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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剑
网友【dreamer】 2005-07-10 03:35:46 分享在【精美灌水版块】版块    94    1
第一章华门文氏

岑寂的夜!

人迹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森林!

这一望无垠,亘古不见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这极难发现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亩菜圃,一栋茅屋,一座孤坟。

月光映照下,只见那孤坟前面,竖着一块无字墓碑,无字碑前,挺跪着一个十六七岁、面色微黑、浓眉入鬓的少年。

坟侧,一张陈旧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无华,绝色无双的妇人。

林梢,山风习习。

林下,秋萤点点,鬼火粼粼!

一片凄凉景色,一阵阵抽泣之声!

此外,一颗明灭不定的孤星,正在这两人头顶闪耀。

忽见那美妇人抬起衣袖,抹干脸上的泪痕,道:“星儿,时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细听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转过身子,跪近母亲身前,垂泪道:“娘请讲,孩儿细心听着。”

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无天日,犹如这密林下的光景,你谨记着,凡是武功强过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辈,唉!妖氛弥漫,群邪猖狂……”

少年浓眉一轩,黑黑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强烈的神采,与那纵横满面的泪光辉映,令人眼前一亮,目为之眩!

那美妇人伸出手掌,一抚少年的头顶,叹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会一场血战,集聚了正邪双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侠士伤亡净尽,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无阻遏,如今岂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长空,凝视那颗明灭不定的孤星,不觉悠悠一叹。

沉重的叹息声摇曳未已,她突然脸色一沉,峻声道:“儿记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无妄之灾,辜负为娘这十年的教诲。”

少年抹了一抹眼泪,道:“孩儿记得,个人荣辱事小,诛灭群邪,拯救武林苍生事大。”

那美妇人螓首微点,道:“群邪未灭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济人的雄心。”

这少年才只十六七岁,对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亲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连连点首,表示谨记在心。

美妇人语音微顿,一瞥身侧的坟墓,哽咽道:“大义所在,不可贪生惜命……”说到不许爱子贪生惜命,想起当年险恶的江湖形势,她再也矜持不住,泪珠泉涌,滚滚而下。

那少年抬起双手,扶住母亲的膝头,流泪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贯彻爹爹的遗志,以武林兴亡为己任。”

那美妇人默然颔首,母子二人相对饮泣,使这深山恶林之中,充满了惨雾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过了片刻,那美妇人拭去颊上的泪迹,定了定神,道:“儿仔细听着,靖州城内,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无量山中,有个号称‘无量神君’的魔头,两人仇深似海,那无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门良贱的性命。”

“北溟会上,你爹爹邀那无量神君首先下场,意在先将武功最高的强敌逐走,为与会群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无量神君虽然落败,羞忿而退,你爹却也耗去不少功力,临了一场血战,终是眼见己方覆亡,未能独挽狂澜,拯救群侠脱难。”

说话间,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觉齐向那孤坟投去,四目之内,全是奇光流转,炯炯闪亮。

但听那美妇人继续道:“你爹爹与无量神君动手之初,曾有十年赌约,无量神君战败,依约要自禁十年。他临去之际,声言不许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对他忌惮,以致秦白川武功虽然平平,血战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岂是无量神君的敌手?归家之后,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年期满,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这时见母亲话音一顿,问道:“十年光阴很长,秦白川不会举家走避么?”

那美妇人摇头道:“秦白川为人刚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这少年事母至孝,闻言之下连连点头,静听母亲的下文。

那美妇人道:“北溟会以混战终结,你爹爹力战身亡,其时娘已受伤惨重,本待要追随你爹爹同去,无奈有你这点牵挂,割舍不下,多亏同道友好舍命维护,始得突出重围,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叹,垂目望地,无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遗体,也是他背负出来的。”

少年含泪道:“这等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存殁同感,儿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美妇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灭门之祸,娘内伤沉重,形同废人,你那微末之技,远非无量神君的敌手,这恩德又如何报法?”

少年好生为难,左思右想,计无可出,但见母亲一脸愁苦之色,不禁冲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敌智取,一定逐退无量神君,解救秦家这一场危难!”

但见那美妇人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敌,怎生智取?哼!刚才对你讲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转眼之间,你就将娘的话置诸脑后了。”

这妇人容颜美极,但却不怒而威,脸色一沉之际,昔日那叱咤风云,威临天下的气势,顿时流露出来,少年又是天生纯孝,因此一见母亲神色不愉,立即垂下头来,唯唯称是,俯首认罪。

忽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声,含泪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严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遗志,舍己为人,拯救武林苍生,又望你无灾无痛,长命百岁,不步你爹爹的后尘,究竟如何自处?那……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泪汪汪,点头道:“孩儿晓得,决不辜负爹娘的期望。”

那美妇人暗暗一叹,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终无良策挽救秦家的灭门之祸,万般无奈,定了一条缓兵之计,暂且拖延一时。”

少年接过书信,见封皮上点有火漆,连忙揣入怀内,贴身藏好,忽然记起夜漏将残,晓寒深重,母亲抵受不住,当下赔笑道:“娘,咱们回到屋中讲话,好么?”

那美妇人见儿子跪了一夜,心头亦感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少年扭转身子,朝那坟墓一拜,然后搀着母亲走进屋内。

回到房中,那美妇人上床坐定,道:“那无量神君静极思动,十年禁约一满,势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无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旧识,何不登门拜见?”

美妇人叹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侠义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来历,他定然不愿咱们母子涉险,何况娘虽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数。”

少年口齿启动,似欲讲话,美妇人将手一摆,道:“此中详情,你也不必细问,你谨记住,见着无量神君后,你设法将他引开,到了无人之处,交出为娘的书信,任他问什么话,你终是一言不发。”

少年满腹疑云,但却不敢多问,想了一想,道:“投书之后呢?”

那美妇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莲’,养在咱们的故居落霞山庄内,这事你可记得?”

少年星目一睁,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莲蓬乌黑,莲子红得似朱砂的么?”

美妇人点了点头,见他鬓发散乱,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莲子含有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潜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莲,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毒莲已经失踪,你追查下落,务必设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无量神君不肯罢手,儿该如何处置?”

那美妇人双眉微蹙,沉吟有顷,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书信,想来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顿,苦笑道:“武林之内,都知为娘的未死,却不知娘的武功已失,无量神君虽然狂妄,也还不敢漠视你娘的存在。”

少年点了点头,想起母亲的沉疴,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个人……”

美妇人莞尔一笑,道:“唉!痴儿!咱们母子匿居在此,难道是安居纳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们的故居谅已荒芜,‘丹火毒莲’八成已被人盗走了,你归去之后,相机行事,务必取得毒莲,在明年岁尾送回山来。”

少年惑然问道:“娘要那‘丹火毒莲’何用?难道与秦家的事有关?”

那美妇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莲另有妙用。”

她本来不愿细讲,但见爱子一脸迷惘之色,终于笑道:“有那一颗毒莲,娘的内伤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跃而起,惊喜万状,叫道:“有这等事,娘何不早讲?”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事隔十年,怎会仍在原处?”

美妇人深知儿子乖觉,见他已经动疑,急忙笑道:“此中详情,一言难尽,待你取回毒莲,娘再对你细讲,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细想,但听母亲的内伤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却又依依难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时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过早饭再走,路上跑快一点就成。”

那美妇点头应允,母子二人齐至厨下,少年淘米做饭,那美妇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浅薄,此去江湖,莫如改个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侧目,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道:“孩儿知道敛刃藏锋,不惹无谓的麻烦。”

沉吟半晌,他又低声道:“娘,儿的杀父仇人是谁?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妇人闻言,倏地脸色一冷,怫然不悦道:“告诉你公义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岂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说话之际,又已潸然泪下。

少年见母亲动怒,顿时垂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杀害爹爹与击伤娘的,总是那几个称霸江猢的魔头,我刻苦练武,只要能将那些凶邪之徒悉数诛灭,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忽听那美妇人峻声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许打探北溟会的往事。”微微一顿,又道:“除那十六招剑法外,倘若偷学了娘的武功,不许练,更不许施展!”

少年不住地点头,那美妇疾言厉色,讲过话后,心头忽又感到不忍,泪如泉涌,滚滚而下。

须臾,天色破晓,少年作好了饭菜,侍候母亲用膳,那美妇人又讲了一些江湖门道、规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记在心头,延到日出,始才拜别父亲的坟墓,辞了母亲,洒泪下山。

靖州在荆湖南路,离他母子隐居之处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纪尚幼,粗衣布服,朴实无华,黑黑脸膛,掩盖了满面英气,乍见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无事,安然到了地头。

时值隆冬,靖州城内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处,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孙三代,连同仆妇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将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对于即将来临的大祸,倒似懵然不觉。他则深恐误了母命,冒着风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数日,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挟着一个布卷来至秦宅门外,瞧那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于是登上台阶,双手抱膝,闭目静坐,留神宅中的动静。

风雪交加,他那一身单薄的布衣,已为积雪所掩,瞧那样子,倒似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忽然,宅中响起鞭炮之声。

倏地,门栓一响,两扇大门敞开,门内并肩立着三人,居中一个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一对青年男女分立他的两侧。

少年抬眼一望,料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当下不敢失礼,匆匆站起,将手一拱,道:“小子无处安身,借尊府门墙躲避风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盘问,说罢之后,转身大步走开。

但听那老者敞声道:“小哥且慢!”

少年闻言,只得走了回来,抱拳道:“老员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声,目挟严霜,朝少年胁下夹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帮的狗腿子?”

少年闻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帮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脸上紧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没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来路不正,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将手一拱,道:“小子年幼无知,打扰老员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来,道:“风雪大大,小兄弟请到厅内待茶。”

皇甫星见这一抓来势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让,忽然心头一动,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误会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烦。”

那老者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头向屋中走去,嘭的一声,大门已被关上。

步上丹墀,只见厅内烛炬高烧,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早已摆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转,觉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处之,于是重施一礼,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连不去,冒着风雪,在我家门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敌是友,你总得将话讲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已落在他们眼中,老江湖果然厉害!”

对方单刀直入,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将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员外请教。”

那老者眉头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问,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这是犬子玉龙,小女畹凤,家传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转,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见那秦玉龙二十三四岁,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凤十七八岁,是个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脸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顾盼之间,他已想好了说词,道:“晚辈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师,学几分武艺,闻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黄色的手掌一竖,震声笑道:“小兄弟夸奖了,老朽这几手外门功夫,不值识者一笑。”

那秦玉龙正欲斟酒,秦白川夺过酒壶,顺势朝前一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见那酒壶来势有异,忙将酒杯放下,仅以双手扶住杯缘,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着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浅,睹状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虚,一点痕迹不露。”

那秦畹凤忽然面庞一转,向老父道:“爹,我瞧这位兄弟并无恶意,无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这浑水?”

这少女讲起话来落落大方,殊无小儿女态,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这位小哥穿着虽然寒酸,但他举手迈足都有尺度,单是武功高强之士,还教不出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闻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见这少年十六七岁,身形是个伟岸的架式,黑黑脸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浓眉入鬓,虽然相貌堂堂,却无奇特之处,眼神澄澈,亦不似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同是暗暗称奇,不知所谓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见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脸上打转,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员外提到神旗帮,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帮会?”

秦白川冷哼一声,忿然道:“神旗帮么,是个无恶不作的帮会,湖广一带,凡属奸邪之辈,八成是神旗帮的贼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恶如仇。”他有心引开秦的注意,免得他盘察自己,接口问道:“那位姐姐说无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帮的人物么?”

秦白川见闻广博,经验老到,明知皇甫星东扯西拉,是在拖延时间,无奈生来性烈,听人提到心头厌恶的人,打不着时骂也要骂几声,这时双目一瞪,敞声道:“无量神君么!是个……”

忽听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一位有债必索,有仇必报,无容人之量的神君。”

说话间,厅门一开而闭,烛光摇晃下,一个剑眉斜飞,星目电闪,貌相俊美,但却满面带煞的白衫少年,蓦地在厅中出现,负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过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凛,虽见其来得突兀,但知定非无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细打量一眼。

这白衫少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顾,口角挂着一丝冷笑,傲气横溢,令人难以忍受,外面大风大雪,他那白绸长衫上点滴雪花不见。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来者不善,这时双手按住桌缘,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阁下怎样称呼?此来寒舍,是否领了无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师尊,你们干干脆脆一齐动手,谁能逃出厅门,公子爷算他命大,从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兴端坐不起,道:“在下久闻无量神君的大名,外边风雪甚大,朋友何不将令师请进屋来,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师的丰采。”

那谷世表双眉一剔,目中两道冷电斜斜睨视,哂然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远在千里之外,你放胆动手便了。”

皇甫星闻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亲的预料,这却如何是好?”

他一时无计,目光一转,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众人的目光,随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见秦白川将头一昂,手捋银须,哈哈一阵狂笑,洪亮的笑声仿佛鸣金碎玉,震得烛光摇曳,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临头,装腔作势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见他出言不逊,面上齐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对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厅中侍候的健仆,却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声一息,脸上忽然透出一股甚为古怪的神态,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让老夫出一口鸟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劳驾稍待一时。”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庞一扭,朝皇甫星肃然说道:“这位小哥,你赶紧讲实话,来到这里为了何事?”

这一忽工夫,皇甫星业已转了百十个念头,衡量眼前的情势,觉得母亲的安排已难奏效,但那谷世表虽然年轻,瞧那来势,自己和秦白川父子,显然都不是他的敌手,必须另谋良策,否则自己和秦家一门,势难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纪虽幼,却是智勇双全,否则他那寡母岂能对他抱着偌大的期望?这时事迫眉睫,脑中急谋对策,只因他向来是个孝子,念头几转,决定还是先弄明自母亲的意向,然后再作决定。

想得虽多,时间却只一瞬,心意既定,顿时从容离座,掏出怀中的书信,揭开封皮,闪目望去。

只见信笺上写道:“落霞山庄华门文氏顿首,谨拜上无量神君李公阁下:北溟一别,匆匆十载……”他心中想道:原来无量神君姓李。

继续看去,见那信上写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时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为众所周知……”

他心头大疑,暗道:不知怎样结的仇怨,何以又牵涉到爹爹的头上?

