地一笑,道:“做人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世上绝没有鬼,鬼事皆为人为,不管你制造何种假象,都无法吓倒我。”

江先生道:“那你又怎知竹林中是橡皮人?”

卫紫衣冷冷地笑着道:“剑刺上东西,手上就有感觉,木是木的感觉,皮肉是皮肉的感觉,我一剑刺出后,就感觉到是橡皮人,因为这样的诡计,我遇上不止一次。“

江先生默然。

李心月道:“卫紫衣,你刚才拔剑击落暗器,且将地上的江先生和肖兄逼开的招,是否是“幽冥大九式”?”

“正是。”卫紫衣脸上露出金童般的微笑,道:“那是“幽冥大九式”中最有效的一招,”

肖亚飞道:“是“地狱使者”?”

“正是。”

肖亚飞喃喃地说:“据说“地狱使者”一出,再无生路,今日我侥幸不死,可谓大幸。”

他喃喃说着,身子竟转过去,准备走了。

李心月叫道:“肖兄,你怎么就走了?”

肖亚飞道:“我们三个人在猝不及防间同时出手,都未能要了他的性命,现在他已全身准备,又怎有机会可趁?”

李心月被他说得一愣,良久才道:“不错,不错,还是走的好,一走百了。”

他刚说完,却见江先生和肖亚飞已走远了,他大呼一声,亦飞掠过去。

卫紫衣看着他们离去,却没有去追赶,他也没有把握将这三个人杀死。

何况他现在很担心席如秀,自己已遭到伏击,说明对方早已有准备,席如秀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

曾和席如秀约定,遇到急变,以长啸为号,可是卫紫衣并没有听到席如秀的啸声。

莫非对手在刹那间将席如秀制住,而席如秀竟连呼喊的能力也没有了?

对别人的安危,卫紫衣一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更何况席如秀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

所谓关心则乱,卫紫衣愈想心愈乱,银剑收起,身子已隐入夜幕之中。

※ ※ ※

被吊在房梁上,且又大头朝下,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席如秀不知道自己要忍受到何时?

底下四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准备一直说到天亮似的。

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再加上一个女人,那还了得,席如秀初时还强打着精神听着,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头痛了。

不过,他现在终于知道,方自如并没有死,而是被捉住后又溜走了。

这个消息令席如秀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他很快地就为自己的命运痛苦起来。

自己会不会也有方自如那样的好运呢?

现在他被困粽子似地困住,而缠住他的网,又是用天蚕丝编成的。

他当然可以很轻易地挣断绳索,却无法挣脱网。

四个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席如秀本就心烦,哪里还受得了这些唠叨,不由大喝一声:

“别吵了!”

四个女人果然住了嘴,一起抬头看着席如秀,好像从没有见过他一样。

席如秀笑了笑,道:“四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做一些该做的事,比如睡觉什么的。”

一个女人笑道:“你刚才不是想和我们说话,而且还用刀子逼我们说话的吗?现在怎么又不让我们说了?”

席如秀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那女人不解地道:“为什么刚才我们可以说话,但是现在却不可以说话呢?”

她就是刚才那个一见刀子就昏倒的女人,从她脸上看,好天真,好无邪,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骗人的手段制住有“银狐”之称的席如秀。

席如秀现在已被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又怎会用出那么复杂的诡计?

他摇了摇头,准备换一种说法,用商量的语气道:“你们真的不愿意不说话?”

女人笑道:“我们可以闭嘴,不过,除非……”

她故意不说完,而用挑逗的眼神看着席如秀。

席如秀暗骂一声:“狐狸精!”却故意叹道:“除非什么?”

女人笑道:“除非你再像刚才那样,用刀子逼住我们,那样,我们只好闭嘴。”

席如秀笑道:“好!”

忽地,他的身子竟从屋顶上落下来,并且,紧困着他身体的网竟然散开了。

散开的网无巧不巧,恰恰好好罩在四个女人的身上,网并不算太大,所以只能罩住四个人的上半身。

因此席如秀便伸出手指,立刻点住了这四个女人身上的较为重要的穴道。

席如秀从空中轻轻地落下,拍了拍手,整理一下衣服,笑吟吟地道:

“现在我并不想拿刀子逼住你们,不过现在你们真的已说不出话来了。”

四个女人自然很诧异,她们怎么地想不透,席如秀是怎么从网中挣脱的?

他明明已被困得严严实实,并且又被缠住,而网上的绳扣编得十分巧妙,天下会解开这种结的不应该有第五个人的。

席如秀得意地笑着,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狐狸,他道:

“困我的绳索,是很容易挣断的,你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太相信那个绳扣了,这种绳扣并不稀奇,我倒背着手都可以解开。”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另听有人笑道:“不想席领主还有这门绝技,改日我一定好好请教。”

不用说,说话的人正是卫紫衣,他早已悄然地立在窗前,似乎立了很久,他的脸上充满欣慰的笑容,能看到自己的属下平安脱险,他的确很高兴。

席如秀看到卫紫衣出现,脸上已有些不自然起来,刚才自己被吊在屋顶上的狼狈样,一定被卫紫衣看在眼中了,幸亏秦宝宝没有来,否则岂不惨乎?

想起秦宝宝,席如秀道:“大当家,我们该回去了,方大侠已脱身,我们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何况,宝少爷也一定等急了。”

卫紫衣点点头,道:“方兄既已脱身,迟早会和我们联络的。”

他想起秦宝宝,此时一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便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回身便准备走了。

席如秀忽地指着四个女人道:“大当家,这四个大美人该如何处理?”

卫紫衣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将她们带回“子午岭”,也许席夫人不会吃醋的。”

席如秀听了这话,立刻掉头就走,连看也不敢看那四个女人一眼了,打死他也不敢那样做的。

两个人闪出屋外,飞身上屋,几个起落,已出了“鸣玉坊”。

此时,正好梆敲三更,回到客栈,他们立刻发现秦宝宝已不在客栈中。

初时,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秦宝宝顽皮成性,绝不会乖乖地待在客栈中的,可是当街紫衣发现桌上的一张纸条时,脸色不由变了。

那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纸上写道:“秦宝宝已在我手。”落款是香主。

席如秀大惊失色,道:“宝少爷给他们掳去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卫紫衣的心情怎能不紧张?他和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别人又如何了解清楚?

他在内心里深深地叹息:“宝宝,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哥放心啊?”

卫紫衣内心虽极不平静,表面却镇静若泰,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要挟我,他们就错了。”

的确,这种事情卫紫衣遇到不止一次,虽然每一次都凶险万分,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因为他知道,对手既然想用秦宝宝要挟,那秦宝宝暂时不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不冒然行动,秦宝宝就安全得很。

席如秀毕竟也是老江湖了,激动过后,他很快也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必须待下去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们谈条件的。”

卫紫衣点点头,坚定地道:“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绝不答应。”

身为“金龙社”的魁首,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为一己之私而断送“金龙社上的前程。

席如秀担心地问道:“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宝少爷岂不危险?”

卫紫衣冷冷地道:“是秦宝宝一人的性命重要,还是“金龙社”数万名弟兄的性命重要?”

席如秀无言以对,只有长长地叹息,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卫紫衣,不会有这种内心的煎熬,他也实在很同情卫紫衣身为领袖的痛苦,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 ※ ※

秦宝宝这小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他现在可舒服得很,住在一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睡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旁边还有四个丫鬟伺候着,他现在的待遇,就和以前在子午岭差不多。

那个假方自如,其实就是柳随云,不过这几天柳随云并没有来见他,事实上,从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他任何事。

他早已对这种囚禁生活习惯了,反正最后还不是好好地出去,有大哥在,这些人还能咋样?

对神通广大的大哥,秦宝宝可是信心十足。

这天早晨,秦宝宝梳洗完毕,无聊之余,走到窗前观景,他被明令限制禁止出屋,在屋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已看出,伺候他的四个丫鬟都是身怀武功,对付秦宝宝,一个人就已足够,何况现在是四个人步步跟着他,他就是再想耍滑头,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就算他侥幸逃脱四名丫鬟的掌握,出屋后,就无法再行半步了,他知道院里院外处处都有机关暗器,他曾亲眼看见一位仆人因走路不慎误中机关而被射成刺猥。

对机关消息之学,秦宝宝本有机会涉猎,但他小小年纪,哪有心思学这些烦之又烦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秦宝宝真后悔自己当初若是学一点点,凭他的聪明,不就可以脱离眼前的囚笼了吗?”

院子很大,种了许多艳丽珍奇的花草,这些美丽的花草间,可是危机四伏。

秦宝宝喜欢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他的兴趣并不在花草上,而是在花草的机关上,他本认为,只要自己多看几个人从院中走过,岂不就可以发现安全的路径了吗?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四个丫鬟有时有事要出去,可是她们每一次走的路都不一样,昨天可以走的路,今天就不能走了。

原来地上的机关也是千变万化,随时都可以改变的,至于改变的程序,也只有内部人知道。

秦宝宝明白自己无法得知这个程序,所以他只是看了几天就有些灰心了。

现在唯一能令他坐在窗前赏景的原因,是因为院子里经常有些人走动,他看这些人,总比看房中的四个丫鬟有趣一点。

这天早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端个椅子坐在窗前,不停地往口里塞零食。

抓他来的人对他还真不错,居然没有抹杀他对零食的爱好。

无聊地望着院子,无味地吃着,秦宝宝忽地发现,花园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估计有六十,一副山羊胡子白多黑少,两只耳朵奇大,几可垂至肩上,真可谓大耳如轮了。

秦宝宝见这人生得这么有趣,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见那老人身后跟着一个老和尚,正是那天在船上误认为秦宝宝是香主师兄的那个和尚。

和尚对老人似乎很尊敬,不时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老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和尚想必在指点路径。

两个人在花丛中缓缓地走着,走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秦宝宝不知道那楼上住着何方神圣,反正每天都有许多人到小楼中去,这些人进楼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出楼后,就像捡了条命那样高兴。

经过初步估计,秦宝宝认为那楼中住着的,一定是正主见,老魔头蝶飘香。

和尚和老人在楼前站了半刻,老人就独自进去了。

过了很久,才见老人喜气洋洋地从楼中出来,那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久久不第的秀才一朝中了状元似的。

那和尚看上去也很开心,不住地呵呵笑着,估计是在说道喜之类的话。

秦宝宝本来对老人并不盛兴趣,后来却见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那老人一指秦宝宝,道:“就是这小子?”

和尚恨恨地道:“就是他,上一次戏弄得老衲好苦。”

那老人漠然地看着秦宝宝,就好像在看着一截木头似的。

秦宝宝讨厌他的表情,早已扭过脸去,可是他又不甘心认输,于是反而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老人看。

忽然之间,只听和尚说道:“噫,奇怪,我的戒刀怎么不见了呢?”

那老人淡淡地道:“莫非是丢在花丛中了?”

和尚大摇其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刚才它还在我袖中呢!”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地又叫了起来,道:“奇怪,奇怪,它又回来了。”

老人淡淡地道:“也许刀根本没丢,大师太大惊小怪了。”

这一番话,令秦宝宝眼睛一亮,他忽地明白,那佝偻老人是何许人了。

一定是侠盗方自如,否则,谁有这样神奇的妙手空空本领?

莫非刚才他是为了向宝宝暗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举动的?

想到这里,秦宝宝不禁抬头,看了佝偻老人一眼,这一次,他终于发现老人的眼神正是他熟悉的,不是方自如又是谁呢?

真不明白,方自如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 ※ ※

客栈。

卫紫衣面有忧色,道:“不知方兄是否已混进了蝶飘香的老巢?”

席如秀笑道:“方大侠易容术天下无双,而且他冒充的人又是一个不常在江湖上露面的魔头。”

卫紫衣道:““大耳老人”虽说久不现于江湖,但他若万一出现,方兄岂不糟糕?”

席如秀笑道:“那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先找到“大耳老人”,想个法子让他不再露面。”

卫紫衣微笑道:“最安全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皱着眉头,又道:“可是,“大耳老人”久不现于江湖,该到哪里寻找?”

席如秀笑道:“也许方大侠这几天就可以将宝少爷救出,大当家又何必担心把戏揭穿?”

卫紫衣道:“你说的只是也许,若方兄不幸失手,恐怕就再也不能像在“鸣玉坊”中那样轻易脱身了。”

席如秀道:“大领主和阴大执法明天就可以带人赶到,事情若是不顺,力拼也可以取胜。”

卫紫衣道:“金陵城乃蝶飘香的总部,党羽众多,且他的手下又是高手如云,我们这边却只有你、我、大领主、阴大执法可挡一面,其他人虽勇,却未必是蝶飘香座下高手的对手。”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金龙社”闯荡天下,比蝶飘香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卫紫衣叹道:“席领主,须知任何事情都要从最壤的角度考虑,才不至于有太多失望,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我们都要把他当作最强劲的对手来看待,这样方可万全。”

席如秀默思良久,不禁叹道:“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考虑得总比我们周全。”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秦宝宝被抓去后,至今没有人和我联络,他们一定是想先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调兵遣将,一举将我们歼灭掉。”

席如秀皱眉道:“他们可以动,我们却投鼠忌器,这些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卫紫衣沉吟半刻,道:“现在只希望方兄能顺利得手,我们方能行动。”

席如秀长叹道:“方大侠呀,方大侠,“金龙社”的胜败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 ※ ※

秦宝宝自从知道方自如来到后,心中自是开心,但表面上却平静得很,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涵养,倒还当真不简单。

草草地吃过饭,早早地上床睡觉,是想睡个好觉,晚上就有精神闹了。

可惜,这一个晚上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并且让他失望的是,方自如今夜没有来。

秦宝宝估计,方自如是想将这里的地形环境摸熟悉了再动手,秦宝宝想通了这一点,就安心等候了。

闲着无聊,秦宝宝只好和“它”说话了:

“喂,陪我聊聊,我现在好闷。”

“你是活该,不听大哥的劝告,偏偏要跑出来。”

“哼,少来教训我,我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废话,若是你死了,我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好啊,你竟敢讵咒主人死。”

“谊咒也没有用啊,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小坏蛋,一时是死不了的。”
 0   2005-07-11 06:17:22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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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你了,哼!”

