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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天骄
网友【dreamer】 2005-07-11 05:44:21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49    1
第一部

第一回名师高徒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三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后,长沙遂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蝎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于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承,所以,他十余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三要求具备练武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三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于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士,这就是为什么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三件事,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三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三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于门外了。

※ ※ ※

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

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

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柳随云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给柳随云出这么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柳随云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于“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柳随云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柳随云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柳随云一招刀法,如果柳随云有足够的悟性,那么,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柳随云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三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后骂了一声:“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蝎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蝎子帮”的一个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相助,只要柳随云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柳随云也做得很好。

第三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柳随云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于柳随云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么说,这第三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柳随云有什么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后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对柳随云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格了。

就算柳随云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后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柳少侠怎么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柳随云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柳随云充满信心,他也笑道:“柳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柳随云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于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三更了,柳少侠还没有来。”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柳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听“梆、梆、梆”三声梆响,竟已到了三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柳随云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柳随云。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柳随云,心中充满了自豪。

柳随云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柳随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天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柳随云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见。

别人拜师收徒,又碍了他什么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了。

原来这个小乞儿就是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少林方丈悟心大师的侄儿,四川唐门掌门唐竹的大恩人秦英的宝贝||秦宝宝。

别人拜师,秦宝宝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宝宝当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他认为柳随云不应该穿紫袍的,紫袍是“金龙社”兄弟的专利,柳随云凭什么穿?

你看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不是有点霸道了,紫袍除了“金龙社”兄弟,别人竟不能穿?

这只是秦宝宝的第一个理由,他的第二个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他看柳随云不顺眼。

刚才那个人头,差一点就要让秦宝宝昏过去,这种哗众取宠的行径,秦宝宝是最看不惯了。

不过,他的第三条理由(哇!居然有三条)才是最主要的。

大厅中的气氛太不活泼,一点都不好玩,如果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插曲,岂不很有趣?

看来,秦宝宝的前面两条理由,都是他为第三条理由预备的,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胡闹的藉口。

自从被杀手马婆子劫下山去,又脱险了,秦宝宝好像蛟龙入水,一时半刻不想回子午岭了。

在子午岭上待得太久,都快把他憋坏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到江湖上透透气。

他可以透透气,别人可就透不过气了,柳随云实在不幸,居然遇到了秦宝宝。

看到别人都为柳随云让出地方,秦宝宝就偏不让,不仅不让,而且还将身子向前凑了凑。

柳随云向后退,秦宝宝向前凑,两个人自然就撞到一起,秦宝宝“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跤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但屁股毕竟很痛,眉头一竖,秦宝宝叫道:“喂喂,你怎么不长眼睛,撞倒了人!”

柳随云转身,看见一个小乞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柳随云的身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他,不过小乞儿虽然骂他,柳随云却不生气。

在这种场合上,他当然要保持风度,何况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必要计较。

柳随云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我后面。”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当然看不到我!”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小孩有些难缠,他仔细打量了秦宝宝一眼,想看出他的来历。

这一来秦宝宝就更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直盯着他看,除了大哥卫紫衣,谁也没有这种权利。

秦宝宝气得哼哼鼻子,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像不是丐帮的人,今天好像也不是前来贺喜的。“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算你有眼力,看出我不是丐帮的,那些叫花子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冒充。”

他的话,可令大家都吃了一惊。

丐帮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帮会,帮中会众极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虽然有狄化龙之变,可是丐帮毕竟是丐帮,在江湖中仍是一个侠义道上的大帮会。

如今这小小顽童竟口出不逊,居然看不起丐帮,这又怎么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柳随云暗生警觉,他认为这小乞儿是存心找事,他既看不起丐帮,说明他的来头不小。

他没有想错,秦宝宝的确是想找事,并且他的来头也极大。

柳随云沉声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妨划下道来!”

他出道较早,江湖历练颇多,一遇到大事,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秦宝宝的心中暗暗好笑,他就希望柳随云郑重其事,否则,岂不就不好玩了?

秦宝宝忽地不理柳随云,走到温正豪身边,道:“温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和柳随云的磨擦,温正豪已看在眼中,一方面,他欣赏自己的准徒儿处事正确,另一方面,却对秦宝宝大皱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什么来头?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遇事也想得深远,只是这一次他末免想得太多了。

见秦宝宝走向自己说话,温正豪淡淡一笑,心想正好可以套他的话。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的话后,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有什么秘密?”

秦宝宝一指柳随云,道:“他是一个骗子。”

好一个秦宝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众人听了秦宝宝之言,齐皆耸然动容,尤其是柳随云,眼睛中差一点冒出火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说什么,因为他不愿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说话,倒让秦宝宝抓住了把柄,他笑道:“你看看,他居然不否认,这便说明他承认了。”

不说话并不等于承认,这个道理,温正豪当然是明白的,他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个骗子?”

见温正豪没有上当,秦宝宝气得在心中大骂“老狐狸”,不过,他眼珠一转,就真的找到了证明柳随云是骗子的证据。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倒背着双手,在地毯上踱来踱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走到柳随云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就是个大骗子!”

柳随云肺都快炸了,同秦宝宝怒目而视。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别生气好不好?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说话就会恨冲动,这样反而对你不利。”

他侃侃而谈,居然教训起柳随云来,并且让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片好心。

柳随云向温正豪看去,温正豪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叫柳随云暂且忍耐,且听小乞儿说些什么。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认定面前的小乞儿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既然话已摊开来,不妨说个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说。”

这一下,秦宝宝便成了宾客们注意力的中心,秦宝宝感到好得意,头脑也更加灵活。他笑道:“我来问你,你救人之后去了滇边,总共用了多少时间?”

“十五天。”因为心中有气,柳随云实在不愿多说话。

秦宝宝偷偷一笑,正色道:“去滇边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也需要十二天,也就是说,你在滇边待了三天。”

柳随云惊讶小乞儿思虑之密,对小乞儿的轻视之心也去了许多,开始用慎重的态度来回答问题,他道:“你说得不错,我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在滇边待了三天。”

秦宝宝神采飞扬,眉目皆动,他一笑,一付比玉更白的牙齿便显露出来,配上他又黑又亮的眼珠,令人眼睛不禁一亮。

柳随云也征了一征,他心想这小乞儿若洗去脸上尘垢,一定比自己还要漂亮。

秦宝宝继续他的盘问工作,道:“只用了三天工夫就杀了滇边恶霸,你的本事真不小。”

一时猜不透秦宝宝的用意,柳随云道:“恶霸武功并不高,只是身边保镖众多,我是在夜间下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那么他的那些保镖都去睡觉了?这些保镖难道不知道晚上才是行刺的好机会吗?”

这句话若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是很正常的,但秦宝宝却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他说出这种话,好像他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年似的。

其实秦宝宝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卫紫衣出于关怀,不想让他卷入江湖是非中,所以也很少对秦宝宝讲江湖勾当。

但秦宝宝天资聪明,一点即透,有些事情,他是从事情之当然推测出来的。

重新调整了对秦宝宝的看法,柳随云道:“恶霸的保镖是在屋前屋后防守,我却是利用轻功在恶霸卧室的屋顶上揭瓦而入,一举而杀掉恶霸。”

别人纷纷点头,深惊柳随云心思之缜密,秦宝宝却大摇其头,似乎不以为然。

柳随云奇怪地问道:“难道我的话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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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也把别人怕他当作一件乐事,所以总喜欢盯着不敢看自己的人看,别人若露出惊恐之色,他就会哈哈大笑。

他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的颜色也是绿色,卷曲在指头上,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弹着指甲,轻轻一弹,指甲就会如剑般直刺,且发出“滋滋”之声。

他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

和这两个人相比,屋里的另外五个人要善良一点。

卫紫衣一下楼,走到屋中间,就有一个人挡住了楼梯口,这人是个秃头,只有在脑后有一圈稀疏的黄发,头顶上是童山濯濯,“绝顶”倒是真的,聪明不聪明尚未可知。

这人的兵器比较正常,是一柄四尺长的长剑,比一般的三尺龙泉要长上一尺。

剑长,出鞘很困难,所以秃子早已把剑取在手中,垂在腰间,一动也不动。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正坐在卫紫汞的左边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谈笑自若,好像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还有两个形状奇特的包袱,包袱中不知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一个是灰衫,一个是青衫,衣服上居然还有不少补丁。

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卫紫衣一走到屋里,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杀气。

卫紫衣认为,这两个人才是对方中的主要人物,至于其他人,徒具其形而已。

卫紫衣淡淡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又转向右边,右边是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不会少于四十,小尼姑的年纪不多于十八,两个人闭目念佛,似已不在红尘中,更不管杀人事。

卫紫衣对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尼姑却发生了兴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两个尼姑武功不弱,只是卫紫衣一时还无法判定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还是毫无关系。

大敌当前,分不清敌友是极为危险的,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老尼姑,忽然笑道:”在下卫紫衣,见过灭绝师太。”

老尼姑慢慢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缓缓合十,道:“施主认得老尼?”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华山神尼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四海皆闻,卫某岂能不识乎?”

灭绝师太左肩微耸,缓缓道:“佛门中人,降魔卫道乃是天职,卫施主作恶多端,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吧?”

卫紫衣淡淡地道:“卫紫衣平生杀人无数,在一些人眼中,和恶魔并无二致,在下从不申辩,师太不妨动手。”

灭绝师太合十念佛,立刻,左边桌上的食客停止了喝酒,各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兵器,一为雷公锤,一为闪电锥。

雷公锤和闪电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用一种,并没有特别用处,但合并一用,则成为威力极大的利器。

卫紫衣闻声而动,疾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银剑,银剑一弹一圈,竟从肋下疾刺站在梯口的秃子。

秃子的手中是一柄四尺长的剑,比卫紫衣的剑要多出一尺有余,卫紫衣后退之际,他已抬剑出手。

当他的剑离卫紫衣背部有七寸距离时,卫紫衣的银剑离他尚有一尺。

幸亏卫紫衣根本就不想进攻下去,他在出剑之时,身体已前趋一步,竟攻向用闪电锥的那名灰衣人。

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单人对众人的争斗中,这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闪电锥长一尺有余,只有在雷公锤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巨大作用,闪电锥本身防守却弱。

现在闪电锥和雷公锤尚未形成合击,这正是进攻的唯一机会。

可是,他莫非忘了,他这一转身,秃子的长剑和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就会趁机偷袭吗?

灭绝师太的身形有如鬼魅,飘飘击出一掌,而秃子的长剑亦已急追而至。

就算卫紫衣杀了用闪电锥的灰衣人,灭绝师太的手掌和秃子的长剑亦会要了卫紫衣的命,因为银剑刺入人体后,会被血肉粘住,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哧”的一声,银剑已从用闪电锥的灰衣人身上穿过,剑入体内的同时,卫紫衣竟随剑而近,贴到灰衣人身上,他这一贴,已令灭绝师太进攻失败。

秃子长剑较长,在卫紫衣进了两步之后,长剑亦如附骨之蛆,剑尖不离卫紫衣后心。

“叮”的一声,卫紫衣竟抬臂将死去而不倒的灰衣人手臂抬起,击开了长剑,本来不便于防守的闪电锥,就在卫紫衣手中发挥了绝妙的防守作用。

当然,灰衣人手中的闪电锥因人已死去并无力道,故而仅将剑尖震歪而已,闪电锥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卫紫衣仍紧贴着灰衣人的尸体,趁秃子长剑震歪之际,剑从尸体中急速脱出,反攻秃子一剑。

银剑上尚带血迹,血水“唰”地淌出,血水上竟已布上了内家真力,不下于一种暗器。

秃子大惊,腾身急退,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银剑上的血点已有数滴打透了他的衣衫,更有一滴击中了他持剑的肩膀,疼痛之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出。

卫紫衣这一招连削带打,奇招迭出,已是剑法中的绝妙武功。

这一幕说起来颇为麻烦,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在卫紫衣一剑逼退秃子时,那灰衣人的眼睛尚未闭上。

真是好快!

秃子虽退,余者仍众,卫紫衣银剑上血迹尚未尽消,雷公锤已“轰隆”出手。

雷公锤之所以有雷公名,就在于它击出时带动空气,宛若雷声,声势先破敌胆,再夺敌魂。

雷公锤上多刺且有几个钢环,正是用剑者的克星。

用剑的人遇到雷公锤,就变成空手无疑。

雷公锤进逼之时,卫紫衣只有跃起,一剑随之飞到了门外。

门口,坐着手捧血骷髅头的中年文士,和全身皆绿的花白胡子老者。

他们有什么特异的武功,卫紫衣可以击退他们吗?

何谓剑?

剑者,王者之器也。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驭剑之术!

何谓驭剑之术?

意随剑走,意至剑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剑破空,必有血溅,此之谓驭剑之术。

至于伏剑飞身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卫紫衣的武功,已到了驭剑的境界。

当卫紫衣和剑飞至时,中年文士的血骷髅已当即掷出!

几乎同时,花白胡子的十根指甲已变成十柄小剑,等在卫紫衣身子必经之处。

可惜卫紫去已练成驭剑之术,这两个人的一番苦心,只好化为虚有了。

剑先闪动出击,已有血光迸现。

喉穿,骷髅碎,指甲断,胸洞穿,卫紫衣一剑击去,已破了中年文士和花白胡的合击。

体尚未倒下,卫紫衣的人已变成一道紫光,飞出了门外。

等灭绝师太和秃子等人追到门外时,哪里还有卫紫衣的影子?

秃子跌足道:“不想竟让他跑了。”

用雷公锤的青衣人冷冷地道:“卫紫衣身经百战,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事。”

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卫紫衣不会轻易走的。”

忽听一人笑道:“你们虽是我的对手,却更是我的知己,卫某人尚未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怎会走呢?”

众人悚然一惊,齐回头,却见梯上朱栏边正站着一人,面如金童,身着紫衣,不是卫紫衣又是谁?

他竟不知何时又回到屋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对手身后的楼上了。

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灭绝师太冷然道:“人常说“金童阎罗”剑法虽利,轻功更佳,果然不假。”

卫紫衣冷冷地一笑,道:“人也常说卫紫衣除恶务尽,从不给对方活路,也是事实。”

秃子一声怪叫,道:“卫紫衣少卖狂,大爷必取你颈上之人头!”

卫紫衣冷然道:“请!”

秃子一声大叫,身随剑起,长剑一撩而上,正是一式“举火烧天”。

秃子身体方跃,卫紫衣也从朱栏边飘出,手中银剑亦击出,但见剑光大盛,剑相交击,立刻便有惨叫声传来。

卫紫衣飘然回首,复站在朱栏边,漫空中的血雨却已然飘洒而下。

那秃子的一颗秃头已被剑削去。

血雨空中洒,杀气满小楼,这是何等凄厉的情景。

卫紫衣面如寒铁,一字字地道:“我并不知你们为何要杀我,但既然冒犯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秃子的惨状,已令余下的三个人惊恐莫名,尤其那个小尼姑,更是花容失色,缩成一团。

三个人面面相觑,目中已有退意。

卫紫衣忽地从楼上飘然而下,轻轻地落在三个人面前,寒声道:“你们现在才想到退,不觉得太迟了吗?”

青衣人一咬牙,一摆手中雷公锤,怒道:“卫紫衣,不要逼人太甚!”

卫紫衣轩眉一耸,道:“不错,不错,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人乎,阁下不防跳一跳看看。”

他不说“试”,而是说“跳”,无疑已将青衣人当作一条狗,青衣人勃然发怒。

江湖中对卫紫衣的评论就是“不失君子,但杀气过重,未有容过之量。”。

卫紫衣才不这么认为,他明白放过一条毒蛇,就等于多害几条人命,斩草除根,除恶务尽,遇到恶人若容让三分,岂不是害人害己?

江湖中的那些所谓仁人君子,未免太迂腐了一点。

青衣人此时已然动手,灭绝师太深谙卫紫衣性格,当下已展开“达摩神功”,更是武林绝学。

出于对新奇武器的好奇,卫紫衣并没有施展杀招,而是展开游斗,他早闻雷公大名,此时正好一试。

雷公锤招式繁杂,有推、带、扫、勾、砸、刺、挑、削、挡、粘、点等诸方法,其中“挡”字诀和“粘”字诀,是专拿对方兵器的。

雷公锤共有三十三招,转眼之间,三十三招已过,青衣人又重新从头使过。

卫紫衣对这套招法在一见之后,已经了然于胸,甚至在脑海中又如了几种变化。

他本是武学奇才,不管多么繁杂的武功,是一学就会,此时若是让他回去学上一个月,招法一定比青衣人更佳。

既然已经学会,缠斗下去又有何意思?

至于灭绝师太的武功,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清啸一声,卫紫衣的剑法突变,就像一个整天糊涂无用的人,忽地变成了诸葛亮银剑一挥,已将灭绝师太逼退,再一弹,竟从雷公锤上的一个钢环中刺入。

青衣人大喜,以为雷公锤已经奏效,于是一压一带,就欲叫卫紫衣银剑脱手。

卫紫衣一声长笑,只听得“喀”的一声,钢环已碎,银剑长驱直入,正刺进青衣人的心脏。

青衣人弃器大叫,“蹬蹬蹬”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口中的鲜血和心脏的鲜血同时喷出!

卫紫衣的银剑在刺破他心脏的同时,内力已震碎了他的肺腑。

灭绝师太的一式“潜龙出海”,已拍至卫紫衣后腰穴道,却硬生生停顿了。

卫紫衣剑法之奇之快,实是出人意料,灭绝师太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招式用老,会有什么后果。

那青衣人正是在自以为必胜时而遭惨败,自己有前车之鉴,岂能再试一次。

卫紫衣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灭绝师太,在他犀利的目光逼视下,灭绝师大心中不由一阵恐慌。

卫紫衣忽地收剑,将剑收回腰中,倒背着双手,淡淡地道:“我从不杀女人,你很幸运。”

若是有别人在场,灭绝师太定不承这个情,但此时同伴已死,只余小徒,又何必死要面子而送上一命。

人生毕竟还美好,生命毕竟可贵,灭绝师太只得说了一句场面话:“你不杀我,我并不感谢你,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杀你的。”

卫紫衣微笑道:“可饶一不可饶二,下次遇见,在下不会再留情,至于今天,请便!”

他做了一个逐客姿势。

灭绝师太恨恨地瞪了卫紫衣一眼,带着小徒弟悻悻而去。

卫紫衣因这一阻,和秦宝宝差了一段路,秦宝宝快到洛阳时,他只到了开封。

当然,他若是施展轻功,自不会如此,只因在大庭广众之下,实不便惊世骇俗。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秦宝宝正把那青衫人当作冤大头,正吃着“烩牛羊舌”呢!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已是黄昏,他想先歇息片刻,到了夜里,就可以用轻功赶路,从而挽回白天失去的时间。

主意已定,草草吃了一点饭,在一家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下,吃完饭后就上了床。

他的所谓休息,并不是躺下睡觉,而是打坐。

对他这种内功高手来说,十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劳,所谓休息,只是调整呼吸,平心静气而已。片寸

用不了片刻,卫紫衣已入大脑空灵之境,因日间的拼杀而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息,他已进入神游之界。

此时,十丈之内的动静,已难逃他的耳朵,佛家所谓的“天耳通”正是如此。

他听到有人从远处向房间走来,这里是一间平房,房间都在院子里的,来人是从院外走到院内,且往自己的屋中走来。

一个人的武功深浅,是可以从脚步声听出来的,轻功再好的人也有脚步声,只不过声音小点而已。

来人练过武功,显然不是店小二,来人的脚步声很重,说明武功并不好。

一个武功并不好的人怎么敢来惹卫紫衣?