但见那笺上写道:“窃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杀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视,倘蒙明察,千金一诺,则一载之后,重五之日,再聚当时诸公,煮酒论剑,以申前议……”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来娘向无量神君叫阵,要亲自出手,了断这场恩怨!”

这内中尚有许多细节,一时参详不透,大敌当前,无暇多想,双手一揉一搓,那封书信顿时成了一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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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建醒大会

华天虹暗暗念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暴厉,强而矫,柔非卑弱——冥思中,铁剑信手一挥,唰的一响。

白啸天颔首笑道:“正是,你这铁剑上如果没有声响,那就威力十倍,连老夫也难以抵挡了。”

华天虹双目一睁,电射白啸天一眼,铁剑刷刷地一挥,随即又是一挥。

他暗暗控制真力,挥动铁剑,真力愈欲,铁剑破空之声愈小,突然猛地一剑砍向地面,火星飞溅,石屑四迸,坚硬的山石被砍出一个径尺方圆的陷坑。顿了一顿,忽又一剑砍下,这一剑的力道已小得不能再小,但听一声轻响,铁剑刺人石地,山石裂成一缝,但却深达两尺。

白啸天含笑而望,瞧得津津有味,忽然发觉华天虹目射奇光,双颊红啧啧的,想是,心中十分激亦不禁大惊,忖道:我可不能弄巧成继,自己挖坑、埋葬自己!

心念一顿,顿时大声喝道:“柔非眸弱,谦而退,谦退而已!”一掠而上,挥掌击去。

华天虹心神一震,“刷”的一剑反劈过去。

白啸天厉声道:“这一剑用力大猛!”说声中,双手疾若电掣,霎时连攻了三招。

华天虹明知身在险境,心神不能旁骛,无奈那剑经补遗,上的几句话大有道理,那每一个字就是一根针,针针见血,说的恰是自己这套剑法中的毛病,他忍不住要去琢磨其中的道理,极欲弥补自己剑法中的缺陷。

但听白啸天冷冷一喝,右手一掌,回环攻袭,凌厉之极。华天虹迭连后退,一招“四顾苍茫”,反覆使用,左扫一虬右扫一剑,直削掉敌人的手掌。但那铁剑的破空声响轻一声,重一声,极不调和,剑上的威力也是时增时减,毫无要领,使得白啸夭蹈隙而攻,长驱直入,一招一式,无不得心应手,十分功力,使到了十二分以上。

饶是如此,白啸天也暗暗心惊,就这一阵纠缠,华天虹似乎就已摸到了一点门径,铁剑招式时有面目全非,但却别有一种威力的势态。

杀女之仇似火,忌才之心如油,火上浇油,烧得白啸天热血沸腾,恶性大积,恨不得一掌就将华天虹击毙。无奈华天虹秉赋太厚,根基大固,他的一身武功,全是由拼斗中练出来,纵然是在半昏迷状态中,他也能够凭着潜在的本能,与敌人搏斗个半日。

这是一场怵目惊心惨烈无比的恶斗,不知不觉,红日偏酋,晚雾流照,东方天际,现出了一个淡淡的冰轮。在这群山罗列,峰峦叠翠,云海苍茫,雾光四射之中,日月并出,遥遥相对,蔚为一片奇景。

由此刻起,那暗潮汹涌、风雨飘摇的江湖,也掀起了一阵滔天的巨浪,这一阵浪潮波澜壮阔,惊天动地,整个的宇宙洪荒,恍惚都要被这一阵浪潮所淹没。

不知有多少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豪雄,将被这一阵浪潮卷走。

这一阵浪潮消退之后,大地将是另一个世界。

此时,只听白啸天嘿嘿狞笑,华天虹嘶声怒吼,一团掌敝,一道乌光,翻翻滚滚,扑击不歇。

蓦地,白啸天厉声道:“华天虹,这里是接云峰,明日是中元节,你记住了。”

华天虹嘶声叫道:“我必杀你!”

白啸天放声狂笑,笑声中,双手陡施绝招,忽击忽拿,连连攻击,迫得华天虹铁剑狂挥,一连退后十六八步。

忽听华天虹厉声叫道:“强而矫!”不顾敌掌,猛然劈出一剑!

这一剑出时毫无声息,到得半途,忽又如裂帛一般地锐啸,去势上偏,直向侧方砍去。

白啸天欣喜如狂,挥掌喝道:“君儿等着你,去吧!”

言犹未了,已“砰”然一掌击在华天虹背上,只见华天虹咆哮一声,口中鲜血狂喷,直向峰下栽去,展眼之间,连同铁剑一并消失在峰腰的云海之内。

峰上寂静下来,白啸天目光散乱,面色如上,那伟岸的身躯耸立在悬崖边缘,随风遥晃,仿佛一株枯秃的树木。

一忽,暮色四合,山峦之下一片昏黯,天空却万里无云,一碧如洗,那=轮明月高悬之际,格外显得皎洁。

倏地,当空闪出一粒星光,那星光越来越亮,皎洁的明月也显得黯然失色了。

一阵夜风吹来,白啸天打了一个寒噤,混身颤抖了一阵,抬起衣袖,一抹脸上的汗渍。

忽听他喃喃自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大势已定,我又怕什么?”身形一转,循来路跃下峰去。

此时;华夫人仍旧坐在那半山之上,整整一日,她竟然未曾移动半步。

慈云大师、苍髯客、秦白川、苗岭三仙,除华天虹外,所有的全部都坐在一旁,一个不少,不过,只有华夫人一人神情严肃,未带忧色,其他的人,个个愁容满面,人人心焦如焚。

另外,石梁对岸,密麻麻一片,人数盈千,马匹盈千,这上千人全是执戈在手,拔刀出鞘,一眼望去,遍野寒光,令人目为之眩,然而寂静如死,除了不时有战马嘶呜之声外,、再无旁的气息了。

原来神旗帮全军临涧布阵,守在石梁对岸,与华夫人等隔涧相望,双方对峙竟日,但却未曾交兵。

此外,山北是风云会的大军,山南有通天教的道人,帮、会、教已联上了手,准备合力对付侠义道的人,已是显然可见的事。

时光悄然而逝,大地显得风平浪静,异样的沉寂,直到子夜,神旗帮的阵营之内,突然响起一阵号炮,天空闪出一朵极大的旗花。

随后,山的北面,传来了一阵鸣呜咽咽,充满了凄凉悲壮之气的胡饬之声,缀绕耳际,动人心魄。

紫薇仙子目光一抬,道:“夫人,这是干什么?”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启程啊!西天目离这里不近哩!”环顾大众一眼,笑道:“咱们也该准备动身了。”

忽听赵三姑怒声叫道:“星儿呢?”

华夫人笑容一敛,道:“他若无恙,自会前往西天目,如果遭了不幸,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赵三姑气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道:“你狠!你狠!我看你死在何人手中?我看你死得如何从容?”

慈云大师叹息一声,戚然道:“赵老大,事已至此,何必再生闲气?”

忽听对涧马蹄声响,神旗帮的人果然开始启程了。

赵三姑心气难平,恨声道:“你若制止他下涧,他怎会离开我们?你着不独持异议,大伙早已突围,又何至于……”她越讲越气,讲了一半,忽然结口讲不出来了。

兰花仙子忽然幽幽地道:“都怪我们不好,要不是伤了白君仪的性命,也不会弄成这个局面。”

华夫人含笑道:“姑娘何必自责,寿夭有定,谁能保持得长命百岁?何况正邪不两立,咱们如今活着,谁知明日夜间在不在人世?”

赵三姑怒声道:“守到建醋大会,总可以拣肥而噬,杀几个贼子,捞回来本钱。”

华夫人笑道:“所以我反对突围,不愿在混战中死得不明不白。”

赵三姑截口怒道,“我说的是星儿!”

华夫人道:“你怎知星儿必死,焉知他死得不值?”长身而起,笑道:“咱们也动身吧!反正是一战,早点到场也好。”

众人俱已不耐,闻言之下,立时起身启程。

神旗帮的人去势如风,这片刻工夫,已走得一个不剩,苗岭三仙当先开路,扫去石梁上的重重剧毒,众人登上对涧,去赴那死亡约会。

通天教在西天目做建酪道场,超度一切亡灵与孤魂野鬼,法坛设在子午谷内,由通天教主天乙子亲自主持法事,数百名弟子执事,别开生面,亘古未有。

从七月十五的晨间开始,子午谷内烛火辉煌,香烟绩绕,法器长呜,经声不断。那依山而筑、上下三层的法坛上。供着大小不一、难以数计的灵牌,正中央的一块灵牌特高特大,大得人在谷口,就可一眼望见。

这灵牌宽约两尺、高达一丈,外表棱着黄绩,黄绩上写着斗大的十个字,那是“北俱会阵亡英雄之神位”。神位下堆满了香花果物,通天教主头戴天师冠身穿蜂红绣金八卦道袍,外披一件杏黄法蹩,手执法器,正在这灵位之下作法,众弟子齐诵经文,热闹已极。

此外,沿着两旁山壁,修盖了连串约凉棚,棚内桌椅板凳,炉灶茶水,一应俱全,埋锅造饭,饮食恿息,无所不便、设想得极为周到。

其次,这子午谷是一座布袋形的死谷,只有谷口一条出路,由于地处山阴,午时不见日光,子夜常闻鬼哭,因而得了“子午谷”之名。

约墓未牌时分,风云会的人首先进入谷内,任玄一瞧谷中的形势,见两边的凉棚共分四段,通天教自己占用着左边法坛的一段,于是选择了左边近谷的一段,虽有八九十人进入棚内,倒显得为数大少,冷清得很。

一忽,神旗帮的大军浩浩荡荡,开入谷内,古据了右边近谷口的大半截凉棚,白啸天治帮如将兵,盈千属下,只有近五百名的精锐进入谷内,另外一半驻扎在外,有的警戒谷口,有的远出放哨,不到半个时辰,子午谷四面的各处山头上,都出现了神旗帮的明桩。

未未申初,华夫人一行快到谷口,山道之上,突然转出十一二人,那身着葛衫、手摇蒲扇的逍遥仙朱侗走在最前,老远处就洪声大笑,连连拱手。

华夫人急步迎上,一眼望去,几乎全是旧日的好友,急忙一一寒暄,各人都是情感激荡,炫然欲位。

那逍遥仙朱侗热泪盈眶,道:“凡是活在世上的,大概都到齐了,话题太多,咱们还是进到谷中,再慢慢叙阔吧!”

华夫人强笑道:“朱大哥形貌已变,若非早已听人说起,我还无法认出,另外尚有两位,我却想不起是谁?”

逍遥仙朱侗一指身后那形态猥琐、容貌丑陋之人,道:“这一位就是黄山霍大侠,他是练功太急,走火坐僵,弄成这副样子。”

华夫人惊道:“翟兄,我记得你……”

那黄山霍天洽淡淡一笑,道:“我身中六剑,胸口挨一掌,倒卧在血泊中,又被两具尸体盖在底下,连我自己也以为死了,谁知二口气不断,过了两天,自己又活转来了。”

华夫人浩叹一声,道:“霍兄不死,总是哪个魔头该当归位之故。”目光一转,朝一位年若四旬的僧人望去。

那和尚双手合什,含笑道:“昔日的狄剑飞,今日的一心和尚。”

华夫人惑然道:“剑飞兄?你又何以返老还童,越修越年轻,越变越秀气了?”

那一心和尚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中的酸辛,一言难尽。我是被迫出家,自取法号一心,也就是一心报仇,一心雪恨,只待此心一了,我既不见祖宗,也不归我佛,还是得入地狱,万劫不复。”

华夫人暗暗忖道:虽是各人都有伤心事,狄剑飞的伤心之处,似乎又深得多了。

逍遥仙朱侗突然发觉华天虹不在,不禁眉头一皱,道:“华夫人,令郎在何处?”

华夫人脸色一黯,道:“神旗帮死了白啸天的女儿白君仪,犬子跃下深涧探视,结果人尸俱失,生死不明……”

此言一出,逍遥仙朱侗等十二个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那黄山霍天浩冲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华夫人叹道:“十三的子夜,前后两三日了。”

那一心和尚插口道:“当时夫人不在场?”

这几人追着询问,情急之意流露无遗,迫得华夫人连声叹息,道:“当时我在场,因那百丈深涧上下壁立,只有他一人的轻功可以勉强跃下,其后神旗帮的人马闻讯赶到,白啸天利用长索下涧,我恐防星儿有失,急由山左觅路下涧,但是晚了一段时间,涧下已空无一人,连白啸天也失踪了。”

黄山霍天浩双眉一皱,颇含责备之意,道:“血肉之躯,难道会化为乌有?那涧下总有道路可循,以夫人的身手,也该追赶得上。”

忽听赵三姑冷冷一哼,道:“人家豪气凌云,个把儿子算得什么,爱追不追,谁能管得着。”

华夫人沉声一叹,道:“非是我有心托大,实因当时双方对峙,有即时火并之势,想那白啸天不过一人,纵然追上了星儿,也难以伤他的性命。”

一心和尚惑然道:“白啸天难以伤得星儿的性命?”

华夫人微微点首,道:“星儿身手也不弱,他若有心逃遁,白啸天绝对奈何他不了的。”

那黄山翟天浩颇为不悦,道:“少年气盛,他若不肯逃遁,岂不是白白送一条性命?”