“喂,小家伙!”

……

“别拿架子嘛!”

……

“你想不想知道方大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来救你?”

“你知道吗?吹牛!”

“不知道可以猜嘛!”

“你是怎么猜的?”

“不告诉你。”

“少神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也知道?吹牛!”

“算了吧,我来告诉你:第一,方大侠尚不熟悉这里的机关,自然不能来救我。第二,他一定是假冒别人的名头而来,刚来的人,总要经过考验,不考验一下,老魔头怎会对他放心?”

“嘻,秦宝宝,你可真聪明。”

“那还用说,反正比你聪明多了。”

“呀,不好,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柳随云,秦宝宝一见柳随云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盘算着,准备给柳随云一点苦头吃。

柳随云今天打扮得很体面,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丝质长袍,他长得本就不丑,这身衣服一穿,倒还真像个人样。

小小秦宝宝心中已盘算好了害人的计策,脸上笑嘻嘻地道:“柳捕快,是哪阵歪风把你吹来了?”

柳随云故作大度地一笑,道:“秦宝宝,想不到你现在还这么神气,如果你知道大祸临头,不知你是否还能神气得起来?”

秦宝宝冷笑道:“大祸临头的恐怕是你们才对,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斗口是无用的,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有关你死期的消息。”

秦宝宝的心里“咯磴”一下,口中却淡淡地道:“原来你们到现在才想杀死我啊,我都等不及了。”

柳随云奇怪地看着秦宝宝,道:“倒看不出你不怕死。”

他又冷冷地道:“唐门、少林、金龙社都是你们将要攻击的对象,你们又怎会怕他们,所以我的死你们是可以承受后果的。”

柳随云笑道:“你实在太聪明,说实话,我们并不想杀你,只是你若不死,卫紫衣又怎会心乱?他的心不乱,我们又怎有把握将他制住?”

秦宝宝心想:“好可怕的计策,想起以前自己也曾被抓,对方以假死之计骗过卫紫衣,卫紫衣好不心痛,自己若死,大哥在悲痛交加之余,自然会心神恍惚了。”

在蝶飘香这样的对手面前,一点疏忽都会致命的。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将我杀死,其实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柳随云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死后大哥固然心痛,但大哥不是一般人,他会很快地将悲痛化为力量,你该知道,人在痛苦时往往可以激发潜力的。”

柳随云拍了拍手,以示对秦宝宝的喝彩,笑道:“小小年纪,就可以了解人性,当真不简单,不过,我们至多将你重伤而已。”

他又微笑着道:“一方面,你大哥见你重伤自然心痛,另一方面,见你没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

秦宝宝简直要大骂柳随云的祖宗十八代了,这么可怕的计策,不是人可以想出来的。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带你走的,你最好不要反抗,你那两下子可不是我的对手。”

秦宝宝眼角忽地瞥见窗外有一条人影一闪,于是嘻笑道:“谁说你武功好,我偏要和你试试。”

柳随云也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来,来,亮出你的招来。”

秦宝宝虽然被擒,但身上东西并未少,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别人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握了握拳头,金匕首还在,秦宝宝大叫一声,和身向柳随云扑了上去,手中匕首在一刹那间剌出了十八招。

卫紫衣曾对秦宝宝道:“招式的主要目的是迷惑敌人,当对手忙于对付你的招式时,你的杀招就可以用了。”

十八道金光组成了一片光幕,将柳随云罩住,其实,秦宝宝的杀招却在右脚上。在子午岭上,秦宝宝特地做了一双“鞋中剑”。

右手匕首剌出,脚尖已抬起,踢向柳随云的膝盖。

秦宝宝的招式固然不错,但他的速度却称不上快,所以柳随云一开始并没有动,他想等到秦宝宝招式用完时再出手攻击。

金匕首已刺到,而秦宝宝脚下的短剑也“哧”地弹射出来,这时,秦宝宝已无法变招了。

柳随云冷笑一声,忽地抬腿伸手,欲将鞋中剑踏到足下,再将金匕首夺过来。

他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速度也不慢,可是他刚刚出招就觉得手臂和大腿膝盖一麻,这样,他身子的动作就略微地停了一下,这一停顿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秦宝宝的金匕首变招刺入了柳随云的咽喉,而同时鞋中短剑也刺入了他的膝盖。

柳随云瞪大了眼睛,目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秦宝宝被他的神情吓得退了一步。

柳随云咽喉中“咯咯”作响,身体软软垂下,终于倒地。

四个丫鬟本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本以为柳随云对付秦宝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事情的变化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一个心细的丫鬟立刻看出不妙,飞身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忽地看到一只手掌横扫向她咽喉,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咽喉便直往手掌上撞去,一撞之后,她立刻就昏了过去。

正是因为秦宝宝知道方自如在外面,所以才敢和柳随云动手的,结果一出手就伤了两个,他的心里委实高兴,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一个丫鬟抽刀出鞘,疾削秦宝宝的咽喉。

秦宝宝向后退,不想身后也有两把出鞘的利刃抵在自己的后心之上。

方自如正从窗中跃进,一见这种情景,心中大惊,前扑的身形立刻定住了。

一把刀横在秦宝宝的咽喉上,另两名丫鬟已从秦宝宝的身后走出,走到方自如面前。她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行事乾脆俐落,果断至极。

一名丫鬟持刀厉声对方自如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退出去,否则,秦宝宝的小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方自如大是为难,不禁抬头去看秦宝宝,却见小家伙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目中尽是精灵古怪之色。

方自如暗暗寻思着,心道:“秦宝宝一定有脱身之计,我不如退出,缓上一缓就是。”

当下身子一动,笔直地从窗中飞了出去。

见方自如出屋,三个丫鬟都似吁了一口气,执刀逼住秦宝宝的丫鬟,忽地觉得身上痒了起来。

一开始是从腿上开始的,她不禁伸手抓了一抓,这一抓不要紧,一直痒到肉里,手上也奇痒起来。

禁不住地又狠命搔抓,不想越抓痒得越厉害,到最后竟连骨头里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简直恨不得用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份折磨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执刀的手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两名丫鬟闻声急转,立见秦宝宝脱了控制,想也不想,手中的刀齐逼向秦宝宝。

这一次,方自如又怎能让她们得逞?虽然从屋外到秦宝宝处有一丈距离,但这一丈距离对方自如来说,简直等于没有距离。

闪电掠入,身子从两个丫鬟中间挤进,伸出双手,在两个丫鬟执刀的手上一托。

两把刀立刻激射而出,飞入了屋顶,方自如的手收回时,已顺势点了两名丫鬟腰部的穴道。

大功告成,秦宝宝洋洋得意地走到两名丫鬟面前,道:“你们还神气不神气?”

两名被制的丫鬟怒视他一眼,因哑穴被点,所以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位身上忽然痒起来的丫鬟,自然是受了秦宝宝痒痒药的暗算,此时已蜷缩在地上,呻吟不已,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

方自如上前一步,道:“宝少爷,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方大哥出去吧!”

秦宝宝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方自如大奇,道:“你又犯了什么脾气,这里可凶险得很,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秦宝宝笑嘻嘻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方自如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我可是蝶瓢香的重要犯人,而你却是初来乍到,蝶老魔还不相信你,你又怎能轻易地接近我呢?”

方自如大惊,深以其言为然,自己过来时,的确没有人来盘问,试问秦宝宝这样重要的犯人,又怎会只有四名丫鬟看守?

等他冲到窗前,果见门口已站了一排不下二十名的劲装武士,武士们的手中都执着拉开的弓箭。

“崩”的一声,一支羽箭离弦而出,却不是射向方自如,而是射向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苍鹰盘旋,那支羽箭冲天而上,正射在苍鹰的咽喉之上。

苍鹰扑腾几下便坠了下来,正跌在方自如的面前。

方自如耸然一惊,不想这执弓的武士竟有射雕的本领。

这时,又从武士们的身后转出一个和尚、两个道士,和一个手执青竹削成竹刀的老人。

方自如纵有把握躲过二十支羽箭,却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他回头又见到秦宝宝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显示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

方自如不禁问了一句:“宝少爷,到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秦宝宝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本来是我一个人坐牢,现在却有人来陪我,我当然很开心啦!”

这就是秦宝宝。

※ ※ ※

卫紫衣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摊开的包袱,包袱中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

这只鞋子大多是做小偷的人所穿的。

卫紫衣认出,这是方自如的鞋子。

一个人做事失败,可称之为“失手”,也可称为“失足”,方自如这一次是“失鞋”。

卫紫衣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不想连方自如都已失手就擒,这可怎么办?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大领主展熹、三领主席如秀和阴离魂大执法。

三个人都一起定定地看着这只鞋子,好像这只臭烘烘的鞋子会长出香喷喷的花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又同时从鞋子上移开,盯在卫紫衣的脸上。

卫紫衣忽道:“是谁把鞋子送来的?”

席如秀道:“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可是她看上去武功并不弱。”

卫紫衣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席如秀尚未说话,展熹道:“没有派人跟踪,马泰和战平本来想去的,可是我制止了他们。”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问展熹为什么这样做,展熹已解释道:“我发现那女子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诱饵,希望我们跟踪她。”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这五个字以后,他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说话,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处事一向是果断乾脆,一向极有主意的卫紫衣,好像忽然失去了智慧。

方自如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

席如秀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展熹和阴离魂,舔了舔嘴唇,道:“我想……”

卫紫衣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别想,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席如秀道:“什么事。”

卫紫衣道:“等着蝶瓢香来谈条件。”

席如秀忽地觉得一向主宰别人命运的卫紫衣忽然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变化令他沮丧万分,“金龙社”何曾遇到过这种挫折?席如秀不由叹了一口气。

※ ※ ※

院中花香依旧。

院子很大,无论站在哪一处,都很难看清院中全貌。

除非更上一层楼。

这院中只有一个楼,楼小巧而精致,每天清晨院中花香最浓时,一个老人总会出现在朱栏之上。

这个老人身穿雪白的丝袍,有一双削瘦纤长的手,这只手虽然久已忘了拿刀,却没忘记杀人。

老人的面容高贵而清雅,像一个隐居深山,志行高洁的隐士,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

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春风在吹,他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脊背生出的寒意。

幸亏这几天来,老人的心情很愉快,所以脸上也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朱栏没,俯首望着花院,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一个宫装丽人在他身后柔声道:“香主,你这几天好像非常开心?”

老人回身笑道:“你知道卫紫衣这个人吗?”

宫装丽人笑道:“莫非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吗?”

老人道:“正是他。”

宫装丽人道:“听说卫紫衣年岁不过三十,武功已是绝顶高手,手下猛将如云,辖数万之众。”

老人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个英雄?”

宫装丽人笑道:“这样的人若不是英雄,那天下的英雄就寥寥无几了。”

老人笑道:“你知道什么才叫英雄吗?”

宫装丽人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只有胜利的人才可称之为英雄。”

“此言极是。”老人笑道:“卫紫衣以前固然算是个英雄,可惜他却遇到了我。“

宫装丽人笑道:“可惜呀,可惜!”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她虽在笑着说,可是话中却包含着真正的叹息。

她在叹息,为什么卫紫衣偏偏遇上这个老人呢?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蝶飘香。

蝶飘香道:“卫紫衣的爱弟秦宝宝和至交好友方自如已落我手,我想卫紫衣此时已落困境。”

宫装丽人道:“两人之失,又怎会令卫紫衣为难?”

蝶飘香道:“你莫忘了,卫紫衣是英雄,大同小异的是枭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谓英雄都是重情义的人,枭雄则不然,为了达到目的,枭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英雄却绝对不会的。”

宫装丽人道:“香主,你是愿做英雄呢,还是愿做枭雄?”

蝶飘香微笑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做英雄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做枭雄却不必!”

宫装丽人道:“你是说卫紫衣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枭雄?”

蝶飘香道:“是的。”

宫装丽人道:“关于秦宝宝和方自如,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蝶飘香道:“卫紫衣挟众而来,其势锐不可挡,我捉住秦宝宝和方自如的目的,就是让他不敢动,这样时间一长,他的锐气必被焦虑所替代,那时就是我反击的时刻了。”

宫装丽人笑道:“此之谓“缓兵之计”。”

蝶飘香道:“正是。”

宫装丽人叹道:“想不到武林争斗也是要讲究兵法的。”

蝶飘香道:“武林争斗,也是一种“争”,只要是“争”,都必须用到兵法。”

宫装丽人叹息着,道:“那么香主和卫紫衣所争的,又是一些什么呢?”

