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是在美国读的,但跟现在这些高中毕业直接出国的孩子们还不一样,我们那一代,是转学的一代。
我,包括身边很多同学朋友,都是从国内大学转学出去的。(人大、浙大、南开、北航、北外、天大、川大、哈工大……等等,哪个学校出去的都有)
高考结束,在国内上大一,再到转学去美国,这一年,是米粒妈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即便后来回国创业、从0开始,中间无数坎坷、挫折、磕绊,在我看来,都没有那一年煎熬)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年有很多不该犯的错误,也有无法避免的遗憾,当然还有很多果断的决定、努力的过程、命运的转机,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此处应有掌声??)。
最不可思议的事,大概就是米粒妈把在国内大一那一年修的40个学分,带到了我在美国读的大学里。(当时我周围的同学,能转出去6分、8分就不错了)
不然我起码要晚毕业一年,学费+生活费等等加起来,省下50万都不止,那还是十几年前呢(哇塞,瞬间觉得我赚了北京二环一套房,哈哈哈)
一个非考试型选手的宿命
说出国前,米粒妈得先说说我的高考。
我不是一个考试型选手,每逢大考必掉链子。
中考我居然被我的第5志愿录取了,而8个志愿里,我只有第5志愿填的不是海淀的高中,所以才告别凤尾,去隔壁区当了鸡头。
高考就更悲壮了。不知道是吃坏肚子了,还是精神紧张,考试那几天米粒妈上吐下泻,导致最后高考成绩,比三次模拟中的最低分还低了40多分。
其实高一高二的时候,毫不谦虚地说,米粒妈还是个“天之骄子”哈哈哈,之前被海淀牛娃们推着往前跑,底子还不错。
高中开学,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出来后,我真的傻了。
初中时,我最好名次是X大附普通班的班级第五,结果到了高中——我好几科都考了全区第一。
接下来,各种意想不到的收获纷至沓来:校学生会主席,代表学校、区里参加各种国际比赛,数学物理编程奥赛,全额奖学金参加美国夏令营,各种奖状奖杯奖牌,各种组织活动、演讲、辩论,参加各种牛人云集的活动……
各科老师都极其偏爱我,有的老师讲课时,甚至讲一个知识点看我一眼,我微笑点头才继续讲,我有任何疑问都会立马帮我解决。各种机会、比赛、活动,老师都会第一个想到我。
老师甚至还把我塞进了物理奥赛集训班,几十个冲击奥赛的孩子,绝大部分是男生,夏天一进教室,哎呦喂,那个味道,简直就是足球队更衣室的味道,哈哈哈。
不过米粒妈真不是奥赛的料,老师的抬爱而已,参加了两周奥赛集训之后,我反而对物理丧失了信心
不过这是一段小插曲啦~高二结束的时候,我们学校选拔尖子生组成了一个实验班,我毫无悬念地入选。
这个实验班的同学,说来也好笑,除了像米粒妈这样成绩比较突出的,还有几个上一届冲击清北落榜的学霸,外省转到北京想当状元的牛娃
我们班当时配备的各科老师几乎都是“特级教师”,语文老师还是前一年高考出题人之一,可以说是举全校之力助力我们冲击清北。
我其实一直想考北大,但我三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基本都是北大线,那我哪儿敢报啊!
有意思的是,自从我们各个班的前几名去了实验班,原本班级五六名、六七名的成了排头兵,他们反倒跃跃欲试,一个个想冲击清北了。
果然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像米粒妈这样一直当鸡头,高三那一年去了实验班,心态又有些崩了,不那么自信,也不那么笃定了。
所以报志愿的时候,我干脆没考虑北大。既然不考北大,我又不知道学什么,就只能听米粒姥爷的安排。
回头想想,我小时候的职业规划完全为0,现在的孩子就幸福多了,从小接触各种兴趣班,发挥自己的特长,有自己的目标和规划。
米粒妈从小被米粒姥爷洗脑:你天生就是个理工女;你就是学理科的苗子。(就差说我是“天选之女”了)
以至于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因为从小玩机械拼插、飞机大炮也玩的挺好,所以我居然也没怀疑过。
米粒妈自己倒是一直想当作家,不过被家里人全盘否决了(我们家除了米粒姥姥以外,全是学理工的,全是工程师,包括我姥姥姥爷)。
最后我报的啥呢?米粒姥爷给我每个学校报的专业都是一样的——计算机、电子工程、自动化。无他。顺序都没变
米粒妈如果正常发挥,去了我那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很王牌),也就没有后来转学出国这些事了。
作为一个非考试型选手,我这不是高考又掉链子了吗?比模拟考试低了40多分,居然擦边进的第一志愿,当然了,专业没保住,给我调剂到了一个特别奇葩的专业。
拒绝温水煮青蛙
当我得知录取我的是啥专业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蛤?这学校居然还有这专业?闹呢吗?