卫紫衣感到有点奇怪,以至于认为来人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来人已经在敲门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手一挥,门闩已自动拉开,这个功夫叫“控鹤术”,非内功极高之人不能为。

门打开时,一个白面微须,黄衣圆领的小胡子已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卫紫衣微怒道:“你在看什么?”

小胡子连忙道:“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并没下床,这门是怎么开的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随手一挥,那门又“吱呀”而关,门闩也缓缓扣上。

小胡子大惊失色,道:“控鹤术?”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虽不高,见识却不少。”

小胡子更加奇怪,道:“你我并末交手,你又怎知我武功不太高明呢?莫非你会算命?”

卫紫衣觉得这个小胡子倒不讨厌,当下微微一笑,道:

“武功越纯,体内渣质越少,脚步声就越纯,你的脚步声浊而又杂,纵是练武,也并不高明。”

小胡子羞愧地叹了一口气,道:

“大当家说得不错,小人天生愚笨,毫无学武素质,别人只用一天就可以学好的,我却要花上足足一个月,你说可气不可气?”

卫紫衣道:“一个人若是笨点,反而是福气,你听过精明过人的人会有善终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血雨江湖,风波不断,一个人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命运的摆弄……”

小胡子的话触动了心事,卫紫衣不由感慨一番,为何江湖外的人总想入江湖,而江湖中人却很想退出呢?

这种事情并不仅限于江湖,婚姻如此,学武如此,世上的事大抵皆如此。

卫紫衣感慨一番后,开始问道:“你是谁?来找我干什么?你从哪里来的?”

小胡子一一答道:“小人赵天龙,从洛阳而来,奉主人之命,特来讲卫大当家前去一叙。”

卫紫衣道:“你家主人是谁?”

赵天龙道:“我家主人乃江湖末流,名字说出来,大当家也未必听过,家主姓贾,单名一个德字。”

贾德这个名字,卫紫衣的确没听过,他笑道:“你家主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赵天龙也笑道:“家主人也一直嫌名字不好,但那是父母所赐,不敢擅改。”

卫紫衣点点头,道:“你家主人找我有事?”

赵天龙道:“家主人久闻大当家大名,恨未能见,恰好在洛阳城遇到一个小孩,名叫秦宝宝……”

卫紫衣心中大惊,急道:“后来怎样?”

赵天龙道:“家主人见他衣衫破烂,因饥饿而昏倒于路边,于心不忍之下,带回住所调养,一问之下,方知是卫大当家的弟弟,家主人久闻大当家英名,正恨无缘结识,遂令小人星夜赶路,欲往子午岭,想告知秦宝宝的消息。”

卫紫衣道:“你既往子午岭,又怎会往这里找到我?”

赵天龙道:“那宝少爷说大当家会追来,家主人命我一路查访,不得有失,小人遇店必问,因从宝少爷口中得知大当家相貌,故而有迹可查,遂来到这里。”

他的武功虽不好,但口齿伶俐,经他说得清楚,卫紫衣已明白了前因后果,刹时心中一片惊喜。

小家伙终于回心转意,特意叫人来找我了,他为什么不回子午岭呢?嗯,恐怕是面皮薄,怕回去不好意思,先见了我再说。想到这里,已是喜上眉梢,立刻赏了赵天龙一片金叶子,赵天龙忙不迭连声道谢。

卫紫衣此时,已是恨不得一步跨入洛阳城,当下道:“赵兄弟,你赶快去准备马车,我们连夜赶去。”

赵天龙答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已租了一辆马车,卫紫衣上了马车,马车已向前驶去。赶车的老汉坐在车门外,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坐在车门口,目不斜视,身子不动,只是当他偶尔面向窗外时,脸上已有得意之色。

※ ※ ※

秦宝宝吃饱之后,便和青衣人来到一间宅院,宅院里的仆人、丫鬟很多,但一看就知没有一人是练过武功的。

秦宝宝问青衫人道:“你就住在这里?”

青衫人道:“这只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常常来住。”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还有不少这样的房子罗?”

青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喜道:“如此说来,你是很有钱的了,那么明天我们再吃“烩牛羊舌”。“

青衫人苦笑道:“你吃上瘾啦?”

秦宝宝嘻嘻笑道:“那么贵的东西,当然好吃,最好晚饭再来一盘好不好?”

青衫人道:“吃不上两天,这里的牛羊就要死光了。”

秦宝宝道:“割舌不至于死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是我的小弟弟。”

青衫人面色不变,暗地却愤愤道:“且让你得意几天,一旦利用你杀了卫紫衣,你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心中想着,脸上却笑吟吟地带秦宝宝来到一间卧室,道:“你今天晚上且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秦宝宝见这房子很漂亮,家俱小巧别致,色调柔和淡雅,地上铺着雪白的波斯地毯,衬得秦宝宝身上衣衫更是破烂。

秦宝宝见这屋子好像特意为自己布置似的,不由笑道:“真是好漂亮,我身上这样能进去吗?”

青衫人道:“随便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里面打滚。”

秦宝宝才不管地毯有多名贵,早一头扑到地毯上,前后翻翻滚滚,好不开心。

青衫人冷冷地看着,当秦宝宝转头看他时,他又换成了一副笑脸。

秦宝宝一直在想,他怎样利用我来害我大哥呢?

对秦宝宝来说,大哥的性命是头等重要,至于自己受的气且放到一边去吧!

青衫人静静地停了一会,道:“秦少侠有何吩咐,下人会去做的,在下先告辞了。”

秦宝宝顺口一句:“小弟弟阁下慢走。”

青衫人冷笑不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小,并不是因为房间小,而是因为东西太多,从而显得很拥挤。

※ ※ ※

墙壁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柜子,柜子上全是一个个小抽屉,每个抽屉都编了号码,注明抽屉中物品的名称。

青衫人在这些抽屉面前是来走去,脸上阴笑着,低声自语道:“该用哪一种方法好呢?”

“用毒药最佳。”一个人推门而入,身上白衣如云。

青衫人一见此人,立刻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地道:“不知阁下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白衣人笑道:“都是香主的人又何必客气。”

青衫人道:“香主可好?”

白衣人笑道:“好。”

青衫人道:“我正在踌躇,幸亏阁下来了,你刚才说用毒药,又是什么原因?”

白衣人道:“秦宝宝和卫紫衣兄弟情深,虽偶有矛盾,但绝不至于到了相互杀害的地步,也就是说,你就算杀了秦宝宝,秦宝宝也不会帮你杀卫紫衣的。”

青衫人笑道:“秦宝宝是在诈降,在下已知。”

白衣人道:“你知道就好。”

青衫人道:“若是用毒,那该如何用法?卫紫衣何等精明厉害,他若是可用毒杀,恐怕早已死了。”

白衣人道:“卫紫衣经验极丰,且天生警惕,用毒药是无法害他的。”

青衫人道:“那你刚才说用毒,又是何意?”

白衣人笑道:“你下毒杀卫紫衣,卫紫衣自然会觉察,可是若秦宝宝用毒杀他,卫紫衣必死。”

青衫人道:“秦宝宝怎会毒杀卫紫衣?兄弟刚才还提醒我,莫非忘了吗?”

脸上已有不信之色。

白衣人笑道:“用毒的方法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一种,“隔山打牛”是拳法,岂不也可以用到毒上?”

青衫人一片茫然,道:“哦?”

白衣人道:“你需配出一种毒药,令秦宝宝服后暂时不死,当他和卫紫衣相遇时,却可以通过手掌相触,而将毒质传到卫紫衣身上,这样卫紫衣岂不就中毒了?”

青衫人附掌大笑,道:“真是好计策,这个方法当真高明,在下绝对是想不到的。”

转念一想,眉头又皱在一起,为难地道:“这种毒药我闻所未闻,仓促之下,恐怕配不出来。”

白衣人拍着青衫人肩膀,笑道:“何需你配,香主早已配好,我已带来了。”

说完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道:

“这叫做“七日追魂散”,无色无味,不易辨别,非古玉不可测也。用了之后,前六日一无异状,至第七日,则七窍流血而死。一旦入了人体,就混入血液,还可通过汗液排出,服用后,可在无声无息中杀人于七日后。你若事先准备解药,自己服了解药,自是无事的。”

青衫人称赞不已,大为叹服地道:“这真是旷世无双的奇药,若是多配一点,天下岂不是我们的?”

白衣人叹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此药效果极好,可是配制极难,所用的药材,都是世上奇宝,香主只是恰逢其会,才配制了这么一小瓶。”

青衫人叹道:“可惜,可惜。”

白衣人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若用它杀了卫紫衣,那么纵有万金之贵,也是值得的了。”

青衫人道:“这药怎么用呢?”

白衣人道:“用酒、水、器物都可以下毒的,方法和其他毒药相同。”

青衫人道:“秦宝宝极为聪明,且心怀鬼胎,对我们送去的东西,他一定会起疑心的。”

白衣人笑道:“幸亏此药可以隔物传毒,你只要在他需用的器物上洒上一点,秦宝宝必会中毒的。”

青衫人笑道:“如此说来,方法可就太多了,秦宝宝中毒后,明天见卫紫衣时,就可以帮我们一次忙了。”

白衣人微笑道:“此之谓一石二鸟之计,用此计,既可杀了秦宝宝,又可杀了卫紫衣。”

青衫人大笑道:“卫紫衣一死,那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了。”

白衣人微笑道:“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我想我们不会等得太久的。”
 0   2005-07-11 06:19:3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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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宝宝中毒

清晨,秦宝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青衫人早已站在房里了,另有一名仆人正在摆早餐,早餐很岂盛,有一碟螺丝转、一碟三鲜饺、一小碗粳米粥,以及四样精致小菜,秦宝宝算是被饭菜的香气弄醒的。

秦宝宝一下床,立刻就上来两名仆妇,为他穿上破鞋,穿上他原来那套乞丐装。

本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几套衣服,可是秦宝宝生怕露出了女儿身份,就是不换,所以他现在仍穿着那套破衣服。

穿衣毕,一名仆妇便端来银脸盆、毛巾、青盐,侍候秦宝宝洗脸漱口,这种待遇比在子午岭上还周全。

秦宝宝自然洋洋地享受着,洗脸漱口完毕,秦宝宝才坐上椅子,那名摆饭的仆人早已在饭桌上放好一双象牙筷,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秦宝宝伸筷夹食了。

青衫人紧张地看着秦宝宝的右手,当秦宝宝的手快要触及那双象牙筷时,他紧张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不用说,这双象牙筷上一定沾有那种奇特的毒药了。

不想秦宝宝快要触及象牙筷时,忽地又缩回手来,反而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银匙。

他对那些小菜可不盛兴趣,因为他昨天吃得很饱,今天便又犯起挑食的老毛病。

现在,他除了对那小碗粳米粥感兴趣外,对其他的食物可没什么心思。

吃粥,自然是用不着筷子的了,那青衫人在旁边看着只是乾着急,真恨不得拿起筷子在秦宝宝的粥里搅几下。

想自然是想,做是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知道秦宝宝是有名的鬼精灵,自己稍微做出一些过火的事,就会令他起疑,他一起疑,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无可奈何地看着秦宝宝吃粥,秦宝宝忽地抬头冲着他一笑,道:“你不吃点吗?“

青衫人勉强笑道:“我吃过了。”

秦宝宝笑道:“对了,你是不是愿意别人强迫你吃饭,受人强迫的滋味最不好受了。”

秦宝宝是把其他人都当成自己了。

青衫人闻言只好道:“不错,我也不愿意别人强迫我吃饭。”

秦宝宝点点头,三口两口地扒完了饭,把碗一推,自始至终,他都没动那双筷子。

他站起身来,对青衫人道:“现在我吃好了,饭后有什么节目啊?”

青衫人奇道:“你就吃这么一点粥就饱了,不吃点菜或是别的吗?”

秦宝宝拍了拍肚子,道:“今天吃的还算比较多,若在子午岭上,半碗也吃不下呢!”

青衫人这才明白秦宝宝为何这样瘦,见秦宝宝不想再吃,青衫人却还是不死心,道:“那就尝一尝菜的味道吧,这里厨师烧的菜和子午岭的菜不一样的,不想──鲜吗?”

他是死活也要让秦宝宝自己碰一碰那双筷子。

但秦宝宝已经吃过饭,对饭菜的味道从来就没有兴趣,他可不是美食家,肚子一饱,就想到外面溜达溜达了。

秦宝宝一边说:“要吃,中午再说吧,我可要玩去了。”一边已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青衫人眼睁睁地看着秦宝宝跑出去,心里恨不得一把将秦宝宝拉住,把瓷瓶中的药全倒到秦宝宝的口中去。

想归想,却不能做,对仆人们吩咐一声:“你们下去,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

仆人们乐得清闲,喜滋滋地走了。

青衫人站在门口,看到秦宝宝正在花园中捉蝴蝶,心里不禁琢磨开了用什么方法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呢?那秦宝宝在花丛中左扑右跳,玩得正开心。

青衫人想着,若是秦宝宝不幸划破了手,就可以趁治伤之机下毒了。

可是秦宝宝身有武功,且轻功最好,玩耍中又怎会受伤?青衫人已在后悔,刚才若是在粥里做文章,也许秦宝宝不会发觉的。

白衣人说得分明有理,何况刺杀卫紫衣是何等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忽听秦宝宝叫道:“小弟弟阁下,我渴了,你给我端一杯水来好不好?”

青衫人身份何等高贵,哪曾听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的,可是此时却不同了,秦宝宝一声“要水”,对青衫人来说,不亚于玉旨纶音,秦宝宝话音刚落,青衫人早已进屋里倒水去了。

找个杯子倒上水,捏住象牙筷头朱受毒药沾到的部分,将筷子在水中搅了一搅。

果然是无色无味的好毒药,水仍是清澈透明,闻一闻,半点异味也没有。他乐滋滋地捧着杯子,兴冲冲地出门,走到秦宝宝面前,笑容满面地道:“秦少侠请喝水。“

秦宝宝接过杯子并不急着喝,而是歪着头笑道:“你对我这么客气,是因为想有求于我呢,还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四个字青衫人听得好生刺耳,幸亏他脸上戴着的是那张看不出年龄来的面具,脸上虽有异常,却是看不出,他只好强作笑颜,道:“我只是想帮你报仇而已,又怎会有其他念头。”

秦宝宝道:“你说你会暗中助我,那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呢?现在可、告诉我了吧?”

青衫人道:“现在告诉你,恐怕你到时会不自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宝宝一扭头,道:“哼,不告诉就不告诉,谁稀罕听。”愤愤地走到一边又玩去了。

青衫人心道:“这秦宝宝是在打听我的计策,到时候好对付我了,他小小年纪,竟已学会演戏,扮一个间谍角色,真是不简单。”

秦宝宝也在考虑开了:

“这帮狡猾的家伙到现在还不告诉我行刺方法,真是一群老狐狸,他们当然明白我不会书大哥的,只不过是假装相信罢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

一边想着,一边把杯中的水不知不觉地饮下了。

青衫人在远处见秦宝宝饮下毒水,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大功终于告成了,回去之后,香主一定会重重有赏。

眼看中午将至,估计卫紫衣也已该到了,必须去准备一下,他遂离开了花园,迳向内厅而去。

卫紫衣在赵天龙的引路下,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厦前,下了马车,早有一人大笑着迎出来,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见他身着青衫,脸上盈盈的尽是笑意。

一见卫紫衣下马车,青衫人已大笑道:“卫大当家如神龙在天,今日终得一见,贾某幸甚幸甚。”

卫紫衣也微笑道:“幸蒙贾兄收留舍弟,卫紫衣先行谢过,秦宝宝在哪里?”

在路上卫紫衣已等得十分着急了,此刻一到地头,第一句话便想见秦宝宝。

贾德笑道:“大当家对令弟的殷殷之情,好生叫人感动,请大当家随我来,宝少爷正在花园玩耍,我立刻叫人请他来。”

卫紫衣已注意到贾德面上的人皮面具,这在江湖中本是常事,也不怀疑,随贾德来到了大厅。

大厅布置得颇为华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想那贾德必是豪富人家。

有钱子弟大都是不愿在江湖闯荡的,贾德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也就不奇怪了。

在客厅落座,贾德早已命人上酒上菜,酒绝对是名酒,菜绝对是好菜。

可是卫紫衣哪有心思喝酒,端坐在桌前,道:“贾兄是否已叫人请秦宝宝来了?“

贾德大赞道:“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卫大当家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

当下又道:“在下早已派人去请了,过不了片刻,宝少爷就会来的。”

卫紫衣虽有些不耐烦,但人家殷勤备至,刻意结纳,自己实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举起面前的酒杯,微笑道:“承蒙贾兄这几日对小弟的照顾,卫紫衣借花献佛,且以这水酒敬贾兄一杯。”

贾德慌忙起立,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遂一饮而尽。

卫紫衣轻呷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猛一回头,却见厅角出现一个小乞儿,那副悲喜交加的样子,真令人又爱又怜且心痛不已,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

禁不住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却见秦宝宝的眼眶已湿润,不一刻,眼泪使如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流了下来。

卫紫衣柔声道:“宝宝,你可好吗?”

他走过去已准备将秦宝宝拥入怀中,却不料秦宝宝猛然后退,大叫道:“不要碰我!”

卫紫衣大骇,连退数步,颤声道:“宝宝,到这时,你还在怨恨我吗?”

以他的身份,本不便在人前表现如此神态,可是他一见了秦宝宝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贾德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宝宝,心中颇为着急,可恶的秦小鬼,为什么不让卫紫衣碰他?莫非他已知自己身中剧毒?

秦宝宝的确知道了,那杯水一入咽喉,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是水已入喉,后悔已来不及了。

以他对毒药的知识,立知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尤其是水入肚中后,竟毫无不快之感,这更令他震惊不已。

他曾从父亲的医书中得知,无色无味,且无不适之感的毒药,是为毒药中的精品,中者无救。

这个发现,令秦宝宝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大哥了,自己却要死了,他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正盛开的鲜花,那花立刻萎缩、凋零。

这是何等可怕的毒药,秦宝宝又怎能让大哥碰到自己呢?

卫紫衣哪里知道秦宝宝身受的苦楚,见秦宝宝那种哀怨无助的眼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宝宝怨自己何其深,自己这一次,看来真的是伤害到宝宝了。

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秦宝宝紧紧抱住,可是只要他一动,宝宝就立刻退去。

卫紫衣深感震惊,一时之间,已无法可想,他纵是智谋无双,对秦宝宝却无可奈可。

那贾德贝事机不妥,已一步步向门口溜去。

秦宝宝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此时见他想溜,立刻大叫道:“站住!”

贾德大惊,不及细想,身子倒飞而去!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截住他,他不是好人。”

贾德在空中暗自冷笑,心道:“我既先一步逃走,你们哪里能追得上我。”

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只是未免太自信了,贾德的足尖一触到地面身子又跃起,想跃上对面的屋脊。

可是,他冲上屋脊时,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去,贾德想也不想,手中剑“呛

”出手,剑光直取那人的头颅!

这一剑心到剑发,端的是快速至极,无论何人,也许都无法在这样的剑下逃去。

可惜那人正是卫紫衣。

卫紫衣面如寒冰,腰间的银剑崩然弹起,“叮”的一声,已将贾德的剑格住。

贾德徒觉一阵大力传来,虎口欲裂,手中长剑哪里把持得住,“嗡”的一声弹向高空,坠入墙下。

贾德急转身,空中换气,已渐渐地落下地去,可是从卫紫衣剑上传来的力道并没有消失,他一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又退了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此时秦宝宝已叫道:“大哥,他下毒害我,快杀了他为我报仇!”