华夫人道:“北俱会上,咱们这批人若不逃遁,谁也无法活到今日,星儿虽然年少,我也教了他十多年的养气功夫,他若仍然不知进退,不识大体,那他也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纵能保他今日不死,也保不了他的来日。”

她对人生的见解,超出了常人的范围。那种思想,非一般人所能接受,翟天浩等有的基于道义,有的基于情感,有的由于见面,有的由于耳闻,每一个人对华天虹都有一种深挚的情感和爱意,听了华夫人的话,全都不以为然,心中惧都不满。

这批人全是肝胆相照的侠士,心头不悦,立即表露在脸上的,瞧那样子,大有众口交责之势。

慈云大师倏地低诵一声佛号,叹道:“此事诚属。可虑,其实亲生骨肉,谁不痛惜?夫人的心情已够沉重,列位还是忍耐一点吧!”

华夫人强颜一笑,欠身一礼,道:“事已至此,忧愁无益,咱们还是进子午谷,了结江湖大事吧!”

众人默默无言,顿了一瞬,终于随同华夫人朝谷中走去。

一个腰悬宝剑的青衫男子忽然闪上一步,冷冷说:“大嫂,在什么地点,小弟想去瞧瞧。”华夫人转面一望,见是自己丈夫的拜弟司马长青,沉吟一瞬,道:“来回四百里,徒劳往返,不如留着气力杀敌。”

司马长青板着面孔,道,“白啸天进入谷内,星儿或未出事,早该到了此处。”

华夫人突然脸色一沉,道:“你还打算生出子午谷么?”

司马长青冷冷说道:“小弟一生不会逃遁两次。”

华夫人双目之内棱芒一闪,道:“那还讲什么,你找回星儿,他也未必能生出子午谷,既然到处有死,你找他又有河用?”

司马长青与华元肴是八拜之交,也是平辈之中,唯一年纪小于华夫人的。他性子激烈,脾气冲动,临敌交手,动辄亡命、因为天生的手狠,又不知顾惜性命,加上一身上乘绝艺,以致连几个大魔头,都不愿与他动手,由于几次大战重伤未死,得了个“九命剑客”的外号,在当年的江湖中,是黑道中最为头痛的人物,也是因为他那一发不可收拾的个性,华夫人本着长嫂如母之道,对他甚为严厉。

说话中,众人已走进谷内,司马长青心有不服,正欲讲话,忽然望见耸立在对面法坛上的那块巨大灵牌,不禁脸色剧变,心血狂涌上来。

刹那间,群侠都见到了,脸上的颜色都是一变!

只听秦白川切齿道:“狗贼子,好一个建酪大会,原来为的还是超度北俱大会丧生的亡灵。”

言犹未了,通天教主已率领门下弟子,由法坛之下列队迎来。

华夫人见司马长青手按剑柄,跃跃欲动,顿时电扫各人一眼,沉声问道:“哪一位出面答话?”

逍遥仙朱侗急道:“大敌当前,夫人不可自乱阵脚。”

一心和尚接口道:“贫道甘受调遣,绝无异言。”移脚退后一步。

慈云大师一见,急忙跟着后退,黄山翟天浩身形一动,悄然移后了三尺。

司马长青恨不得立时给天乙子一剑,但见与华夫人走在并排的人已退下,只得快快的退后一步,两道杀机闪闪的目光,兀自盯在那通天教主身上。

只见通天教主急行数步,稽首行礼,朗声道:“夫人与众位大侠宠降,通天教幸甚!武林同道幸甚!天下亡魂幸甚!”

此时,子午谷内一片沉静,响了一日的法器,倏然停顿下来,人人缄默,只有天乙子洪亮的语声,绦绕在众人耳畔。

华夫人眼神如电,闪出一阵峻厉的光芒,那原来严肃的神情中,泛起一股凛凛威仪,令人不敢逼视。

只见她欠身一礼,字字挫铬,缓缓说道:“建酪大会泽及亡灵,文氏等吞属武林一派,敢不共襄盛举。”微微一顿,目光一抬,电扫法坛上的灵位一眼,接道:“拙夫与众亲以命丧北俱会上,承蒙教主建酪超度,文氏等先行拜谢。”

通天教主肃然道:“通天教为天设教,追荐亡魂,早升天界,职属本分,何敢言谢?”

华夫人威仪迫人,堂堂通天教主,与她周旋,也暗感到自惭形秽,局促不安,寒暄一过,立时行礼肃容,陪同华夫人等走近法坛,进入右侧的凉棚之内。

华夫人步入座中,朝那通天教主道:“建酪大典何时开始?尚请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道:“亥时正,大典开始,子牌正,鬼门开关,北俱英雄皆是天地精英,列为首奠。”

华夫人点了点头,道:“典礼在即,教主定然忙碌,此时不敢打扰,但请到时知会一声,容文氏等奠祭亲友,则感激不尽。”

通天教主道:“理当如此。”行礼退去。

须臾,法器重鸣,经声再起,凉棚之内,也响起人语之声。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前所未见的盛会。眼看山雨欲来,一场大屠杀就要开始,但在此时,却丝毫没有冲突磨擦的现象,嗅不到半丝杀气。

神旗帮、风云会、通天教以及正派群侠,各处一隅,虽无交往,却相安无事,甚至连带有恶意的目光也隐蔽起来了,唯一有的是一片冷漠,以及相互间隐藏不住的猜忌。

时光飞逝,不觉已是日落黄昏、宿鸟归林的时候,忽然间,子午谷外,飘进来一阵啡淋鬼哭之声,东起西伏,飘浮不定。听那声音,竟似有盈千上万的屈死冤魂群集在谷外号哭!

这琳淋鬼哭之声一起,顿时将法器声响和念经之声淹盖下去,两旁凉棚内嘈杂的语声也倏然沉静下来。

这子午谷内长馏如林,紊帷白烛,纸人纸马,加上难以数计的灵位,此时又闻众鬼嚎哭之声,一时间,烛火黯然,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迫得入汗毛直竖,不寒而栗!

倏地,一阵阴风刮来,耸立四周的招魂瘤凌空招展,寒然发出一阵瑟瑟的呼啸!

那紫薇仙子最怕鬼,直吓得心惊肉跳,猛打一个寒唆,忍不住抓着华夫人的手臂,颤声道:“夫人,鬼门关不是子时才开么?”

华夫人见她已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急忙温言慰道:“这是通天教故弄玄虚,世间未必真的有鬼……”

紫薇仙子急道:“鬼是一定有的。”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坐到我身边来。”

忽听追遥仙朱侗道:“臆!怪事!连这批妖道也慌了手脚!”

华夫人扭头望去,只见对面凉棚内执事的天乙子一脸怒色,朝两名弟子吩咐了几句,两个道士急步奔向谷外,神色之间,甚为仓皇!

适才此时,神旗帮与风云会靠近谷口的人,突然发出一阵惊讶之声,纷纷离座而起,探首向谷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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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异军突起

展眼间,子午谷口,出现了一群披头散发,形貌狰狞的厉鬼。

这群厉鬼有老着少,有男有女,衣着打扮,形色不一,有的穿着本朝服色,有的唐装、有的汉服古旧打扮,但却都似含冤负屈,一个个呼天抢地,嚎啕痛哭,你推我挤,蜂拥丽上。通天教弓;两名道士奉命出谷察看,与这群厉鬼迎面相遇,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呛嘟一声,两人同时拔出了肩后的长剑。但听厉鬼群中一声凄厉的哀号:“哎呀!我的儿呀!”

一个容色惨厉,长舌外吐的女鬼,越众奔出,手舞足蹈,直向前面那道士扑去。

此时夜幕四合,天昏地砾这群厉鬼真假莫辨,声势骇人。

两名道士心惊胆战,齐声大喝,同时攻击一剑,但觉手中一轻,两柄长剑莫名其妙的脱手不见。

只见那吊死女鬼长舌吞吐,哀号道:“儿呀!”双臂一张,猛然抱去。

两名道士魂飞魄散,扭头就逃,但听镣铐声响,一人脚下被一个男鬼的脚镣一绊,一跤摔仆出去,另一个逃得稍慢,被一个白发者鬼一把抱住,霎时间你抢我夺,哭叫震天,将那道士的袍服撕得稀烂。那道士双眼一瞪,昏死过去。

这乃是瞬息问的事。子午谷内上千人,而且都是身负武功、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物,此时却不禁耸然色变,惊骇不已。

通天教主高踞法坛之上,将此事看得明明白白,这时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捏诀迎空乱划,右手宝剑在桌上连连拍击,响声不绝,坛上的弟子心慌意乱,诵经之声愈响,法器叮咱,震耳欲聋。

天乙子怒容满面,跃身掠出凉棚,厉声道:“玄清镇静点。”

那法号玄清的道士连滚带爬,如飞逃来,闻得天乙子喝叱,心头一慌,双腿反而一软,但闻鬼哭震耳,人已被那群厉鬼撞、倒在地,踏身涌过。

那群厉鬼行如飘风,挟着震天号叫,涌到法坛之下,一齐顿足嚎啕,相俱大哭。

天乙子脸色发青,举手一挥,凉棚中顿时闪出数十名红衣弟子,执剑在手,将这一群鬼怪团团围住。

那群厉鬼恍若未睹,一个个仰脸望着法坛上的通天教主,嚎哭不已,直哭得地惨天愁,烛火无光,人人心头大乱。

紫薇仙子吓得最为厉害,抱住华夫人的膀臂,浑身颤抖,牙齿格格打战。

华夫人低声道:“别怕,都是人,一共七十二个……”

只听天乙子厉声叫道:“何方鬼物?为首的出头答话。”那群厉鬼置若罔闻,仍是因:跃嚎哭不已、

梨花仙子挤到华夫人身畔,颤声道:“夫人,只怕真的是鬼,倘若是人扮的,哪有七八十人跳跃,足上一点声响没有?”

紫薇仙子哆咦道:“这哭声好难听,一点不像入的声音。”忽见法坛上的通天教主宝剑一拍,厉声叱道:“建蘸盛典,普渡天下亡灵,一群鬼魂火速归位。”

语音甫落,群鬼倏地仰天一阵哀嚎,刹那间,一个个七孔流血,纷纷倒地。

展眼间,子午谷内,弥漫起一阵恐怖气氛。

法器经声截然而止,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这是一片怵目惊也惨不忍睹的景象,满地倒着披头散发的鬼怪,每一个都是睁目露齿,七孔流血,一脸厉容,别说是鬼,纵然是人,也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不忍卒睹。

这变化出人意表,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法坛上的通天教主骇得呆若木鸡,神色尤其难看。

但他终究是一教之主,呆了一瞬,顿时清醒过来,“啪”的一声,宝剑猛然一拍桌案,口中高声朗诵起往生咒来。

法坛上的弟子怔了一怔,随即敲击法器,跟着朗诵经咒,开头时声音零零落落,一忽工夫,重又热闹起来。

天乙子走近那批非人非鬼的怪物身前察看,发觉这批躯壳混身冰凉,气息早已断绝,急忙吩咐教下弟子搬出谷外,打扫地上的血渍。

通天教主以神道设教,惯于装神扮鬼,愚弄无知小民,如今当真有鬼上门,虽然明知有假,但却不便喝破,不过,这批怪物来得突兀,死得惨厉,与会之人余悸犹存,惊疑未定,没有人露出讪笑之意。

一阵惊心动魄的紧张过后,两旁凉棚内重又响起嘈杂的语声,议论纷坛,俱在揣测这批鬼怪的来路。

逍遥仙朱侗大为振奋,道:“看天乙子那副窘态气适才之事,绝非通天教自己弄鬼,由此看来,江湖三害之间,仍在勾心斗角,未必真能齐心合力,联手对付咱们。”

华夫人黛眉深锁,道:“此事不像是神旗帮或风云会所为。”

黄山翟天浩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那批人并非乌合之众,看他们那奇诡的轻功身法,明明是同一门派的人,神旗帮与风云会中,何能训练出这多的怪人?”

一心和尚讶然道:“江湖三害之外,除了咱们这批人,难道还有第五派不成?”

这几人全是少年子弟江湖老,数十年来的武林局面,人人了若指掌,亲身经历,焉有不知之理?若说四派之外,另外肾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谁也不能相信。

慈云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最奇怪的是,这批人竞会在同一刹那,七孔流血而死,这又是何道理呢?”

梨花仙子接口道:“看样子,该是中毒而死,就不知那毒是何人所下?”

慈云大师一望紫蔽仙子,道:“三姑娘,那毒该不是姑娘下的吧?”

紫薇仙子微微一怔,摇头道:“不是我下的。”

突然银牙一咬,恨声道:“刚才我忘了,倘若再有怪物出现,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先教他尝尝九毒瘴的滋味。”

忽见谷口灯光闪亮,两名垂譬小婢手提纱灯前导,领着一位宫装高譬的白衣女子,一个紫衣少女随侍在宫装女子身后,从容走进了谷内。

紫薇仙子双眉一扬,道:“这是谁?”

逍遥仙朱侗道:“哪宫装女子就是通天教的玉鼎夫人,身后的少女名叫方紫玉,是那玉鼎夫人贴身的侍婢。”

玉鼎夫人姓向名华,乃是一剑盖中原向东来的女儿,此时;群侠方面,差不多都已知道,一听是她到来,全都凝目射,玉鼎夫人从容行来,剪水双瞳,也在不断地打量这面,看了半晌,发觉华天虹不在,玉靥之上,神色不觉一变。

紫薇仙子冷冷一哼,一扯华夫人的衣袖,道:“夫人,那玉鼎夫人至少有二十多岁,小郎才只十九岁,两人根本不配嘛!”