但事实上,这所学校就是有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专业,且大部分是女生,大部分是保送生。
入学后,毫不夸张地说,我一大半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报到时,一进寝室,我就有点懵了。
面前都是穿衣打扮很成熟的女孩,丝袜短裙高跟鞋,长发披肩,耳钉项链是标配,妆容或浓或淡,我以为错进了大四学姐的宿舍,还特地后退两步又看了一下门牌
彼时的我:鼻子上架着高中生眼镜,很随意地绑了个马尾,一身运动装,背着双肩书包。
估计她们见到我第一眼,也以为我走错屋了,哈哈哈哈,说不定以为我是陪姐姐报到的高中生。
那时候,高考刚结束也没多久,我还没从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完全摆脱,加上被调剂到特别不靠谱的专业,自己也没做好心理建设,总之,当时我整个人的状态特别不好。
但是看看我的室友们,已经轻车熟路地过起了小日子。入学后第一个周末,我回家,她们则结伴去逛了宜家。
等我再次回到寝室,又以为走错屋了
她们在宜家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布置自己的床铺,连小型家具都搬回来了。学习桌几乎都成了化妆台,镜子、各种化妆品、护肤品、香水、小首饰盒、隐形眼镜……
床上堆满了男朋友们送的毛绒玩具(我们寝室有两个玩具熊真的比我都高),单人床被挤占得比火车硬卧都窄,还好室友们身材保持得好,不然一个翻身都能掉地上。
有一天晚上,我从自习室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齐刷刷地敷着面膜,泡着脚,聊着未来。我放下书包,洗了个脸,躺在床上。
我对铺的姑娘说,毕业后能考个公务员就最好了;睡里面铺位的俩室友想回家当老师;还有一个室友说家里给安排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反正肯定是轻松稳定的。
哦,还有一点她们也是目标一致,就是争取一毕业就结婚。
其实我的这些同学后来都实现了人生理想,在老家过着安稳又舒适的日子,家庭幸福和睦,每个人的状态都特别好。
只是当年18岁的我,觉得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理想离我好遥远啊!我还沉浸在高考失利的心情中,想的是怎么扭转人生,找到我的职业方向,实现人生抱负。
所以那时候,我在同学中间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更像个局外人,怎么都无法融入。
(谁能想到多年后,我自己也开始研究各种养生、护肤,开始精致生活了呢?哈哈哈,后来同学聚会,我的室友们看到我现在的状态都大跌眼镜)
有一个周末,我没有回家,室友们集体出去逛街,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午睡。睡醒后,我猛地坐起来,看看四周,满是毛绒玩具的床铺,墙上各种明星海报,“化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椅子上堆满了室友们出门逛街前,换上换下的各种衣服、裙子……
当时我脑子里不停地想: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那一刻,我决定,不能接受这样的“温水煮青蛙”,我要出国。
美国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其实当时有两个选择,我其实已经申请了北大的双学位,如果不出国,我也可以留下来读个双学位。
那时候米粒姥姥和米粒姥爷是反对我出国的,米粒姥姥的反对方式就是整日以泪洗面,米粒姥爷的反对方式是不让我找中介,想出国就要全部自己搞定。
本来我内心还倾向于留下来读北大双学位,但家人这么一反对,反而把我推向了另一方,我鼓足了劲儿,一定要转学出国。
一开始,我是拒绝去美国的。主要源于高中时去美国短暂交换的两个月经历,呃,感受非常糟糕。
当时我和一起的同学去交换的美国高中,是一所纯黑人学校,只有一两个白人学生,两三个亚洲学生。我们瞬间以为去错了地方,以为那是非洲
当时一街之隔的另一面是一所白人高中,他们听说这边来了几个中国学生,就特别想联谊,想看看中国学生什么样。(毕竟那个年代中国学生在美国还跟大熊猫似的稀有)
联谊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的几个中国学生在中间,左侧全是我们所在学校的黑人学生,右侧全是街对面的白人学生,看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架势,我心想说,这不是种族歧视是什么?