秦宝宝的话就像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在卫紫衣心中炸开,宝宝已被这贼子所害,难怪叫我不要碰他。

贾德虽然很想强自镇定,但额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他一抬头,接触到了卫紫衣的目光,他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卫紫衣的双目已快要喷出火来,金童般的俊面上竟罩上了一层黑云。

愤怒!卫紫衣已愤怒到了极点!

贾德强自微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秦宝宝所中之毒,天下无药可救,七天之后,他就会气绝身亡。”

卫紫衣一转目,已见院中涌出了许多人,这些人打扮不一,年纪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是这院中的仆人、丫鬟。

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刀。

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卫紫衣,阳光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

虽然有许多人,但小院忽地像是变成了一座坟墓。

卫紫衣努力使自己因愤怒而急剧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疏忽,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身经百战的卫紫衣,几乎在众人一出现时就冷静下来。

他从屋脊上轻落下来,落在了人群之中,人群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现在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群受过极严格训练,极冷静的人。

这样的人不用说,是非常可怕的,卫紫衣缓缓地在人群中走动,人群也在动,只是,始终排成一种似乎毫无阵法,却很有规律的阵法。

这并不是一种阵法,而是一种巧妙的配合而已,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处在一种什么样的位置,才会发挥自己的作用。

贾德忽地长笑道:“卫紫衣,你若想杀我,就只有先杀了这些人,而我当然是不会等你来杀我的,我可要走了。”

他挥了挥袖子,转身就准备走了。

卫紫衣又怎能放他走,他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将贾德斩于剑下,于是他立刻拔地而起,平地一个“仙人提”,竟跃起三丈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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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跃而能至三丈的人,武林中除了卫紫衣,绝不会超过四个人。

卫紫衣在空中若蛟龙,身法不可测度,忽地头下脚上,闪电般的剑光已冰泻而下,目标正是贾德。

贾德大惊,不退反进,竟冲入到人群中,他显然知道,一对一,自己绝不是卫紫衣的对手,而钻入人群则是最好的掩护。

果然,人群中已布成了刀网,刀网罩住了贾德的全身,卫紫衣若要想杀贾德,就必须先冲破这个刀网。

无数把刀织成的刀网,已封住了卫紫衣所有的进攻角度,卫紫衣伸剑在一把刀上一点,身子又跃起,远远地飘到一片空地。

人群已涌过来,无数把刀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砍向卫紫衣全身各个要害。

一声长吟,卫紫衣银剑挥出,如手挥五弦,“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卫紫衣已将袭来的刀尽数荡开。

那贾德一声长笑,身子扶摇直上,已飘到了屋脊,只要他再一闪,就会闪入屋下了。

卫紫衣双目几欲喷火,忽地挥手一掷,手中的银剑立刻电射而出,直取贾德的后心。

谁可以形容这一掷的速度?也许世上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

剑光只一闪,贾德一声惨叫,已从屋脊上倒栽而下,银剑已透心而入。

鲜血从贾德的前胸后背如火花般地惊艳激射,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染红了墙角的桃花,贾德的尸体也仆在了桃花丛中。

静然

飞掠的银剑和如火花般的血雾令小院中静然到了极点,多少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静然之后便是刀声,无数把刀齐齐欣向卫紫衣,卫紫衣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因为他手中已无剑。

卫紫衣自出道以来,遭逢数百战,每一次都可以淡然相对,因为他手中有剑,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卫紫衣的银剑击落。

这一次却不同了,他手中现已无剑,而他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刀手,他们的本身武功也许并不可怕,但他们配合多年,已相当于一个人。

手无寸铁的卫紫衣能够对付这样一个“超”人吗?

卫紫衣不知道。他的身形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零的树叶,在刀光中艰难地穿梭。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超人,他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武功也并不是神话,那种赤手空拳足以抵挡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刀客的人,武林中从来就没有过,卫紫衣也绝不是。

挽救自己命运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以轻功突围,另一种则是夺取一件兵器。

第一种方法显然是不能考虑的,因为卫紫衣绝不会去下秦宝宝一个人而独自突围

第二种方法却遇到了麻烦,当卫紫衣想去夺下对手中一个人的刀时,便会立刻遭到四五把刀的进攻,也就是说,卫紫衣夺取一把刀的代价将是身受四、五处刀伤。

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卫紫衣自然是不会做的。

于是卫紫衣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以绝顶的轻功和敏锐的判断力在刀网中穿行,他无法采取有效的进攻手段,也无法身退,他只能这样在危险中等待机会。

刀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每一个持刀的人都紧张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们这些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一向悍不畏死的刀客,在卫紫衣面前不得不绷紧所有的神经,他们知道,一个哪怕最小的失误都会造成形势上的改变。

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破绽都无法逃脱卫紫衣的眼睛。

这一战,他们并不比卫紫衣好受。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注意秦宝宝呢?

这该是他们的一个失误了,秦宝宝又怎能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呢?

秦宝宝本身的武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无法成为一个高手,但他的见识、智慧,又岂是常人可比?

一看之下,秦宝宝就明白大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柄剑,一旦大哥有剑在手,形势就会大大改观。

银剑在贾德的身体中,而贾德的尸体在墙角的桃花丛中,桃花丛和秦宝宝之间,就是那激战的人群。

正因为这个原因,刀客们才会忽略了秦宝宝,因为秦宝宝没有办法穿过人群取出银剑,交到卫紫衣的手中。

秦宝宝真的没有方法吗?

秦宝宝不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吗?

这一次,秦宝宝又一次让人吃了一惊。

他取剑的方法是他身上的一个小玩意,那只是一个银钩,银钩上系着一根又长、又细、又韧的银线。

这个小小的玩意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啦!

秦宝宝抖出银钩,银钩从人群的头顶飞过,巧妙地系在了银剑的剑柄之上。

见银钩奏效,秦宝宝不由大喜,双手猛地一带,银钩已将银剑带得脱体而出。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接剑!”

银剑被带到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忽地,刀光一闪,一名刀客挥刀斩向那根丝线,丝线应刀而断,但一切已来不及了。

卫紫衣大喝一声,身体穿云般跃起,飞向那因丝线被砍断而呼啸下落的银剑!

半空中的卫紫衣右手一招,那银剑彷佛有了磁力,立刻落入卫紫衣手中。

卫紫衣手中已有剑。

银剑一经接手,卫紫衣立刻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地狱使者”。

天大本领的人,也绝对无法拒绝地狱的召唤,卫紫衣此招一出,小院顿时变成了地狱。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情形──血肉横飞。

是的,血肉横飞,无数块细小的肉末沾满了小院的角角落落,人的躯体在卫紫衣的剑下成了一具具脆弱的泥偶。

血腥气浓厚而令人作呕,刚才鲜猛生动的人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碎末,你简直无法找到一具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是何等神奇而可怕的武功!

满身血污的卫紫衣持剑静立在当场,金童般的俊面仍充满未了的杀气,他抬头看向秦宝宝。

秦宝宝忽然倒了下去,他昏了过去,小小的心灵无法承受如此血腥的局面,晕厥,这种人类自我保护的行为使他立刻避免再受更大的刺激。

当他醒过来时,秦宝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脸上充满了关切、怜惜、心痛之情的卫紫衣就站在床边。

秦宝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不要碰我!”

卫紫衣不禁感到鼻头酸酸的,心中激动难平,宝宝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真是无可比拟,卫紫衣不由地柔声道:“宝宝,你不用担心,大哥知道该怎么做。”

秦宝宝倚在床上,惨然一笑,道:“大哥,真对不起哦,宝宝要先走一步,等不了大哥了。”

看着秦宝宝忧伤的神情,卫紫衣心中一震,道:“难道说这一次中的毒非常厉害,连宝宝能克百毒的解毒丹也没有用吗?”他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秦宝宝黯然神伤地点了点头,道:

“我自幼学习医术,对毒药的学问也知道不少,一般的毒药,我的解药丹足以应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虽然我体内有许多珍贵的药汁,但仍无法克制毒性,虽然我不至于七日而亡,可是最后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的。”

语调黯然平静,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所说。卫紫衣对毒药的了解不如秦宝宝,一听此言,不由黯然无语。

秦宝宝忽地流下泪来,哽咽道:“大哥,宝宝真不想离开你,也舍不得席领主他们,呜呜呜,我这么小,本不该死得嘛,爹不是说,“头发长长,命也长长”吗?我的长发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却会死呢?”

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卫紫衣,再也见不到席如秀、小棒头、大和尚叔叔,以及所有对自己都很好很好的人,秦宝宝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滑落。

想着哭着,哭着想着,毕竟是孩子,又怎能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

秦宝宝的哭泣已令卫紫衣肝肠寸断,悲愤不已,若不是不愿让秦宝宝感到绝望,他实在地无法保持镇静的态度。

卫紫衣强颜一笑,道:“宝宝,你总是对大哥这么没信心,你不信大哥可以救你吗?”

其实关于怎样救秦宝宝,卫紫衣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一方面是安慰秦宝宝,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安慰自己。

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闯过,这一次也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毒药毕竟不同于其他的事情,不是光凭武功、经验就可以解决的。

卫紫衣眉头紧皱着,想试一试内功逼毒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在秦宝宝身上未必行得通。

首先秦宝宝心脏有先天缺陷,连练内功都不适宜,也许秦宝宝体内毒质未除,因心脏受损已毙命。

再者,秦宝宝体内毒质古怪,逼毒时手掌一经过接触秦宝宝身体,那么,秦宝宝毒质未除,逼毒者反而先受其害了。

若是牺牲自己生命可挽救宝宝,卫紫衣倒宁愿一试,可是事实上牺牲自己也救不了宝宝的。

卫紫衣沉吟不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一家客栈,生意并不太好,卫紫衣之所以往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而较为安静,适合调养。

见卫紫衣愁眉紧锁,秦宝宝反而安慰起卫紫衣来,他抹乾眼泪,问道:“大哥,你说宝宝坏不坏?”

想起秦宝宝古怪刁钻的恶作剧,专惹麻烦的通天本事,以及宝宝种种顽劣的行为,卫紫衣禁不住展颜一笑,道:“宝宝的确很坏,十足一个小坏蛋。”

秦宝宝嘻嘻笑着,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悲伤,他说:“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宝宝既是一个大坏蛋,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大哥又担心什么?”

卫紫衣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轻轻叹息,如果真如宝宝所说,坏人可以长寿的话,卫紫衣还真希望秦宝宝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

秦宝宝见逗得大哥笑了一笑,赶紧趁胜追击,笑道:“大哥可千万不要皱眉叹气哦,经常忧愁会老的,大哥素有“金童”之称,可别因为忧愁而变成“小老头阎罗”呀!”

卫紫衣听到“小老头阎罗”这么古怪的名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宝宝拍手笑道:“大哥终于笑起来耶,本来嘛,生死事小,何必这么看不开呢?”

卫紫衣轻轻叹道:“自己有事却还劝我看开些,宝宝,现在我真猜不透你了。”

秦宝宝颇为正经地道:“我说的没错,死者死矣,伤心的是末死之人,宝宝希望大哥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才好,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大哥也不要太伤心,就当作……就当作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算了。”

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卫紫衣摇头叹息,彷徨无计,若是此时有人说可救宝宝性命,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甚至于自己的生命。

秦宝宝哭了一会,又抹乾了泪,笑道,“我可真没有出息,本是劝人的,倒是把自己劝哭了。”

他越是这般强作笑颜,卫紫衣心中越是难受,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劝慰秦宝宝,忽听窗外传来了厮杀声。

出于对厮杀的一种本能反应,卫紫衣借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立刻听出一共有五个人在厮杀,其中,四个人用的是刀,一个人用的是剑。

刀声一响,已将剑声压住,看来,这是四个使刀的共同对付一个使剑的局面,听起来,使剑的人正处于劣势。

卫紫衣此时心中十分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排遣才好,一听有四对一这种恶劣行径,不由有了动念。

他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却儿院中有四男一女,正在厮杀。

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泥土和血迹,已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她在跳跃之际,身法有些呆滞,卫紫衣一眼看出,那女人的左腿已受了伤。

女人的剑法颇为辛辣,出手皆是拼命的招式,所以,对方虽是四个男人,因无这种不要命的勇气,故而进攻并不紧迫,这也许是这女人至今末倒的原因。

不过卫紫衣已看出,那四名刀手之所以一时无功,是因为他们好像并不愿伤那女子性命,他们在出招之时,也只往非要害之处招呼。

不过纵是如此,那女人因疲劳过度,看来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以众欺寡本来是江湖大忌,何况又是以男欺女,卫紫衣看得眉头一皱,双手一拍窗垂,人已飘了出去。

那四名刀手将女人围在当中,紧一刀慢一刀地周旋,眼看已可将对方制住了。

正在这时,一条紫色身影抢入阵中,四名刀手齐感手腕一紧,手中刀立刻脱手而飞,“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四名刀手大惊,皆退了一步,口中呼喝道:“是谁?”

卫紫衣卓然立在当场,淡然道:“在下卫紫衣。”

“啊!”四个人齐声惊叫,不由面面相觑,此时,才感到手腕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低头一见,那手腕上已多了一道指头点的紫印。

那卫紫衣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夺了四人之刀。

四名刀手面露惊恐之色,一人道:“卫紫衣,算你狠,我们走就是。”

四个人互丢了一个眼色,皆向后退去。

那女人在边上喘息已定,见四人欲退,不由急道:“不能放他们走。”

四个人一听不妙,早分向四个地方逃窜,这样,卫紫衣就无法决定追哪一个了。

秦宝宝此时也已出现在窗前,他体内虽潜伏毒质,因尚未发作,所以他的行为与平时无异。

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忽啦啦地冲过,秦宝宝嘻嘻笑道:“跟大哥来这一手,可真是找错人了。”

说话间,卫紫衣已冲了过来。

那人心中大急,足下用力奔出,可是他快,卫紫衣更快,那人忽觉劲风袭背,立觉腰上一麻,急冲的身体立刻停下,又因为惯性的力量,“扑通”一声仆跌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禁不住扭头看去,只见卫紫衣又将两名同伙点倒,那两人和自己一样,没能逃脱。

最后一人见卫紫衣追上其他人,不禁暗喜自己运气好,此时他的身形已冲到大街上,只要往密如蛛网的小巷一钻,卫紫衣纵有通天本事,也就抓自己不到了。

可惜他未免低估了卫紫衣的本事,别人万万做不到的事情,卫紫衣却能做到。

此时那人已奔到一条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幽长而狭窄,不知有多少分叉,中国城市的小巷的确是这样,密如蛛网,歧路千条。

那人的轻功也并不弱,人在巷中一晃,已窜入一条叉道中,侍卫紫衣赶到巷口,只看到那人的半边身子。

卫紫衣冷笑一声,忽地飞足踢起一粒石子,那石子疾如闪电般不偏不倚恰巧击中那人的膝弯“环跳穴”处。

卫紫衣踢出这粒石子后,便放慢了脚步,他知道,那人绝无法再逃脱了。

卫紫衣施施然地走过去,那人已倚在墙角呻吟不已,卫紫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回到小院中。

那女人正在伸颈张望,见卫紫衣归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卫紫衣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淡淡地道:“现在这四个人已经归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女人点了点头,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盈盈地尽是笑意,卫紫衣看着这张脸,陡觉心中一震。

像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无论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就绝不会忘记,卫紫衣惊讶不已,这不就是席夫人画上的那个女人吗?

世上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卫紫衣深感造物主安排命运之神奇了。

那个女人正是梅冰艳。

她被人一路追杀,几次侥幸逃脱,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卫紫衣。

关于卫紫衣的大名,梅冰艳真是闻名久矣,江湖上的多情少女谁不把卫紫衣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

这样一个英俊、洒脱、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又怎能够不成为别人钦慕的目标?

望着卫紫衣深沉而明亮的眼眸,梅冰艳的心乱了。

“他这般望着我,莫不是对我已……”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冰艳一张白净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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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喜悦、羞涩,诸如世上最幸福的几种感觉,一起在梅冰艳的心头交织着。

她不由垂下了头,柔柔地道:“谢谢你,卫大侠。”

卫紫衣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已觉察出梅冰艳的异样,这在卫紫衣的江湖生涯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一定是把我沉思当作别的意思了,卫紫衣在心中笑了一笑,深觉这些江湖女人未免太多情了。

忽地,卫紫衣觉得不妙,那一向敏感的秦宝宝就在不远处,他若看到这一幕,又会如何想?

卫紫衣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身向秦宝宝的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望之下,他心中徒然一惊。

那扇窗前,早不见了秦宝宝的影子。

卫紫衣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匆匆对梅冰艳说了一声“再见”,已飞返回房间。

他不待推门而入,早已从窗口跃了进去。

秦宝宝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槽,显然是秦宝宝心情震荡之时的杰作,最触目惊心的,是粉壁上几个墨汁淋的大字:“臭大哥,坏大哥,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

卫紫衣看到这十一个字,几乎要昏过去,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

秦宝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为自己和画上的女子有暧昧关系,如今画上人成为真人,而刚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贾宝认为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两无语”的最佳注解了。

卫紫衣又想到,小家伙身中剧毒,至今仍无驱毒良方,如今这一走,那身上的毒更无法解去,这可如何是好?

一向镇静自若,处惊不乱的卫紫衣,此时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到处乱转了。

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秦宝宝,无论他如何怨怼,也须先解了他的毒再说。

秦宝宝会往哪里去呢?

少林寺应该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此时心中痛苦至极,应该会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为快的。

想到这里时,卫紫衣已镇静下来,悟心大师见识极博,武功亦高,应该有驱毒的良策,只要秦宝宝到了少林寺,性命应该无虞了。

若是连悟心大师都救不了秦宝宝,那天下恐怕就无人能够救了。

此时离少林寺不过两天的路程,离毒药的毒性发作,还有五天时间,秦宝宝也许可以捡回一条小命了。

至于今日的误会,以后再慢慢解释不迟。

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纵是在突遭惊变之时,也可以从容不迫地理清思绪,这恐怕就是“金龙社”至今不倒,且愈见强盛的原因了。

在床上静坐了片刻,卫紫衣再次站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镇静和从容。

他忽觉眼睛一花,一个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

梅冰艳不知在何时何地换了一件衣服,不仅换了衣服,还擦了粉,抹了口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谁都知道,女人化起妆来,总是没完没了,天塌下也不管的,可是这个梅冰艳,化妆的动作真可谓神速了。

卫紫衣当然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艳怎么走进自己的房间?

面前的梅冰艳,一身桃红小夹袄,一条碎花石榴扫地裙,加上明眸一对,朱唇一点,称得上婀婀娜娜风情无限了。

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卫紫衣恰恰是那个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没听出卫紫衣语中的冷漠意味,还是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冷漠淡然才对,反正梅冰艳还是粲然地笑着,道:“我当然是应该来的,因为你救了我,就算你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对我来说,总得来谢你一下。”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动,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局外人,自己并无理由将心中的怒气发到她身上。

不过,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卫紫衣道:“听到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应该走了。”

对一个诚心来感谢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礼貌的,所以卫紫衣乾脆给自己下了一个“逐己令”。

说到“走”时,卫紫衣果然起身,向梅冰艳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间,身子在院中一闪,人已不见。

梅冰艳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地说:“真是一个怪人。”

※ ※ ※

卫紫衣一出客栈,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秦宝宝会到少林寺后,心中安定了不少,于是也不必着急赶路,何况白天施展轻功,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日色已渐渐是中午了,卫紫衣觉得口乾舌燥,看到路边有一座茶亭,便踱了过去。

茶亭其实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张大桌子而已,虽然很简陋,但坐在大亭下,喝着凉茶,吹着清风,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茶客们都是赶路的人,无外乎贩夫走卒之流,卫紫衣一走进这些人中间,立刻就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茶博士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者,一见卫紫衣,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来,口中道:“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

北方人喝茶喜欢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

茶博士见卫紫衣相貌纤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从箱中取出一个自用的紫砂小茶壶来,沏上了茶水。

卫紫衣在一张条凳上坐定,笑道:“老板,因何对在下不公呢?”