蝶飘香道:““金龙社”是武林中的大势力,但仅仅是武林的一部分而已,“金龙社”如果失败,并不会影响整个武林的实力,我与卫紫衣所争,不过是个“势”字而已。”

宫装丽人道:“势?”

“是的。”蝶飘香道:““金龙社”若败,武林中人士气必挫,而我挟胜利之势,取天下武林如探囊之物耳。”

宫装丽人点头道:“我听说古之为战,非无力战也,乃不敢战也,虽兵微将寡,但若存必胜之心,可胜无斗志之百万众也。”

蝶飘香笑道:“此之谓然也,如果我的部下虽素质超群,但因未尝胜果,故有忐忑之意,若“金龙社”败之,那么我的人信心倍增,必可轻取天下。”

宫装丽人笑道:“所以对卫紫衣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蝶飘香肃然道:“绝对是。”

沉默了半晌,宫装丽人道:“香主,你估计卫紫衣会采取什么行动?”

蝶飘香道:“方自如的失败,使卫紫衣不敢再冒险,可是,如果我现在和他谈条件,他却一定不会答应。”

宫装丽人道:“为什么?”

蝶飘香道:“卫紫衣毕竟是“金龙社”数万之众的魁首,他绝不可能为了两个人而损害“金龙社”的利益。”

宫装丽人道:“那么,秦宝宝和方自如岂非已没有利用的价值?”

蝶飘香摇摇头,道:“毕竟卫紫衣还是个英雄,只要我不去动他,他也绝不会轻举妄动而伤害到秦宝宝和方自如的,情义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宫装丽人叹道:“卫紫衣现在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

蝶飘香笑道:“他既不甘心走,留下又无益,卫紫衣现在的确很为难。”

宫装丽人重复刚才的问题,道:“那么,香主究竟想怎么办?”

蝶飘香道:“我想除掉卫紫衣。”

宫装丽人道:“计将安出?”

蝶飘香道:“卫紫衣现在的心情一定颇为焦躁,所以,只要我以谈判为名,激卫紫衣单独前往,卫紫衣一定会答应的。”

宫装丽人摇头,小心地道:“香主,卫紫衣身为“金龙社”魁首,不应该这样不小心吧!”

她虽然认为蝶飘香的计策值得推敲,但却不敢说明,自然只能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蝶飘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该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情义特殊,只要以秦宝宝为饵,那么不管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会冒一冒的。”

他笑着又道:“若以“金龙社”的利益和秦宝宝相较,卫紫衣一定会选择前者,但若以他自己和秦宝宝的安危相较,那他却只会选择后者,这就是卫紫衣。”

宫装丽人叹息道:“看来天下最了解卫紫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香主。”

蝶飘香淡淡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对手,不了解对手就等于自杀,现在我对卫紫衣已了如指掌,而卫紫衣对我却丝毫不了解,所以这一战尚末开始,卫紫衣已注定要失败。”

他忽地笑了一笑,用商量的口气对宫装丽人道: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几样菜,你该知道,除了你的菜,其他人做的菜,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宫装丽人粲然一笑道:“好的。”

※ ※ ※

一个白衣人走在金陵城最大的一条街道上,街道约两边是普通的民房,可是白衣人知道,随便自己走入哪一条巷道,都可以遇到一些北方人──“金龙社”的弟兄。

卫紫衣已化整为零,以各种身份混于人群中间,平静的时刻,你无法认出他们,一旦事急,这些人就会无处不在了。

率众远离巢穴,赴此作战,大规模的集结太惊世骇俗,化整为零则是最好的掩护方法。

白衣人知道,“金龙社”是庞大的组织,成分极杂,几乎汇集了三教九流,这些人都是本行的好手,他们干起本行来,甚至比真正的生意人还要出色。

白衣人看到了一个“金龙社”的人,这是一个卖大鸭梨的小贩。

当然,从外表看,这个小贩毫无破绽,白衣人之所以认定小贩是金龙社的人,只因为白衣人对这条街道很熟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对每一个人的来历,也调查得很清楚。

最重要的是,这副挑子是以前卖水果的王老汉的,这样看来,现在这名小贩的身份已不用猜想了。

径直走过去,白衣人面上浮现骄傲的面容,走到摊前,他取过一个梨子放在手中把玩。小贩笑道:“客官,买几个梨吧,又香又甜的大鸭梨,包你吃了还想吃。”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买下你所有的梨,但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

小贩神色不变,依旧笑道:“见一个人?见什么人?”

白衣人暗暗点头,钦佩小贩态度之从容,看来“金龙社”果非泛泛,卫紫衣的手下人都是不可低估的。
 0   2005-07-11 06:17:3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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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的微笑泛起在嘴角,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必演戏,请你带我去见卫紫衣,我有要事找他。”

小贩静静地注视着白衣人,缓缓地点头,微笑道:“阁下请随我来。”

白衣人跟着小贩走过了三条街道,来到一处低矮的民房前。

白衣人不敢相信卫紫衣曾往这里,却见小贩走进去后,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材相貌很普通,身穿一件海青色长袍,足下穿着一双福字履,就像一个商人。

商人向白衣人点点头,道:“阁下要见卫大当家?”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是的。”

商人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冷然道:“卫大当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的,你有什么理由见他?”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理由只有三个字。”

“哦?”

“秦宝宝!”

白衣人于是立刻就见到了卫紫衣。

他被带入一座巨大的宅院,白衣人很惊讶卫紫衣会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本是一间王府。

卫紫衣有何通天手段,竟能住进王府?

幸亏卫紫衣很快就和他见面,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卫紫衣道:“这很简单,这是由于金钱的关系,世上不喜欢金钱的人很少,王爷也一样的。”

然后,卫紫衣马上将话题引到正题土来,他道:“你来,想说些什么?”

由于几天来心情的焦躁,卫紫汞的精神看上去并不太好,白衣人现在终于知道香主的高明,多关秦宝宝几天再谈条件,会让对手在心理上难以承受。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卫大当家,我来是想说一句话──我们可以放了秦宝宝和方自如。”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希望你们的条件不至于大苛刻,事实上,我不喜欢和任何人谈任何条件。”

白衣人笑道:“我也不喜欢谈条件,和对手的谈判往往会令人头痛。”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想无条件放了秦宝宝。”

卫紫衣不由十分惊异,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白衣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衣人笑了笑,道:“卫大当家一定奇怪我们太大方了,其实,香主和卫大当家素无恩仇,根本就不必兵戎相见的,释放秦宝宝和方自如,算是表明我们的一种态度好了。”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们的香主能明白这点那就再好不过,秦宝宝和方自如如果放回,“金龙社”就会离开金陵的。”

白衣人道:“卫大当家真是个爽快的人,小弟索性也爽快一次,请卫大当家明天黄昏时分在“鸣玉坊”中接人。”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只能我一个人去?”

白衣人笑道:“香主知道大当家是个英雄,所以到时必在“鸣玉坊”相候,双雄相会,岂容闲人打扰?”

卫紫衣静静他望着白衣人,缓缓地道:“告诉你们的香主,卫紫衣明日黄昏一定拜访。”

白衣人长身而立,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切记,切记,单人前往方不为失信,若多一人,生意就谈不成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卫紫衣的话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白衣人微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即一揖离开。

白衣人一走,从内屋走出了展熹、席如秀、阴离魂。

席如秀早已边走边叫道:“大当家,你一个人怎能涉险?大当家的这个决定似乎太草率了吧?”

展熹也道:“大当家,这件事不应该答应的。”

卫紫衣转向阴离魂,道:“阴大执法,你的意思呢?”

阴离魂道:“依属下想,蝶飘香一定将“鸣玉坊”怖成龙潭虎穴,专等大当家落网,并且宝少爷和方兄明天未必曾往鸣玉坊内。”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秦宝宝和方兄明天绝不会在“鸣玉坊”的,他们只不过引我入坊而已。”

席如秀道:“大当家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答应他?”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一听到秦宝宝的下落就一定会冒险前往的,他也断定我绝不会带第二个人,所以,明天之约,是为擒我之计,而非真心放人。”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知道卫紫衣必有下文。

卫紫衣道:“既然他断定我只会一个人去,那么他的布防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设的,如果我把你们都带去,那将如何?”

席如秀拍掌笑道:“那“鸣玉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的。”

展熹担心道:“那宝少爷和方兄岂不危险?”

卫紫衣叹道:“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鸣玉坊”的话,那他们生机渺茫,不过,蝶飘香认定我不敢冒险,如果我真的冒一次险,也许反而可以救出秦宝宝。”

席如秀不解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和秦宝宝关系极深,以为我会冒险行事,以为我为了宝宝一人就会畏缩不前,如果我不采取行动,那么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如果我趁明日之机突发进攻,也许反而会有奇效的。”

席如秀道:“你是认为宝少爷和方兄不在“鸣玉坊”?”

卫紫衣道:“应该不在。”

席如秀道:“如果他们在呢?”

卫紫衣叹道:“在下怎能为秦宝宝一人而丧失一个进攻蝶飘香最好的机会?何况,我们分两路走,一路进攻“鸣玉坊”,一路去那个花园救秦宝宝。”

席如秀道:“宝少爷会在那里吗?”

卫紫衣噢道:“希望如此。”

展熹叹道:“这是一场赌博了,赌的是蝶飘香的性格,赌本却是两条命。”

席如秀大叫道:“我绝不同意这场赌博。”

卫紫衣道:“说出你的理由。”

席如秀道:“我们怎能用宝少爷的生命做赌注,万一宝少爷就在“鸣玉坊”内,那宝少爷岂不丧命?”

蝶飘香在非常时刻,自然会有非常手段的。

卫紫衣道:“宝宝的性命固然重要,但“金龙社”的安危更重要,明天是一个机会,错过这个良机,“金龙社”将会很危险。”

他继续道:“现在我们远离子午岭,供给已发生困难,如果不速战速决,拖下去会很危险的。”

席如秀道:“我们可以退。”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说法,因为秦宝宝和方自如还在蝶飘香手中。再说,在退却时,一定会遇到蝶飘香的狙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紫衣冷然道:“就这么决定了,由席领主和展领主率领二百人进攻花园,一方面毁了他们的老巢,另一方面救出秦宝宝,我和阴执法则前去赴明日之约。”

阴离魂道:“我认为我们的人现在就要到“鸣玉坊”外埋伏起来,如果明天再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鸣玉坊”中一定集聚了蝶飘香的大部分实力,所以我们必须以一百五十名好手埋伏,叫他们以现在的身份向“鸣玉坊”处集结。”

席如秀虽然内心颇不同意卫紫衣的命令,但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席如秀从不会推翻卫紫衣的成命的。

三个人都离开了房子,各自去做准备工作,卫紫衣坐在屋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有可能失去秦宝宝,但秦宝宝固然重要,“金龙社”更重要。

他在心中喃喃念道:“宝宝,宝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体谅大哥的苦衷的。”

他不禁想起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和在子午岭上跟秦宝宝相处的日日夜夜……

卫紫衣绝不是个无情的人,为了秦宝宝,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也绝不会用“金龙社”的前途来换取秦宝宝──他没有这个权力。

※ ※ ※

长夜漫漫。

卫紫衣一夜无眠。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厌倦了,厌倦了江湖的仇杀,厌倦了勾心斗角。

他甚至有了归隐的念头,想悠然林下,与世无争,吟诗作画,该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可是,沉重的责任感又让他回到了现实,“金龙社”数万弟兄还必须生存下去,卫紫衣没有权力将他们丢下。

辗转反侧,卫紫衣去留两难。

他苦苦地笑着,心中认定这也许就是命。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一个人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无力抗拒,无力躲避。

暂且接受这种现实吧,当“金龙社”已成长壮大不再迫切需要他时,他一定会激流勇退的。

他又想起了秦宝宝,又怎能让他不想起秦宝宝?

这个可爱的、顽皮的、绝世无双的顽童,已在卫紫衣心中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每次“金龙社”和秦宝宝之间作选择时,卫紫衣都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选择!

所谓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不断的选择?每个人的面前都有许多路,却只有一条路是对的。

宝宝,宝宝,你不会怪大哥无情无义吧?你不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终于熬到了清晨。

无眠的夜并没有令卫紫衣疲倦,他是一个超人,时时都有充沛的精力。

走出卧室,已看到他三个生死与共的弟兄默然站在厅前,谁都明白这一天意味着什么。

对“金龙社”的魁首卫紫衣来说,这一天意味着“金龙社”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对秦宝宝的大哥卫紫衣来说,这一天则意味着秦宝宝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卫紫衣有种肩不胜荷的感觉,这一次,我对了吗?卫紫衣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席如秀沉默良久,道:“准备工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只等黄昏的来临了。”

黄昏,多么不吉祥的字眼。

日将西沉的黄昏,风寒露重的黄昏,无限萧瑟的黄昏,穷途末路般感觉的黄昏。

黄昏总使人感到生之无奈,死之趋然。

黄昏,为什么所有不幸的事都发生在黄昏?