华夫人暗暗想道:“哎!星儿下落不明,生死难卜,这位姑娘还在想他的婚配之事,真是太檬懂了,强颜一笑,道:“咱们今夜专心杀敌,一切琐事,留待日后处置。”

逍遥仙朱侗倏地愁容满面,道:“夫人,老朽想去找白啸天,探问星儿的下落,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紫薇仙子道:“我去。”离座而起,就待行去。

华夫人拿住她的手腕,道:“稍等片刻,待我亲自问他。”

倏地,法坛上钟磐齐鸣,响过一阵之后,一切法器俱停,诵经之声随既瞅下,只有通天教主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焚化灵符,一道接着一道,一直焚了十三道灵符,始才停下,接着吩咐坛上的弟子添香换烛,焚化冥纸和金银锭。

适在此时,数十名背插长剑、身穿黄绩八卦道袍的道士进入谷内,这批道士年纪都在四旬以上,三个一排,列队行来,最后三名须发如银,年纪都在八旬开外,那青灵真人也在其内。

通天教主飘身跃下法坛,奔至谷口相迎,直将三名老道迎入凉棚坐定,神色之间,极为恭谨。

华夫人唯恐已方之人不知三个老道的根底,一旦混战起来,错了趋避之道,当下向众人道:“居中的道号玄灵,左侧的道号丙灵,瘦小的道号青灵,三人俱是天乙子的师叔,已有数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

群侠闻言,齐皆动容,想这三个老道避世已久,武功必有惊人之处,不过今日原就是敌强我弱之势,除了苗岭三仙外,全都抱着成仁取义,与敌偕亡的决心,多上几个强敌,也无怯惧之意。

谷口那面突然一片寂静,引得法坛两侧,正派群侠和通天教的道人一齐转面望去。

逍遥仙朱侗沉声道:“无量老儿到了。”

只见一个发束金箍,银髯飘拂,宽袍博带,体态威猛的老者,迈步进入谷内。

无量山的无量神君,十余年前,便被公认为黑道中的第一高手,北滇会上为华元脊击败,含忿而退,依约自禁十年,今日出现在建酸大会之上,仍然为各方瞩目的人物。他那衣钵弟子谷世表,随侍在他的身畔。

通天教主率领座下弟子急步迎了过去,稽首笑道:“神君光临,蓬革生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无量神君目光电射,横掠全谷一眼,敞声笑道:“得与盛典,荣幸之至,教主不必客气。”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响彻全谷。

风云会的燕山一怪与龙门双煞等,俱在座中含笑招呼,只有任玄一人走出棚外,抱拳为礼道:“神君久违了。”

无量神君还礼笑道:“任兄别来无恙。”朝着燕山一怪等遥遥将手一拱。

通天教主朗声一笑,道:“神君是此会的嘉宾,可要贫道专设一席?”

无量神君道:“建蘸大会,以亡魂为尊,与会之人还是随缘吧!”

两人相视一笑,无量神君举手一礼,逸向神旗帮那面走去。

白啸天早已出座相迎,两人算是知交,略作寒暄,顿时把臂入座。

谷世表移步上前,躬身长揖道:“白叔父。”游目四顾,到处搜寻白君仪,目光落在白素仪脸上,神色微微一怔。

无量神君容色一动,道:“君仪侄女何以未到?”

白啸天脸色一黯,叹道:“那孩子福薄命浅、业已不在人世了。”

谷世表心头大震,脸色骤变。脱口道:“她是怎样死的?”

白啸天暗暗忖道:此子虽然比不上华家那小畜牲,对君仪倒是痴心得很。唉!可惜阴差阳错……心中在想,口内淡淡说道:“她死在华天虹手内,其中因由,老夫也不清楚。”

无量神君双眉耸动,道:“华天虹,华元肯的儿子?”双目之内精芒电射,直向群侠那面望去。

白啸天道:“那小子已被我打下万丈高峰,至今未见,想是粉身碎骨了。”

无量神君敞声道:“好!今日斩草除根,做个干干净净,省得武林之内,再有黑白之分。”

白啸天微微一笑,回顾身畔的白紊仪道:“素仪过来,向李怕父与谷大哥请安。”

白素仪双目红肿;泪痕犹在,闻言之下,移步走到二人身前,检托为礼。

无量神君一顾白啸天,讶然道:“这就是那个大孩子?”

白啸天点头道:“她叫素仪,为人老实,没有君仪丫头那份野性。”

无量神君凝神打量白素仪一眼,暗道:此女美艳之中另有一份秀气,未必不如她那妹妹。

心念一转,顿时含笑道:“女孩子以温柔姻静为贵,秉性敦厚,正是难得之处。”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你我多年老友,世表与君仪侄女总角相交,两代情谊,非比等闲,可惜造化弄人,遭此大变。唉!倘若君仪侄女尚在人世,你我结个儿女姻亲,通家世好,岂不美满?”

白啸天心头一动,暗道他这言外之意,岂不是向我讨亲,想我将素仪儿许配给他的徒儿?

他暗暗忖道:此番决战,消灭那批自命侠义的残余分子容易,但想趁机崛起,击败一会一教,独霸天下,那却是成败难卜,十分艰巨的事,若得李无量全力臂助,成功之望,自是大增。

想到此处,心已活动,移目打量谷世表一眼,暗道:此子仪表不错,武功尚佳,配素仪倒也可以,放眼当世,并无几人的弟子够资格娶白家的闺女,这门亲事也算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

心念一决,顿时微徽一笑,道:“世表贤侄人中龙凤,少年英雄,可惜君仪那丫头无福,唉!”沉声一叹,倏然住口。

无量神君一听白啸天夸赞自己的弟子,知道船可入港,不禁拂髯一笑,道:“白老弟,素仪这孩子许配何家了?”

白啸天轻轻一叹,道:“她一向随侍在她母亲身畔,兄弟忙于帮务,何曾想到她们的婚事?”

无量神君大喜,道:“既然如此,小兄倒想高攀一下,与老弟结个秦晋之好,就只怕世表愚劣,难当老弟的法眼。”

白啸天改颜一笑,道:“至交好友,何必客气,只怕小女蒲柳之姿,难与世表贤侄匹配。”

无量神君哈哈大笑,喝道:“世表,快向岳父大人叩头。”

谷世表大吃一惊,道:“师父……”

无量神君面泛怒容,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之法急道:“蠢才!这丫头胜过白君仪十倍,娶她为妻,神旗帮就是妆查,白老儿早晚退位,武林便是你的天下。”

谷世表先是一惊,随即一怔,终于大喜,匆匆离座,走到白啸夭面前,便行拜跪大礼。

忽听白素仪哭道:“爹!”

白啸天心神一震,惊怒道:“怎么?”

白素仪泪珠泉涌,道:“女儿早已许过宏愿,终身陪恃母亲,决不字人……”

白啸天勃然大怒,喝道:“混账!为父的……”

无量神君目光如炬,一瞧白素仪的神色,顿知她言出衷诚,并无虚假,只怕将话说僵,反而难以转还,急忙岔口笑道:“老弟息怒,这孩子也是一片愚忱,孝心可感,未便深责。”

语音微顿,改以传声暗语道:“少年心性,执拗不过一时,咱们先让他们多多接近,自生情谊,建酪大会之后,愚兄再亲率劣徒梵净山一行,只要红玫弟妹承诺这桩婚事,天下定矣。”

白啸天沉沉浩叹一声,想起自己夫妻反目,天各一方,次女君仪由自己一手养大,偏又遭天之嫉,骤尔夭折,对于这个久离膝下、性情却又极端敦厚的长女,实在不忍严责。

沉吟半晌,朝呆在自己面前,脸上胀得通红的谷世表将手一招,蔼然说道:“今日天下英雄毕集,正是男子汉大展身手的良机,贤侄坐到老朽身侧来,婚姻之事,改日再议。”

谷世表躬身长揖道:“多谢叔父眷爱。”走上前去,挨着白素仪坐下。

忽然间,四个劲装少年,抬着一顶黑绒软轿,进入了谷内。

这四名少年,容貌清秀,年纪都只十五六岁,举步之间,如行云流水,脚下微尘不惊,入得谷内,软轿直趋法坛之下。

通天教一名执事弟子上前问道:“来者何方英雄?”

那四名劲装少年放下软轿,当前一人朗声喝道:“西域向东来。”

这五个字仿佛晴天霹雳,使子午谷内上千的人,同时一震。刹那间,全谷一片死寂,不闻半丝声息。

通天教主、白啸天、任玄、无量神君,各方为首之人,同是罢然一惊,纷纷离座而起。

“一剑盖中原”向东来,这昙花一现,但却传诵江湖一二十年的传奇人物,在这建酯大典即将开始的前一瞬,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一名劲装少年跨步上前,高高掀起软轿的重帘,另外二人走上前去,由轿中推出一辆轮椅,轮椅之上,端坐一人,身着白色宽袍,足登厚底皂靴,高腰白袜,杏黄丝绦,一副汉装打扮,不带半点胡人气息。

那人白发披肩,银髯过腹,照理来讲,该是老毫这人,但是面色晶莹,恍若美玉,双目澄澈,炯炯有神,满脸找不出一丝皱纹,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

通天教主距离最近,凝目望去,除了多出一副白须白发之外,面貌神情一如当年,正是那曾以小小一柄金剑,闹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的奇人。一时之间,心头狂跳,说不出是惊是惧,是忧是喜。

转眼间,凉棚之内,走出了白啸天、无量神君、任玄,通天教主一见,急忙迈步走了过去。

“一剑盖中原”向东来端座椅中,双手放置膝上,捧着一个半尺见方,金光闪耀的小箱,这时目光一转,朝走近身前的四人,扫视一眼,纵声道:“周一狂何在?”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向施主临去秋波,留下一柄金剑,周一狂为了那一柄小剑,堕入阿鼻地狱了。”

只听谷口一人道:“臭杂毛,胆敢咒骂老夫!”笃笃几声,场中多出一人。

众人转眼望去,见周一狂仅剩的一条左臂,扶着一根高约五尺的铁杖,身悬半空,纹风不动,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全不似一个四肢已失其三,连连遭受挫折之入,对他那股豪气,谁都暗暗心折。

向东来微微一笑,扬声问道:“周一狂,我那兵刃可在你的手内?”

周一狂笑道:“这个么,可向任玄老儿索取。”双眉一轩,斜脱任玄一眼。

向东来转眼一望任玄道:“我那金剑难道在你手内?”

任玄暗暗忖道:想当年,咱们曾将向东来的周身软筋割断,看他以轮椅代步,明明是残废之身,但他四肢全废,还有什么能耐,重莅中原,所仗的又是什么?

心念电转,不禁冷冷一哼,道:“金剑在任某手内,你待怎样?”

周一狂大声叫道:“好哇!任老儿!你对外扬言,金剑已被人盗走,原来是故放烟幕,骗人之辞。”

任玄冷冰冰一笑,道:“是又怎样?”

要知为了那柄金剑,任玄的独子被人谋害,事到如今,犹未找出凶手,他老来伤子,哀痛欲绝,那金剑实已被盗,如此言语,不过气愤之词而已。

可是,那金剑之秘,乃是武林中的一大哑谜,金剑的落处人人关心。个个注目,本来是满天疑云之事,任玄如此一讲,情势顿时一变。

白啸天双目之内精芒一闪,道:“任兄,金剑既然尚在你的手内,何不当众取出,趁着这位向朋友在此地请他解开金剑之谜,省得江湖道上,再起无谓的纷争。”

周一狂叫道:“对啊!若不解开金剑之秘,老夫是死不瞑目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你万里迢迢赶来此地,是否要与中原豪杰,再度一决雌雄?”

向东来转脸朝法坛正中那北俱英雄的灵位一望,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曾听人说道,中原的豪杰已在北滨会上死绝,此番东来,并无与中原武林争胜之意……”言外之意,眼前这五大高手,都不在中原豪杰之列。

通天教主等闻言,五人脸上齐是一红,当年向东来大闹中原,结果是败在这五人的联手围攻之下,而且五人还使了诡计,因之此时听他出言讥讽,都感到难以为情。

无量神君恼羞成怒,阴沉沉地截口道:“中原的豪杰虽已死尽,庸碌之辈倒还剩余不少,老夫一人先向你领教领教。”挥手一掌,遥遥拍击过去。

一阵狂殴应手而起,划空呼啸,连两旁凉棚内的人也被震得耳膜齐鸣,嗡嗡作响。

无量神君掌力如此雄浑,固足惊人,但盛名之下无虚士,众人虽惊不奇,想那向东来明明是个手足俱废之人,不知他如何抵挡。

只听一阵暴喝,恃立在轮椅两旁的四个劲装少年,倏一挥手,一片银光似黑夜寒电,一闪而没,无量神君那狂猛无伦掌力,顿时一分而二,打从轮椅两侧卷过,沙飞石走,威势惊人!

无量神君的目光何等犀利,就在那银光一闪的刹那,业已看出四个少年每人手中执着一柄银色小剑,那银色小剑长约五寸,大小不同之处,就是颜色不同,光芒有异、

那四个劲装少年挡过一招,重又垂手而立,手中的小剑已隐失不见,神色之间,若无其事,一时之间,倒将几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魔头镇住。

通天教主机警善变,微微一愣,顿时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向施主的神奇绝艺已有传人,武林朋友又可大开眼界了。”

向东来将头一摇,含笑说道:“凭他们这点微未之技,与中原高手争长论短,那还差得太远。”

无量神君冷然道:“你既敢东来,总是有恃无恐,凭仗什么,何妨抖露出来。”

向东来不怒反笑,道:“不才已是瘫痪之人,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此番东来,不过了结几桩琐事,争强斗狠,再也休提。”

无量神君先是一怔,继而想道:这几个小儿虽不足虑,看那样子,却也不易打发,胜之不武,莫要糟蹋了老夫的盛名。

心念一转,立即就着台阶退下,默然不语。

只听通天教主道:“向施主既无争强斗狠之心,即是敝教的嘉宾,但不知要了结什么琐事,若有相需之事,贫道定然效力。”

向东来淡淡一笑,扬声道:“第一,不才要解开金剑的秘密,以免旷世绝艺,随同我这残废之人长埋地下……”

通天教主大声道:“仁侠居心,天下同钦,向施主的第二桩事呢?”