茶博士一愣,随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许喝不惯大碗茶,所以在下……”

不待他说完,卫紫衣已笑道:“老板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茶壶哪有大碗茶爽快。”

说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

茶客们本以为卫紫衣身份高贵,不愿和自己同流,如今见卫紫衣如此随便,心中对卫紫衣已多了一份好感。

一个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卫紫衣笑了笑,道:“在下从京城来,欲往少林寺去。”

顿了一顿,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阁下可愿相助?”

那茶客见卫紫衣有求于己,且语气谦恭,竟以“阁下”相称,不由地觉得脸上添光不少,顾盼之间,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应道:“官人有话,但讲无妨。”

卫紫衣于是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个小孩从这里经过?”

他将秦宝宝的相貌、打扮仔细地说了一番。

那茶客陪笑道:“小人也是刚刚路过,客人所说的小孩,小的没有看见过。”

言毕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为憾。

卫紫衣略感失望,取过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

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说的小孩,在下倒曾见过。”

卫紫衣一喜,道:“哦?”

茶博士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那小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卫紫衣闻言一震,但仍声色不动,淡淡地道:“请说。”

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刚刚摆下茶摊,就看到一个相貌如客官说的一般无二的小小少年前来买茶。”

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小孩。”

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因为他长得不俗,于是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眉宇之间似有重忧,彷佛刚刚遭遇了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

卫紫衣心中叹息不已,宝宝到这一地步,岂非都是怪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做得不对

心中不禁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宝再受委屈了,卫紫衣发誓,他要让宝宝以后的日子永远过得开心。

于是他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茶博士道:“后来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见他单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样子,于是问他是怎么回事,结果,我没问几句,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伤心。”

茶博士说着,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动的样子。

卫紫衣听得一阵心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茶博士对卫紫衣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小孩家的大人了,那样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你们又怎么忍心给他气受?”

面对这位好心人的责备,卫紫衣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凉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说下去呀,后来又怎样了?”

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于是忙泡好了两碗。”

卫紫衣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了调:“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这怎么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

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

众人都看着卫紫衣,他们认为,像卫紫衣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

卫紫衣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长枪般刺人,那么,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

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

卫紫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茶水早已光了。

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好玩”……”

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卫紫衣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秦宝宝,说明功力不算太高,以秦宝宝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

卫紫衣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

卫紫衣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

卫紫衣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后来如何了?”

茶客纷纷道:“是啊,后来如何了?”

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

卫紫衣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于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

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吉少吗?”

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

卫紫衣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秦宝宝的轻功的,以宝宝的轻功不至于跑不过马车。

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么颜色式样?是用什么马拉的?”

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

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来了!”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卫紫衣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后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

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

茶博士颤声道:“怎么……怎么又来了?”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卫紫衣的耳朵说的,卫紫衣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遭了重重一击。

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卫紫衣,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后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

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

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

茶客已变成了刀客。

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狙杀卫紫衣。

卫紫衣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

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卫紫衣丧失搏斗的能力。

卫紫衣,彷佛是击不倒的。

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卫紫衣的右手。

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

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击倒卫紫衣。

就算卫紫衣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

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卫紫衣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

他无法拒绝回答卫紫衣的问话,因为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于被动的地位。

卫紫衣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于秦宝宝,他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

卫紫衣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

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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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钉子汤

可惜,如此急旋的刀光不是没有破绽的。

破绽只有一处,在左腋下一点。

一点就已足够,卫紫衣的剑惊鸿般飞起,剑尖一挑,从腋下挑至脖颈。

沉重的尸体带动着纤细的银剑,卫紫衣的身体竟被带动得向前走了一步。

体倒下时,传来的是茶博士惊喜的叫声。

“卫紫衣伤得很重,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卫紫衣的伤的确极重,刚才那一击已震乱了他的脉息,更震断了不少经脉,若不是他以坚强毅力支持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甚至已无法凝聚体内的真气,每运一分气,就带动得五脏一阵阵刺痛。

他希望这些人一起冲上来,这样他便可用残存的一点真力使出“地狱使者”。

此招一出,必招敌魂。

忽听茶博士嘿嘿一笑,道:“大伙儿千万不要一起上,卫紫衣的“地狱使者”一招可厉害啦!”

卫紫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拄剑而立,对方如此深谙自己的武功,这一战恐怕不太好打。刀客们果然一个一个地冲上来了,他们是想用车轮战术拖垮卫紫衣。

一个刀客冲上来,挥刀,砍下,卫紫衣看出他腹部的一个破绽,立刻还剑,剌出!

刀客仆地而倒,可是他手中的短刀却落在卫紫衣的肩头。

鲜血涔涔落下,彷佛他的精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刀客们在狞笑着,面前的卫紫衣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也就是说,先冲上来的人最有机会击败卫紫衣。

杀死卫紫衣,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又有人冲过来,刀剑相击,冒出一溜火花,卫紫衣觉得,银剑已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是努力屏住呼吸,才不至于被震落银剑的。

鲜血,又一次从它的口中沁出。

卫紫衣咬了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一个斜刺,刺穿了刀客的咽喉。

刀客倒下时,卫紫衣也倒下了。

卫紫衣一倒下,其余的刀客已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茶博士。

卫紫衣倒下时,那辆马车也冲了过来,马车上忽地伸出一条长鞭。

长鞭灵巧地一卷,卷住了卫紫衣的腰部,然后,卫紫衣的身体就被带起,随着长鞭的卷回,飞入了车中。

茶博士第一个冲到马车前,手中的刀已砍向车门。

长鞭又飞起。

如果说,刚才卷走卫紫衣的长鞭如天上的彩虹,那么,这一次击向茶博士的长鞭就如草丛中最毒的毒蛇。

如毒蛇般的长鞭卷住了茶博士的手腕,茶博士被带起,被带向高高的空中。

长鞭又闪电般收回,忽地劈面一鞭,正击在茶博士的头颅上。

当茶博士从空中急速落下时,谁都可以看出,他今生再也卖不出一碗茶了。

马车已冲出很远,将愣愣的刀客们抛得远远的。

※ ※ ※

艳阳如火。

一面酒旗从林中斜挑而出,旗下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屋前、屋后、屋内坐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喝酒。

这里的酒很好,并且价钱也很便宜,有些人宁愿赶上千里路,为的就是在这里喝几杯酒。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并不因为这里的酒好、环境好,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喝酒不用担心被打破头。

怪了,喝酒和打破头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谁都知道,酒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饮者飘飘欲仙,忘了自己是谁。

所谓有得必有失,酒的最大坏处,就是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就算一个平时文文静静的人,一旦喝上两杯,就不免要骂骂娘了,万一再遇上另一个醉鬼,两个人就很有可能打起来的。

这一打起来,旁人可就跟着遭殃。

不过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有人打架,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打架。

因为这里就是少室山下,闻名天下的少林寺就在此山中。

谁敢在少林寺前班门弄斧?

估计没有人敢,就算喝醉了酒也不敢。

此时正是山花开得烂漫之时,酒客们喝得兴起,一个个大吹特吹起来,可是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是这里唯一不喝酒、不说话,只流泪的人。

他是谁?秦宝宝。

秦宝宝终于来到了少林寺前,他摆脱了那辆马车之后,就径直来到了少林寺。

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走了这么多的路,吃了这么多的苦,早该承受不了,可是秦宝宝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何况,心灵上的痛苦已让他忽略了肉体的痛苦。

只因来到了少室山下,秦宝宝才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用光了,坐在这个很熟悉的地方,秦宝宝彷佛一下想起了许多事情。

往事是甜蜜的。

正因为往事是如此甜蜜,现实又是这么残酷,秦宝宝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虽然他又又渴,可是他却似乎已忘记了,他似乎除了流泪,什么事也不会做了。

内心和肉体上的双重煎熬,令秦宝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那张本来如雪似玉的脸蛋早成了花脸,本来就不丰满的脸颊现在更加瘦了。本来两瓣不红的嘴唇现在也多了少许苍白。

至于衣服,唉,更不用提了,恐怕连世上最穷的叫花子也比他这一身好一点。

叫花子的衣服最起码还有补丁呢!

那么,现在的秦宝宝又在想些什么呢?还有,他坐了好长时间,也该喝够了,为什么不进少林寺呢?

现在秦宝宝最想做的,是洗一个热水澡,换上件乾净的衣服,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最后,精神饱满地去见大和尚叔叔。

对一个又、又渴、又累的人来说,这些要求是很正常的,可是,秦宝宝想这样做的目的和别人却不一样。

秦宝宝不愿让大和尚叔叔见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不愿大和尚叔叔因此而怀疑大哥对自己有什么不好,不愿让卫紫衣承受一个“虐待儿童”的大罪名。

是的,秦宝宝对卫紫衣有些不满,甚至于算是怨恨,但秦宝宝还是认为,大哥对自己很好很好,大哥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至于那个女人的事,又怎么能怪大哥呢?

大哥的年纪早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大哥有了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对卫紫衣的怨恨,绝对谈不上那种情人间的怨恨,秦宝宝从来就不曾把自己当女孩子看待,也从来不想自己会成为卫紫衣的夫人。

恨只恨大哥背弃了誓言,恨只恨那个妖媚的女人──梅冰艳勾了大哥的魂。

大哥一旦有了女人,就再也不会对自己像以前那么好了,这就是秦宝宝心痛的原因。

她实在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看来世事皆如大和尚叔叔所说在于一个“缘”字,缘已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虽然心里一百个认为大哥没做错什么,可是秦宝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大哥有了女人的这个事实。

聪明绝顶的秦宝宝此时为何会糊涂呢?是不是聪明的人都爱钻牛角尖?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秦宝宝很快成为别人注意的中心。

在这种热闹的场合,一个沉默的人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何况秦宝宝的样子很抢眼。

渐渐的,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秦宝宝身上了,秦宝宝正神游天外,浑然不觉。

坐在秦宝宝对面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胡子、头发皆白的老头,老头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弦琴。

三弦琴已经很破旧了。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老人是个瞎子,彻彻底底的瞎子,因为他根本没有眼珠子了。

一个眼里没了眼珠子的人应该看来很可怕才对,可是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

不但不可怕,反而此这世上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慈祥、善良多了。

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一倾苦衷,并且,肯定能得到他的同情。

他虽然静静地坐着,敝旧的袍子迎风摆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雅之相。

他简直就像一个饱学的书生。

坐在怀抱三弦琴的老人旁边的,却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年纪并不大,和秦宝宝差不多。

她有一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就一眨也不眨地盯在秦宝宝身上,好像秦宝宝的脸上长出了花来似的。

秦宝宝本就心烦,再被大眼睛姑娘这样不礼貌地盯着,心里早就有气了,若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浑身没劲,大眼睛姑娘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饶是如此,秦宝宝还是决定小小地教训她一下,谁叫她不礼貌地盯着人看呢!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心中计议已定,于是走到小店的厨房里,厨房里的大师傅就是此店的老板,他此时正闲着,坐在板凳上嗑瓜子呢!

秦宝宝闪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大师傅,可怜可怜我这个叫花子吧!”

要饭时居然还笑嘻嘻的,这恐怕是秦宝宝的独创了。

大师傅在悠悠然神思中被惊醒,看到一个小叫花子立在门口,皱了皱眉头,从锅里拿出一个冷馒头来给秦宝宝。

秦宝宝仍旧笑嘻嘻的,却不接馒头,不紧不慢地道:“你这个人太小气了,这个馒头最起码已放了三天,至多只能老鼠,怎能用来打发叫花子呢?”

秦宝宝的要求居然蛮高的,大师傅不禁很奇怪地看了秦宝宝两眼,这一看之下,他不禁又惊又喜,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宝少爷,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该不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吧?咦,你不是去了子午岭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时兴奋不已,夹七夹八地说了一通。

原来以前秦宝宝住在少林寺时,因他不是禅门子弟,故被允许吃肉,以前秦宝宝可是经常到这个小店来开荤的,那大师傅虽被他捉弄过无数次,但还是非常喜欢秦宝宝的。

调皮可爱的秦小淘气,谁不喜欢呢?

见大师傅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秦宝宝忽地觉得心酸,为什么大家都对他好,而大哥却……

秦宝宝摆了摆头,努力忘掉不愉快的表情,他现在的心情因想到一个捉弄大眼睛姑娘的念头而兴奋起来,可不愿被破坏掉。

秦宝宝仍是笑嘻嘻地道:“大师傅,好久不见了,我自然想来看看你和大和尚叔叔他们啦!”

大师傅叹道:“我早就知道宝少爷是个仔孩子,唉,居然还没忘了我。”

秦宝宝甜甜地一笑,又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吃大师傅亲手烧的菜长大的,绝不会忘恩负义的。”

他怕那大眼睛姑娘已走,那可不好玩了,于是很快转了话题,道:“大师傅,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大师傅笑呵呵地道:“我又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宝少爷看中,你要什么,随便拿吧!”

秦宝宝那黑不溜秋的眼睛四处一转,盯在一个炉子上,对大师傅道:“大师傅,把那个炉子和一个小锅借给我用一用。”

大师傅很觉奇怪,宝少爷什么时候对烧菜感兴趣了?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便帮助秦宝宝把炉子端到院中。

秦宝贾见到那大眼睛姑娘还在,得意地笑着,忽地从怀里摸出一根刚从厨房里找到的铁钉,放到了锅里。

锅里正煮着水,秦宝宝把钉子一放入锅里,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个小姑娘更好奇了,伸长了粉颈向这边看,见秦宝宝一本正经地坐在炉子边,手中拿着一个锅铲,不停地翻动着钉子。

大眼睛姑娘好奇极了,这个小叫花子在干什么呢?

刚才她之所以盯着秦宝宝看,是因为她觉得秦宝宝有点与众不同。

虽然她并不明白秦宝宝有什么与众不同。

事实上秦宝宝虽然衣着破烂,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是遮不住的。

此即所谓“粗服乱发,难掩天香国色。”。

小姑娘本就对秦宝宝很有好感,如今见秦宝宝行为古怪,更是大感兴趣。

好奇心人皆有之,女人的好奇心就更重了一点,无论是小姑娘、大姑娘,还是老姑娘都一样。

见小姑娘向这边引颈而望,秦宝宝暗暗开心,心道:“嗯,小鱼上钩啦!”

他脸上不动声色,更加起劲地搅动着那锅中的钉子,还不时凑上鼻子嗅一嗅。

大眼睛小姑娘越看越奇,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抬地道:“煮钉子汤。”

“钉子汤?”大眼睛姑娘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活了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过钉子也能煮汤?、
 0   2005-07-11 06:21:0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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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小丫头见识太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钉子当然能煮汤,而且汤的味道鲜美至极,过一口,宾过神仙。”

旁边的大人听了,自知是无稽之谈,笑了一笑,便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可是那小姑娘却真的相信了,毕竟她的年纪太小,见识不广,再者,她对秦宝宝有了好感,对秦宝宝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越看越奇,那小姑娘也蹲到炉子边,好奇地道:“钉子也能煮汤,真是好奇怪,什么时候能煮好呢?”

“快了。”秦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钉子,喃喃也说:“要是有一点猪油就好了。”

小姑娘道:“是不是有了猪油味道会更好?”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钉子是素的,猪油是荤的,一素一荤,味道当然更好一点。”

大眼睛姑娘已对“钉子汤”更感兴趣了,于是问道:“汤煮好后,能不能让我也

?”

“当然。”秦宝宝一副大方的样子。

大眼睛姑娘立刻向大师傅买了一点猪油。

秦宝宝笑眯眯地把猪油放到锅中,叹道:“如果有一点火腿,味道一定会更好的大眼睛姑娘忙又去买了火腿。

秦宝宝暗暗得意,脸上更加不动声色,态度极认真地搅动锅中的水,不时地来一句:“要是再来一点

※ ※ ※就更好了。”

不一会儿,小姑娘已买回了白菜、粉丝、肉丸子、木耳、盐、鸡肉等等东西。

锅中的东西已是越来越满了,到最后已成了一锅真正的杂烩汤了。

这时,小姑娘已有些迫不及待了,问道:“钉子汤煮好了吗?可以吃了吧?”

“嗯,好了。”秦宝宝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小姑娘忙找个小碗来,轻轻地呷了口。

秦宝宝问道:“味道怎么样?”

有火腿、白菜、粉丝、丸子、盐、猪油、木耳、鸡肉,这样的汤还会不好喝吗?

小姑娘拼命地点头,道:“真好喝,没想到一根钉子能惹出这样好的味道来。”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就笑开了。

周围的食客也忍耐不住,都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听着刺耳的笑声,越来越感不对,猛地明白过来,是上了秦宝宝一个恶当,不由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秦宝宝仍在那里哈哈大笑,差一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秦宝宝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叹息声虽轻,却在暄闹中清晰无比地进入他的耳中。

秦宝宝猛地抬头,盯在那手抱三弦琴的盲老人身上,见老人呆愣地对他微微叹息着。

秦宝宝已在奇怪,刚才自己在捉弄大眼睛姑娘时,这老人为何不点破呢?

大眼睛姑娘已气哼哼地站在盲老人身边,身子一扭一扭的,正在诉苦呢。

“爷爷,他欺负我,你说怎么办?”

秦宝宝心道:“我看得起你才和你玩的,若是别人,我理都不理呢!”

存着闹事的心理,秦宝宝挑衅地看着盲老人,看盲老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盲老人轻轻地叹息,道:“小玉,你何必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呢?”

秦宝宝心中一震,怒道:“胡说八道,谁说我快要死了?”

盲老人轻轻地叹息,道:“你身上有一种特异的香气,若不是中了“七日追魂散”这种毒药,又怎会有这种香气。”

秦宝宝更加震惊,这时他的心中真可谓是又惊又喜,这老人既懂“七日追魂散”的特征,必有方法可救。

若是别人,早已好言好语开口相求了,可是秦宝宝怎能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除了大哥,谁能让秦宝宝低头。

又见盲老人一副“快求我救命吧”的悠然态度,秦宝宝更不会开口相求了。

秦宝宝撇了撇好看的小嘴,哼道:““七日追魂散”有什么了不起,这种珍贵的毒药,别人要中毒还得不到呢!”

不理盲老人诧异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径直往少林寺的方向去了。

※ ※ ※

茅檐低小,溪边青青草。

白云,悠悠。

清亮的小溪如蓝缎般从山深处流出,──地经过那间小小的草屋。

草屋的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也是山。

群山环抱,绿水横流,此景可入画。

卫紫衣就躺在草屋中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是木头削成的,除了床,屋里还有用小树根做的凳子,用大树根做成的桌子。

屋里的家俱就这么简单,简单到让人看了第一眼之后绝不想看第二眼。

卫紫衣却彷佛看得很入神,自从他可以睁开眼睛以后,便一直看着这些东西。

卫紫衣的伤很重,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可是他醒过来后,却发现自己除了浑身无力外,胸中的疼痛几乎全消失了。

他记得自己昏倒前,看到一辆乌篷白马的马车疾驰而来,他还看到了那根鞭子。

是谁救了自己?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间小屋来的?又是谁用什么方法治好了自己的伤?