卫紫衣走到窗前,推窗望夫,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不久之后就会是黄昏了。

时光匆匆,为什么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 ※ ※

黄昏。

席如秀和展熹默然地出发了,临行前,卫紫衣叮嘱道:“若在花园中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那就意味着蝶飘香的实力全在“鸣玉坊”。”

但展熹和席如秀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想着:“不得到秦宝宝不在花园的根据,绝不离开花园。”

很快他们就到了花园。

这是一个很巨大的花园,从外表看,虽然没有如林的楼宇,但自有一种泱泱气势。

花园门紧闭,这个现象令席如秀心中一喜,若中门大开,那就不妙了。

展熹一挥手,二百儿郎从各个角落中冲出,将偌大个花园包围了起来。

席如秀取出刀,第一个冲向大门。

大门用铜皮包里,高有一丈二,门上的铜环足以套住人的大腿,席如秀的刀已插入门缝中,运力划下,里面的门闩已断,大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人群一拥而入。

立即,园中有了反应,无数片刀光从花丛中跃起,很快冲到了人群面前。

展熹对席如秀道:“席领主,你率人去找秦宝宝和方兄,这些人我来对付。”

席如秀点点头,立刻带人向里冲去。

抵抗是极为顽强的,蝶飘香的手下虽不及“金龙社”弟兄身经百战,但他们本身的武功却非同泛泛。

一片刀光向席如秀卷来,席如秀闪身,挥刀,一上手就用了绝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手竟能接下他一刀,而且展开了反击。

席如秀没料想蝶飘香的手下武功竟如此强劲,当下挥刀急削,在三招后,才取了那人性命。

他不愿恋战,肥大的身躯飞鸟投林,已冲过了堵截,但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跟着他的人已被拦截住。

想也不想,席如秀电射而进,飞向花园深处,他足尖刚一沾地,就感到脚下一空。

不好,中了机关。

思想哪有行动快,席如秀手中刀拂上花枝,竟将身子抬起,复又落于平地。

这时,地上已露出了一个大洞。

席如秀望着面前的花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机关在等着自己。

这一次侥幸得脱,下一次呢?

席如秀并没有停留,劲力布满全身,身体毫不停顿,又射向了花丛之中。

当他走了十几丈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遇到机关的袭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花丛中没有别的机关吗?这个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席如秀很快就到达了花园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又有兵器袭来,是一对判官笔、两柄长剑和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招猛力沉,长剑速度很快,而判官笔的出手部位,也十分刁钻古怪。

这三种兵器中的任何一种,都可以很轻易地击倒敌人。

但席如秀并没有被击倒,他在兵器中灵活地穿行,在兵器狭小的空闲游刃有余。

他肥大的身材竟然毫不影响他的灵活,闪过了三次进攻后,席如秀已摸清了对手武功的特点,于是他举起了刀。

第一刀从狼牙棒的棒身上削下,削断了持棒人的五根手指,同时又踢飞了一柄长剑。

第二刀削去了用判官笔人的脑袋,同时又用对拳打陷了手中无棒的狼牙棒主人的胸口。

第三刀下去,将一名执剑人连剑带人劈为两半。

于是,现在已剩下两个人了,席如秀和那个手中剑被击飞的执剑人。

刀光一闪,席如秀的刀已逼住了那人的咽喉,厉声道:“秦宝宝在哪里?”

那人虽被刀锋逼喉,却傲然道:“要动手且动手,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席如秀一咬牙,道:“好,你狠!”

刀光一闪,那人的一只耳朵已被削去,那人痛极惨呼,却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席如秀心中大急,叫道:“好,我将你身上的零件一个个削去,看你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那人惨笑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忽见他面色一黑,人已倒下,一丝黑血从他嘴角流出。

他竟是宁愿服毒也不说出一字。

席如秀大叫道:“好,好,好,你狠,我倒要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狠。”

说话间,已有十余人向他扑来,席如秀大叫一声,冲进了人群。

刀光闪处,必有血溅起,席如秀运力挥刀,以一人之力,独战十几种兵器。

激战中,他身上已负伤,不过每一次他都能及时顺着兵器进攻的方向退开,所以伤并不重。

但身上的血无疑激发了他的斗志,“银狐”已变成“血老虎”。

人头、断肢不断地飞向半空,鲜血如旗花般闪耀,又如涌泉般地喷出。

血溅到了地上,也溅到了席如秀的身上,到最后,席如秀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已分不出他身上的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人一个个倒下,但席如秀身上的伤也更重了,它的大腿受伤最重,那是被一把锯齿刀划开的一个五寸多长的口子。

大腿负伤,身体已不够灵活,席如秀傲立当场,指东打西,刀法不乱。

渐渐的,只剩下三个对手了。

这三个人无疑是最强劲的对手,席如秀深吸一口气,先飞指点住了腿上的穴道,避免流血过多。

在他自疗的时候,三个人已冲进他的刀圈,一把锯齿刀、一双铁锤、一根软索,各以不同的招式、不同的角度袭向席如秀。

席如秀侧身躲过双锤的进攻,忽地将手中刀在锯齿刀上一拨,那锯齿刀立刻锯开了使锤大汉的咽喉。

鲜血狂涌而出,大汉仆地,那使锯齿刀的人因误伤同伴,手中刀已缓了一缓。

这种机会席如秀怎会放过,他他一低头,使软索从头顶上卷过,忽地向后踢腿,正踢在使软索人的小腹上。

那人被这一脚踢起,撞倒了一面墙壁,又撞倒了屋子里的一张檀木桌子。

那人显见是不能活了。

这时,使锯齿刀的人已反应过来,飞刀直取席如旁的咽喉。

席如秀大笑,横刀一挡,运上十二成内力,“当”的一声,那锯齿刀寸寸碎裂,只剩下一个刀把。

不让那人反应过来,席如秀的刀已刺入了那人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里。

席如秀并没有用力,而是只将刀放进他的嘴巴里而已,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对手自杀。

有了前车之鉴,席如秀不得不防。

只听得那人的牙齿不停地叩击刀身,那是一种因极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看来这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胆子小的人没有勇气自杀。

席如秀喝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人的声音因刀在口中而很不清楚,不过他说的确是“想活”这两个字。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

“想活就好办。”

当即抽刀,又道:

“秦宝宝被关在哪里?”

那人颤声道:“秦宝宝本是关在一个厢房里的,后来因方自如被擒,就和方自如一样被关进了水牢。”

席如秀听得目眦欲裂,秦宝宝那样娇嫩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水牢的折磨?

他心中不由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步跨入水牢,救出秦宝宝。

忽地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席如秀喝问道:“秦宝宝现在是不是还在水牢中。“

那人道:“三天前我去过一次,那时是在的,但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席如秀心中疑团不解,心下更急,探手捉住那人胳膊,厉声道:“带我去水牢。“

那人无奈,遂带着席如秀穿屋越脊,直奔水牢。

为了避免缠斗,席如秀便施展轻功,只在屋背上越,那些人纵然上得屋顶,席如秀已去得远了。

那人道:

“水牢前有两大高手看守,一个是李心月,暗器无双,另一个是一位无名白衣人,他的武功简直可怕极了,据说是香主的一个徒弟。”

席如秀很感谢这个人的合作,一刀之仇也不计较了,眼见水牢在望,席如秀道:“你且去逃生,若是不想活的话,那就还跟着蝶飘香这个老魔头。”

那人惨然道:

“在下已无法回去交代,当然只好逃生,只希望这一次你们能胜。”

若是蝶飘香胜了,他是死定了。

席如秀笑道: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败的。”

那人苦苦一笑,飞身离去,席如秀挥刀护身,轻轻落在水牢前。

水牢前,空寂无人。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发毛,这里无人看守,莫非那水牢已经成为一座空牢?

越想越怕,飞刀砍断牢门上的锁链,席如秀撞开大门,同里面一望

他立刻觉得全身已冰凉。

水牢中,空无一人,只有死寂的臭水,不波不浪。

席如秀心中呼喊道:

“秦宝宝,你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在鸣玉坊中吗?”

“大当家,你料事如神,可是这一次你错了,这个错误再也无法弥补了。”

席如秀恨不得马上就大哭一场,顿时潸然泪下,铁打的汉子竟流出了眼泪。

宝少爷,席领主一定为你报仇!

转身出了水牢,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席如秀双目如赤,大叫一声,冲向了任何一个胆敢拦路的人。
 0   2005-07-11 06:17:5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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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画像风波

卫紫衣正在激战。

这是他平生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他的对手是三个人。

“鬼竹刀”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

竹刀绝不亚于钢刀,卫紫衣认为,江先生是他平生仅遇的用刀高手。

那两个白衣人武功路子相同,同样地奇招迭出,同样地身如鬼魅。

卫紫衣苦战之余,已看到周围的弟兄纷纷倒下,阴离魂的处境也颇为险恶。

他们并没有冲进“鸣玉坊”,战到此刻,他们竟连“鸣玉坊”大门都没有进入。

江先生的竹刀化为无数青影,两个白衣人更如附骨之蛆,卫紫衣连换了七种身法都不能将他们摆脱。

心中牵挂着秦宝宝的安危,卫紫衣心急如焚,手中银剑幻为万点寒光。

知道不用绝艺是无法摆脱困境了,卫紫衣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已使出“地狱使者”──“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自出道以来,卫紫衣只要用出这一招,就一定可以挽回劣势,从没失手过。

这一次呢?

这一次没有效果,因为卫紫衣的银剑已被一根铁杖架住,手执铁杖的人,是一个白衣老者。

卫紫衣脱口而出,道:“从没有人接下我这一招,阁下是第一个,那么阁下一定是蝶飘香了。”

白衣老人脸上露出极为自负的笑容,傲然道:“老夫正是蝶飘香!”

他一出现,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立刻退开,他们知道,蝶飘香出手,绝不靠人相助。

卫紫衣森然道:“蝶飘香,我希望你不会卑鄙到伤害一个孩子,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蝶飘香哈哈大笑道:“对我来说,天底下没有“卑鄙”二字,只要达到目的,何事不可为?”

卫紫衣冷冷地道:“我知道和你说这种问题已无用,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想激怒蝶飘香。

不想蝶飘香却哈哈大笑道:“卫紫衣,你纵然看不起我,我却认为你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我本以为今天你只会一个人前来的。”

卫紫衣淡淡地道:“纵是英雄,也不会作无谓的牺牲,我的生命本就不属于我这个人,我绝不会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蝶飘香道:“这句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会认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你却不同了,你不是胆小鬼,而是以大义为重,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英雄。”

卫紫衣道:“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并没有对秦宝宝和方自如下毒手,对不对?”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杀了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愿以一命换你一命。”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没有杀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蝶飘香笑道:“原来杀与不杀,结果都是一样,那我们又何必饶舌呢?”

卫紫衣手一摆,道:“请!”

蝶飘香淡淡地道:“我七岁学艺,十七岁闯荡江湖,身经数百战,今年已七十了。”

卫紫衣静静地听着。

蝶飘香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可堪为之奋斗的目标,如今我已找到了。”

卫紫衣道:“既然这样,那你死亦无憾了!”

蝶飘香狂笑道:“不错,不错,老夫死亦无憾,可惜死的绝不是我。”

卫紫衣冷冷地道:“那也未必!”

两个人忽地同时跃起,一道白影,一道紫影,在半空相遇,“叮”的一声,两道人影乍合即分。

蝶飘香落到地上时,胸前的白衣已出现血痕,细细的血痕已沁出了鲜血。

卫紫衣呢?

卫紫衣受的伤更重,蝶飘香铁杖上的劲力,已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阵发甜。

那是一口鲜血,如果这口鲜血吐出,那卫紫衣必然精力尽失,气散劲消了。

卫紫衣强自将鲜血逼回腹中,淡淡地道:“原来阁下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蝶飘香愣愣地望着胸前的血痕和坦然自若的卫紫衣,心中已极度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受伤,而对手居然无事。

其实卫紫衣受的伤比他重得多,如果他再出手,卫紫衣不会支持多久的。

可是蝶飘香不敢。

他是一个枭雄,深以保全自己为最高准则,他绝不会和人拼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既不能出手,便只好走了,蝶飘香脑子转得极快,长笑声中,人已不见。

蝶飘香一去,他的手下自然全无斗志,“金龙社”儿郎奋起杀敌,已冲进了“鸣玉坊”大门中。

兵败如山倒!

望着手下人的节节进逼,说明胜利已在望,卫紫衣轻吁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 ※ ※

当卫紫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胜了吗?”

席如秀如血人一般站在床前,缓缓地道:“这一战我们胜了,又胜了,但是……“

他下面的话已被哽咽代替。

卫紫衣心脏忽地收缩,好像有人对他的心脏猛击一拳似的,他轻轻地道:“宝宝有没有找到?”

展熹、阴离魂和席如秀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胜利了,但又得到了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无言地推开众人,走到窗前。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喂,大伙儿在发什么呆呀!”

卫紫衣循声望去,见一个小孩从门外跑进来,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呢?

极度的悲哀,立刻变成极度的惊喜,宝宝还活着,秦宝宝居然还活着!

这一定是梦吧?

怎么会是梦呢?那握住自己的小手是那么温暖,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梦呢?

真的是秦宝宝,秦宝宝真的回来了。

静默的屋里一下子爆出了一阵欢呼,每个人都用力叫着“宝少爷”,“秦宝宝”,“鬼灵精”……

秦宝宝的心思可全在卫紫衣身上,他摇着卫紫衣的手,柔声道:“大哥,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又生宝宝的气了?”

就算有一百个该生气的理由,但秦宝宝的一句话、一个笑,就足以抵消了。

卫紫衣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道:“宝宝,快告诉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席如秀哈哈笑着,刚才的悲哀和现在身上的伤痛,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秦少爷,快说说你的故事,一定很好玩,对不对?”

秦宝宝看看席如秀,笑道:“席领主,你这个样子好威风,今天你一定杀了不少坏人吧?”