向东来缓缓说道:“不才手中这个箱匣,内中藏着一件价值连城、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要寻一位有缘之人,举以相赠。”

他愈说愈奇,直将满谷之人引得心跳耳热,按捺不住,既想早一点揭开金剑之谜,又想瞧一瞧那箱中之物。

但听任玄冷嗤一声,道:“一柄金剑、已是奇而不巧,我就不信,尚有更为奇巧的至宝。”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要人有福消受罢了。”

周一狂道:“向东来,咱们对你说不上好啊!如此至宝,于嘛眼巴巴送人?”

向东来道:“你怎知我赠送给谁,说不定我将他送给故交好友,藉以报答昔日的恩情。”

此言一出,不由得众人不信,霎时间,一道道锐利如箭的目光,齐向他手中那金色箱匣投去,似欲穿透到箱匣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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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阵前祭灵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华元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有什么罕世重宝赠送华家,乃是合情合理之事,可惜众目昭彰,无法抢夺过来。

任玄怀壁获罪,断送了儿子的性命,他恨透了向东来的金剑,这时听他又有宝物送人,不禁恨从心起,怒不可抑,厉声喝道:“向东来,你少弄狡猾,若有第三桩事就早早说出,否则风云会送你归天了。”

向东来缓缓说道:“当然有第三桩事。”

任玄厉声道:“什么事?”

只见向东来神色一整,肃容道:“第三桩事,就是在这建蘸大会之上、拜祭亡友的英灵,同时竭尽绵薄之力,为故人报仇雪恨!”

无量神君修地仰天大笑,半晌之后,始才狞声迫:“说来说去,你还是有为而来。”

转眼一望通天教主,接道:“道兄这建酸大典完了没有,如果别无仪式,我等就料理江湖过节了。”

通天教主闻言一惊;急道:“贫道该死,子牌已过,祭典犹未开始。”稽首一礼,匆匆返回凉棚,披上法衣,跃登坛上。

只听钟磐声响,法坛之上,重又响起了诵经之声。

向东来以目示意,四弟子立即推动轮椅,抬起软轿,朝群侠座中走去。

白啸天、无量神君、任玄,三人各归原处,余下周一狂一人,冲天而起,独自跃到了凉棚顶上。

众人一退,一群手执纸人纸马的道士奔入场内,口诵经文,满场游走。

倏地,三名红衣道憧,每人捧着一座白色灵牌,登上法坛,将那三座白色灵牌供在当中那巨大的灵位之下。

刹那间,全谷骚动起来,耳语之声聚蚊成雷,嘈成一片。

原来新添的三座白色灵牌,中间一座写着“落霞山庄少庄主华天虹之灵位”,左旁一座是“风云会少舵主任鹏之灵位”,右边则是“神旗帮少帮主白君仪之灵位”。

向东来进入棚内,与华夫人才只寒暄一句,一瞧华天虹的灵牌出现,顿时浑身一震,道:“华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夫人目瞪口呆,如遭雷硕,但只一忽工夫,立即清醒过来,口齿启动,话犹未出。

忽见人影连闪,赵三姑、华云、苗岭三仙、宗氏三虎,纷纷向棚外窜去。

华夫人大惊、皓腕一探,一把攫住了赵三姑的手臂,峻声喝道:“统统站住!”

众人闻声一凛,同时呆在当地。

赵三姑双眼血红,拐杖连连顿地,厉声叫道:“白啸天!华天虹可是你杀的?”

白啸天端坐棚内,冷冷说道:“除了老夫,谁能杀得了他。”

忽听噗通一声,秦碗风坐在位中,连人带椅摔倒,昏死过去。

华夫人心如刀割,但却强行忍住,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谁不是十月怀胎?人都是父母养的,星儿不能白死,但要报仇雪恨,却得量力而行。”

赵三姑挣了一挣,无法挣脱手臂,恨道:“你量你的力,我干我的事,咱们各行其是,互不相涉。”

华夫人冷然道:“华元肴是父,华天虹是子,上一辈的仇未报,轮不到下辈的仇。”

黄山翟天浩哑声说道:“赵老大,千笔账作一笔算,咱们十多年也等了,一时半刻,难道等不及么?”

法坛之上,忽然响起赞礼人的声音,诵道:“通天教主建酪上表,超荐北滇英灵,落霞山庄暨各路英雄奠祭开始——”

华夫人急忙镇摄心神,当先走了过去。众人见了,连忙跟随在后,鱼贯而出,行到法坛之下立定。

只听那赞礼人诵道:“落霞山庄老庄主华公元肾归位——”

华夫人强忍热泪,屈膝顿首,秦碗凤刚刚苏醒,由宗老婆子搀扶过来,她自认是华家的寡媳,伤心之际,也不知道羞涩,见华夫人跪下,立即随同跪倒,拜仆在地,华云是华家世仆,也随同主人跪拜。

三人叩拜完毕,起身退立一旁,群侠上前拜祭,三人又跪下答拜。

经声法器之中,响着赞礼人的声音:“沉州卫家门第七代掌门人卫公天霄归位——”

“云梦三侠周公凡、铁公尚、罗公少堡归位——”

“霹雳仙秦公元泰归位——”

那霹雳仙是彭拜的师父,彭拜天性坦率,一声听到师父的名号,忍不住满怀悲沧,放声痛哭起来。他一哭出声,秦碗凤、苗岭三仙、宗氏三虎,这几人想起华天虹之死,顿时嚎啕痛哭,逍遥仙朱侗是武林双仙之一,司马长青与华元肴是结义兄弟,非亲即友,人人都有悲痛,哭出声来倒还罢了,就是那些强行压抑的男子抽泣之声,听人耳内,最是令人鼻酸。

好不容易听得那赞礼人诵道:“落霞山庄暨各路英雄退

众人含悲忍泪,退回棚内,赞礼人宣神旗帮上前奠祭,白啸天一人当先,数百人跟随在后,上前祭拜神旗帮北滇会上殉职的人。

要知做道场超荐亡魂,乃是世俗中人人信奉的典礼,死者为大,白啸天虽是一帮之主,也得诚惶诚恐,不敢稍为托大,他存着激励人心,笼络部属的意思,举措之间,更显得诚敬。

神旗帮过后,轮到风云会奠祭,风云会刚刚完毕,子午谷外,突然又响起一阵隐隐约约的鬼哭之声。

倏地,帮、会、教派在谷外的桩哨,同时狂奔人谷,通天教两个道士脸色如上,奔到天乙子面前,手指谷外,急了半晌,始才颤抖道:“启禀坛主,先头七孔流血而死的那些鬼怪,又……又活起来了。”

天乙子惊怒交迸,叱道:“什么话!我亲自检视过,明明都已气绝,怎么会活起来的?”

那道士颤声道:“那批怪物被扔在山左的一个沟内,本来哩在一处,刚才又……”

天乙子怒喝道:“又怎样?”

那道士呐呐道:“一个个都活了,哭哭闹闹,看样子就要到了,啊,来啦!”

话声中,琳啡鬼哭之声已响彻全谷,先前那群披头散发,形貌狰狞的鬼怪。你椎我挤,重义涌进谷来。

这批鬼物本来已够狰狞恐怖,如今义加上七孔流血之后,遗留在脸上的血渍,纵然是人,也足以骇倒鬼怪了。

展眼间,披枷带锁,长舌外吐,缺腿少足,形形色色的鬼怪,一窝蜂拥到了法坛之下,一个个顿足号哭,吵闹不休。

紫薇仙子骇得满口牙齿格桔打战,挤到华大人身畔,低声道:“夫人,师父给了我一点‘九毒瘴’叮嘱我不可轻用,我施放出去,让这些鬼怪尝尝……”她似是怕被那些鬼怪听去,越讲声音越低。

华夫人沉吟一瞬,道:“你先别急,他们不惹咱们,咱们也不招惹他们。”

说话中,通天教主天乙子已率领大批弟子,将那七十二名鬼怪团团围住,但那批鬼怪兀自嚎哭不休,将身外之事视若无睹。

天乙子怒容满面,厉声道:“建雕大会接纳阳问英雄,普度阴世众鬼,不管尔等是人是鬼,速即派个领头的出面答活,但有所请,通天教总教尔等满意……”

刚刚说到此处,子午谷外,陡地响起一阵尖厉刺耳的异声,随即响起铜锣哨咱之声,须臾,尖厉刺耳的异声与锣声响到了谷口,那七十二名鬼怪的号哭之声嘎然而止,一个个木然呆立,嘈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忽见魅影幢幢,大批厉鬼,在铜锣前导之下,列队走进了谷内。

这是一个奇形怪状、人间未睹的队伍,当前是两个黑衣鬼卒,抬着一面直径五尺的铜锣,一名红衣厉鬼,双手合待一柄大锤,配着足下的步伐,在队伍之前呜锣开道。

铜锣之后,是四名身着五色绿衣、脸色苍白如纸、背插三尖铁叉、骑着高头骏马的开道鬼卒,骇人的是那四匹高头骏马铁蹄着地,不带一点声响,飘渺恍惚,不似血肉之躯!

开道鬼卒之后,是三十六名厉鬼,其中吊死鬼、溺死鬼、烧死鬼,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有那惨死轮下之鬼,身上血肉模糊,肠肚外流,那刑斩之鬼,脑袋都提在手上,一名女鬼,手上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婴儿,那婴儿半边脑袋稀烂,脑浆外溢,红白相间,双眼却是骨碌碌乱转,一眼望去,令人遍身汗毛直竖,忍不住要打寒哗。

这三十六鬼之后,是五名年纪老大的男鬼,当前一鬼又高又瘦,须发纠结,目毗皆裂,双腕带着一副铁铐,脏上拖着一副脚镣,看那样子,似是瘦死牢中的怨鬼。

这五名老鬼之后,一班鬼卒,抬着八顶黑色软轿,前面四顶轿帘高卷,四名男鬼端坐其内,另外四顶轿帘深垂,其中想是女鬼。

这八顶软轿之后,八名鬼卒,抬着一顶盘龙飞凤、琉璃垂疏的大轿,一个看去十一二岁、发梳双辫、身穿红竣裤褂的女童,手扶着轿栏步行。

九顶轿鱼贯而入,直抵法坛之下,那四名男鬼当先下地,轿帘掀起,后面四顶软轿中,缓缓飘出四名女鬼,只有那一顶龙凤彩轿,轿帘深垂,毫无动静。这批鬼怪前后百余名,声势浩大,非同小可,帮、会、教及正派群侠,都不再等闲视之,一时间,四座岑寂,一片肃静。通天教主端立法坛之上,等了半晌,见那龙风大轿之内犹无动静,不禁微泛怒色,纵声道:“贫道天乙子,何方神圣,可有统率之人?”

只见最后那顶软轿中出来的女鬼飘身上前,道:“本座幽冥殿主,这厢有礼。”

这幽冥殿主身着玄黑宽袍,满头青丝披拂肩后,长尽腰际,鬓角带一朵海碗大的纸花,胸前挂一串银光闪闪的纸锭,面色惨淡,行动飘忽,讲话的声音又冷又硬,混身上下弥漫着一片鬼气,全然不似生人。

通天教主朝那幽冥殿主打量一瞬,不禁眉头连蹙,暗道:真是见鬼了!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殿主驾到,请恕贫道失迎之罪。”

幽冥殿主道:“岂敢,来得卤莽,多有得罪。”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一指四外的鬼物,道:“这批生魂,可是殿主的属下?”

幽冥殿主道:“也有所属,也有同寅。”

这幽冥殿主眉清目秀,骨肉匀亭,看去不过二十几岁,讲起话来,吐辞不俗,若是生人,该是一个颇富灵统之气的女子,可惜容色惨淡,语言生硬,混身透着鬼气,令人见了,心头顿生寒意。

通天教主一望那顶龙凤彩轿,道:“这顶彩轿雕龙绘凤,气派不凡,其中坐的又是哪一位殿主?”

幽冥殿主道:“那是我家教主的辔舆。”

她有问必答,但又简简单单,语焉不详,似是懒得多话。

通天教主倏地呵呵大笑,道:“想不到通天教主之外,另有一位教主,但不知你们是哪一教?你家教主如何称呼?”

那幽冥殿主道:“无可奉告。”

通天教主双眉一掀,道:“你家教主怎不下轿,难道要本教主亲自掀开轿帘不成?”

幽冥殿主那惨淡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片煞气,阴沉沉说道:“正是要你亲启轿帘,恭请我家教主下轿。”

通天教主怒气陡生,转面喝道:“白莲过去启开轿帘。”

一个红衣道憧应声而出,大步走了过去。

青莲、白莲是天乙子座下两大得意弟子,二人武功盖过同门师兄弟,机警多智,尤其高人一等,这时白莲目不旁瞬,穿过一批形容惨厉的怪物,直趋轿前,表面上昂首阔步,坦然无惧,其实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通天教主也提防对方淬施暗算,两道锐利如箭的目光,紧随着白莲移动。

只见白莲走到那龙凤彩轿之前,伸手一撩,一把掀起了轿帘,岂料,目光落处,轿中空荡荡的,既无有人,也无鬼魂的影子。

白莲睹状,不禁微微一怔,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一品官服、颊下五络青须的男鬼倏地将嘴一张,一口阴气,直对白莲颈上吹去。

白莲方待转身,一股阴寒之气,突然袭至颈上,顺着衣领而下,凉透了背脊,忍不住猛打一个寒噤,混身霍然一颤。

通天教主一见,心头又惊又怒,本待喝叱,转念一想,对方既未动手,谅他吹一口气,也伤不了自己的弟子,与其揭破,反而不美,只得隐忍在心,暂不发作。

白莲身形一转,朝那官宦打扮的鬼怪怒视一眼,大步走了回去。

不料,他迈出一步,身上顿时一寒,越走越冷,犹未走出十步,身上已寒冷刺骨,牙关打战,大有骨髓成冰之势。

白莲心知不妙,赶紧一提丹田真气,岂料为时已晚,一口真气未曾提起,心头一寒,混身一颤,一头栽下去!