这些疑问是卫紫衣想知道的,可是他自从睁开眼睛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所以他盯着那些粗陋的家俱,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他除了看出这些家俱是木头做的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不过他也不着急,他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定会来的。

门是紧闭着的,也许当门被推开时,一切疑问就可以解决了,不过门一直没有被推开。

外面寂静无声,卫紫衣忽有一种出世的感觉。

远离了红尘的喧嚣、帮务的缠身,卫紫衣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属于自己的。

在这里,他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他也遗忘了那个世界,他唯一不能忘的,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现在怎么样了?到了少林寺了吗?悟心大师有解毒的良策吗?

一想到这些,卫紫衣的心就乱了,他恨不能一跃而起,赶到少林寺去。

可惜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移动身子半寸,原来,他腰间的“大椎穴”已被点住,自然动弹不得。

想必救卫紫衣的人怕卫紫衣醒来后妄动,故而点了他的穴道。

卫紫衣深知,重伤之后,绝不可妄动真气,否则轻则残疾,重则亡命。

是以,卫紫衣只有暂时按捺下急躁的心情,静静地等待了,幸亏这时门已被敲响。

与其说敲,不如说是砸才对。

木板做的门并不坚固,“轰”的一声,就被敲得支离破碎,从破碎的门洞里走进一个人来。

他的手上是一柄单手锤,这显然是他用来敲门的工具,锤子很大,几乎和那人的脑袋差不多。

而那人的脑袋简直可以用“头如笆斗”来形容,这么大的锤,也许根本不必用力,就可以很轻易地砸碎人的脑袋。

卫紫衣一看见这个人、这柄锤,就知道自己的脑袋很快就要被这柄大铁锤砸一下了。

使锤人显然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不会有人对自己的门过意不去。

房间里忽然冲进来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人,任何人都不免要吃惊的。

卫紫衣不是任何人,卫紫衣只是卫紫衣,他一点也没有吃惊,更没有恐慌。

他其实根本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

使锤人定定地看着卫紫衣,良久,忽地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他显然很开心。

他极兴奋地道:“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让我找到了卫紫衣。”

还在一天前,任何一个恶人遇到卫紫衣都会不太妙,可是今天却不同了,卫紫衣伤得很重,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恶人遇到卫紫衣,不妙的只会是卫紫衣。

使锤人兴奋得满脸泛光,搓着手道:“我叫季三锤,是陕西道上有名的“拼命三锤”,你能死在我的手上,算是不冤枉了。”

“拼命三锤”李三锤这个人,在“金龙社”的档案中是这样记载的:

李三锤:绰号“拼命三锤”,好勇手狠,心狠手辣,用锤,锤重八十二斤,陕西巨盗,武功颇奇,以前三锤为最精妙。

在“金龙社”的档案中,关于李三锤的记录并不详细,这是因为像李三锤这种人,根本就无法对“金龙社”造成威胁。

这也就是说,卫紫衣从来就没有把李三锤放在眼里,也从来不会对关于李三锤的档案看上两眼。

可是,世事难料,任何一个武林人都无法预料自己会死在何人手中,就像卫紫衣从没有想过会死在季三锤手中一样。

对于卫紫衣这种英雄来说,肯定不止一次想到过自己的死法,只不过,他总是将自己的死亡想像得很壮烈、很辉煌的。

现在卫紫衣又在想什么呢?

卫紫衣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问道:“你想杀我吗?”

李三锤大笑道:“想杀卫紫衣的人可大多了,江湖中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一个是想杀你的。”

这一点卫紫衣并不否认,创业艰难,“金龙社”的基业是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卫紫衣能有今天,也一样直接地或间接地杀过无数人。

卫紫衣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杀我?”

李三锤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他几乎是咬着牙道:“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武琼娘的女人。”

武琼娘这个名字的确很陌生,听名字,这是一个女人。

卫紫衣从不杀女人,他的属下也很少杀过女人,所以他淡淡地道:“这个名字我的确不知道,我卫紫衣从不杀女人。”

他这样解释并不是在拖延时间,他只是不想死得太冤枉而已。

李三锤满脸愤怒地道:

“你卫紫衣固然不杀女人,可是,武琼娘却还是算死在你的手中,那一次你们”金龙社”和京城金大少争夺一个赌场,战斗之惨烈令人作呕,武琼娘恰好看到这一幕,当场受惊吓而死,要知道,她的心脏一向不好。”

卫紫衣不禁苦笑,这种事情居然也要栽在自己的头上,那自己真的是血债累累了。

和京城金大少争夺赌场之战,是卫紫衣出道以来打得最凶的一次。

那时卫紫衣羽翼未丰,作战经验欠缺,所以大为吃亏,死的人很多。

自从那次以后,卫紫衣痛定思痛,学会了冷静的做事方法,从而渐渐建立起庞大的“金龙社”来。

他的一生中,京城赌场一战可谓一个转折,不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这件久已淡忘的事情而死。

他道:“武琼娘之死,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她又是你什么人?”

李三锤的目光似乎变得温柔起来,他轻轻地叹道:

“我从小就生得头大如斗,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而她却是唯一不嫌弃我的人,她一直说:“一个男人只要心好就行了,样子难看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长得并不漂亮,可是她要找个比我好看的人是很容易的,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我,我一直不明白,我有什么好处?所以,她虽不漂亮,却是我一生中见到过的最美的人。”

他显然动了真情,一行清泪从他一双并不太大,更谈不上好看的眼睛里流出。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李三锤无疑是个多情的人,一个能为心爱的情人流泪的男人不算是个坏人,因为这一点,卫紫衣觉得,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不算是件冤枉的事。

卫紫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闭目受死了。

他曾听说,人在死之前,过去的往事总会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可是卫紫衣什么也没有想。

但是,那柄大铁锤居然还没有落下,卫紫衣不禁很奇怪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李三锤满脸涨得通红。

卫紫衣更加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啦?”

李三锤疑惑地问道:“我真的能够杀死你吗?”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也很有趣,卫紫衣却明白,李三锤是无法相信自己可以轻易地杀死大名鼎鼎的卫紫衣。

卫紫衣轻轻地笑了一笑,道:“我的脑袋再硬,也绝对硬不过你的锤子,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无力抵抗。”

卫紫衣心中早已在奇怪,李三锤何以能找到自己?

李三锤忽然道:“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只是很奇怪,明明我一直在找机会杀你,如今为何却下不了手?”

卫紫衣明白李三锤的心情,人的本性中是没有杀人的观念的,对任何人来说,死亡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尤其是当人们要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时,良心的谴责会让人深感不安。

卫紫衣自然不会劝李三锤下手的,他笑了一笑,道:“你怎知我受了伤?”

李三锤道:“现在外面的人恐怕都知道你受了伤,大街上甚至有布告贴着,详细地说明你受伤的经过,以及逃跑的路线。”

卫紫衣先是惊愕,继而明白了,这无疑是蝶飘香的一步妙计──借他人之手,除掉卫紫衣。

卫紫衣的仇人之多,应该是江湖第一人了,一个人的名声,本就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

卫紫衣的仇人遍天下,这些人无不处心积虑地想除掉卫紫衣,在卫紫衣受伤之前,这些人自然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如今卫紫衣身负重伤,又不在“金龙社”保护范围之内,那些人哪会轻易放过。

卫紫衣正沉默间,忽听见一声尖锐的暗器破空之声传来。

一枚铁锥从门洞中飞入,直奔躺在床上的卫紫衣。

卫紫衣身在床上无法动弹,此时,真是避无可避,挡不能挡。

忽听得“当”的一声,满室皆是风声,那李三锤竟用手中锤击飞了铁锥。

卫紫衣万万没有想到,李三锤竟会救自己。

李三锤已一步赶到门口,铁锤一摆,那本就支离破碎的门就完全报销,李三锤一锤击开木门,忽又“啊”的叫了一声,倒退了四尺之多。

卫紫衣看到李三锤的胸前,赫然有一道划痕,鲜血已溅湿衣裳。

李三锤已大怒道:“是谁敢偷袭老子,有胆子就进来。”

一个人果然应声带剑闯入,口中叫道:“崆峒空灵子前来为父报仇。”

那人是个少年,年不满二十,身已至八尺,身穿海青色道袍,腰系火红丝绦,那剑上的穗子也是红的,迎风摆动,如跳动的火焰。

李三锤刚才吃了暗亏,心中愤怒,不待那少年站稳,已一锤横扫过去。

卫紫衣终于见识到李三锤的真实武功,这一锤横扫而去,竟是铁拐中“横扫千军”之式,虽似是而非,但却挥出“横扫千军”的真正含意。

那少年道士“咦”了一声,似惊讶李三锤的锤法之妙。

李三锤的大铁锤已急若流星,快要撞到少年的腰间。

少年忽收腰突胸,同时手中剑已斜撩而上。

收腰突胸,姿势本不美观,但少年人使来却毫无不雅之相,反而灵巧轻松,潇大方。

他那一式斜手上撩,却又是给予对手极有力的进攻,随手挥出,更是难得。

李三锤锤在外围,回撤不及,只能侧身而避,左肩上的衣服却被削去一层。

这少年武功之高,真是卫紫衣仅见。

一招得手,少年更不让李三锤有还手的机会,他显然也知李三锤的锤法不俗。

“唰唰”几剑,已将李三锤逼得手忙脚乱,防守尚且不及,更勿论进攻了。

几步一退,李三锤已急得“哇哇”乱叫,他平生对敌,前三招总是占尽了上风,而对手也总是在这前三招中不死即伤,哪像今天,一招刚出,就陷入了被动。

少年挥剑之际,神情凝重,以已将李三锤当作平生第一大敌,他在运剑之际,虽占尽上风,却留了三分守势。

卫紫衣已在沉吟,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少年,遇胜不骄,小小年纪,竟已得了一个“稳”字。

李三锤被少年的一阵急剑逼到墙角,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割得七零八落了。

卫紫衣明自这少年无疑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眼见仇人武功如此高妙,卫紫衣已在为自己的处境暗暗着急。

忽听“当”的一声,李三锤手中的铁锤竟被挑飞。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卷入了小屋,刀光一闪,一把长把狭刀的长刀已欣向卫紫衣的头颅!

这把刀显非中土所有,刀法更是奇特,出刀之际,竟无后着,似有一刀出手绝不空回之势。

卫紫衣身体的气力已渐渐恢复,可是,就算在平时,他都不太容易化解此招,何况此时他刚刚大病初愈。

少年道士忽地弃了李三锤,回剑急刺,正刺在那把长刀的刀身之上。

“叮”的一声,长刀被弹出,持刀人后退一步,抱刀怒道:“什么人?”

持刀人年纪也并不大,和少年道士不相上下,一身灰服,双眉入鬓,面目清秀,手中所抱长刀,正是东瀛武士刀。

少年道士冷冷地道:“这个人是我的,你动不得!”

持刀少年怒道:“他是我杀兄仇人,我怎么动不得?”

少年道士淡淡地道:“他是我杀父仇人,应该由我来杀他,我把他杀了之后,自然随你处置。”

持刀少年大怒迪:“他若死了,我要他何用?让开,且让我砍上他一刀。”

少年道士大怒道:“我已说过,他是我的,你不许动。”

卫紫衣听得不禁暗暗苦笑,堂堂的“金龙社”魁首卫紫衣,竟成了别人的嘴上之肉,任人宰割。

两个少年话不投机,持刀少年忽地挥刀一刺!

少年道士立刻回剑一格两人已战在一起。

这一战比刚才的那一战要精彩得多,持刀少年刀法诡异,角度极刁,所用刀法皆是匪夷所思、变幻莫测。

少年道士的剑却轻灵不羁,招式稳健,但见刀剑盘旋,已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三锤早已找到自己的铁锤,此时忽地冲上来,不分好歹,狠狠地打出一锤。

他刚才被少年道士一剑逼住,心中愤怒已久,此时一锤击出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两位少年同时一退,避开锤头,忽地刀剑齐出,击向李三锤。

李三锤“啊”的一声,身上又告负伤,狠狠不堪地躲开,手中锤冷不防又被少年道士挑开,那锤击穿屋顶,呼啸而去。

李三锤一退,两位少年又战在一起,像似根本没将李三锤放在眼中。

李三锤一踝脚,冲出了门外,想必找锤去了。

他冲出门外,正在四处张望,忽听脑后有风声传来,不及回头,急忙向前冲,不想前面就是小溪横流,他立刻打桩站稳。

谁知背后一阵大力推来,他再也把持不住,“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扑入溪水,脚下竟踩到一件硬硬的东西,伸手一摸,正是自己的大铁锤。

※ ※ ※

卫紫衣躺在床上,静静地观看这场刀剑之争。

只见刀光纵横,剑气冲天,卫紫衣彷佛已看得入神。

虽然他明白,这两个人无论谁胜了,都对自己没有好处。

※ ※ ※

李三锤摸到铁锤,从溪水中湿淋淋地跳上岸来,见岸上站着一个大胖和尚,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和尚手中正持着一根禅杖。

李三锤大怒道:“是你这秃驴暗中推我?”

和尚一听被骂秃驴,立时大怒道:“王八蛋才推你,你是干什么的?”

李三锤脱口而出,道:“老子来杀卫紫衣的。”

和尚更加大怒道:“凭你这脓包还敢来杀卫紫衣?”

不由分说,举起禅杖就打!

李三锤想也不想,铁锤自下而上,想挡开禅杖,他自小臂力奇大,较力时从没败过。

只听“轰隆”一声,铁锤、禅杖相击,声震天外,和尚纹丝不动,李三锤却被震得运退三步,“噗通!”一声,又告落水。,

和尚一杖击退李三锤,冷哼一声,疾冲向屋中。

他一到屋中就大叫道:“卫紫衣不用怕,和尚救你来了。”

卫紫衣听得眉头一皱,这前六个字让他听得很不舒服,定眼一看,原来是悟心方丈的师弟悟明大师。

知道悟明大师性格粗豪,言语不由心,卫紫衣便笑了笑,且见他如何行动。

持刀少年和少年道士见一大胖和尚冲进来,且大叫着要救卫紫衣,不由相视一眼,敌忾之心立起,两人几乎同时撤回刀剑,齐向悟明大师击去。

悟明大师被弄个冷不防,急忙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咦,倒有一点门道嘛!”

悟明大师虽是少林寺第一人悟心大师的师弟,奈何天生性格粗豪,好习武功,每每有大动拳脚之心。

只因少林寺寺规森严,他自己又是身份高贵,平时除了和弟子们过过招解解闷,哪里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此时为救卫紫衣,算是名正言顺,正好可以过瘾。

如今见面前两位武功不弱,更是乐到心处,话没说上半句,立刻挺杖相迎。

少年道士心知此地离少林寺不远,这和尚无疑是少林寺的,人闻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早就不服,此时正好可以试试,于是抖擞起精神,尽力迎战。

持刀少年和少年道士是同一个心思,当下不声不响,和少年道士并肩作战。

刚才之仇人立成朋友,世事真是妙哉。

两位少年一心想见识见识少林寺的精妙招式,哪里还顾得上卫紫衣。

卫紫衣见悟明前来,心中颇安。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床头的窗户已被推开,一双手忽地伸进来,抓住卫紫衣胸前衣服,竟把卫紫衣拖出窗外。

屋中三位斗士正在大呼酣斗,竟未看见。

※ ※ ※

室雅不需大,花香不必多。

少林寺的方丈禅房,正是如此。

秦宝宝盘膝坐在悟心大师面前的蒲团上,眼中泪水未乾。

悟心大师慈祥地望着秦宝宝,柔声道:“宝宝,你真的认为卫紫衣不要你了吗?“

秦宝宝禁不住流下泪来,哽咽着道:“大哥虽没有说,可是他既找了女人,我待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悟心大师连连摇头道:“你大哥绝不是那种人,他若是娶妻早就娶了,何必等到此时?”

秦宝宝仍自不信,道:“那大哥收藏的那幅画我是亲眼见到的,画上的女人我也见到过,她一见大哥那样子真是好肉麻。”

他越说越悲,扑到悟心大师怀中,不停地抽泣着,悟心大师慈爱地抚着宝宝的头发,柔声道:“你大哥的意思老衲明白。”

秦宝宝一抹眼泪,抬起头来,急声催促道:“大和尚叔叔,大哥是什么意思呀,你说嘛,你说嘛!”

悟心大师微微地笑着,道:“你大哥见你一天到晚作男孩打扮,顽固不化,自然是想用这个方法刺激你一下,好让你开窍呀!”

秦宝宝不解地道:“大哥为什么要我变成女装呢?男孩女孩岂不一样?”

悟心大师深知,秦宝宝是卫紫衣夫人的不二人选,卫紫衣深怕秦宝宝一味男装下去,到长大时不好改掉,所以方才想出这个刺激她的方法。

对秦宝宝和卫紫衣的结合,悟心大师自没意见,只是,这件事情怎好对秦宝宝明说?

毕竟宝宝还小,对男女之情知之甚少,乍一对她说,反而会弄得她心脑糊涂。

反正这些事宝宝长大后就会渐渐明白,当务之急,是解除宝宝身上的毒性才是。

于是悟心大师笑道:“宝宝,你相不相信大和尚叔叔?”

秦宝宝肯定地点点头,道:“大和尚叔叔当然不会骗我,我怎会不相信你呢?”

悟心大师点了点头,道:“我以人格担保,卫紫衣绝不会不要你,也绝不会要别人做妻子的。”

秦宝宝对大和尚叔叔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她心中的疑团仍未得到解答。

悟心大师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微笑道:“你现在肯定是想不通的,没有关系,待你长大后,一切都会明白的。”

他知道要改变秦宝宝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宝宝绝顶聪明,又渐渐长大,那些事情慢慢就会懂的,急于求成,反而会使宝宝的心里无法承受。

秦宝宝见大和尚叔叔如此说,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连忙问了第二个最关心的事:“大和尚叔叔,我的毒能不能解?”
 0   2005-07-11 06:21:2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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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心大师坦然地一笑,道:“天下没有不可解之毒,据我所知,“七日追魂散”最起码有两人可解。”

秦宝宝惊喜地睁大眼睛,问道:“哪两个人?”

悟心大师微笑道:“一个是和你父亲齐名的“疗毒圣心”张散之,一个是“清风道士”裕贞子。”

秦宝保抢着道:“张散之是父亲的好友,裕贞子是华山的一个道士对不对?”

悟心大师笑道:“裕贞子如野鹤闲云,七日内找他不着,可是那张散之不日就会来本寺的,他上个月已和老衲说好,这几天就要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儿来了。”

秦宝宝听得心中一动,道:“张散之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个瞎子,手中总抱个三弦琴?”

悟心大师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道:“刚才我在小店请他的孙女吃了一顿钉子汤。”

“钉子汤?”悟心大师苦笑地摇摇头,道:“才一见面就捉弄了人家,看你待会儿怎么见他们?”

秦宝宝理直气壮地道:“做错了事就道歉罗!”

他贼兮兮地一笑,又道:“反正我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不会记恨我的。”

悟心大师不由莞尔一笑,和秦宝宝在一起,你总是没法子不笑的,你说,悟心大师又怎能不把宝宝当个宝贝?