席如秀心情愉快极了,大笑道:“那还用说,席某人向来都是很勇敢的。”

忽地捂住了嘴,觉得犯了大错──自己这番自我吹捧的话,岂不被秦宝宝抓住把柄了?

秦宝宝却“呀”地一声,叫道:“席领主,你受了伤啦?让我看一看。”

不由分说,取出药瓶,细心地为席如秀治伤。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辛苦万分为哪般?秦宝宝的举动,不正是最好的报答吗?

治伤毕,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问秦宝宝的经历。

秦宝宝得意地道:“很简单啦,我用痒痒药擦在看守的手上,看守就只好放我出来了,加上方大侠熟知路径,很容易地我们就溜出了花园。”

众人愕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容易。

事实上,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极难的事其实很简单,反之亦然。

秦宝宝于是绘声绘影地讲起他的故事来,如何接近看守,如何用药,如何逃走,以及如何破坏了花园中的机关。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原来那些机关是你破坏的?”

秦宝宝道:“当然了,方大侠知道机关所在,我当然不会再让它们害人了。”

席如秀笑道:“如此说来,宝少爷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否则,那些机关可够头疼的。”

秦宝宝说故事时,是坐在卫紫衣怀中,他现在恨不得贴在大哥身上才好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方大侠呢?”

秦宝宝道:“方大侠去追江老鬼了,因为江老鬼曾用计捉住了方大侠。”

卫紫衣道:““鬼竹刀”武功不弱,但方自如足可对付,何况吃过一次亏后,方兄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秦宝宝又道:“大哥,真对不起噢,贾宝这一次又不乖,又惹大哥烦了。”

“唉!”卫紫衣假装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宝宝才不会让我烦神?”

“永远会让大哥烦神的。”秦宝宝笑道:“大哥不为我烦神,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众人哄然大笑。

卫紫衣不禁也笑道:“原来大哥做人的乐趣就是天天为你操心烦神呀!”

秦宝宝调皮地一笑道:“当然了,谁叫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呢?”

众人又大笑,卫紫衣不由连连摇头。

※ ※ ※

子午岭。

庆功宴。

卫紫衣首先站起,春风满面地道:“大伙儿且乾了这杯,以示庆贺。”

秦宝宝像模像样地举杯,道:“大伙儿乾不乾我不管,我可是要喝的。”

袍袖一扬,再放下时,酒杯已是空的。

众人惊讶万分,秦宝宝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啦?

席如秀饶有兴趣,笑呵呵地道:“宝少爷原来也会喝酒呀,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宝宝我酒量大着呢!”

马泰笑呵呵地道:“宝少爷,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我喝一大碗,你喝一小碗。”

秦宝宝傲气地一昂头,道:“又和席领主一样,小看人,你用大碗,我也用大碗。”

席如秀可是最爱凑热闹,闻言大叫道:“取大碗来,给宝少爷斟一大碗。”

卫紫衣笑呵呵地看着,居然没有制止。

大碗取来,斟满酒,秦宝宝一端碗,道:“马泰,乾!”

一扬头,一挥袖,酒已乾了。

马泰不自禁地放下酒碗,简直惊呆了,那么多酒喝下去,大人也会脸红,秦宝宝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秦宝宝一指马泰道:“不许赖,喝下去!”

马泰一仰脖,喝乾酒,道:“再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再来就再来!”

卫紫衣居然煽风点火,笑道:“宝宝人小,他喝一碗,马泰该喝两碗才对。”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么说,一方面是太不公平,另一方面是太看不起宝少爷了。”

卫紫衣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工夫,马泰和秦宝宝已连乾三碗,马泰早已是脸红脖子粗,秦宝宝居然还面不改色。

众人越看越奇,席如秀更是大惊小怪,道:“怪呀,神童又变成酒童了。”

忽见小棒头走来,急急对马泰道:“马泰,别和宝少爷喝,他把酒都倒在袖中的竹管子里了。”

众人哗然,席如秀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宝少爷,原来在耍赖皮呀!”

秦宝宝毫不害羞,理直气壮地道:“喝酒哪有不赖皮的,赖皮到看不出来,也算真本事啊!”

伸手一掏,一根竹管从袖中取出,解外衣,吓!原来腰上绑着个大酒壶呢!

经秦宝宝这一闹,大家的情绪更加活跃,秦宝宝爬到卫紫衣的腿上,道:“大哥,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回头一看小棒头,两个手指在脸上一刮,道:“羞羞羞,帮马泰不帮我。”

小棒头红云满颊,早就羞得跑开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过来吃一点菜。”

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逼人家嘛,被逼着吃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卫紫衣一刮秦宝宝的小鼻子,道:“真是歪理一大堆,吃了东西才会长壮,哪有吃东西反而对身体有害的。”

“当然啦”!秦宝宝道:“吃多了东西会涨肚子,对身体怎么可能好呢?”

卫紫衣笑道:“吃多了自然不好,但你根本就没吃一点东西,根本谈不上涨肚子了。”

秦宝宝道:“谁说我没吃,刚才在席夫人那里吃了好多点心、蜜饯呢!”

卫紫衣无可奈何地道:“又把零食当饭吃,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这可不肯怪我呀!”秦宝宝一拉席如秀,道:“要怪只能怪席领主。”

席如秀一听大奇,道:“你爱吃零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宝少爷,你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卫紫衣也奇怪道:“对呀,你爱吃零食是你自己的事,怎怪得了席领主呢?”

秦宝宝道:“如果席夫人不会做蜜饯,我怎么会吃呢?如果席夫人不是席领主的夫人,又怎会住在子午岭呢?所以呀,有了席领主,才有席夫人,有了席夫人,才会有爱吃零食的秦宝宝,这样说来,不怪席领主又怪谁呢?”
 0   2005-07-11 06:18:1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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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原来是这么一个歪理啊!

席如秀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兴奋地道:“宝少爷说得好,我马上把这番话告诉太座,哼哼,以后零食就别想吃了。”

秦宝宝不慌不忙地道:“席领主要想说就去呀,不知席夫人是认为你造谣呢?还是会怪我?”

想都不用想,席夫人最疼秦宝宝,一定是相信秦宝宝的话了,席如秀若去打小报告,一定挨训。

唉,席如秀泄气了,反正他拿秦宝宝就是没办法。

秦宝宝笑嘻嘻地对卫紫衣道:“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你吃零食的毛病早已有了,没有席夫人你还是照吃不误,好了,少耍滑头,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今天一定要吃点菜。”

秦宝宝叫道:“大哥太霸道,为什么不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叫我吃我就吃,如果大家不赞同大哥虐待儿童,那大哥可不能犯众怒噢!”

不待卫紫衣说话,第一个他就问席如秀,道:“席领主,你说该不该吃?”

他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席如秀,席如秀只好道:“这个嘛,吃过了点心就不用吃菜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一个个问去,大家自然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谁愿得罪可怕的琴宝宝呢?

见大家都倾向自己,秦宝宝乐坏了,喜不自禁地道:“大哥,这下可没说的了吧!”

卫紫衣笑道:“这一顿就饶了你啦!”

秦宝宝大喜,道:“大哥真好。”

不想卫紫衣很快就加上一句,道:

“从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样你就吃不到点心了,到了晚上,你就给我乖乖地吃上两大碗饭,不许耍赖。”

秦宝宝大急,道:“大哥坏,大哥阴险狡诈,大哥欺负人嘛!”

见秦宝宝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皆哈哈大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一遇到卫紫衣,可就像席如秀遇到秦宝宝一样了。

席如秀最爱看到秦宝宝受窘,得意之余连喝了几杯酒。

不想秦宝宝看了冷冷地道:“席领主,你幸灾乐祸是不是?”

席如秀慌道:“没有,没有,我很同情宝少爷的,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秦宝宝道:“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出三天,我一定让你──撑肚皮的滋味。

席如秀大惊,哀求道:“宝少爷,饶了我吧,我的肚皮可是一撑就破的。”

众人见席如秀的样子好玩,不由又大笑起来,秦宝宝不禁也“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庆功宴好不热闹,大家尽兴而散。

※ ※ ※庆功宴后,子午岭上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蝶飘香的事情,卫紫衣对秦宝宝看得更严了因为蝶飘香并没有死,他的实力尚存,“金龙社”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秦宝宝也明白大哥的苦心,再说这一趟也玩够了就在子午岭上待几天吧,至于什么时候静极思动,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快过端午节了,子午岭上的弟兄一个个喜气洋洋准备了不少粽叶、糯米、红枣之类的东西,以备包粽子之用。

秦宝宝包粽子的手艺不行,吃粽子的水准更不行他的特长就是玩。玩什么呢?

放风筝!

这一天,秦宝宝见小棒头红晕满面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风筝,风筝上画着金龙彩凤,好不漂亮。

秦宝宝见状心喜,道:“小棒头,从哪儿弄来的风筝,真是好漂亮啊!”

小棒头红着脸道:“是马泰送的!”

“啊哈!”秦宝宝乐坏了:“原来是马泰送的,马泰这个大老粗居然会做风筝,真是稀奇!”

小棒头见秦宝宝攻击心上人,立刻反驳道:“马泰并不笨啊,他会做许多东西呢!”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们女孩子这么好哄,一个风筝就把你们的心骗去了。”

他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小棒头本想说:“你不也是女孩吗?”但一想秦宝宝最忌讳这点,也就隐忍着不说,只是愤愤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见小棒头没词了,笑道:“别像木头桩子似地站在这儿了,我们放风筝去。”

子午岭上的风很大,本来风筝是很容易放起来的,但秦宝宝和小棒头都不精于此道,放了半天,风筝也飞不上天。

秦宝宝嘟着嘴道:“这风筝做得不好,别人一放就上去了,我们怎么放不上去呢?”

小棒头笑道:“宝少爷,你放过风筝没有?”

秦宝宝以前住在少林寺,少林寺的和尚们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玩,放风筝就更别提了。

秦宝宝可不会说自己不会,他道:“风筝谁没放过?只是马泰太笨,所以他做的风筝也是笨笨的。”

小棒头心中笑秦宝宝嘴硬,也不说破,口中道:“宝少爷,我们换一个玩法好了。”

秦宝宝正玩得开心,何况风筝还没有上天,哪里肯甘心,于是道:“这风筝是马泰做的,让他来放放,他如果也放不起来,那就证明他手笨心也笨啦!”

小棒头喜道:“好啊,那就让马泰来试试。”

马泰一来,小棒头立刻喜上眉梢,眸中的笑意一直绽到脸上,秦宝宝不由大悟。

就像女孩子似的,马泰傻笑着走了过来,红着脸道:“宝少爷,我来放吧!”

他促狭地笑着,对小棒头大挤眼睛。

小棒头做贼心虚,连忙垂下了头。

秦宝宝对马泰道:“马泰,你好狡猾呀!”

马泰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手中不停,龙凤大风筝已飞上了天空。

“放上去了!放上去了!”小棒头拍手欢呼。

秦宝宝可是很识趣的,于是偷偷地溜了,一直溜到卫紫衣那儿。

卫紫衣正在屋里查看案卷,见秦宝宝来,放下手中案卷,笑道:“宝宝来得正好,大哥有些倦了,宝宝陪大哥说话好不好?”

秦宝宝道:“正因为知道大哥倦了宝宝才来的呀,大哥你说宝宝好不好?”说完,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卫紫衣被逗乐了,笑道:“这几天你倒是乖得很,只是乖得让我心中不安。”

秦宝宝叫道:“大哥一定认为宝宝是大坏蛋了,应该天天捣蛋是不是?”

卫紫衣笑道:“宝宝若不捣蛋就不是宝宝了,你不是大坏蛋,是小坏蛋总可以了吧!”

秦宝宝撇嘴道:“小坏蛋就小坏蛋吧,反正只要大哥喜欢我就行了。”

卫紫衣情不自禁地将秦宝宝抱上膝盖道:“这世上大哥一个亲人也没有,宝宝是大哥唯一的亲人,你说,大哥怎能不喜欢你呢?”

秦宝宝依偎在卫紫衣怀中,道:“现在是喜欢的,以后呢,等我长大以后大哥会不会喜欢我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越大就越漂亮,也一定越乖巧,你说,大哥怎会不喜欢宝宝呢?”

秦宝宝忽道:“大哥,我问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准备回答,可不许含糊其词。”

卫紫衣笑道:“好。”

秦宝宝道:“大哥既然答应了就不许耍赖。”

卫紫衣不知秦宝宝搞什么玄虚,笑道:“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怎会耍赖呢?”

“那好,我问你……”秦宝宝极其认真地道:“大哥,你是喜欢我男装呢,还是女装?”

这个问题秦宝宝问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卫紫衣都是含糊其词,这一次卫紫衣说过不耍赖的。

卫紫衣认真地想了想,道:“宝宝已经长大,该恢复女儿身了,这就是大哥的回答了。”

秦宝宝问道:“大哥喜欢我恢复女儿身?”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大哥不就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啦?”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宝宝是什么样子,大哥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宝宝正常起来。”

秦宝宾气鼓鼓道:“那我现在就不正常啦?”

卫紫衣无言以对,聪明无比的秦宝宝,为什么一遇到这个问题就糊涂了呢?

宝宝快要十五岁了,已到了少女的年纪,卫紫衣一直希望秦宝宝在十五岁前恢复女儿身。

他知道秦宝宝经常在屋里扮作女儿装,只是穿了几百次,一次也不敢走出去。

有什么方法能让秦宝宝接受现实呢?