通天教主睹状大惊,喝道:“天辰……”

天辰子未待吩咐,电闪过去,一把接住白莲摔倒的身子,但觉触手如冰,寒气袭人,震骇莫名之下,不及细看,匆匆闪回天乙子身侧。

通天教主一瞧,白莲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嘴唇乌紫,脸色泛青,与那冻死之人一模一样,当下一探白莲的腕脉,一摸心口,发觉他脉息早绝,心已停止跳动,人已死绝,已经无法挽救了。

这乃是骇人听闻的事,一口气吹得死人,若非目睹,谁也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人不相信。

通天教主气得脸色发育,将手一摆,道:“送给三位师叔检视,看看可有伤痕?”

天辰子闻言,急抱着白莲的尸体,回归己方棚内。

通天教主目光如电,环扫一眼,将面前这一群鬼怪重新打量一遍,暗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看来这爆出冷门的一群,来头还不简单。

心念一转,强抑忿怒,一望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道:“你又是什么殿主?”

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阴森森说道:“本座刑名殿主,教主若有指教,本座无任欢迎。”

通大教主冷冷一哼,回目一望那幽冥殿主道:“你家教主何以不到?”

那幽冥殿主淡然迫:“我家教主早已莅临,阁下肉眼凡胎,视而不见罢了。”

通天教主大吃一惊,目光一转,扫视开会。

此时,非仅通天教主吃惊,在场之人,无不惊疑,一时间,目光交投,都在寻找这批鬼怪的统领。

通天教主忽然瞥见向东来乘坐的那顶小轿,灵机一闪,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道:“向东来,原来是你故弄玄虚,哈哈哈!贫道早该想到,你身已残废,焉敢仅率四名弟子,远至中原,奢言报仇雪恨……”

但见向东来摇首不迭,朗声笑道:“教主猜错了,老朽区区能耐,还没有恁大的手笔,哈哈哈……”

通天教主闻言一愣,忖道:看这乘轿而来的八个怪物,个个是扎手货色,除了这个老儿,谁都驾驭得了?

华夫人疑云满腹,暗以传音之术道:“向兄!这批人物,到底是何来历?”

向东来双眉一蹙,亦以传音入密之法道:“老朽东来之后,虽然也略有部署,这批人马是何来历,老朽却不知情。”

华夫人暗暗心惊,沉吟一瞬,道:“不知令媛是否知道这事的底细?”

向东来霍然一惊,脱口叫道:“什么?”

忽听通天教主敞声一笑,道:“贫道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也不管谁是你们的教主,只问你们意欲何为?目的何在?”

那幽冥殿主冷冰冰说道:“我等奉命而来,目的何在,还待我家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怒不可抑,恨不得立即出手,将这为首的女鬼一掌击毙,但见这批鬼怪为数百余,声势浩大,实不能等闲视之,当下强抑怒火,一指左侧凉棚,道:“你们既是奉命而来,那就等在一旁,你家教主几时出面,请她与贫道打话。”

那幽冥殴主不再开口,抬手一挥,当先朝凉棚中走去,众鬼物列队相随,一忽工夫,人、马、轿进入棚内,占了正派群侠与风云会之间的座位。

向东来顾不得看这批鬼物的动静,暗暗朝华夫人问道:“夫人适才说什么‘令媛’,莫非老朽还有一个女儿不成?”

华夫人眉头一耸道:“对面那位玉鼎夫人,难道不是向兄的爱女?”

向东来大惊,道:“谁?”

华夫人伸手朝对面棚下的玉鼎夫人一指,道:“那位姑娘自称姓向名华,自认是向兄的爱女。”

向东来摇头不迭,惑然道:“怪!怪事!老朽终身朱娶,亦未近过女色,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

此言一出,群侠无不大惊。本来众人在想,有向东来的女儿在通天教卧底,对于己方必有助益,岂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向东来没有女儿,那玉鼎夫人是哄骗华天虹了。

华夫人愈想愈疑,当下将华天虹与玉鼎夫人间的一切,对向东来讲了一遍。

向东来尧尔一笑,道:一原来如此,老朽非但没有女儿,那金剑也只一柄,并无雌雄之分。看来那女子必是欲博令郎的欢心,顺口胡诌,哄骗令郎。”

华夫人也不禁解颜一笑,道:“此事倒也不关紧要,只是如此一来,那金剑的下落,更是难以找出了。”

黄山霍天浩突然伸手一指,道:“列位请看,三个贼头似在交换意见。”

众人转眼望去,见凉棚之内,有通天教主的道士奔向神旗帮,也有信使往来。

赵三姑冷冷一哼,沉声道:“各位注意,混战不起则罢,只一开始,大伙一齐针对神旗帮,先杀白啸天与无量老儿,然后齐奔风云会……”

华夫人截口道:“齐奔通天教,设法诛灭玄灵、丙灵、青灵,以及天字辈的老道。”

赵三姑讶然道:“燕山一怪、龙门双煞、瞎眼婆子,四人都是杀华元肯的凶手,何不先了结掉?”

华夫人肃然道:“江湖三害,同都为祸武林,但说为害小民,则以神旗帮与通天教为甚,若能灭掉这一帮一教,咱们这批人死也值得,元肯的仇纵然不报,也没有遗憾了。”

向东来肃然起敬,道:“夫人大仁大勇,老朽佩服不已!”

语音微顿,脸上倏地神光湛然,接道:“这样吧!老朽打头一阵,若得华大侠英灵默佑,或许能杀掉几个老贼,为武林道稍除祸患。”

说罢之后,吩咐身后的弟子,将自己送出棚外。

那四名劲装少年推动轮椅,将向东来移至法坛之下,面朝谷口坐定,四人退至椅后,并肩而立。

向东来气凝丹田,纵声道:“老朽的金剑落在何人手内?请站出来讲话!”

只听任玄冷冰冰说道:“向老儿痴人说梦,好教老夫心烦。”

向东来等了片刻,见无一人走出,于是扬声叫道:“若有见过剑圣虞高遗言碑的人,请站出来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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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远走高飞

通天教主端坐棚内,笑声道:“谁不知道,剑圣虞高的‘埋剑累,在雁荡接云峰,那宝剑早在数百年前便已被人取走、累内空空,何遗言碑之有?”

向东来傲然一笑,重又朗声道:一若有见过那遗言碑的,速急出头讲话,否则错失良缘,懊悔莫及了。”

只听谷口有人喝道:“谁在谈论遗言碑?与我纳命来!”

向东来闻言一怔,目光一抬,朝谷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手执铁剑的少年,步履瞒赐,跌跌闯闯,闯进谷来。。

“华天虹!”

两旁凉棚中,暴起一片惊呼之声!

紫薇仙子惊喜若狂,叫道:“该杀的白啸天,小郎哪里死啦!”一把拉起秦碗凤,飞奔迎去。

华天虹大喝道:“强而矫!”铁剑一挥,迎头劈去、

这一剑疾着电掣,但却毫无风声,挥手之际,一片乌光已临紫薇仙子的头顶。

紫薇仙子大骇,“哦!”的一惊呼,芳心大乱之下,抬起双臂去掩护头顶。

“她哪里想到华天虹会取她的性命,何况这一剑如霆惊电闪,快的无可比拟,纵然有备,也难逃出剑下,幸亏华夫人早已瞧出儿子神情不对,起身跟了过来,千钧一发之下,将紫薇仙子拉出了剑下。

紫薇仙子又羞又怒,不禁大发娇嗅,喝道:“小郎,你想死么?“

但见华天虹衣衫零乱,遍体血污,蓬首垢面,一副狼狈形象,不觉呆住。

华天虹眼神散乱,大异往昔,朝华夫人瞪了一眼,扭头又朝向东来走去。

紫薇仙子愕然叫道:“夫人,小郎连你也不认识了?”

华夫人低声道:“你二人退口棚内,我自有道理。”

紫薇仙子低应一声,拉着秦碗凤匆匆退下,华夫人目光炯炯,留意华天虹的动静,防他对向东来下手。

华天虹跌跌撞撞,恍若酒醉,走到向东来面前,铁剑一指,喝问道:“是你在讲遗言碑的事?”

向东来凝目朝他脸上一望,将头一探,含笑道:“老朽哪有恁大胆量。是通天教主讲的。”

华天虹游目四顾,怒声喝道:“通天教主,与我滚过来!”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接二连三的奇事,兆头不大佳妙。

缓步走到坛下,笑道:“本教主在此,你有何话讲?”

华天虹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遗言碑怎样?剑圣虞高怎么?”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本教主未曾见过遗言碑……”

华天虹大怒,喝道:“混账!”翻腕一剑,霍地扫去。

通天教主吓了一跳,猛然一跃,纵退八尺。

只听凉棚顶上,周一狂哈哈大笑道:“华天虹,好威风!”

华天虹仰脸一望,道:“你是谁?”

周一狂笑道:“老夫周一狂,与你是忘年之交,白啸天那老儿大言不惭,公然吹嘘,说是已经将你杀了,害得老夫好生难过,差一点抹了脖子。”

华天虹将头一点,意似嘉许,倏地转面喝道:“白啸天!与你家少爷滚出来!”他面朝群侠棚内喝叫,显然灵智已失,根本不识白啸天是谁。

谷世表双眉一挑,道:“白叔父,晚辈倒想过去,与这小子较量一下,为君仪妹报仇!”

但听无量神君沉沉一哼,心头怒火,流露无遗。

白啸天阴沉沉一笑,道:“这小子迭获奇遇,武功已臻一流,老夫也难以胜他,贤侄更非他的敌手。”缓缓站起身来。

无量神君忽道:“文昭豁心性难测,我替你掠阵,防她淬施暗算。”

白啸天蜘肠不前,正是为了这点,听他自愿掠阵,正合心意,当下抱拳谢过,连袂走了出去。

华天虹虎目大睁,朝二人望来望去,喝道:“白啸天!”

白啸天冷冷道:“小儿是真疯还是假疯?”

华天虹似是不懂这句话的含意,眼皮连眨,愕然不语。

只听凉棚之上,周一狂叫道:“华天虹,白老儿在骂你!”

华天虹仰面问道:“哪个白老儿?”

周一狂大声叫道:“白啸天。”

华天虹勃然震怒,欺身上步,一剑劈去!

这一剑凌厉绝伦,白啸天惊怒交并,疾地闪退五尺。

只听华天虹大喝道:“好!强而娇!”猛然又是一剑。

白啸天心头大骇,暗道:这小子果然将一套刚猛无比剑法,练得出剑无声,疾若闪电,幸亏他疯疯癫癫,倘若神智清明,谁是他的敌手!

忖念中,右手忽击忽拿,忽戳忽捺,使尽平生所学,竭力抵挡铁剑,左手似狂风落叶,记记皆是“正反旋风断魂掌”的精妙招数,疾攻不己。

这一场恶斗,摄住了每个人的心神,两人武功之高,都超出了旁人的估料,连那自许为当世第一人的无量神君,也看得眉头直皱,满腔豪气,消失不少。

忽听华天虹大喝一声,叫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暴厉,强而矫,柔非卑弱……”

他每叫一句,手上挥出一剑,那凌厉绝伦的剑势,迫得白啸天大退一步,叫到柔非卑弱之时,一连六剑,已将白啸天迫退了一两丈远。

这是惊世骇俗之事,堂堂神旗帮主,居然迫落下风,败得如是之惨!

华夫人、无量神君、通天教主,都随着他两人移动,向东来也命身后的弟子推动轮椅,随着恶斗中的两人转移。

凉棚中的人全已站起,一齐拥在棚外,毒诸葛姚策率领内外三堂堂主和全部黄旗护法,飞快地奔至场中,围了一个半圈,群侠这面的人也涌进场内,围成了另外半圈。

无量神君几番想要插手,但见华夫人虎视眈眈,紧随在侧。未敢轻动,毒诸葛姚策也是跃跃欲动,却因通天教与风云会按兵不动。下敢独樱锋锐。

这乃是片刻间的事,激战中,只听华天虹大喝道:“谦而退,谦退而已!”一剑之后,猛然又是一剑。

白啸天竭尽平中所学。堪堪挡过前面七剑,对最后这一剑实在无法力敌,无呵奈何之下,猛然一个旋身,贴地滚了汗去。

神旗帮的属下大惊,力防华天虹追击,暴起一阵如雷喝声。

百余名内功深厚的高个齐声暴喝,确有一喝山开之威。华灭虹骇然一惊,怔立当地,果然个洱追击。

白啸大挺身站起。喘了一口大气,突然目射精光。盯注华大虹的双眼.缓缓念道:“审隐密,须护持.玄铁剑,泄天机。”

华天虹猛退一步,喝道:“什么?”

白啸天冷冷说道:“没有第二遍,你自己想吧!”欣然一掌,欺身击去。

华天虹厉声喝道:“再念一遍。”

他似是愤怒已极,铁剑一挥,一招“天河星散”,乌芒耀眼,千头万绪猛刺过去。

只听棚上的周一狂大叫道:“好一剑!”

白啸天怒气填胸,切齿道:“今日若不杀你,老夫誓不为人!”双掌齐挥,一连反击十余掌,迫得华天虹团团乱转,华夫人与无量神君等也随着二人转动不已。

今日这一战,双方都存着杀敌之心,各用其极,本无规矩可言,依着本意,双方都想一拥而上,将敌人尽毙当地,只是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惟恐混战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因之都在等待时机,却是都不敢大意。

华天虹心神旁骛,顿时落在下风,激斗未久,已连连遇险,群侠睹状,俱都全神戒备,准备随时涌上,神旗帮的属下也愈迫愈近,打算一拥上前,通天教和风云会按兵未动,那批来历不明的鬼怪油手旁观,更是无动于衷。

忽听华大虹厉喝道:“再念一遍!”