一老一小在禅房中言笑正欢,忽听外面有人轻声道:“方丈,有事相告。”

外面是伺候悟心大师的小沙弥,悟心大师叫一声:“进来!”

小沙弥合十而入。

小沙弥道:“刚才山下的小店老板上山说,有一个老人死在他们房中,请方丈定夺。”

悟心大师微微一愣,颇觉奇怪,少林寺方圆百里无人敢动武,如今这少室山脚下竟有人死去。

当下忙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小沙弥道:“那老人是个盲人,手抱三弦琴,似是张散之先生。”

饶是悟心大师修为精深,听了此消息也不禁震惊,因为张散之关系到秦宝宝的生死。

秦宝宝更是如同遭了睛天霹雳,一下子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刚才是因大哥负心,恨不得死去,现在听了大和尚叔叔的保证,生念顿萌,可是如今,张散之竟然死了。

怕秦宝宝失望过度,伤了心肺,悟心大师一手贴住宝宝后心,内力缓缓注入,扶起宝宝,缓缓地道:“尸体在哪里?”

小沙弥道:“尸体仍摆在店中,只待方丈前去察看。”

※ ※ ※

张散之的死,是因为一剑穿喉。

死者的脸上毫无痛苦,显是因为那剑实在太快,让人根本无法感到死亡的恐惧。

张散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中的三弦琴也落在地上,他的孙女儿大眼睛姑娘正伏痛哭,

悟心大师带着秦宝宝站在尸体前,宝宝望着张散之的尸体,心中一阵茫然,彷佛自己的生命也随之而去了。

痛惜地望了宝宝一眼,悟心大师走到死尸前,柔声问道:“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大眼睛姑娘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已哭成了桃子,见是一个慈祥的老和尚柔声相问,更加不胜自悲,嘤嘤地痛哭,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小店的大师傅走上前来,道:“见过方丈大师。”

悟心大师合十为礼,道:“大师傅你且说一说。”

大师傅连连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凶手是一个青衣男子,刚才还在这里喝酒,他看上去很普通,一点也不像凶手的样子,后来他喝完酒,付了三钱酒钱,走到这位老先生面前时,忽地手一挥,老先生就倒下了。”

悟心大师道:“他的动作你看清了吗?”

大师傅道:“他的动作快极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啧啧,真是好厉害,一眨眼工夫人就死了。”

悟心大师轻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痛哭不已的大眼睛姑娘,又看了看呆如木鸡的秦宝宝,吩咐道:“把尸体带回寺中。”

然后他上前扶住小姑娘的背,柔声道:“小姑娘,我是悟心,随我回寺葬了你爷爷好不好?”

大眼睛姑娘一听是悟心大师,一下子扑入悟心大师怀中,哭着道:“方丈大师,你可一定要替爷爷报仇啊,呜呜,爷爷死得好惨啊,呜,呜……”

周围众人见了无不落泪。

悟心大师淡淡地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 ※ ※

那双手将卫紫衣拉出了窗外,带到了一个瀑布边。

瀑布自三大处垂落,平滑得就像一面镜子,无数的水花跳跃,宛如盛开的水莲,阳光照耀下,一颗颗水珠就像一粒粒的珍珠。

瀑布下是一面深潭,潭面上总是罩着一层水雾,像云又像烟,飘飘渺渺的有如仙境。

远处是苍翠的青山,近处是如此美的瀑布,卫紫衣的身边呢,却是一位绝色佳人。

这位绝色佳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冰艳。

卫紫衣望着瀑布出神,良久才道:“我没想到救我的人竟会是你。”

梅冰艳轻掠云发,展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如墨的眼睛,如云的面颊,更显得楚楚动人,风情万种,她轻轻她笑道:“我总算是救了你一次,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呢!”

卫紫衣道:“我救你是无心,你救我却是有意,总的来说,我还是欠你的。”

梅冰艳咯咯笑道:“不愧是“金龙社”的魁首,不论什么帐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姑娘救了在下,此情此义,难以回报,但有所需,卫紫衣绝不推辞。”

梅冰艳道:“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帮忙,只是我真有一个条件,不知大当家能答应否?”

“能。”卫紫衣回答得很乾脆,的确,对他而言,天下很难有办不到的事。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真的能吗?”

卫紫衣正色道:“卫其在江湖中也不算无名之人,卫某说的话,也从来未食过言。”

他说得固然乾脆,心中却颇为踌躇,若是梅冰艳提出不利于“金龙社”之事,卫紫衣又将如何?

罢了,罢了,大不了杀身以报罢了。

见卫紫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梅冰艳笑得更厉害了。

卫紫衣实在不懂,女人为什么爱笑。

梅冰艳已道:“大当家请放心,小女子叫大当家做的事,绝非邪恶之举。”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请说。”

梅冰艳尚未说话,脸儿忽地涨得通红,显然她的要求似乎无法启齿。

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话是不好意思对男人启齿的呢?

卫紫衣何等聪明,一瞥之间就洞悉了梅冰艳的心机,这使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他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中,不知遇到过多少出色的女人,有的温柔,有的聪慧,有的绝色无双,有的俏丽可爱,可是这些女人都无法攻入卫紫衣内心的堡垒。

所以在江湖女侠的心中,卫紫衣是个很冷很冷的人,这种冷漠不是伪装的,而是天生的。

充满血腥、充满危险的江湖生活,使卫紫衣无法顾虑到感情问题,他首先应该是个“金龙社”的领袖,然后才是他自己。

秦宝宝的无意介入,使卫紫衣走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乐趣的情感世界。

卫紫衣终于发现,感情原来是件如此美妙,又如此苦恼的事情。

秦宝宝的天真活泼、率直任性,使卫紫衣的生命完全改变了,对卫紫衣这种人来说,一生中的感情是唯一的。

他既已认定秦宝宝是自己的终生伴侣,就绝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在秦宝宝来临之前,卫紫衣的感情世界是关闭的,秦宝宝的闯入,令他逐渐地、不自觉地坠入情网,然后,他的感情世界便又一次关闭了。

所以,面对梅冰艳欲言又止的样子,卫紫衣立刻做出果然的拒绝之念。

卫紫衣不是个绝情的人,这是对秦宝宝而言的,同时,卫紫衣又是一个绝情的人,这是对除了秦宝宝以外其他的女人而言的。

沉吟中的卫紫衣虽然面如止水,但敏感的梅冰艳已从卫紫衣毫无热情的双眸中体会到了一些什么,这令她极度地失望,又十分地不甘心。

她在内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对卫紫衣冷漠的态度产生疑惑。

卫紫衣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呢?我在他面前为何没有一点点吸引力?

究竟是我不是个真正的女人,抑或是卫紫衣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卫紫衣是个极特殊的男人?

用“极为特殊”这四个字来形容卫紫衣,是最恰当不过,他的特殊也许不是他的冷漠,而是他对秦宝宝极为固执的情感。

你不能说卫紫衣是一个不可爱的人,事实上,哪一个女人不愿找一个对感情至死不悔的男人呢?

梅冰艳的久久不语和卫紫衣的平静,造成了一种极微妙的寂静,只有瀑布在轰鸣,水花在跳跃。

四周的山林寂寂,单调的瀑布轰鸣声反而更衬出此时的沉寂。

片刻的沉寂,反而使梅冰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卫紫衣呢,在此时本就是不愿说话的。

终于,梅冰艳首先打破了沉寂,她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道:“施恩不望报,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我居然向你提出要求来,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卑鄙?”

说出这句话时,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岂不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要求了吗?如果她咬一咬牙,说出让卫紫衣和自己在一起的要求来,凭卫紫衣的身份,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纵是白头偕老,也是一个悲剧。

望着梅冰艳,卫紫衣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这也就是说,卫紫衣对梅冰艳已产生了兴趣。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敏感、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卫紫衣对梅冰艳已产生了这种想法。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多“多么”的想法,就表示欣赏、钦慕的开始。

可惜卫紫衣仅仅是如此想想而已,他固然会去欣赏一个女人,但却绝不会钦慕她。

金童般的笑容浮现在卫紫衣的俊容上,他微笑道:“你固然可以不对我有任何请求,但对我而言,无论你何时何地提出何种请求,我都会答应的。”

淡淡地笑了一笑,梅冰艳也恢复了平静,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当时的社会,一个女人单恋一个男人只会是一个悲剧。

她努力平静下这几日因卫紫衣的突然出现而萌发的春心,想努力抹去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

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做得到,但她想试一试。

一个明智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知难而退,以避免太大的难堪。

梅冰艳淡淡地笑道:“你的伤怎样?可以运气了吗?”

早在来此地之前,卫紫衣的穴道已被解开,穴道解开后,卫紫衣立刻打坐运功,以浑厚的内力治愈了自己的内伤。

现在,他又是以前那个卫紫衣了,那个恶人遇到后就大叫不妙的卫紫衣。

卫紫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伤势已不用担心,然后道:“我很奇怪,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了我的伤的?”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很简单,我的父亲就是华山“清风道士”裕贞子,作为一代药学名家之后,我怎会无一点治病救人的本事。”

卫紫衣迟疑着,道:“裕贞子道长是道士,怎会有女儿?”

他忽地发觉自己是不该问的,别人的稳私,又怎好随便打听。

不想梅冰艳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笑吟吟地道:“家父本是半路出家,家母产下我后,因产后中风而死,家父自恨医术绝伦却无力挽救妻子,故愤而出家。”

卫紫衣叹道:“裕贞子道长真是个痴情人。”

梅冰艳叹道:“家父出家后,仍是念念不忘家母,只因我尚未成人,只好暂时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她的眼圈一红竟垂下泪来,道:“如今我已长大,家父心中无牵挂,竟然撒手而去,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在这世上已再没一个亲人了。”

卫紫衣也不禁唏嘘不已,闯荡江湖的人,谁没有自己的一本苦经,只是梅冰艳将自己的家事全盘托出,竟不在乎自己是个陌生人,这女人想必是心中苦水太多,却找不到人倾吐吧!

咳,梅冰艳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相比之下和她有同样遭遇的秦宝宝,可就算幸运一点了,最起码他还有大哥我、悟心大师和“金龙社”的儿郎们。

卫紫衣本来是不会安慰人的,因为有了秦宝宝,卫紫衣只学会了哄人而已,面对梅冰艳的伤心垂泪,卫紫衣已无所适从。

他望着仍自哭泣的梅冰艳,手足无措之际,就希望发生些突发事件来打破这种僵局才好。

忽地,卫紫衣听到了一点声响,那是有人拨动草丛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卫紫衣就感到背后袭来了一股极为刺骨的劲风。

来者速度之快,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一词来形容。

好个卫紫衣,连忙一个大转身,斜跨步,同时手在腰间一触,已解开了银剑。

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从身边刺过时,卫紫衣已一剑反撩,削向对手下盘。

这一剑削出,形势大为改观,身后那人已急忙撤剑身退,卫紫衣也已霍然转身。

身后正是那个少年道士,少年道士因偷袭不成反被逼退而气得满脸通红。

卫紫衣爽朗一笑,道:“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小师父何必如此激动?”

少年道士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字地道:“卫紫衣,少要伏芒凌人,在下纵死在你手,今日也要讨还一个公道。”

“公道?”卫紫衣轻轻叹息,道:“不知卫某何时得罪阁下,致令阁下大冒无名之火?”

少年道士凌空子道:“你总该记得“三眼太岁”风陵火这个名字吧?”

“风陵火?”卫紫衣眉头已皱起,这个名字他怎能忘记?

“金龙社”初创之际,社中鱼龙混杂,一片混乱,致使一些邪诡之徒乘机而入,风凌火正是其中一个。

风陵火本是四川人士,“三眼太岁”是因为他为人多诡诈,而使江湖人士为他取了这个绰号。

风陵火初时是一个山寨之王,后因山寨被敌所据,不得已而投奔“金龙社”,”金龙社”当时正在用人之计,遂收录了他。

不想事过不久,风陵火故态复萌,竟勾结“金龙社”当时的一个大对头,杀得”金龙社”一个措手不及,几令“金龙社”丧失元气。

卫紫衣对这个人又怎能放过?

当下,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平生手刃恶人无数,唯风陵火最为该杀,这个人我怎会忘记?”

凌空子双目如毒,一张俊脸涨得紫红,大叫道:“杀父之仇不报,何为人子?卫紫衣,我和你拼了!”

剑光腾起,刺向卫紫衣的咽喉。

卫紫衣已看出这一剑因起手过急而造成一时抬得过高,这样,胸口空门已露。

此时,卫紫衣若一剑剌出,凌空子必死无疑。

但卫紫衣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轻轻地一挥,避过此招。

梅冰艳早已停止悲伤,目不转睛地注意这边的动向,在她眨眼之际,卫紫衣和凌空子已交换了七招之多。

梅冰艳武功不甚高,上次救卫紫衣时,那招长鞭刺扫,纯属情急而已,如今见卫紫衣和凌空子争斗,不由大感奇怪。

那卫紫衣竟是一副步步退守,无力进攻之势,而凌空子却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卫紫衣这是怎么了?是伤势末愈而无力招架?抑或是卫紫衣心有不忍而故意放……
 0   2005-07-11 06:21:39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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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陵墓奇遇

卫紫衣的确是不愿伤害凌空子,风凌火固然该死,凌空子却不该死。

一个人为报父仇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不仅值得原谅,而且值得尊敬。

所以,虽然卫紫衣随时可以一剑洞穿凌空子的咽喉,却并没有那样做。

凌空子手中剑使得泼风似的,但总是被卫紫衣轻描淡写地化解掉,凌空子自己也看出,卫紫衣是在让自己。

凌空子是个性格倔强,且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将卫紫衣的相让曲解成一种轻视。

轻视就是污辱。

凌空子暴跳如雷地叫道:“不要你让我,卫紫衣,有本事你刺死我吧!”

卫紫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帝击鲧而留禹,何意也?”

卫紫衣说的是一个典故,洪荒时代,因共工怒撞不周山,天地倾,大水,鲧受天帝之命治水,盗息壤而用,致使水患更厉,天帝怒,杀鲧,鲧死,生禹,天帝仍用禹而治水,水患遂除。

卫紫衣的话实际上是说,父亲有罪,儿子无罪,又何必杀儿子呢?

可惜他的一片好心在被仇恨之火完全毒化了的凌空子身上,是毫无作用的。

凌空子此时心中除了报仇,再也没有别的。

卫紫衣落入两难境界,杀固不忍,不杀则自己永无宁日。但卫紫衣很快想到,自己的仇人多得很,杀不胜杀,反正那种天天生活在危险中的日子自己已经过惯了。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见凌空子一剑刺来时,便一搭一绞,凌空子的长剑已脱手而出,“嗡”的一声,如青龙入海,落入深潭中。

手中失了剑,凌空子一下子愣愣地立在那里,满怀着刻骨仇恨的眼睛盯着卫紫衣,久久才道:“卫紫衣,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这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我不怪你,只是以你的武功,今生难以超过我,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怪你。”

凌空子黯然无语,默默地看了卫紫衣一眼,目光中,已不仅仅是仇恨。

他没想到卫紫衣会不杀自己,没想到卫紫衣会说出那种话来。

默默地走入森林中,凌空子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

他想得很多,想起儿时父亲的慈爱,练武的艰辛,还有那日日啃噬心脏的刻骨仇恨。

他记得自己乍听到父亲的死讯是在十岁时,十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从十岁起,仇恨就深深地刻在心中,从十岁时,凌空子就不再有童年了。

仇恨,促使他每天很早起来,伴着星月朝露苦练,有时练得浑身发麻,有一次雪夜练剑,还差一点死掉。

可是,这十年来所做的努力,简直是毫无用处,卫紫衣的武功高深如海,也许真如卫紫衣所说,自己再练个一辈子,也毫无用处。

为人之子,却不能替父报仇,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十年艰辛,毫无作用,自己分明无用到了极点,活在世上岂不徒遭人取笑?

凌空子想到了死。

一想到死,凌空子的心灵微微一震,像他这样年纪,本不该想到死的。

可是他现在已万念俱灰,不死又能怎样?

解下腰带,系在树上,换了个活扣,凌空子黯然神伤了一会,喃喃地说:“父亲,孩见不孝,今生报仇无望,不如早早随父亲去吧!”

只因从小性格偏激,此时一旦受挫,立时想到了死,凌空子已将脖子伸入绳套。

脚下一蹬石块,绳扣立刻勒紧,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立刻让凌空子后悔了。

死,原是这般痛苦,凌空子对即将来临的死亡顿生恐惧。

忽觉脖子一松,身体“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凌空子大喜,为死而复生而大喜。

有人救自己,真该好好谢谢这个人。

他上吊的时间很短,几乎是一上去就下来了,却是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此时他睁着眼睛,急欲寻找自己的恩人。

恩人是个小孩。

哇,好一个粉雕玉琢、雪肤玉肌的玉娃娃!

额头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殷红欲滴,一头长长的黑发束在头上,上面还嵌了一块人世罕见的“苍犀角”,眼睛又黑、又大、又亮,灵活的眼波中,充满了精灵古怪和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

这自然是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秦宝宝。

凌空子愣愣地看着秦宝宝,心里觉得好生奇怪,这里是莽莽森林,怎会有小孩?

瞧这小孩的装束、举止、相貌,也分明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不是山里的野孩子。

莫非天底下真的有神仙?而这小孩就是个小神仙?

秦宝宝嘻嘻地一笑,道:“小道士,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神仙呀?”

凌空子极为惊骇,更坚信了这一点,不是神仙,又怎知自己的心中所想?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秦宝宝更加得意了,大眼睛灵光闪烁,笑道:“嗯,在这样一种地方,忽然看到一个原本在城里才能看到的小孩,自然会胡思乱想了,告诉你,小道士,我可不是神仙,当神仙可不好玩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里,多没意思。”

凌空子本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刚才从死到生转了一遭,一时想不过来而已,此时心中一定,便恢复了智慧。

凌空子极为诚恳地道:“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秦宝宝笑道:“小道士可真有意思,你刚刚明明是自己想上吊的,这说明你死志已定,我救了你,原来准备挨骂的,可是现在你居然对我称谢,说明你对上吊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时候可就来不及了,看来古人所说凡事须三思而后行是很有道理的。”

凌空子越听越奇,觉得面前这个小孩真不可以常理视之,他还是一个智者呢!

江湖中,何时出现过这样一个天才儿童来?

饶是凌空子也是舌绽莲花的人物,一遇到秦宝宝,也只有受训的份了。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个孩子,尤其是在自己上吊的时候,凌空子觉得自己并不总是倒霉的。

只是,秦宝宝又怎会到这里来呢?

原来,自张散之遭无名刺客刺杀身死后,秦宝宝顿觉万念俱灰。

张散之既死,裕贞子又找不到,秦宝宝认为,自己已是无药可救了。

他躲到自己的屋中哭了半天,忽然想到,自己在临死之前,可一定要见一见大哥。

他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念头一起,就悄悄地溜下了少林寺。

对于溜走的经验,秦宝宝可丰富得很,再说少林寺又不像子午岭那样戒备森严。

溜下山后,不知到哪里去找卫紫衣,忽地在街上看到一张布告,便按照布告上所说的卫紫衣可能藏身的方向追了下去。

如此一折腾,离毒药的发作期已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对于死,秦宝宝想得并不严重,毕竟是小孩子,对于死亡的恐惧,还不如老年人来得真切。

年纪越大,就越怕死,换言之,年纪越小,就越不怕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所谓的义气,在少年人中最可推行的缘故。

少年人可以轻生死,年老人却不行。

虽然离死只有三天,秦宝宝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哭过几回,倒没怎么深想。

他只是心中渴望见大哥罢了。

唯一遗憾的是,纵是如愿以偿,见到了大哥,也只是最后一面,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秦宝宝的悲哀,也大多源于此了。

凌空子向秦宝宝再次道谢后,问道:“恩人,请问你一个人来这里所为何事,在下是否可以帮忙?”