秦宝宝离开后,卫紫衣信步来到席如秀家,席如秀正在大座的督促下奋笔疾书呢!

一见大当家到来,两口子一起迎了出来,席如秀笑道:“大当家,又遇到难题了,是不是关于宝少爷的?”

卫紫衣笑道:“除了这个小家伙,谁还会惹我烦神。”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大当家来了,也不请他到屋里坐,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席如秀连连称是,连忙把卫紫衣引到屋里。

卫紫衣笑道:“大嫂不用忙了,我正好有问题要向大嫂请教呢!”

席夫人道:“瞧大当家说的,有事就大家一块商量罗,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卫紫衣笑道:“大嫂是女人中的女人,应该有方法让宝宝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的。大嫂有没有方法?”

席夫人沉吟道:“宝少爷幼居少林,意识不到性别问题,到了子午岭之后才面对了现实,可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孩子的。”

卫紫衣叹道:“是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一直转不过弯来!”

席夫人道:“要想改变她,和风细雨的方法是不行的,必须加大药力才行。”

卫紫衣大喜,道:“计将安出?”

席夫人笑道:“宝少爷对大当家的感情是很深的,他绝不愿失去大当家。”

卫紫衣的脸不禁红了一红。

席夫人笑道:“大当家不要害羞,这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道:“正因为宝少爷不愿意失去大当家,所以如果遇到一件令宝少爷意识到不变成女孩就将失去大当家时,宝少爷自然就会变成宝小姐了。”

卫紫衣道:“怎么让宝宝意识到呢?”

席夫人微笑道:“很简单,如果大当家爱上一个女人,那么宝少爷一定会着急,一定会改变的。”

席如秀大喜,拍手叫道:

“好计,好计,宝少爷聪明绝顶,也难逃夫人手掌。”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少拍马屁!”

席如秀不以为然,仍是笑吟吟的,只是马屁是不敢拍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方法有点不妥。”

席如秀道:“有何不妥?”

卫紫衣道:“我爱上一个女人之后,宝宝自然会改变,但是那个女人岂不受到了伤害?”

席夫人笑道:“我可没说让你真爱上呀,你只要装出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就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呀!”

席如秀大叫道:“哎呀呀,夫人一定是诸葛孔明再世,席如秀大不如也!”

席夫人又狠狠瞪了席如秀一眼,道:“如果是你,恐怕就会真的找个女人来假戏真做了。”

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忘不了吃醋的。

席如秀苦笑不已,道:

“岂敢,岂敢!”

席夫人道:“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卫紫衣当此时刻,也只好拿话岔开,三个人又聊了片刻,卫紫衣告辞回去。

第二天一早,席如秀就按照太座的吩咐,送了一幅画像给卫紫衣。

卫紫衣展画而视,只见画中一个美人,红衫翠袖,桃面樱唇,眉宇间自有一种风流之态,真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卫紫衣笑道:“画得不错,可是席大嫂手笔?”

席如秀笑道:“这是她一年前去京城进香,偶于香堂见此女人,当时惊为天人,遂把她画下了。”

卫紫衣笑道:“原来还真有其人,席大嫂的画一定是夸张了,世上哪有这么美的女人。”

席如秀笑道:“据太座说,这幅画不及原人的十分之一,那女子的风姿画是画不出来的。”

卫紫衣道:“大嫂送我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莫非忘了昨日的话了?宝少爷的易弁而钗,可就在这幅画上了。”

他笑着又道:“大当家想想,宝少爷若是看了这幅画,一定明白,自然而然的,她就会改变装束,来和画上的女人竞争了。”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还要向她透露,画上的女人真有其人,且有人向我提亲?“

席如秀笑道:“这是当然,必须让宝少爷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卫紫衣笑了笑,道:“那就试试看吧!”

两个人正说着,秦宝宝已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卫紫衣故意装作慌忙的样子将画卷起,放入抽屉。

秦宝宝眼尖,早已一眼看到,立刻叫道:

“大哥,是什么好东西,我全看见了。”

卫紫衣笑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公文档案。”

席如秀道:“大当家,我该走了。”

说罢,慌慌忙他地往外走,走时还故意看了秦宝宝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的这番作为,就是要引起秦宝宝的疑心。

秦宝宝果然开始起疑了,大哥和席领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这可不对劲,那抽屉里放的一定是好东西。

眼光向抽屉一溜,卫紫衣已拉着秦宝宝道:

“宝宝,来陪大哥吃早饭。”

秦宝宝道:“大哥如果不告诉我刚才你们在看什么东西,我就不吃饭。”

“没什么呀!”卫紫衣心中暗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是一些文件。“

“别骗我了!”秦宝宝气鼓鼓地道:“一看见我就慌忙藏起,又怎么可能是文件呢?再说,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一张大纸,好像是一幅画像,快拿出来!”

卫紫衣装作无奈的样子,坦白道:“的确是一幅画像。”

秦宝宝警惕心可是非常高的,立刻道:“是什么画像,一定是一个女人的。”

她抢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取出画像一看,不由变色气愤愤地把画像往桌上一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卫紫衣看他气愤愤的样子,说明第一步计划已实现了。

秦宝宝走在路上,的确气坏了,这时候,“它”又溜了出来打趣道:

“喂,怎么啦?”

“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哥居然私藏女人画像,还当作宝贝似的,不给我看。”

“这有什么奇怪,你大哥是个大人了,藏一幅女人画像是很正常的事呀!”

“还正常呢,这一定是大哥的心上人了,臭大哥,还说这一辈子不结婚呢!”

“他藏着画像,并不表明画像上的人是他心上人呀,再说,就算他不想结婚别人又不知道,自然会给他提亲的。”

“提亲人是谁?是席领主?”

“我看也像。”

“席领主太可恶,居然给大哥提亲。”

“这下你可糟了。”

“我怎么糟了?”

“画像上的女人那么美,大当家未必不会动心,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结婚的,他一结婚,秦宝宝可就成了秦可怜了。”

“呜……呜……你说我该怎么办?大哥一结婚,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看难说。”

“呜……呜…呜……”

“别哭呀!”

“我不哭能干什么?”

“没骨气的丫头片子,一遇到事就没主意了。”

“我不理你了,你坏,大哥也坏,大家都坏透了,我要回少林寺去。”

主意一打定,抹乾了脸上的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在了床上,不停地抽泣着。

小棒头好奇,走进来问道:“少爷,怎么啦?”

她最怕宝少爷伤心的样子。

秦宝宝不理她,只是一味地哭着。

她的心中难受极了,觉得好凄凉、好孤独。

大哥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不要我了,大家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我留在子午岭还有什么意思?
 0   2005-07-11 06:18:27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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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伤,哭得更厉害了。

小棒头可吓坏了,飞跑出去,想去告诉卫紫衣,不想出门时,差一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小棒头看见那人紫色的衣衫,知道是卫紫衣,她对卫紫衣打从心里害怕,一见到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慌什么?”

小棒头道:“他……他……哭得好伤心。”

卫紫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棒头连忙退开了。

卫紫衣走进房间,立在门口,见秦宝宝整个身子趴在床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哭得很伤心。

卫紫衣有一些后悔了,干嘛操之过急呢?他本该想到,宝宝会受不了的。

后悔之余,看秦宝宝伤心的样子,又有一些心痛,宝宝毕竟还是个孩子,绝不会想到男女之情方面去的,她一定是认为大哥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宝宝一生孤苦,父母早丧,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已作终生之想,宝宝是敏感的,极易受到伤害,凡事都爱走偏激,唉,我怎会想到用这样一个笨方法。

卫紫衣心中深深地叹息,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从床上抬起头来,无神的目光望着卫紫衣,眼神好凄凉,好无助。

卫紫衣的心阵阵刺痛,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怎么做才能令宝宝受伤的心得到抚慰呢?

秦宝宝漠然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忽地感到了一阵惊慌,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宝宝此刻的眼神。

卫紫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作笑颜,道:“宝宝,你怎么了?”

秦宝宝尚末开口,泪水已夺眶而出,他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啦?你爱上画上那个女人了。”

此时的卫紫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计策的实行,只求把事情说清楚,以得到宝宝的谅解。

于是他说道:“那仅只是一幅画而已,很普通的,宝宝不要想歪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又在骗我。”

卫紫衣于是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看,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秦宝宝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大容易出来了,她冷冷地道:“大哥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可是,既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为什么我进屋时,你和席领主那样地惊慌失措?”

卫紫衣道:“那只是增加事情的可信性。”

秦宝宝叫道:“你不用再说了,反正我都明白了。”

她取了一个包袱,把一些衣服装进去。

卫紫衣道:“这是干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抬,道:“这里不要我,总有地方要我,我回少林寺去。”

卫紫衣大慌,道:“宝宝不要当真,这真的是一个玩笑,大哥怎会骗你。”

秦宝宝惨然道:“大哥对我的好处,宝宝永远记得,大哥是个大人,有结婚生子的权利,宝宝无权干涉,我以前真是大傻,以为真的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无声地低泣,卫紫衣心急如焚,几乎要叫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宝宝竟真的会走,真的不要他了。

宝宝刚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离别的话了。

看来小家伙真的钻进了牛角尖了,卫紫衣默默无语,静静地看着秦宝宝收拾好一个小包袱。

卫紫衣鼻头酸酸的,柔声道:“真的要走?”

秦宝宝倔强地一昂头,坚定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可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止不住往下掉。

卫紫衣恨不得将宝宝抱在怀中,柔声地抚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做的话,秦宝宝一定认为他是假仁假义。

卫紫衣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失去了主意,无论多棘手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易解决,可是一遇上秦宝宝的事情,卫紫衣的心就乱了。

宝宝是个倔强的孩子,想起以前,就因为一个杀手宋嫂而和卫紫衣大闹别扭。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一旦她认准了一件事,那是十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秦宝宝此时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这个“走”的决心可下得不容易。

只是,内心早把卫紫衣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如今卫紫衣“背叛”了她,叫她又怎不伤心?

很愿意相信大哥说的只是一个玩笑,可是,刚才席领主和大哥慌张的样子确是她亲眼所见。

一个玩笑值得这么紧张吗?

秦宝宝最不愿做的,就是靠别人施舍可怜生活,她有时很骄傲,但大多时候都是很自卑的,她无法明白大哥对自己的好是真心还是可怜。

童年虽然很幸福,但毕竟丧失了双亲。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总是自卑的?

别人认为秦宝宝可爱的地方,秦宝宝自己却不觉得,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什么好处让大哥喜欢。

一味地闯祸、惹麻烦,大哥会喜欢这样一个弟弟吗?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许多,大哥不总是希望自己乖些吗?那么不乖的秦宝宝一定是惹大哥讨厌的。

她实在太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想得很多、很偏激的。

望着秦宝宝坚定的面容,卫紫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仔细地想一想,让秦宝宝离开,未必是件坏事,现在她很冲动,等她过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平静下来,那时再对她解释,想必也可以听得下去了。

卫紫衣做如此想法,实在是极不得已,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秦宝宝不要离开的,可是小家伙既已犯了牛劲,又能怎么办呢?

秦宝宝其实是一直在注意卫紫衣,她如果看到卫紫衣脸上有挽留的神情,也许就不会走了。

可是她失望了,卫紫衣很平静,好像他认为秦宝宝的走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泪水又一次涌出,秦宝宝“哇”的一声冲出了房间。

迎面正遇上席如秀,他是听了小棒头的话,赶紧过来,准备解释清楚的。

原来以为,秦宝宝会因此事而改变装束,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可是没想到……

他已明白,这件事情有一个大漏洞,忘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女孩子在遇到情敌的时候,是有两种选择的,一种是竞争,另一种是退出。

倔强、聪明,外表很骄傲,内心却很自卑的秦宝宝,自然会选择后者的。

何况,秦宝宝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卫紫衣身边多一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地位的剥夺。

她想不到,也做不出竞争的事情来。

席如秀已不止一次骂自己是猪脑袋,所以他一听说宝宝出现异常,就马上跑了过来。

他跑进院子时,正遇上秦宝宝,更遇上秦宝宝那双闪动着绝望、悲愤和怨恨的目光。

席如秀明白,宝宝现在一定是恨透了自己,现在自己的话,只会添乱。

秦宝宝现在连大哥卫紫衣的话都不相信了,还会相信我这个席领主吗?

无言地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秦宝宝离去,席如秀一下子变成了泥雕木塑了。

卫紫衣出现在门口,望着席如秀,他的神情很难过,难过得席如秀看了都恨不得大哭一场。

席如秀深深地叹息着,道:“宝少爷要去哪里?”

“少林寺。”卫紫衣声音很低沉:“无论我怎样解释,她都不听我的了。”

席如秀急得直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卫紫衣叹息着,道:“她走了也好。”

席如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大当家,你在说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道:“她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有等她平静了才能听得进解释的。”

席如秀吁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我刚才还以为你已不想要宝少爷了呢!”

望着秦宝宝走的方向,卫紫衣轻声道:“没有宝宝,我能开心吗?”

如果秦宝宝听了这句话,也许她马上就会扑进卫紫衣的怀中,可是秦宝宝是听不到的。

秦宝宝正飞奔下山,守由的弟兄见他满脸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之间都忘了阻拦。

终于有一名头目拦住了秦宝宝,这名头目想起了大当家的命令来了。

秦宝宝见有人拦住了去路,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宝宝我是没人要的乞丐,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宝少爷吗?”