还有个小插曲,那个黑人高中的一个历史老师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他告诉我说,他看到了美国社会的不平等,他是作为公益支持来这所学校当老师的。
在美国的两个月里,我觉得美国社会问题特别大,当年我还把一系列思考写进了我的博客里(哈,暴露年龄了)
再加上我们当时遇上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本来在芝加哥只是转机,结果被困住了。我们的带队老师英语又不太好,我就带着一起交换的小伙伴们在芝加哥玩啊、逛啊,最后光荣生病了。
后面交换的两个月里,我前一个月都在断断续续发烧,一直病着。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水逆,那时候就觉得我跟美国八字不合,以后都不想去了
所以在决定出国读书的时候,我首先pass掉了美国,优先考虑的是英国。
我也是面试过牛津的人
我研究了英国的所有大学,当年排名前6的学校,只有牛津剑桥不需要A-level成绩,6名以外的学校我筛来筛去,又都不太想去。
但我确实没有A-level成绩,怎么办?硬着头皮试试牛津剑桥呗,哈哈哈~
两所学校我都拿到了面试资格,而且是在同一天,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也许天生死对头,谁都不想自己做Plan B)
我呢,本能地觉得自己肯定没戏,所以也不想多折腾了,就选了面试地点在北京的牛津。
现在回头看,当时犯的全是错误,毫无策略(咳,早些认识米粒爸就好咯)
从选专业开始就是个错。米粒妈当年一直抱着完全没戏的心态去准备的,我想,既然我肯定去不上,不如选个我喜欢的专业。
我一直想当作家,干脆选个文学专业吧。(内心还有个小心思是:钱钟书先生当年去牛津大学不也是读的英文系)
我知道面试的时候会考十四行诗,我还提前几天找北大英语系的老师给我恶补了一下。
但我毕竟功底太浅(几乎零基础哈哈),面试官中有一位是牛津大学历史和文化宗教方面特别牛的教授,它让我翻译莎士比亚的一段十四行诗,我因为一个单词不认识,导致整个翻译全都是错的
现在想来,真是个大笑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重新选择,肯定会选机械工程啊、化学啊、统计啊这类的专业,很多专业外国人是不喜欢申请的。
米粒妈后来分析测评北上广各大国际学校,发现好多中国孩子申请成了牛津剑桥,都是学的这类理工专业。
当时已经快2月份了,既然英国没戏了,我只能迅速转战美国,当时美国各个大学的录取2月份就要截止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剩下的学校也不多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你们相信吗?我一个学期就修了40个学分的课,整整20门课,每天从早上8点上到晚上八九点,除了上课还要做作业、准备考试,复习语言,准备出国……
这还不算什么,最难的是,我还要应付出国路上的“拦路虎”——米粒姥姥,哈哈哈哈
米粒姥姥实在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出国,她总觉得我出国以后,就很难再回来了,每天我都要给她打好长时间的电话,跟她掰扯出国这件事。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都想明白了,想通了,同意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又反水了。
我都想拿录音机把我要说的录下来,每天给她磨耳朵
日复一日,米粒姥姥几乎折腾到我最后订机票那会儿。
米粒姥爷的态度是不主张、不支持、不反对,但坚决不让我找中介:你要出国可以,你自己搞定吧。
带着40个学分出国,省下50万
申请美国的学校,其实很匆忙,但我实在不想再多等半年了。
有两所我心仪的大学,但是我提交的成绩单,他们就是不认。
他们说这不是transcript,我说这就是,他们说不是,我说就是……一来二去,我也没办法,只能放弃了(未解之谜)
至于我最后是怎么把国内的40个学分转出去的呢?(其实我还说少了,我在国内修的是40个学分,不知道为啥到美国变成了44个学分,多出来4个我也是惊了!)
米粒妈周围的同学和朋友好多人都没转走学分,有些转过去的,也只是6分8分的,像我这种44学分起步的,简直壕到家了,哈哈哈哈~
当年申请转学的时候,需要提供我大一上学期修过课程的名称、课程描述还有成绩。
米粒妈去系里找各个老师出具课程描述,但没一个老师理我,他们让我自己写。
我就先研究了美国所有大学的课程,把同类型课程描述都分析了一遍,然后我自己翻译的这份课程描述,是非常符合美国大学风格和特色的,就属于看起来非常本土化,美国的老师一看就知道对应的是哪门课。
包括课程名称我也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像马克思主义哲学,我并没有翻译成Marxist philosophy,我写的是Chinese philosophy)
总之,我20门课的课程描述,就整理了40来页,每一门课都描述得特别饱满丰富,而且语言上更贴近美国老师的心理认知。
最后我的中英文成绩单,加上课程描述,拿到系里一盖章,妥妥滴把40个学分全部打包带走,早毕业一年,省下50万,我简直要飘了~
出国这点事儿洋洋洒洒居然写了这么多,回头看,这段高考失利、转学出国的经历,虽然非常非常辛苦,但太值得回味了。
给米粒讲这段故事的时候,我告诉他:
要多去尝试不同的事物,在尝试中,可以找到自己的兴趣,说不定还能确定未来一辈子要追求的事业(我小时候没什么职业启蒙,一直跟着米粒姥爷的意愿去走,现在想来真是很多的遗憾);
无法避免的失败,放下它,向前看,就像我高考一样,上吐下泻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压力导致,即便重读,也不能保证来年就风调雨顺;
如果你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停下来,重新选择,及时止损,像我当年不得已被调剂到了非常冷门的专业,周围没有学习氛围,不想温水煮青蛙,我就必须停下来,主动出击,去改变;
人生中绝大多数事情,不能蛮干,要讲策略,比如我错失了牛津,比如我带着40学分去美国。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至今很遗憾——当年省下的50万咋没在北京多买套房呢,哈哈哈哈
出处:见配图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