秦宝宝道:“我是来找大哥的,我找了好几天了,总是没见到,这你倒是可以帮我忙的,据说我大哥就在这附近,也许你真见过。”

凌空子道:“你大哥长得什么样?”

秦宝宝将卫紫衣的相貌叙述了一遍,凌空子不由极为震惊。

他脱口而出,道:“你大哥就是卫紫衣?”

秦宝宝道:“不错呀!”

卫紫衣既是这小孩的大哥,那这小孩必是秦宝宝无疑,人家都说卫紫衣有一个宝贝弟弟,人见人喜,不想竟是面前刚刚救了自己的小孩。

凌空子顿时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

江湖中人都知道卫紫衣对秦宝宝爱逾生命,若想对付卫紫衣,利用秦宝宝,无疑是个好方法。

可是这个方法对凌空子来说,决心就不容易下了,秦宝宝刚救了自己,自己又怎能翻脸无情,不利于秦宝宝呢?

但是,父仇深似海,对卫紫衣的仇恨不可不报,自己若不利用秦宝宝,便无法可想。

一时之间,凌空子不禁踌躇起来,良心和仇恨交战着,令凌空子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这边在沉默不语,脸色明暗不定,早引起了秦宝宝的怀疑。

“这家伙看上去不像个好人耶!”这是秦宝宝的第一个念头。

“嗯,对了,大哥身负重伤,潜居在这附近,他的仇人很多,听说大哥受伤,自然会来捡便宜的,这坏小子也许就是大哥的仇人之一了,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对了,一定是败在大哥之手,自感没脸见人,报仇无望,一时想不开才上吊的。”

好个秦宝宝,细加推测,条理分析,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同时,心中也有了主意。

那凌空子此时已暗暗咬牙,心中算计已定,父仇大于天,掉以轻心?

秦宝宝道:“你陪我去找我大哥好吗?”

凌空子果然上当,心想:“一个小孩子还不好控制吗?现在再找到卫紫衣,就可以利用这小孩逼卫紫衣放下武器了。”

想着,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道:“好啊,我们到哪里去找呢?”

“随便走走罗,希望运气好。”秦宝宝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

凌空子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前这种距离,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将秦宝宝制住。

那秦宝宝身体清瘦,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就算会武,十几岁的孩子,想必也无多大的成就。

前面走着的秦宝宝心中暗想:“坏小子忘恩负义,真真该杀,非让他吃个大苦头不可。”

据说深山中都有猎人们布下的陷阱,如果找到一个陷阱,把坏小子关进陷阱中可就好玩了。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一付找人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是在找陷阱呢!

正走着,忽觉脚下一松,身体直坠而下,心里大叫不好,百忙中,手往地上一撑,将身体斜撑开,远远地落在一边。

秦宝宝落下地时,心脏剧烈地跳动不停,拍着胸口道:“好吓人耶,是谁干的坏事!”

他刚才失足之处已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凌空子对此并不在意,深山老林中陷阱是很多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只惊讶秦宝宝的轻功如此高明。

秦宝宝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洞口边,凌空子也停下,站在秦宝宝边上。

两个人都伸长脖子向洞里望去。

洞真是好深,竟看不到底。

凌空子看着洞口,一个恶毒的念头浮现在脑中:“把小孩推下去,我此生既杀不了卫紫衣,杀了他的弟弟也算出了一口气。”

秦宝宝也在想着同样的一个问题。

两个人各怀鬼胎,都在暗自准备。

秦宝宝忽道:“小道士,你看,洞中好像有一只野兽呢!”

凌空子刚把头一探,秦宝宝立时在他背上一堆。

不想凌空子早有准备,身子一侧,秦宝宝的手就落了空。

凌空子狞笑着,伸足一勾一扫,秦宝宝因刚才的一堆之力,又加上一勾一扫,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人已坠入洞中。

凌空子哈哈大笑,好像那积了十年的怨气也生了不少。

他哈哈大笑着,眼泪复又流出,他“噗通!”跪在地上,嘶声道:“父亲,儿子虽不能手刃仇人,但也杀了他一个最亲爱的人,父亲,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忽听一人大怒道:“杀害儿童,罪无可恕,看锤!”

“呼”的一声,一柄斗大的铁锤横扫而来,凌空子身体正跪着,无所躲避,手中更无兵器招架,无奈中双膝一点,向前扑去。

这一扑出,不偏不倚,正好入洞。

站在洞外的,正是那李三锤,李三锤恨恨地看着洞口,口中嘟嘟地离开了。

※ ※ ※

秦宝宝不告而辞,可急坏了悟心大师。

坐在禅房中,望着面前的卫紫衣,叹息道:“生死由命,卫大侠不必烦恼。”

卫紫衣风尘仆仆地赶到少林寺来,所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那些的噩耗!

梅冰艳也坐在禅房中,她既要跟着卫紫衣,卫紫衣也不好意思拒绝她。

禅房沉静,三个人一时无语。

卫紫衣沉痛道:“宝宝此次出走不比往日,他身中剧毒,该如何是好?”

一向镇定的卫紫衣,此时声音已有些失常。

悟心大师双手合十诵经不已,诵经毕,缓缓地道:“宝宝非夭寿之相,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卫紫衣道:““七日追魂散”本是天下无药可解之毒,如今宝宝又失踪,这……这……”

他已叹息着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出声的梅冰艳此时忽道:““七日追魂散”并非无药可解,用冰山雪莲和千年人参加以一种特殊的药物,就可以治愈。”

悟心大师一愣,道:“女施主何以有解毒妙方?”

梅冰艳嫣然一笑,道:“小女家父是华山的裕贞子道长,家父毕生钻研毒经,小女也略知一二。”

卫紫衣蓦然动容,惊喜道:“你能救秦宝宝?”

梅冰艳笑道:“只要他在这里,我就可以救他,冰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虽是稀有之物,但我手中恰好有一点,解一人之毒是足够的,只是那种特殊药物须往华山去取。“

卫紫衣叹道:“如此也是无用,华山离此地不少于七日路程,来不及了。”

忽听一童音道:“那种特殊药物,我恰好有的。”

一个女孩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颗黑色的如同珍珠般大小的东西。

梅冰艳眼睛一亮,道:“这正是“天灵珠”,你怎会有?”

悟心大师已代女孩作答,道:“因为她的祖父是张散之先生。”

卫紫衣也喜动颜色,道:“现在只要找到秦宝宝就行了。”

悟心大师道:“我已吩咐下去,全寺出动,找寻秦宝宝。”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秦宝宝仍是下落不明。

卫紫衣彻底地绝望了,因为,就算此时找到秦宝宝,那也只是一具体体了。

天上地下无双的秦宝宝,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

从洞口落下时,秦宝宝心中可是大为愤怒,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了。

正想着“呼”的一声落了地,跌得他屁股好疼。

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捕兽用的陷阱。

洞里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秦宝宝走了三个方向,都是冰冷的墙壁,换了第四个方向,才走上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漫长,不知通向何处,甬道的尽头,会不会是地狱?

秦宝宝越走,感到脚下越湿,这也说明,是渐渐走到地下去了。

啊,这里莫非真是通向地狱的入口?我这样走,会不会一直走到阎罗殿去?

一想起阎罗的种种传说,秦宝宝吓得不敢走了,又一想,大哥不是“金童阎罗”吗?阎罗看来并不可怕嘛!
 0   2005-07-11 06:22:0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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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所谓仙鬼之说,是信不得的。给自己打着气,秦宝宝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不知不觉地,秦宝宝竟走入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很大,四周都挂着千年不灭的长明灯,照得大厅如同白昼。

厅壁上还挂着许多名人字画,秦宝宝对字画颇感兴趣,不由得抽了两张唐伯虎和王羲之的真迹。

怀着一种当小偷的心理,秦宝宝在厅中踱着,看了看,除了家俱外,没什么好玩的,就走进厅边的一间小屋中。

他前脚刚踏进房中,就赶忙退了出来。

原来房中赫然停着一具玉石棺材。

棺材盖尚未盖好,里面隐隐散发着一种奇怪又特别好闻的味道。

秦宝宝在大厅中转了一圈,忍不住好奇心,又走到小房子里,来到棺材边。

此时心里已然想到,这里是一处陵墓,这里的主人想必尚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厅中桌上所剩的半壶酒就是明证。

这里的主人想必在临死前已爬到棺材中,但力气不够,所以连棺材也没盖好。

想起那人临死前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地方,一定很凄凉、很孤独的。

他在生前一定是个大人物,否则不会有那么多钱来建造这样一个陵墓的。

从小房间出来,秦宝宝就再也找不到可供观赏的房间了。

除了大厅和那个小房间,似乎就没有别的。

玩了一会儿,秦宝宝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刚才的新奇感很快就消失,变得害怕起来了。

就在这时秦宝宝听到了脚步声,还听到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长?怎么还不到头?”

那人的声音正是凌空子。

秦宝宝好生奇怪,凌空子怎么也来了?莫非他后悔了,想救我出去?

不可能,秦宝宝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说不定他是得意忘形失足跌下来的。

这下可太好了,秦宝宝有点喜出望外,这小子既然来了,可要好好报复他一下。

看了看大厅之中,实无可以躲避之处,秦宝宝只好捏着鼻子,躲到小房间的棺材后面。

刚刚藏妥,脚步声就到了大厅了,只听得凌空子忽道:“咦,这里竟是个陵墓!

脚步声慢慢踱着,想必是观赏墙上的字画,只听凌空子忽道:“嗯,不对,怎么这里少了两幅画。”

那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忽地空出一片白壁来,自然很刺目。

凌空子心中已想到,看来那秦宝宝先来过这里了,这小家伙在暗处,我在明处,可要留神。

目光不时警觉地注意四周,大厅上一目了然,断无藏人的可能,一瞥之间,看到边上有一间小房间,凌空子嘿嘿冷笑了一声,功力布满全身,悄悄地向小屋走去。

秦宝宝听得凌空子走进来,心中暗暗着急,手指无意间忽地触动了一个机关,只听“嗒”的一声轻响,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个小洞口。

秦宝宝想也不想,“吱溜”一声进了洞。

凌空子一进入小房间,就听到棺材后面传来了“嗒”的一声,料定是秦宝宝藏在棺材后,于是悄悄走过去,“呼”的一声掌风扫去。

猛一见地下的洞口,他踌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脚下触到的是一级级的木梯,凌空子一步步走下去,每走一步,身上都运功戒备着,忽地他一脚踏空,黑暗之中,他心中一慌,便“骨碌碌”地从木梯上滚了下去。

耳畔听到有人“哧”声一笑,想必那木梯是被秦宝宝做了手脚。

凌空子身子一停下来,因黑暗之中不能视物,不敢轻举妄动,对于刚才那个跟斗,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这底下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凌空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嗤”的一声,东南方向一点火光亮起。

在这个地方,除了秦宝宝还能有谁?凌空子一声冷笑,身子疾扑过去,伸拳踢腿,竟欲来个突然击去。

不想手脚所触竟是硬邦邦的铁门,只把个铁门击得“当当”作响,凌空子自己的手脚可是疼得要命,凌空子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接二连三地中了小鬼头之计。

秦宝宝此时正躲在不远处,望着凌空子的狼狈样子发呆呢!

秦宝宝在这么黑暗的地方又怎能见物呢?原来,秦宝宝从小就是被药水泡大的,耳力之灵敏,目力之佳,非常人所及,这夜视之术是不在话下的了。

秦宝宝刚才一下木梯就看到了铁门,费了老大的劲也弄不开来,只好请凌空子帮个小“忙”了。

凌空子手脚痛极,坐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口中叫道:“秦小鬼,大爷若是抓到你,非让他后悔生下来。”

秦宝宝嘻嘻一笑,在暗中笑道:“小道士真不知死活,这个黑古隆冬的地方你毫无优势可言,还胡吹什么大牛,本少爷看你清楚,你却是看不到我的。”

凌空子不信道:“难道你能夜间视物?”

秦宝宝笑道:“别用刚捏过脚丫子的手摸鼻子,这可是很不卫生的哦。”

凌空子被说得哭笑不得,对秦宝宝的话可信了,否则他怎么知道现在自己在摸鼻子。

秦宝宝的声音忽地变得冷冷地道:“从现在起,小道士,你可得听我的话,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听到没有?”

“胡说,我干嘛要听你的?”凌空子不由大怒。

秦宝宝洋洋得意地道:“你要不听话也可以,我正好拿你当暗器的活把子。”

凌空子不由一阵心慌,自己现在目不视物,等于暗器的活把子,暗器他可是万万躲不过的。

无奈之余,凌空子只好答应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秦宝宝好生得意,命令道:“现在,听我命令,想办法把铁门打开。”

凌空子何尝不想打开铁门看看铁门里到底有什么?只是他刚才一拳一脚,何等的力道,都不能打开铁门,此时手足酸麻,更加没指望了。

正迟疑间,忽觉脸上一凉,一片皮肉就被勾了去,他痛极大呼道:“这是干什么?”

秦宝宝怒道:“磨磨蹭蹭,存心抗旨不遵呀?”

凌空子心中大怒,口中却软下来,道:“这铁门何等沉重,我哪里推得开?”

“笨蛋!”秦宝宝叫道:“秘道中的铁门是推得开的吗?你难道不懂机关消息之学吗?站起来四周摸一摸,看看有没有枢纽。”

凌空子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早把秦宝宝的十八代祖宗全骂了,无奈身处劣势,只得照办。

摸着摸着,果然摸到一处壁砖石有点异样,连忙按了一按,却毫无动静。

秦宝宝道:“你转转看。”

凌空子依言转了几转,忽转“吱呀呀”一声,那铁门竟真的开了。

凌空子大喜,铁门只半开,他就头脑发热地冲了进去。

刚冲进门内,立觉大事不妙,迎面射来三道劲风,好像是羽箭之类的强力暗器正分上、中、下三路袭来。

好个凌空子,百忙中身体疾退,又从门缝中退出来,同时衣袖飞舞,终将三支长箭击落。

秦宝宝已哧哧笑道:“凡有秘道处必有机关,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凌空子受惊之下,惊魂不定,望着同样黑漆一团危机四伏的门洞,倒不敢再动了。

忽听身边衣袖声响,秦宝宝已“吱溜”一声,钻进了铁门里。

凌空子又是有点恐惧,又是有点不甘心,也急忙跟了进去。

刚刚步入门内,忽地眼前一阵大响,把个黑漆漆的地方照成了白昼,凌空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惊之余,忙又退了一步。

却见秦宝宝指着他哈哈笑道:“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个胆小鬼。”

凌空子此时已看清,这里是一个大房间,三面的墙壁上共有八扇小门,分为“兵器部”、“财宝部”、“武功部”、“药材部”、“黄籍部”、“食物部”、“地理部”、“杂学部”。

看着这八个名目,凌空子忽地想起古老的传说,武林中有不少不凡之人,生前专收集无数奇珍异宝,死后伴己入地。

武林中传说的宝库有三处,这里是在少林寺附近,据说五十年前有一前辈高人名“天地老人”者,晚年就隐居在这里。

这里难道是“天地老人”的陵墓?

想到这里,凌空子只觉口乾舌燥,眼睛盯在“财宝部”和“武功部”两扇门上,不知先进哪扇门才好?

武功、财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挡不住的诱惑,凌空子望着“财宝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武功固然重要,但一时片刻又练不出,不如先看财宝才要紧,当下迫不及待地扑向“财宝部”,推门而入。

秦宝宝站在房间里,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刚才他触动了墙壁上的一个机关,墙壁上挂着的室灯才一起亮了。

房子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上尚放着半截烛台。

看着烛台,秦宝宝眼前浮现起这里的主人持烛而游,留连于这里的样子。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超凡的人,所以才会拥有这世上一切宝贵的东西。

可是,秦宝宝又想到,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为什么宁愿陪着房子里冷冰冰的一切而不愿到世间去呢?

这些问题可不是秦宝宝所能回答的,他端起烛台,点上蜡烛,受好奇心的驱使,信步走进离他最近的兵器部。

秦宝宝一走进这间兵器部,就开始眼花撩乱了。

那房间虽然并不小,却被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兵器堆得满满的,有的兵器很常见,有的兵器秦宝宝连听都没听说过。

最大的一件兵器是一柄宣花大斧,斧头早已迹斑斑,却仍可以想像持斧人当年的豪气。

这柄宣花大斧是满室之中最显眼的一件兵器,秦宝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秦宝宝对这种粗笨的兵器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想找一些小巧的、好玩的玩意儿。

这里的兵器都不是凡品,秦宝宝随便拿起一件不中看的匕首,随手一挥,就在墙壁上捅了一个洞。

因为有了大哥送的金匕首,秦宝宝不愿再换一个,目光游移中,他看到墙角有一个小小的银盒子。

这里的兵器要嘛就是铁链斑斑,要嘛就是黑不溜秋,唯独这银盒子闪闪发光,精致得可爱。

秦宝宝走过去拿起盒子,嗯,不算太重,盒子上雕刻着游龙飞凤、奇花异草,秦宝宝不由越看越爱。

他端详了半天,见银盒子的一端有一排细细的小孔,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个银盒子既放在“兵器部”,应该也是一种兵器了。

秦宝宝再仔细端详,又看出盒上雕刻的龙头有些古怪,龙的眼睛嵌着一粒红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轻轻一挥,只听呼的一阵声响,从盒里飞出九道银光,一闪而没。

走近一看,原来是九枚银针齐齐地钉入了坚硬的墙壁中。

这可算是一个宝贝,秦宝宝于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把银盒揣进了怀中。

正准备再看一看,忽觉肚子中一阵“咕咕”乱响,小肚皮已开始提出抗议了。

肚子一饿,就失去了欣赏兵器的兴趣,他记得刚才看到有“食物部”,想必那里有可充的东西。

于是离开了“兵器部”,秦宝宝走入了“食物部”,出门时,看了一眼财宝部那里,只听里面“哗哗”直响,不知凌空子在做什么。

进入“食物部”,秦宝宝不由大失所望,原来这里的食物、水果一件件都变了颜色,或成灰,或成水,已没有一样能吃的了。

秦宝宝愤愤然地嘟嚷着,气哼哼地走了出来,旁边正是“药材部”便一头走了进去。

秦宝宝对药材很有研究,知道有些药材也是可以充的。

一推开门,他就闻开了满屋子的药香,屋子里是一排木架,木架上堆着各种珍贵药材。

秦宝宝可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到木架上有一支粗如儿臂,状若婴儿的老山参。

这么粗的人参,恐怕有千年以上了,秦宝宝兴冲冲地走过去,把人参取了下来。

才吃了一口,就觉得苦涩满嘴,难以下咽,虽然肚子饿,也吃不下了,秦宝宝想找一些甘草来甜甜嘴,不想却看到了一个如海碗大,通体雪白的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产于天山深处,是极为稀罕的宝物,秦宝宝也只是见过几小片,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冰山雪莲。

取下雪莲,放一片在嘴中,只觉得清香满口,舌底生津,和着人参嚼下,竟不觉得苦了。

按理说,人参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内火攻心,但一来有雪莲化解,二来秦宝宝本是药罐子,吃了半截人参后,竟不觉得怎样,只是身子有些热而已。

半支人参、半个雪莲下肚,秦宝宝觉得已很饱了,这才细心地浏览起木材架上的药材来。

看了一会儿,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因为其余的都是一些虽珍贵但只能算普通的药材,秦宝宝以前可见得多了。

转了一圈后,正准备离去,忽见木架上有一个玉瓶,玉瓶纯用白玉雕成,不论这瓶中装的是什么,光这个精美绝伦的玉瓶就很珍贵的了。

这么好的玉瓶中,装的自然是好东西。

秦宝宝忍不住把玉瓶放在手中把玩,又拨开瓶塞嗅了嗅,是一种很香很香的东西。

秦宝宝倒出一颗来,见是一粒黑色的珍珠,黑溜溜的极为可爱,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舔了舔,立觉舌尖一阵香甜,不由自主地,小珠子就进了嘴巴。

把玉瓶盖好,塞入怀中,秦宝宝精神饱满地走出房间,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他从来没有精神这么好过。

他并不知,他因缘巧合吃下的千年山参、冰山雪莲,和玉瓶中的东西,恰恰解了他的毒,救了他的命。

那玉瓶中所装,正是“天灵珠”,“天灵珠”是一种野生果子唯有天竺才有生长。

如果那“天灵珠”不是很香而是很苦的话,秦宝宝绝不会吃的,而三味中少了一样,也救不了秦宝宝的命。

这真正是巧极了。

走出“药材部”,秦宝宝发现凌空子还在“财宝部”中,因为里面还不时地传来得意的哼歌声。

秦宝宝冲着“财宝部”做了个鬼脸,才慢慢走进了“武功部”。

“武功部”里尽是书。

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的是各种的武功秘笈。

秦宝宝随手取了一册,竟是一本(淮南王家拳法精要)。

淮南王家以鹰爪功闻名天下,王家的历代掌门人都有“鹰爪王”之称。

“鹰爪功”是一种很厉害的外门硬功,功夫练成,可以很轻松地开碑裂石,握石成粉。

这本(淮南王家拳法精要)中,详细地说明了鹰爪功的练法,文字上还有图解。

秦宝宝翻了一页,就觉得索然无味,随手一抛,拿过一本(兰花拂玉手)。

这本书倒还好看些,上面全画着一个绝色女子,秦宝宝只顾看着图像的画法,对女子的动作看也不看。

翻了一遍之后,又觉得不好玩了,因为画上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

丢下这本武林人视为奇宝的(兰花拂玉手),秦宝宝一眼看过去,见到的无非是些(凹山小擒拿)、(一阳指)、(五虎断魂刀)、(越女剑)、(言家僵尸拳)等等秘笈。

其实这些武功,无论是哪一种,练成了都可以称雄一方。

但秦宝宝天生不是练武的人,何况大哥武功通玄,想要练武,自可以去找大哥,看这些书又有何用?