头目陪笑道:“大当家说过,没有得到命令,是不许宝少爷下山的,属下是“金龙社”的人,必须恪尽职守。”

秦宝宝叫道:“大当家是你们的,可不是我的,现在我和“金龙社”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不放我走?”

卫紫衣恰恰赶到,恰恰听到了这句绝情的话,他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虽明知这只是秦宝宝气头上的话,可是,谁听了这种话会不难过呢?

秦宝宝和头目大声争吵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是想用这样痛快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悲愤。

她明知卫紫衣就在身后,却一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深怕看一眼之后,就下不了下山的决心。

其实她的内心中,多希望卫紫衣不让他下山。

可是卫紫衣自有卫紫衣的想法,他无法地摇了摇头,示意头目放秦宝宝下山。

秦宝宝毫不停留地冲了下去,心中的悲愤已到了极点。

好绝情的大哥,真的不要我了,我秦宝宝绝不是受人施舍的可怜虫。

怀着天底下最悲伤的心情,秦宝宝冲下了子午岭。

※ ※ ※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走来了一名小乞儿。

虽然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采,可是他的目中已如一潭死水了,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已看透,好像对这个世界已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身上的灰尘说明他已走了许多路,吃了许多苦,他就像一个看透性情的愤世者,对所有的苦难已不在乎。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所以对肉体的痛苦已感觉不到?

不用说,他就是一气之下冲下了子午岭的秦宝宝了。

一时的冲动和偏激,使他作出了回少林寺的决定。

临行仓促,忘了带银两,他身上的小包袱中的衣服早已换成了碎银,碎银又变成了食物,食物却早已吃完了。

正是五月,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昏昏欲睡,秦宝宝似乎已忘了身上被阳光晒得烫烫的皮肤,他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去。

体质本就虚弱的他,能走到这里已是一个奇迹了。

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洛阳城,即使到了洛阳城又有什么用呢?他身上一个铜子也没有,他只能要饭了。

本来做小乞丐是秦宝宝最感兴奋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终于尝到了饿肚子而不得不当乞儿的辛酸。

早已不止一次有了回头的想法,并不是他吃不了苦,而是总想起卫紫衣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子午岭上的快乐时光。

就算饿得再厉害,秦宝宝也舍不得卖掉脖子上的金链子,那可是大哥送的。

就算大哥再无情,秦宝宝也不会无义,他是一个痴心人,绝不会失去金链子这是美好时光的见证。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但并不是洛阳,秦宝宝走到小镇时,已是中午开饭的时候。

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令秦宝宝更觉饥饿难忍。

走到一家店铺前,秦宝宝望着刚出笼的新鲜馒头,饿得直往肚子里咽口水。

几次鼓起了勇气想讨一个馒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惯锦衣玉食的秦宝宝,怎开得了这个口?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的样子,他看到秦宝宝盯着馒头直吞口水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个馒头递到秦宝宝的手中,慈爱地道:“饿坏了吧?吃吧!”

秦宝宝接过馒头,连谢谢也忘了说,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以前总是被大哥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一点东西,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食物的香甜。

一辆乌篷马车正从街上过,马车在店门口停下,从车中婷婷走下来一个绝代丽人。

看到她的容貌,每一个人都不禁觉得眼睛一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那女郎秀眉微皱,匆匆走进了店铺,吩咐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一桌好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大热天听到这种声音,真比喝一大碗冰水还惬意。

秦宝宝吃了几口馒头,肚子里好受了一些,于是抬起头来看了女郎一眼。

这一看他立刻惊呆了。

面前的这个女郎,不正是卫紫衣画上的女人吗?

一股无名火起,秦宝宝不禁更加悲苦,大哥呀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开玩笑,现在大哥若来了,看他怎么说?

悲愤、难过,几乎就要把秦宝宝摧毁,他忽地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便倒在了地上。

店铺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那女郎也连忙走了过来,不顾秦宝宝身上的航脏,将他抱到桌子上。

掌柜道:“刚才做吃了几口馒头,不会是饿昏过去的,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女郎点点头,伸出手贴在秦宝宝的丹田处,将一丝真气透到秦宝宝的体内。

这女郎竟可以用内功疗伤,看来武功不弱。

秦宝宝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到一张充满关切之情的玉容花貌,这张脸蛋虽然漂亮,但对秦宝宝来说,可不外于魔鬼。

他忽地起身,落在地上,对女人怨声道:“你想干什么?干嘛碰我?”

对秦宝宝的不领人情,大家都颇觉诧异,那女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掌柜道:“这位小哥,刚才你昏了过去,多亏这位小姐救了你,你本该感激她才对。”

他以为秦宝宝不知实情。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死了大不了喂狗,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大家都觉得秦宝宝小小年纪,居然脾气这么古怪。

一个胖公子愤愤道:“早知如此,倒不如将他喂狗算了。”

一瘦书生也连声称是。

忽听“啪啪”两声,胖公子、瘦书生的脸上早就各吃了一个耳光,耳光打得很重,两个人的脸上立刻就有指印隆起。

打人者正是秦宝宝,他心中的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早就想找碴了,胖公子和瘦书生正好做了牺牲品。

秦宝宝打人的身法、手法极为乾净俐落,女人一见之下,不由“咦”了一声。

被打的人已在那边咆哮起来,两个人双双抢出,一个挥拳,一个踢腿,同时击向秦宝宝。

这两个显然没有练过武功,秦宝宝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

胖公子和瘦书生的拳头已快要攻到……

忽地,两个人拳法一变,“呼”的一声,从秦宝宝身边滑过,两个人的拳法竟从狗屁不通变成了极为高明的拳法。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的拳头,竟是攻向那个女郎。

众人大惊,秦宝宝也大感奇怪,这屋子里唯一不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个女郎了。

她好像早已料到,回身一退,顺势抽出腰间的宝剑,剑光如电,削向攻过来的双拳、一腿。

胖公子和瘦书生同时收拳、回腿,“呛──”,齐声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胖公子手中是一对哦嵋刺,瘦书生手里是一把纯钢打造的铁扇子。

女郎已仗剑冲了上来,三个人“兵兵兵兵”地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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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梅冰艳

屋里的众人先是惊诧,继而恐慌,到最后一个个掉头就跑,生怕惹祸上身。

掌柜的全身直发抖,因店是他的,他怎能轻易离开?只好远远地站在屋角看着。

秦宝宝自然不想走,不过,他可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而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三个人莫非有仇?

在一对哦嵋刺和一把铁扇子的进攻下,女郎的宝剑已是守多攻少而渐落下风了。

胖公子边打边叫道:“梅冰艳,快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性命。”

女郎怒道:“东西本是我爹的,凭什么要交给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要强抢豪夺。”

她一开口说话,真气稍散,手中剑缓了一缓,肩膀就被铁扇子锋锐的边缘划了一道口子。

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如对方,这时一旦受伤,更加支持不了多久。

那边的秦宝宝一见女郎受伤,高兴得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过,他很快就责备起自己来。

这个女人不论好坏,总是大哥的心上人,她若有个闪失,大哥一定曾伤心的,看在大哥的面上,还是救他一次吧!

心里想着,手便伸进袖中,可是手指一触到金匕首又缩了回来。

他心想:“这个女人害得我好苦,大哥就是因为她不再要我了,她死了最好,我才不救呢!”

胖公子和瘦书生见女郎受伤,攻势更急,铁扇子收合进退,招招都是杀着,已迫着女郎退到了屋角。

峨嵋刺专找偏峰,上下盘旋,破空声不绝于耳,只要女郎一无退路,立刻便会被穿心而过。

此刻的秦宝宝真的是极感矛盾,不救吧,于心不忍,救吧,心有不甘。

正在两难间,那女郎已贴到了墙上,手中剑正好被铁扇子引到外围。

胖公子的哦嵋刺立刻中宫直入,刺入女郎的心脏。

由不得秦宝宝再犹豫不决,袖中的金匕首已脱袖飞出,直打胖公子的后心。

经过蝶飘香一事后,秦宝宝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回到子午岭,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匕首脱手的一招,正是卫紫衣所传的救命绝招“金龙出海”。

闻得身后风声,胖公子急忙回刺,“叮”的一声,拨开了秦宝宝的金匕首。

他这一缓,女郎已回剑盘旋,“卡嚓”一声,削去了胖公子的大好头颅。

瘦书生见同伴忽然掉了脑袋,不由大吃一惊。

高手相斗,连眨眼都是不允许的,哪容吃惊,只闻“哧”的一声,女郎的剑已透心而入。

两具体体分别倒下,女郎柱剑而立,倚在墙边喘了一口气,冲着秦宝宝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

秦宝宝冷冷地道:“刚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他走过来拾起匕首,藏入袖中,再也不看女郎一眼,转身走出了店极大门。

女郎收剑回鞘,急忙追了出去,拉住秦宝宝的袖子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梅冰艳。”

秦宝宝厌恶地看了女郎一眼,眼睛又死死地盯着女郎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女郎接触到他的目光,如被蛇咬,连忙放了手。

秦宝宝淡淡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不相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对秦宝宝的古怪态度,梅冰艳大感奇怪,被秦宝宝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秦宝宝绝尘而去。

女郎望着秦宝宝的背影,喃喃地说:“真是个小怪物。”

忽觉眼前一花,秦宝宝又冲了回来,怒气冲天,哼哼道:“你骂谁是小怪物?”

梅冰艳不想刚才说的话竟被秦宝宝听见,人家救了她,自己本不该骂他的,心中有愧,脸不由红了,只得讷讷道:“我……我……”

秦宝宝怒道:“我什么我,救了你还骂人,真不懂规矩,真不明白,大哥怎会喜欢你?”

梅冰艳被他骂得一愣,小道:“这小孩在说什么?大哥喜欢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对秦宝宝感激,但女孩子毕竟面薄,早被秦宝宝骂得满脸通红,尤其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肯定不是好话,心中怒气也渐渐升起,遂怒道:

“小兄弟,你固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不该骂我,我不和你计较就是。”

秦宝宝见梅冰艳居然敢教训自己,心中更怒,大声道:“你计较又怎么样,想打架是不是?”

对秦宝宝的不可理喻,梅冰艳无可奈何,心想此人真是个怪物,纠缠下去没有好处,何况此人救了自己,总不能拔剑相向,更何况此地刚死了人,已是是非之地,不如早点离开。

便不再理秦宝宝的怒骂,低着头走上车,扬鞭一挥,马车已隆隆地行驶起来。

秦宝宝见到对方落荒而走,心中的怨气总算消了一点,愤愤地看着马车离去。

刚才又打又吵的很是热闹,秦宝宝也暂时忘了悲哀,此时一下子静下来,陡觉天地萧萧、寂寞凄凉,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连绵不断。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影,正是中午到了围桌而食共享天伦的时候了。

不由想起在子午岭上,现在正是和大哥在一起,又有几个领主作陪,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还有……

他不敢再去想昔日旧事,深怕眼泪又会止不住也往下掉。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前面一辆轻便马车飞驶而来,马车上的人正是梅冰艳。

她的神情好紧张,在秦宝宝看来,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着的小兔子,不,狐狸精

马车的后面,果有追兵,那是三名大汉,一色地身佩腰刀,头扎青巾,三个人长得甚是凶恶,一边施展轻功追赶马车,一边口中哇呀乱叫,张牙舞爪的。

秦宝宝正在观望,马车已冲到面前,梅冰艳却看也不看秦宝宝一眼,她显然是怕对手知道自己和秦宝宝认识,从而令秦宝宝惹上麻烦。

秦宝宝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中怒道:“不像话,刚才救了你,现在又不认识了,真没教养的。”

眼前大汉们渐渐迫近,那匹马车上的马虽有四条腿,却比不上大汉的两条腿。

看样子大汉的轻功颇为高明,想必武功也不弱。

秦宝宝已懒得管这事,懒洋洋地走在街上,看也不看那三名大汉一眼。

他不去惹别人,别人倒偏要惹他,两名大汉仍飞奔去追马车,另一名大汉却停下脚步,走到秦宝宝面前,寒声道:

“臭要饭的,刚才是不是你管的闲事,使我的两个同伴遇害?”

秦宝宝可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脾气,闻言一昂头,道:“是你家小爷又怎样?”

大汉气得哇哇乱叫,道:“果然是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的事你也敢管!”反手拔刀,就向秦宝宝削去。

秦宝宝见大汉说不了几句话就动手,一定是个动则杀人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

见刀削来,他忽地身子一晃,围着大汉绕了一圈。

那大汉见刀落空,正自诧异,忽见眼前多了十几个人,且每一个人都是秦宝宝,一母同胎十几个兄弟,谁见过?大汉吓得怪叫不已。

秦宝宝这一招正是“幽魂鬼影”,见大汉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暂时忘却心中痛苦,笑嘻嘻道:

“这一招先吓破你的胆,下一招夺了你的魂!”

金匕首疾刺而出,那大汉只见十几个金匕首同时袭来,哪里知道该如何防守。

“哧”的一声,秦宝宝的匕首已刺穿了大汉的咽喉,秦宝宝得意地拔出匕首,看着大汉软软倒地。

忽听几个人惊叫道:“不好,这臭要饭的杀了赵大哥!”