白啸大冷冷一哼,身形电转,霎时将华天虹裹入了“正反旋风断魂掌”内。

梨花讪于见势下佳,急忙高声念道:“审隐密,须护待,玄铁剑,泄天机。”

掌风丛中,响起华天虹的怒吼声,道:“不对!再念一遍!”

华夫人暗暗心惊,忖道:虹儿疯疯癫癫,也不知是祸是福

忖念来了,忽见白啸天迭连数掌,击得华天虹剑法大乱,不禁大惊,身形一晃,疾扑过去。

只听无量神君厉喝道:“文昭豁!”横身截上,猛然一掌。

华夫人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暗道:拼着少活十年,今日先取你的性命!

心念电转,撇下儿子不顾,突施霹雳手段,身形一顿,双足紧钉地面,皓腕一抬,霍然一掌击去!

这就是白啸天为人阴险之处,华夫人古洞练功,瞥目仙婆受伤等情,他俱未转告无量神君,等到双掌同出,无量神君惊觉华夫人掌心之上黑丝做舵,泅异寻常之时,再想回避,为时已晚。

只听蓬然大震,双掌一接,华夫人凝立当地,纹风不动,但那玉容之上,黑气氛氢,闪掣不已,眉宇之间,一片痛苦之状。无量神君则惨叫一声,登登登连退,张口喷出一股紫血,展眼之间,脸上黑气密布,人已奄奄一息。

九辟神掌虽然厉害,怎抵得华夫人以生命凝成的掌力。同时间,白啸天迫得华天虹门户大敞,忍不住狂笑一声,一掌兜胸击去。

但听喝叱如雷,黄山翟天浩与九命剑客司马长青双双扑到,毒诸葛姚策与帮中高手亦潮涌而上。

翟天浩身法之快,无人能及,举臂一挥,一掌朝白啸天拍去。

白啸天奏然一惊,忖道:这丑鬼是谁:飞起一腿,将华天虹踢了出去,招式一沉,接下了这一掌。

砰然一声,二人被震得齐齐后退,四目交投,同都惊愕不

忽听向东来宏声道:“各位住手,听老朽一言。”

白啸天将手一挥,峻声喝道:“神旗帮退!”

毒诸葛姚策等闻得令下,顿时纵身后跃。

这些都是紧接着的事,前后不过两句话的工夫,无量神君犹未倒下。

谷世表骇然惊呼,奔了上去,叫道:“师父!”

无量神君眼皮一睁,黯然道:“为师的不行了。”顿了一顿,有气无力地道:“快走,旁人善变,我们不合潮了……”言未落,脸上黑气一浓,眼皮一垂,仰身便倒。

谷世表厉声叫道:“师父!”双手一抱,将无量神君扛在肩上,朝华夫人狠狠一望,狂奔而去。

混乱的情势沉静下来,无量神君临了的几句话令人感慨丛生,心头也倍加警惕,江湖多变,勾心斗角,力敌智取,实非狂妄之人的世界。

只听向东来冷冷说道:“白啸天,你当真要混战不成?”

白啸天双目一转.朝通天教主看了一眼,忖道:讲定的三方齐上,两个老兄却袖手不动,哼!难道老夫是傻子不成?将手一挥,反身就走。

转眼间,神旗帮的人退回了凉棚之内,群侠目光移到天乙子身上。

通天教主心神一凛,呵呵大笑一声,飘然一掠,退后了三丈。

华夫人目光一垂,暗暗朝掌心一瞥,见那黑色纹理已淡了许多,不禁叹息一声,忖道:看这情形,再击两掌,我就油尽灯枯了。”

忽听向东来道:“请问教主,你这建酿大会,打算开多少时日?”

通天教主道:“要开七日七夜。”

向东来道:“此刻约莫已时,那是过了一日一夜了。”

原来谷内不见阳光,其实天清地朗,红日高悬,天己近午。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向施主问到时日,不知有何见教?”

向东来道:“我等此来是客,这建雕大典既有亡日之久,教主总不能令我等不饮不食,统统饿死在此地。”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素斋素酒倒已准备齐全,但恐与会的英雄多疑,未敢奉献出来。”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教主是何等样人,焉肯在酒菜中下毒,何况赏赐在于教主,领受在于我等,无饮无食,岂是待客之道?”

通天教主笑道:“向施主教训得对。”转身退去。

向东来转面一望华夫人,笑道:“夫人出手奏捷,好教老朽佩服。”

华夫人苦笑道:“向兄一代武学宗师,文氏的事,瞒不过向兄的法眼。”

向东来微微一笑,眉宇之间,隐含黯淡之色,道:“夫人与众位大侠请退回棚内,老朽这里,尚有一点琐事。”

华夫人移目朝儿子一望,当先走回棚内。

秦碗凤见华天虹神情木然,呆立不动,暗暗一拉赵三姑的衣油,低声道:“姥姥,您瞧他……”

赵三姑一,提拐杖,大步走了过去,叫道:“星儿!认得我么?”

只听华天虹怒声道:“再念一遍!”猛然一剑,斜斜劈去。

赵三姑拐杖一抡,迁向剑身砸去,喝道:“孽障昏了头!”

但听一声金铁交鸣,华天虹门电般的一转剑刃,削断了赵二姑的纯钢拐杖!

赵三姑微微一愣,骂道:“小畜牲,你找死么?”恨不得掴他一个耳光,但恐铁剑无情,不敢上前。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赵老太息怒,老朽自有办法。”

赵三姑双眉一扬,道:“既有办法,快点将这小子弄醒,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华夫人在棚内唤道:“三姑和风儿回来,不要打扰了。”

赵三姑朝华天虹狠狠望了一眼,秦碗风拾起地上的半截拐杖,走回棚内。

向东来暗暗想道:这位夫人不愧群龙之首,单这提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就非常人可及。

心念一转,暗以传音入密之术朝华天虹耳中道:“审护持,须隐密;驱鬼剑,泄天机。”

华天虹身躯一震,猛然转面,朝向东来脸上望去。

向东来暗道:看来这孩子仅是心神专一,走火入魔,神智并未错乱。转念之下,暗以传音之法缓缓说道:“白啸天刚才骗了你,如今老朽将那《剑经补遗》从头到尾念上一遍,你仔细听了。”

语音微顿,然后暗暗念道:“天之道,损有余……”从头到尾,恰是五十八字。

华天虹虎目大睁,满眼尽是骇异光芒,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向东来以传音之法,将那五十八字又重念了一遍,道:“你可曾听清楚?倘若未曾记住,可以向我询问,如果熟记不误,那就点一点头。”

华天虹嘴唇嗡动,喃喃念了一阵,倏地将头一点。

忽听凉棚之上,周一狂叫道:“华天虹,你们在干什么?”

华天虹怒叱道:“不许吵!”

向东来蔼然一笑,暗暗说道:“好孩子,此间杀劫无边,说不定善恶美丑同归于尽,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去,你年纪轻轻,远景光明,还是趁早离开,远走高飞吧!”

华天虹闻言一怔,徐徐转动身子,朝满谷的人环顾一眼,容色之间,迷惘愈重。

向东来暗暗一叹,继续以传音之法柔声说道:“好孩子,此间没有你留恋之处,速即去吧!”

华天虹愣了一愣,重又朝四外的人望去,神色困惑,似有所疑。

向东来眉头一蹙,忽动灵机,转面道:“华云。”

华云急步奔出,道:“向爷有何吩咐?”

向东来暗施传音之术,道:“你家小官人神志不清,留在谷中,难逃杀身之祸,你将他领出谷外,远走高飞,待他神智清醒之后,再定行止。”

华云正合心意,转念一想,又感沮丧,当下亦以传音之法道:“向爷说的当然不错,可惜我家主母……”

向东来截口道:叫尔家主母面前,有我担待,大战在即,事不宜迟,你速急去吧!”

华云暗暗忖道:江湖三害一旦联手,咱们这寥寥数十人,纵然报得大仇。也难以保住性命,我华云死不足惜,华家只有小官人这一点骨血,玉石俱焚。岂作大为不值……

念头一转,顿时将心一横,不管华夫人意下如何,躬身朝向东来一礼,道:“小人听凭吩咐,我家主母面前,还望向爷劝解几句。”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老朽知道了,你们去吧!”

华云再不迟疑,一望华天虹,大声道:“小官人随老奴来。”大步朝谷口走去。

华天虹神情一怔,移目朝向东来望去,向东来传了他《剑经补遗》在他的心目内,向东来是最可信任的人。

向东来微微一笑,慈祥万分地道:“好孩子,快快跟随他去。剑圣虞高在谷外等你。”

华天虹耸然动容,手提铁剑,大步追了下去。

毒诸葛姚策见华氏主仆出谷,心头疑云大起,道:“帮主,咱们是否该截住这两人?”

白啸天沉吟道:“晤……”

但听向东来扬声叫道:“白啸天。”

白啸天离座而起,道:“呼唤你家帮主干什么?”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黑道之中,以你白啸天最有英雄气概,你快快过来,看老朽令你大吃一惊。”

毒诸葛姚策低声道:“老儿故意拉扯,目的只是掩护那小子出谷,帮主莫要中了他的鬼计。”

白啸天将头一点,未及决断,华天虹已经走到谷口,眼看除非追赶,拦截已是不及,只得淡然道:“这小子不是贪生怕死,他娘还在谷内,谅他必定返回此地。”

毒诸葛姚策道:“但他灵智已失,就怕华云老儿将他领走,一去不返了。”

白啸天闻言一惊,转眼望去,华天虹人已去远,随即消失不见。

只听向东来呵呵大笑,道:“白啸天,快来快来,听老朽细说剑圣虞高之事。”

通天教主倏然走出棚外,笑声道:“向施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快道来,贫道洗耳恭听了。”
 0   2005-07-10 04:21:14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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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尔虞我诈

向东来哈哈笑道:“白啸天,剑圣虞高那遗言碑,你是见过的了。”

白啸天冷冷说道:“本帮主见过,你有何指教?”

通天教主双眉一挑,道:“白兄,你我是知心的朋友啊!”

白啸天冷然道:“知心的朋友又该怎样?”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贫道曾听先师谈过,那剑圣虞高是残唐五代之际,武林中的一代完人,剑术通神,品格入圣,可惜他淬然仙逝,门柞中落,剑法失传……”

白啸天冷冷一笑,截口说道:“道兄知道的武林侠事倒是不少,只可惜这建酸大会,不是谈今论古的场合。”

向东来接口笑道:“那也未必见得。”语音微顿,接道:“想那李无量目空四海,何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内?谁知华夫人信手一掌,立即取了他的性命,可知昧于大势,盲目妄动,乃是愚不可及之事。”

白啸天暗暗忖道:这话不错,文昭敛刚才那一掌,若是朝着我白某人发出,我白啸天还不是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看来今日之事,还得慎重处置才是。

想起适才的情况,心头犹有余悸,但他终是饱经风浪之人,内心虽然怯惧,但却声色不动,丝毫不显露于外。

只听通天教主道:“剑圣虞高那遗言碑说些什么,白兄何不当众道出,让我等增长几分见闻。”

白啸天双眉一挑,道:“兄弟不懂,道兄好似甘心受向东来播弄。”

通天教主目光一转,朝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一瞥,笑道:“白兄错了,这建酷会上,事事出入意料,贫道此举,正是为了要拆穿向施主的把戏。”

白啸天冷冷一哼,突然提高嗓子道:“白某将那遗言碑上的文字念上一遍,谁若爱听,那就仔细听了。”顿了一顿,朗声念道:“余束发艺成,仗玄铁重剑行道江湖,托师门余荫,无往不利,十年之间,侠名满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时失察,误杀义士,十年功果,毁于一旦,愧作之余,毁玄铁剑,闭门思过,不敢复谈武事…行年百岁,回首生平,功过参半,差可两抵,自念师门一脉,不可因我而绝,乃重铸玄铁重剑,并将一生所学,着《剑经》一篇附之……

一口气念到此处,倏地顿住。

此时,子午谷内,鸦雀无声,恍若无人之境,上千道目光,全都盯在白啸天身上。

忽听凉棚顶上,周一狂大声叫道:“白老儿,后面是什么?”

白啸天目光一抬,朝棚上冷冷一望,继续念道:“一剑在乎,天下电无足堪一击之人,无足堪一击之物,不禁意兴萧索,生有剑不如无剑之叹,但恩师门以玄铁重剑传宗,其中必有至理、的闭关面壁,苦苦参详,经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彻有剑胜无剑,重剑胜轻剑之精义,惟精无耗竭,已不及传世,乃着“剑经补遗》,附录于后,遗诸有缘……”

周一狂大声道:“后面怎样?”

白啸天淡然道:“重剑门第四十四代传人虞高。”

周一狂叫道:“再后面!”

白啸天冷冰冰说道:“你不嫌过于心热么?”

周一狂道:“哼!你有神旗帮,难道老夫就不能要一点什么?”

白啸天晒然道:“就只怕事与愿违,什么也捞不着。”

周一狂嘿然笑道:“果然如此,老夫与你同归于尽,谁也别想痛快,”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周兄这主意不错,值得试验一下。”

白啸大斜眠天乙子一眼,冷笑道:“看样子,普天之下,道兄所忌的就只兄弟一人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道:“戏谚之词,白兄何必认真?”面色一整,接道:“事隔数百年,那部《剑经》,谅白兄也是无法见到,但不知那篇《剑经补遗》说的又是一些什么?”

白啸天淡然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暴厉,强而矫,柔非卑弱,谦而退,审护待,须隐密,驱鬼剑,泄天机。”

梨花仙子笑声叫道:“好啊!白啸天!原来你欺骗小郎,难怪他一直叫着再念一遍。”

白啸天冷冷一叩亨,本待反唇相讥,想到自己是一帮之主,与小辈斗口,有失身份,话到唇边,重又忍住。

此时,武学精深之人,都在暗暗揣摩那几句话的含义,通天教主想了一阵,突然双掌一拍,脱口叫道:“果真了得,字字珠现,发人之所未发。”双眉一扬,笑道:“白兄,后面呢?”