离开了“武功部”,又来到了“地理部”,这一间更没意思,除了地图还是地图,一点好玩的都没有。

幸亏有一个指南针引起秦宝宝的一点兴趣,把指南针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他就进入了“典籍部”。

这里面也全是书,从诸子百家到佛学、道学、机关消息之学等等,秦宝宝对机关消息之学颇感兴趣,找了一本,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忽听凌空子在隔壁叫道:“哇,(指刀)、(兰花拂玉手)这可是我早就想学的武功了。”

秦宝宝忽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神情,他一旦想到一个捉弄人的好方法就会这样笑的。

于是将书揣入鼓鼓的怀中,蹑手蹑脚地走到“武功部”,门是虚掩着的,他从间缝中往里一看,只见凌空子正眉飞色舞地翻看着一本(兰花拂玉手)。

他的脚下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里想必就是那“财宝部”中的宝贝了。

秦宝宝悄悄地取出银钩子,一掷,掷到箱子上的把手上,用力一拉,那箱子就被拉得飞起。

秦宝宝伸手一接,将箱子抱入怀中,真是好重,差一点就砸到脚趾头。

抱了箱子,秦宝宝返身就跑。

房间里看书的凌空子一下惊觉,慌忙丢下书来,和身扑了过来。

秦宝宝轻功何等精妙,身子一闪,已闪到了铁门外,扑入了黑暗之中去了。

凌空子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似地大喊大叫,拼命地追了出来,目中喷火,眼睛都红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多可供几辈子享用的财宝,一旦被人夺去,叫他怎不心急?

秦宝宝闪入黑暗中后就把箱子放下,自己悄悄地闪到了一边。

凌空子慌慌忙忙赶到,不想脚下被箱子一绊,他的武功不俗,急忙重心后移,手向前虚虚一抓,总算把身子稳住。

秦宝宝忽地从他身后悄悄走上来,抬起脚来在凌空子未稳的身上一踢。

“噗通!”一声,凌空子终于倒地。

秦宝宝轻轻一笑,又闪入了铁门中,那凌空子只顾得打开箱子,检点财宝,一时间,倒想不起来找秦宝宝算帐。

秦宝宝赶到“武功部”里,将那些书架上的书一叠叠抱起,飞快地运到“药材部”,他知道凌空子对这些药材不会感兴趣的。

虽然书架上的书不少,怎禁得秦宝宝手快脚快,不一会儿,“武功部”里的书已被搬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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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宝将这些工作做完,刚想喘一口气,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只听凌空子厉声喝道:“什么人?”

“杀人的人!”声音阴恻恻的,像是地狱中的幽魂。

凌空子提着箱子,一步步倒退着走进来,从铁门外缓缓地走进了四个白衣人。

一式的白衣,白衣的颜色正如同他们苍白的脸色,四个人都很瘦、很高、很年轻。

但他们目光中闪动着的阴戾和凶残,却绝不是他们这种年纪所应该有的。

望着他们苍白得可怕的脸,秦宝宝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四个人彷佛是来自地狱中的鬼魂。

一个白衣人阴恻恻地道:“不想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看来我们来得并不算迟。“

第二个白衣人道:“香主料定“天地老人”的陵墓就在这里,果不出香主所料。“

第三个白衣人道:““天地老人”一生所获极多,香主这次一定会好好赏赐我们的。”

第四个白衣人却并不讲话,而是将阴沉沉的目光盯在凌空子的脸上。

凌空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大怒道:“看我做什么?”

第四个白衣人冷冷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凌空子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第四个白衣人冷冷地道:“我每次杀人前,总要问清死人的来历。”

凌空子勃然大怒地道:“就凭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也配杀我?你倒是试试看。”

第四个白衣人阴阴一笑,道:“我会试的。”

说话之间,他手中剑已飞起,剑光如匹练卷向凌空子。

凌空子已被剑上凌厉的杀气逼得退了一步。

第四个白衣人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空子怒吼着,忽地抛下手中箱子,闪电般冲向自己的对手。

凌空子用的是拳头,秦宝宝虽然认为凌空子人格卑鄙,但此时见到凌空子的拳脚也不由赞一声:“马马虎虎嘛!”

秦宝宝可是难得称赞别人的,这一句“马马虎虎”已是很高的赞赏了。

那白衣人因一时大意,竟被凌空子攻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只是凌空子忌惮白衣人利剑在手,不敢过分逼进,两个人一时半刻已斗了个旗鼓相当。

另三个白衣人却肃声静立,一点也不关心同伴的命运,或许他们对自己的同伴大有信心,认为凌空子必败无疑。

秦宝宝却已思量开了,这形势可大大不妙啊,对方有四个人,自己这方只有两个。

他把凌空子暂时列为己方,因为凌空子虽然害过自己,但白衣人毕竟是大敌。

大敌当前,定必须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人的。

秦宝宝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倒是不少,只因他善于举一反三,再加上天生聪慧。

秦宝宝静观场上局势,和凌空子相斗的白衣人的武功和凌空子不分伯仲,自己就算对付一个,也是个必败之局。

虽然身处劣境,秦宝宝并不慌张,他注意到,另三个白衣人的眼睛不是盯在同伴身上,而是盯在那个被凌空子丢在地上的铁箱子上。

他们的目光中都有贪婪之色,似乎已馋得要流口水,只是他们都似乎有些忌惮,不敢伸手去抢。

聪明的秦宝宝立时释然了,白衣人并没把自己和凌空子放在眼中,他们在乎的是那箱珠宝。

如果能利用珠宝使他们来个自相残杀,只要干掉两个白衣人,形势会好转的。

挑动别人厮杀,可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只是千万不要做得太过火,免得令白衣人生疑。

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秦宝宝可就有了主意,他知道三个白衣人没有动手抢珠宝,是因为怕同伴抽冷子,如果自己动手抢箱子,那三名白衣人的目标就会是自己了。

秦宝宝自然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的。

秦宝宝胸有成竹地,忽地惊叫道:“不要打了好不好?我怕,我好怕。”

他做得可真像,别人自然也不会怀疑的,因为小孩子嘛,看到厮杀自然是会害怕的。

秦宝宝满脸惊恐地抽泣道:“小道士,你骗我,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家了。”

说着,脚步匆匆地就向外面跑,跑到铁箱子面前时,忽地一个趔趄,装作无意中将铁箱子踢向了一个白衣人。

因为这里地方很空,两个白衣人相距不近,秦宝宝将铁箱子踢向中间一个白衣人。

箱子很重,秦宝宝的脚趾头都踢痛了,他就势哼哼唧唧地蹲下身来,一面察看场上的动静。

三个白衣人都没有动,虽然站在两边的白衣人皆有欲动之势,但却忍住了。

中间那个白衣人也没有动,只是眼睛停留在脚下的箱子上,目中有狂喜之色。

秦宝宝好生失望,心中咕哝道:“怎么没打起来呢?难道我看错了不成?”

想了一想,立刻明白了,现在房里灯光太亮,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同室操戈。

眼睛望着桌子上的控制灯的机关,秦宝宝又一次有了主意。于是哭哭啼啼地站起,一边骂着凌空子,一边向桌子边走去。

那凌空子激斗正烈,秦宝宝的话却一字不漏地听到耳中,此时心中已有些火起:“小家伙不知搞什么花样,居然敢骂道爷,等脱离此地,我一定给他好看。”

正自咬牙切齿之时,忽觉房子里突然暗了下来,此时对手已一剑刺来,因周围黑黑的看不见,竟被一剑刺中肩膀。

他正欲忍痛还击,却发现拳击处空无一人,一阵衣袂声响起,他的对手竟然走了。

接着,凌空子就听到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

屋子里剑气纵横,加之什么也看不见,凌空子不敢走动,心中只是关心那只铁箱,颇是着急。

怒骂声、惨叫声,铁器相触声忽地一下中断,房子中忽地一下失去了声音,变得极为寂静。

凌空子忽地害怕起来,他想起这里本是一个坟墓,而此时的寂静更让人浮想联翩。

寂静!

寂静!

难耐的寂静和黑暗几乎就要让凌空子崩溃了,他忍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灯光忽然亮起。

灯光,多么温暖、多么亲切、多么安宁的灯光,凌空子扭头一看,见秦宝宝正笑嘻嘻地站在桌子边,桌上放着那个铁箱子。

凌空子转头看了看房里,不由吓了一跳。

刚才还狂傲不可一世的白衣人此时已变成了死尸,鲜血猩红而刺目,扑鼻的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每个死尸手中的剑都刺在同伴的身体里,他们毕竟是朝夕相伴的,所以熟知对方的武功,是以出手又快、又狠、又准。

凌空子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这四个人是怎么死的呢?是为了什么而自相残杀?

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箱子,立刻就明白了许多,他已在心中暗暗地佩服起秦宝宝来。

除了佩服之外,凌空子看着秦宝宝天真无邪的笑容,竟然感到从脚底升起了一丝寒意。

这小鬼太可怕了,他居然懂得利用人类的弱点而摆脱困境。

如果他再长大几岁,那江湖岂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此时,凌空子已有将秦宝宝除去的念头。

秦宝宝拍着箱子,忽地笑嘻嘻地对凌空子道.“你这人真笨,笨得无可救药,笨得连大水牛都会气死的。”

凌空子冷冷地问道:“我怎么笨了?”

“这还用问吗?”秦宝宝摇头不已,道:“你现在是不是想杀我?”

凌空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哦?我想杀你?”

“嗯!”秦宝宝点点头,道:“你这个人是有野心的,同时也有一点嫉妒心理,你看我实在太聪明,怕我以后会对你产生威胁,所以想乘我羽翼未丰之时除掉我。”

秦宝宝一番话,更坚定了凌空子的想法。

小小年纪就能看穿别人的心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凌空子哈哈一笑,道:“小鬼头猜得不错,道爷的确有杀你之念,你太精明、太鬼灵精了。”

秦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不屑地道:“所以你很笨,你要是杀了我,自己也马上就会死掉。”

凌空子冷冷一笑,道:“如果此言出自卫紫衣之口,倒不失为一种威胁,至于你这个小鬼头,哼哼……”

“哼哼!”秦宝宝不甘示弱,也哼了两哼,道:“你不杀我,我倒还可帮你,我若死了,你可就得孤军奋战了!”

秦宝宝何时说过这种近似讨饶的话,这可不符合秦宝宝的性格呀?

须知秦宝宝现在长大了,也成熟了,不会感情用事了,他用软话套住凌空子,是因为凌空子尚有利用价值。

此时,秦宝宝的那个“它”钻出来道:“好阴险、好奸诈,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人了。”

“闪一边去!”秦宝宝喝走了它,看着凌空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凌空子不解地摇摇头,道:“你帮我?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帮你杀人啊!”秦宝宝一副“此人太笨”的神气,道:“帮你杀坏人呀。”

“杀人,杀什么人?”凌空子犹自不解。

“咳!”秦宝宝几乎要被凌空子的愚蠢气昏过去,他道:“你耐心地等一下,马上就又会有人来的。”

“你不用等,我已来了。”声音轻飘飘地从铁门外的黑暗中传来。

凌空子慌忙回头,已看到铁门外的黑暗处有一对发亮的眼睛。

只有野兽的眼睛才会发光,而外面显然是一个人,因为他刚才说了话。

一阵惊恐袭遍全身,凌空子惊恐道:“什么人?”

“你要杀的人。”

凌空子强自镇定自己,提高了声音,道:“是人就走进来,别装神弄鬼的。”

那人轻飘飘的声音又传来,道:“我既然来了,自然会进来的,你真的那么心急,不想让我多活一会儿吗?”

随着声音,一个人轻飘飘地走了进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飞”更合适。

进来的这个人也是一身白衣,只是他的腰间系了一根鲜红的腰带,那样刺目,那样鲜艳。

这个白衣人年纪有三十许,面目亲切,倒还不失为英俊,只是他的脸上肌肉却像僵硬了似的,无论他是说话还是笑,脸上的肌肉一动也不动,就像戴了个假面具。

秦宝宝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就是白衣人的本来面目,秦宝宝心中道:“又一个欧阳不群似的死人脸。”

白衣人的面目虽死沉沉的,可是一双眼睛却流动如波,甚至比少女的眼眸更动人,也更明亮。

他这双美目长在如此的死人脸上,就像两颗宝石嵌在猪肉上面似的,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幸亏他的声音还动听,倒减少了别人对他的厌恶之感。

中年白衣人走进来之后,竟看也不看凌空子一眼,从凌空子身边飘然而过,来到秦宝宝的面前。

“你一定是秦宝宝了?”中年白衣人声音带着笑意,脸庞木然不动地说着。

秦宝宝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中年自衣人眼睛发着柔光,道:“可是我听过你的名字,并且不止一次。”

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这可不好。”

白衣人奇怪地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连没见过我的人都认识我,说明我现在已经很有名了,咳,也就是说我成了一个名人了。”

白衣人眨了眨眼睛,道:“成了名人有什么不好呢?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想出名呢?”

秦宝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名当然不好,人怕出名猪怕肥嘛!在江湖上出了名,就表明你是江湖中所有人的对手了,因为想出名的人就想打倒我而扬名。“

“精彩,精彩!”白衣人鼓掌而笑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论,难怪行走江湖不到一载就名动八方,像你这种人,恐怕不想出名也不行了。”

他和秦宝宝就像老熟人一样交谈,可急坏一旁的凌空子。

一看就知白衣人不是好惹的人,尤其是他一身带着鬼气的不可思议的轻功,更表明他是一个非凡的人。

这样的人,凌空子可惹不起,想起刚才自己言语中冲撞了他,心中更是害怕。

凌空子自然也舍不得走,秦宝宝面前桌子上的铁箱子,凌空子怎舍得放手?

那里面可是无价之财啊!

不走不行,走又心不甘,凌空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时,白衣人的语气更加热情,道:“秦小侠,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问吧!”秦宝宝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道:“包你有满意的答复。”

“请问?”白衣人柔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那四个死尸是否都是你的手下?”

直到这时,中年白衣人才淡淡地看了死尸一眼,淡淡地道:“不错,是我的手下!”

秦宝宝道:“对于他们你一定相当了解的罗!”

“这是当然,不了解他们,也就无法控制他们。”白衣人淡淡地说着,目光在死

上又扫了一眼。

秦宝宝道:“你们费尽心机找到这里,自然知道这里宝藏颇多,而你又知道你的手下贪财好利,如何放心让他们独自前来。”

白衣人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道:“对他们,我当然不放心,那么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进来呢?”

“原因很多。”秦宝宝道:“第一,凡是宝藏埋藏之地,必有凶险,你自然是想让他们先探路,然后你再来收拾残局。有了第一,自然就有第二。第二,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宝,你如何不想分一瓢羹,只是,杀自己手下未免令人齿冷,你一个人对付四个人,也总要付出代价,不如让他们见宝之后,自相残杀而死。”

白衣人目中光芒更厉,道:“他们既知我在,如何敢私吞,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

秦宝宝甜甜地一笑,道:“你自然会让他们认为你不在这里,让他们放心地取宝,自相残杀了。”

“精彩,精彩。”白衣人鼓掌,目中却连一点笑意也没有,淡淡地道:“所以你认为我跟在后面,认为我一定会来。”

“对。”秦宝宝道:“取宝之事,是一件大事,蝶飘香不会放心让小喽罗来取,肯定要派领导人来,而他们四个人中,没有一个像是首领的。”

“不错。”白衣人道:“领袖的气质是天生的,装是装不出来的。”

那凌空子简直听呆了,他没想到秦宝宝能从一件简单的事情中判断出复杂的背景来。

并且他也听出来,中年白衣人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自己留在这里,财宝肯定是得不到,性命也许也要搭上一条。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慢慢移动,不敢弄出一点声音,待走到铁门口时,忽地拔腿而逃。

人在危急中,要比平时有力得多,凌空子这一跃,也跃出平生最大的极限。

他认为自己轻功一施展,能赶上自己的人应该没有。

可是他却撞到了一面“墙”,这面墙是一个人,这个人居然是那个中年白衣人。

凌空子被撞得气血翻腾,禁不住倒退两步,又走回了灯光通明的屋子里。

中年白衣人也慢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好像他本就在外面似的。

凌空子惊呆了,他无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轻功。

白衣人走进来之后,居然还是没有看凌空子一眼,而是径直走向秦宝宝。

秦宝宝对凌空子做了一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对白衣人道:“好高明的轻功耶!”

“谢谢!”白衣人静静地站着,道:“和你谈话很愉快,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你是该快点走了,早走一步,就多一点摆脱蝶飘香追击的机会。”

“谢谢你的提醒。”白衣人道:“现在,你们俩快一点死吧,我从没有动手杀人的习惯。”
 0   2005-07-11 06:22:4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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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1 05:44:2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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