只见五名和死去的大汉同样打扮的人从街角冲了过来,一个人在叫着。

五个人一到跟前,呼啦啦地就将秦宝宝围在了当中。

有架可打,有游戏好玩,秦宝宝暂时忘了不快,神气地立在当中,故作惊讶地道:“你们就五个人呀,不好玩,不好玩,快退回去,多叫几个人来。”

一人怒道:“臭要饭的,我们五个人足够对付你了!”

秦宝宝用手指刮着脸,道:“羞羞羞,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说出来岂不让人笑话!”

五个人一时踌躇,倒真不好动手。

他们不动,秦宝宝可不会闲着,身子已闪电般冲出,匕首划出五式,分击五名大汉。

五名大汉急忙身退,可是猝不及防之下,身上或多或少已带了一点记号。

五名大汉这时已知道,面前的小孩诡计多端,是个标标准准的小魔头,虽然刚才不防,个个受伤,此时哪还敢不动?五人忙同时取刀,砍向当中的秦宝宝。

五把刀织成一片刀网,已将秦宝宝围在当中,秦宝宝若不被斩成碎末,那才叫怪。

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宝宝不但没有成为碎末,反而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秦宝宝的轻功绝佳无双,五名大汉织成的刀网,哪里能困得了他?

身形飘忽不定,潇洒自如,在刀网中穿梭自如,飞旋的刀光根本就碰不着他的衣角。

五名大汉久攻无效,早已急得心头冒火,手中刀一刀紧似一刀,恨不得立刻将秦宝宝削成几截。

秦宝宝自从下山以来,还没有这般痛快过,奔走进退间,似乎心中的一口闷气也出了不少。

他并不想杀人,因为他不愿闻到血腥气,所以他倒转刀柄,手握刀尖,在每个人的后脑勺各自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敲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玉枕穴”,五个人被敲过之后,地上就躺下了两双半。

看着自己的成果,秦宝宝得意极了,立在当场,踱过来踱过去,像将军在巡阅战场。

忽转一声掌声响起,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微笑道:

“小侠好功夫,好功夫!”

秦宝宝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衫人洋洋地走了过来,脸上微笑着,双手轻轻击着掌。

看他的面容、身材,好像二十七、八岁,可是再一看,好像,又是六十多岁,再看看,又好像四十岁不到的样子。

这真是一件奇事,一个人居然有好几种年龄。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这样问就不对了,你应该问我今年几十岁了,对不对?”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那你今年几十岁了?”

青衫人笑道:“一百岁不到,十岁有余。”

秦宝宝刚想发火,忽地笑道:

“原来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还是我的小弟弟呢!”

青衫人不想卖弄玄虚,结果反而给秦宝宝钻了空子,青衫人闻言竟不生气,反而笑道:

“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卫紫衣将你当作宝贝供养着。”

秦宝宝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副样子,他居然还认得我,看来这青衫人不简单噢!”

他眼珠子一转,想给青衫人一个难堪,别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指着地上倒着的人,笑问道:“这些脓包可是你的手下?”

青衫人并没有生气,笑道:“这些人学艺不精,刚入门不久,自非秦少侠对手。

见青衫人还不生气,秦宝宝又道:“入门不久就可以当作武功不好的藉口了吗?只要人聪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就的,当然啦,如果师父是个脓包,没有眼光、没有本事则自当别论。”

青衫人依旧微笑道:“秦少侠见解极是,这些人的师父的确是脓包,回去找就杀了他。”

秦宝宝吃惊道:“你不是他们的师父?”

“不是……”青衫人道:“我的徒弟虽没有多大出息,但对付你是不用两只手的。”

秦宝宝一撇嘴,满脸不信之色,道:“少吹大牛,谁不会吹呀,我的徒弟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大象戳死。”

青衫人不由大笑不止。

秦宝宝怒道:“笑什么笑?小心把牙齿笑进肚子里去!”

青衫人叹息道:“人说秦宝宝是个闯江湖的天才,口才极好,妙计百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秦宝宝好奇,问道:“别人还说我什么?”

青衫人道:“还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深浅,一味地胡吹大气,胡搅蛮缠。”

秦宝宝刚要发作,忽地想到,刚才我骂了他半天,他都不生气,他只骂我一句,我就沉不住气,岂非显得我涵养不够?岂不坏了大哥的名声?

痴心的宝宝,还是念念不忘卫紫衣的。

当下嘻嘻一笑,秦宝宝道:“小弟弟阁下,你对我挺感兴趣的嘛,尽打转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想当我弟弟呀?”

“小弟弟阁下”这个词可是秦宝宝发明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青衫人微笑道:“我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会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想杀我?”

青衫人摇了摇头,道:“杀你未免有失我身份,我只不过想杀卫紫衣而已。”

秦宝宝不禁大怒,这个家伙居然看不起自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要杀大哥!

心中有气,脸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他早恨不得一刀将对方身上捅个大洞,可是一想,对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打是打不过的,跑是跑不了的,该怎么办呢?

古代小说中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之说,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小弟弟阁下,你真的要杀我大哥?”

青衫人点头道:“嗯,卫紫衣是你的大哥,我正要杀他,你反对吗?”

秦宝宝心道:“废话,我杀你大哥你反对不反对?”

口中却恨恨地道:“大哥真正该杀,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衫人略感奇怪,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恨你的大哥卫紫衣?”

见对方有点上钩的迹象,秦宝宝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以前对我是不错的,可是自从他有了一个女人之后,就再也不要我了。”

虽说是说来骗青衫人的,但此语一出,却触动了心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一下更增加了可信性。

青衫人看到秦宝宝哭得很伤心,绝不似作伪,心中已有些相信秦宝宝和卫紫汞的确闹了别扭。

他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利用秦宝宝诛杀卫紫衣的计策。

秦宝宝是个孩子,应该不难利用,何况他现在和卫紫衣闹别扭,小孩子性格大多偏激、冲动、正好可以轻易利用。

计策已定,青衫人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秦少侠,你本是个孤儿,现在卫紫衣已绝情断义,你准备到哪里去?”

秦宝宝茫然道:“我又能到哪里去?只有回少林寺去了。”

青衫人叹道:“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女人,连朋友都会出卖,何况义弟,秦少侠真是好可怜。”

虽知青衫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秦宝宝自下岭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同情的话,明知是虚情,可是眼圈儿不禁又红了。

青衫人心中暗笑,秦宝宝看来受的委屈不小,自己正无计去杀卫紫衣,老天送来这个秦宝宝,岂非是天意?

他微微一笑,温言道:“秦少侠不必悲哀,天下绝情人不止卫紫衣一个,只是别人既对你绝情,你就不必有义了。”

秦宝宝心道:“这是在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哼,真是作梦,我和大哥什么交情,岂能受你的挑拨!”

他口中却愤愤道:“不错,别人既对我无情,我就对他不义,只是我一个孩子又怎能损害得了卫紫衣分毫?”

青衫人就是要秦贺宝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哈哈大笑道:“秦少侠不必担心,少侠若想报复,在下鼎力相助。”

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你能干什么”的神气,道:“卫紫衣有“金龙社”撑腰,你的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

青衫人微笑道:“这一点不必担心,在下的势力并不小于“金龙社”,何况有你在场,杀卫紫衣是易如反掌。”

秦宝宝道:“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卫紫衣虽和你绝情,但他并不会怀疑你,如果你接近他,有我暗中相助,就可以杀了他。”

秦宝宝道:“我可不想回子午岭,再说,到了岭上也不好动手,你的计策不管用。”

“你何必回去……”青衫人道:“卫紫衣已经下山,正往洛阳而来,恐怕是来追你的。”

秦宝宝一颗心“突突突”跳个不停,真不知是喜是忧,莫非大哥真的还要我?

莫非那幅画只是个玩笑,而画上人和梅冰艳容貌相同也只是一个巧合?

心中忧喜参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这时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也看不到他脸上肌肉有丝毫变化。

他口中淡淡地道:“卫紫衣真的下岭了吗?”

“不错!”青衫人道:“本来他今日就可以到这里的,因为我派人阻了他一阻,所以现在恐怕是在开封。”

秦宝宝道:“你派人去暗杀他对不对?暗杀没有成功对不对?”

青衫人叹道:“卫紫衣武功绝顶,江湖经验极丰,一般的暗杀方法对他并不管用。”

秦宝宝心中道:“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脓包,又岂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心中想着,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自觉流露出来,毕竟是个孩子,又能有多少城府。

青衫人不禁大疑,冷冷地道:“听到我们失败的消息,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宝宝暗叫“槽糕”,刚才一时忘情,露了馅了。

好一个秦宝宝,竟顺水推舟,依旧笑道:“我只是开心他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呢!”

青衫人心中一缓,也笑着点头道:“不错,他既下了子午岭,就等于龙离大渊,虎出山林了,只要他一到这里,就再也别想活了。”

秦宝宝很想知道青衫人要用什么诡计,便问道:“小弟弟阁下,你准备怎样暗中相助?”

青衫人狡猾地一笑,道:“到时候在下自有妙计,你只要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行了。”

秦宝宝道:“我该怎么做呢?”

青衫人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好和他吵架、生气,卫紫衣心情震荡之下,我就有机会了。”

秦宝宝心道:“真是老奸巨猾,一点也不透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是伤不了大哥的,只希望这一次见大哥一面,探采他的真心,如果是宝宝错了,回岭关石室也愿意。

青衫人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跟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座酒楼之中。

这座楼是全镇的最高建筑物,站在楼上,可以看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青衫人道:“你一定饿了,自己随意要几个菜,钱由我来付就是。”

秦宝宝心道:“不吃你这个冤大头又吃谁的?”

他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叫了十八个菜,什么清蒸羊肝啦、红烧黄河鲤鱼啦,几乎这地方所有的名菜都被他点齐了。

至于吃多少呢?不用说,每一样动一下,甚至有的菜看也不看一眼,就命令端下去了。

见一个小乞儿这么摆谱,大家都很惊讶,青衫人却不以为异,他知道秦宝宝锦衣玉食惯了,也许这些菜还不对他的胃口呢!

再说,他正好趁机向秦宝宝炫耀,好表现自己的财力、实力。

秦宝宝见他毫不在乎,心中早已把他当作羊牯,已盘算着如何放他一次血。

他忽地摆手把伙计叫来,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菜?”

伙计陪笑道:“这里物产不丰,菜肴少有花样,客官点的这些菜,已是小店的全部了。”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些菜哪是人吃的,你再去帮我弄几样别致的菜来。”

伙计心中有气,小道:“这些菜都不是人吃的,那我们天天吃这些菜岂不就不是人了。”

换作平时,见一个乞儿如此骄横,他早就大动老拳了,此时见对方有靠山,那青衫人阴阳怪气的,一定不好惹。

开店的人见的人多,早已学会随机应变,他当下笑道:“客官尽管吩咐,小店照做就是。”

秦宝宝道:“你们这儿牛羊可多?”

伙计道:“别的不行,牛羊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宝宝道:“你能一下子凑齐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吗?”

伙计吓了一跳,道:“客官,一百头牛、一百只羊,能吃得了吗?”

秦宝宝一翻眼睛,道:“蠢材,谁说要全吃,我只吃每只牛羊的一点舌尖,抄一盘“桧牛羊舌”就行了。”

伙计惊道:“牛羊割了舌尖岂不死了?”

秦宝宝大怒,一拍桌子,道:“我把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尽数买下,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他抬起头对青衫人道:“小弟弟阁下,这点银子你有吧?我想应该有的。”

青衫人刚才话已说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反悔,但是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青衫人终于感觉到,这个秦宝宝可不好惹,早知道秦宝宝很难侍候,却不知竟这么刁钻。

骑虎难下的青衫人,无奈地摸出一叠银票,丢在桌子上,道:“银子在这里,尽管去做就是。”

考虑到若杀了卫紫衣,成本可以无限赚回,咬一咬牙,也就只好认栽了。

秦宝宝大喜,伸手取过银票,数一数,看一看,一半揣进口袋里,一半丢给伙计。

青衫人只好装作没看到,那伙计得了银票,自然乐滋滋地办“烩牛羊舌”去了。

秦宝宝出尽风头,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众人已在窃窃私语,不知秦宝宝是何方来路。

不一刻,只听店后一阵牛羊惨叫,百牛百羊已在挨刀了。

青衫人望着得意洋洋的秦宝宝,忽地觉得后悔极了。

※ ※ ※

卫紫衣此时的确在开封。

其实秦宝宝一下岭,他立刻就跟下山去,江湖如此险恶,卫紫衣岂能放心秦宝宝独行。

他不敢跟得太近,怕精灵古怪的秦宝宝发现,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到必要时无须出面。

不想三天之后,卫紫衣竟遭到了伏击。

那是在一家客栈中进行的,七个人,七种不同的打扮,七样不同的兵器。

那天卫紫衣在客栈歇息,秦宝宝就住在对面一间客栈中。

中午下楼吃饭时,卫紫衣就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杀气密布的埋伏之中。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文士,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偏不倚地,正坐在门当中,进屋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出屋的人也只好退回去。

谁都看出这中年文士绝不好惹。

他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上也光溜溜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

从这外表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注重打扮、很注意仪表的人,可是他的手中却捧着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血迹斑斑,竟好像是刚从死人身上砍下脑袋,剥去皮肉而成的。

看到这个东西,胆小的人岂不当场昏倒?这就难怪别人不敢走近他身边了。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他身边,一身惨绿的袍子,连眼睛都是绿的。

他的样子更吓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0   2005-07-11 06:19: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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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1 05:44:2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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