白啸天冷冷道:“后面的字迹已经被人抹去,除非找出那最先发现碑文之人,否则谁也无法知道。”

通天教主连连点头,暗道。此言不假,如果是我最先发现那篇《剑经补遗》,就连这前面几句也要抹去,决不让旁人见到。

只见人影一闪,周一狂飘然落地,眼望向东来笑眯眯说道:“老向,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向东来呵呵大笑,道:“好哇!昔日伤害老朽的五人,虽然有你一个,但你业已遭了报应,咱们都是残废之身,同病相怜,理该往事勾销,化敌为友才对。”

周一狂笑道:“正是,向老弟,你先把遗言碑的事讲清楚,老周己有预感,此事与你那柄金剑,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通天教主容色耸动,迈上一步,道:“周兄这话不错,向施主,你那闷葫芦也卖得太久了。”

向东来仰天大笑,半晌之后,始才说道:“教主,周老弟,你们是否知道,那埋剑泵内本来空无一物,何以突然又有遗言碑出现?”

周一狂急声道:“这个正是兄弟所要知道的事。”

通天教主捻须笑道:“听向施主言中之意,那碑文重现,莫非是施主弄的把戏?”

向东来笑容一敛,一本正经的道:“此事确系老朽所为,但却是一片苦心狐诣,绝非儿戏之举。”

但听任玄阴沉沉说道:“好一个苦心孤诣,用心所在,谅必又是要挑起纷乱,引得天下英雄争夺了。”人随声到,在向东来身前八九尺处立定。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圣人言道,物心自腐,而后虫生。人侍不起贪念,老朽纵然存着坏心,也是难施伎俩。”

通天教主笑道:“佛家戒贪念,通天教却是百无禁忌,向施“请讲,那遗言碑究竟怎样?”

从容道:“百年之前,剑圣虞高的遗言碑,在西域出现,另外还有一柄玄铁重剑,一叶丙金色小剑,以及老朽手中捧着的这个箱匣,这四样东西,都是剑圣虞高的遗物,不知何故落在先祖的手内。”

众人闻言,不禁目光的的,一齐朝向东来手上的那个金色箱匣望去。

通天教主双目闪亮,脸泛红光,哈哈一笑,道:“剑圣虞高是汉族人士,他的遗物埋藏在雁荡山接云峰的埋剑零内,那是绝无疑义之事。”

周一狂道:“这话不错,想必是那个西域人潜来中原,将咱们祖宗埋藏在地下的宝贝盗窃回去,否则雁荡之物,怎会不翼而飞,忽在西域出现。”

向东来道:“这般讲来,先祖倒是难逃窃盗之嫌了。”

通天教主笑道:“本来人弃我取,算不了大错,不过,咱们汉族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开棺盗墓,犯大辟之罪,律有明文,谁也不敢触犯,否则的话,汉族祖先的遗物,也轮不到外人来盗取了。”

周一狂将头一点,道:“教主言之有理,不过胡人不懂汉人津怯,无知之罪,倒也情有可原。”

通天教主颔首一笑,一顾向东来道:“向施主请讲,其后怎样?”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先祖略加揣摩,顿时悟出,剑圣虞高遗下的那部。剑经儿就藏在老朽拿着的这个箔匣之内。”

此言一出,众人脑海中轰然一响,一个个目如锐箭,齐齐盯注那个金光灿烂的箱匣,一瞬不瞬!

向东来哈哈一笑,突然转面朝身后弟子道:“将这宝盒送过去,请诸位英雄过目。”

一名劲装少年躬咯一声,捧起向东来膝上的金黄箱匣,朝通天教主走了过去。

忽听兰花仙子娇声道:“慢来——”

那劲装少年闻言止步,转面望住向东来,等候指示。

向东来眉头一蹩,道:“姑娘有何高见?”

兰花仙子款步走了过来,娇声笑道:“向老前辈,那位虞高号弥‘剑圣’,想必是因为剑术超凡入圣,是么?”

向东来沉吟道:“这个只怕不是,依老朽想来,能够得一‘圣’子,或是因他力行善举,终身不辙之故。”

兰花仙子格格娇笑,道:“是啊!这么一位品格完善之人,他的宝贝,也该送给品格完美、志行高洁的人才对啊!”

周一狂双目一瞪,怒道:“你若不想死,最好是口齿清白一点。”

兰花仙子杏眼一瞪,冷笑道:“谁与你讲话了?哼!你这是不打自招,自认卑鄙无耻之人。”

周一狂勃然大怒,独掌一扬,就待击去。

但听向东来哈哈笑道:“周老弟,你若不想死,最好是不要鲁莽。”

周一狂手臂一垂,冷然道:“多谢向兄关照,九毒仙姬名头虽响,可还不在我老周心上。”

兰花仙子嘴一撇,沉声一哼,满脸不屑之状。

向东来莞尔一笑,道:“适才未及请教我,这位姑娘,你是九毒仙姬门下的第几位高足?”

兰花仙子抿嘴一笑,道:“说来惭愧,是老大,下面还有十二个师妹,华天虹是我小帅妹的情郎。”

向东来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苗岭三仙中的兰花仙于,老朽几乎失敬了。”

兰花仙子笑道:“不敢当,向老前辈知道的江湖人物倒不少啊!”

向东来道:“哪里,哪里。”顿了一顿,笑道:“不瞒姑娘讲,这部《剑经》,老朽的原意,本要赠送给华公子的……”

兰花仙子截口道:“对啊!正该如此嘛!”

向东来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华公于灵智已昧,老朽纵然将这“剑经、举以相赠,他拿着也是无用,说不定怀壁获罪,反而赔上一条性命。”

兰花仙子柳眉一蹩,道:“你将他骗到哪里去了?他是我们师姊妹的兄弟,你若害了他的性命,可别怪我反脸不认人了。”

向东来道:“华大侠对我有救命之恩,老朽岂能恩将仇报,谋害华公子的性命。”语音微顿,接道:“我说了一个地点,华公子到那里养病去了。”

兰花仙子道:“什么地点,你可别把他骗往西域了。”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当然不会。”语音微顿,接道:“此地耳目众多,那养病的地点,回头我再告诉姑娘。”

兰花仙于头一点,忽然朝那金色箱匣一指。道:“这内中装的就是《剑经》么?”

向东来点头笑道:“一点不错,剑圣虞高的半生心血,就在这小小的箱匣之内。”

兰花仙子道:“依我看来,你与其便宜旁人,还不如交给华夫人保存,将来转交给华天虹……”

向东来将头一摇,截口笑道:“华夫人已存必死之心,她既不生出子午谷,《剑经》交她保存,同样是便宜旁人。”微微一顿,接道:“不过.老朽仅是将这稍匣交给大众过目,交易是否谈得成功,那还说不一定。”

兰花仙子格格娇笑一阵,道:“既然可以过目,我得先看一眼。”

向东来呵呵笑道:“你这位姑娘当真娇纵得很。”转脸朝那名弟子道:“玄清,将《剑经》交与姑娘过目。”

那名叫玄清的少年低应一声,手捧金匣走了过去,双手奉上。

兰花仙子伸手接过,低头望去,只见那箱匣长约八寸。宽约四寸,正好装盛一册书籍,通体金黄,金光闪亮,在那箱匣的上面,镌搂着两个古篆,正是“剑经”二字。

可是,那金色箱匣仿佛一块金砖,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倘若是个箱匣,那就分不出箱底箱盖,不知如何开启了。

兰花仙子拿在手中反复端详,始终找不出巧妙所在,不禁吃吃娇笑,道:“好啊!难怪老前辈这么大方,如此重宝,也肯轻易示人,原来这上面还有机关。”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人心难测,老朽又不是傻子。”

只听周一狂叫道:“什么机关,拿过来老夫瞧瞧。”

兰花仙子翻了一个白眼,嗅道:“看你那一副猴急的样子,也像一个成名人物么?”

周一狂怒喝道:“你找死!”独掌一扬,就待拍击过去。

兰花仙子视若无睹,将那金色箱匣轻轻摇动一下,娇笑道:“里面装的当真是一本书。”

向东来敞声笑道:“货真价实,那还假得了么?”

兰花仙子星眸一转,倏地现出忸怩之色,娇声道:“向老前辈,这箱如何开启,我真想瞧上一眼。”

通天教主心头一动,暗道:这苗女热情洋溢,娇美如花,另有一股迷人的魔力,若能弄到手内,倒是艳福不浅。转念中,不禁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九毒仙姬门下从不使剑.那《剑经》让她看看也不要紧。”

兰花仙子脸色一沉,道:“谁要你讨好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想看那《剑经》一眼?”

但听向东来道:“那〈剑经〉仍是武林瑰宝,人人梦寐以求,除了最后的得主,谁也不能见到。”

兰花仙子讶然道,“为什么?”

向东来道:“无论是准,只要见到那部《剑经〉,读上一句两句.纵然是砍下他的脑袋,他也不会放手。”

周一狂双眉一掀,道:“你自己读过几句?”

向东来摇头笑道:“老朽若是读过一句两句,那也舍不得转送他人了。”

周一狂道:“哼!既然未曾读过,你又何以知道那《剑经)好到什么程度?说不定内容平凡,不值识者一笑,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向东来谣首不迭,道:“你可知道,我这一身武功是由何处得来?”

周一狂道:“你老弟这身武功,难道不是令师所授?”

向东来微微一笑,将手一摇,表示自己的武功并非师父所授。

周一狂环眼一瞪,道:“师娘暗地里教的?”

向东来哈哈大笑,道:“只有周老弟你的武功,才是师娘暗地里教的,老朽这一身武学,乃是由那《剑经补遗》之上得来。”

白啸天心头猛然一震。暗道:老儿定然是讲瞎话,短短五十八字,如何能造就他那一身奇绝天下的武功?

转念之下,将那五十八字的〈剑经补遗〉重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觉得那短短的五十八字,确是包含一篇至高无上的武学原理,一字一句,都值得仔细玩味,但说向东来的一身武功就是由其中得来,似又有一点过分。

只听周一狂道:“向老弟,你仅由〈剑经补遗〉就练成了这身武功,倘若连〈剑经〉本身也研习一遍,岂不就无敌于天下,那你因何而不为呢?”

向东来双眉一扬,道:“老弟台,我不习《剑经》、难道就有敌手么?”微微一顿,笑道:“你不看那华天虹,他仅仅知道前面几句,剑法已是面目全非,一招一式,威力无穷,连白老帮主都抵挡不住。”

周一狂暗暗忖道:“老儿这话倒是不假,瞧先头那一阵搏斗,白啸天若不搅乱华天虹的心神,只怕他早已死在那小子的剑下

通天教主突地敞声一笑,缓缓说道:“向施主,贫道已被你说得心花怒放,闲话休提,你先让我等看一看《剑经》,真假虚实,自然分晓。”

向东来道:“这个当然。”转面朝兰花仙子道:“姑娘业已过目,如今该让他们几位看看了。”

兰花仙子吃吃一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有点舍不得放手。”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物各有主,纵然爱不忍释,也是徒唤奈何。”

兰花仙子撇嘴道:

“哼!稀罕么!”随手一扔,将那金色箱匝掷在白啸天脚前,气呼呼地走回棚内。

白啸天心头一跳,暗暗忖道:莫作真有天意,活该老夫独霸天下么?

念头转动,按捺住心头雀跃,俯身去拾那金色箱子。

通天教主突地大喝道:“白兄,动不得!”竖掌一推,一股阴柔暗劲潜涌过去。

周一狂独掌一挥,击出一股狂猛的掌力,任玄见两人出手,也抡手一掌,同时击了过去。

三股猛恶的掌力,齐向白啸天击到,生飚怒卷,呼啸震耳,威势慑人。

白啸天惊怒交迸,疾地一跃,身形笔直拔高两丈,躲过了这一击。

只听蓬然一震,三股掌力相撞,激荡起一阵旋风,吹得白啸天衣袂飘飞,措猎作响,那金色箱子留在原地,纹风未动。

白啸天飘身落地,脸上气得发白,怒道:“天乙子,你何不与白某人先较量一场?”

周一狂叫道:“老杂毛,白老儿向你叫阵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你火气可真不小。”

白啸天冷冷说道:“白某人脾气虽好,可不容忍两次。”俯身又上拾那箱子。

通天教主、任玄、周一狂,三人飞快地交换一瞥,倏地齐齐挥掌,同时向白啸天袭去。

白啸天手指已快触到箱匣,忽听劲风震耳,知道自己若将那《剑经》抬起,势必伤在三人掌下,无奈之下,只得身形一晃,打从任玄与周一狂两人掌力空隙问掠了出去。

向东来哈哈一笑,道:“好俊的身法,神旗帮主的威名,果然不虚。”

白啸天脸色突转铁青,欺身一掌,猛然朝通天教主击去。
 0   2005-07-10 04:21: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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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金剑之秘

通天教主喝道:“白兄,你是当真要打?”左手一挥,反截敌腕,有手一招“云开见日”,一中拍击过去。

这一掌隐藏在左手袍袖之后,突然击出,阴险之极,白啸天盛怒之下,未免心躁气浮,但只一瞬,头脑已转冷静,眼看这一掌来势凌厉,不宜力敌,顿时双足一挫,疾向一测闪去。

任玄见他背朝自己,相距不过五六尺远,暗想这种便宜不拣还待什么,当下一声不响,悄然一掌,倏地袭了上去。

这三人先后出手,时间不过一瞬,周一狂一瞧机不可失,顿时贴地一掠,疾向那《剑经》扑去。

他这里一动,白啸天等顿时惊觉。任玄首先一个大转身,一掌朝周一狂击去,白啸天与通天教上一左一右,同时扑了过去。

只听周一狂哈哈一阵狂笑,一手抓起金匣,身形一个翻滚,避开了三人的一击。

他四肢已失其三,剩下的一,只手抓着那金色箱匣,业已无力还击,索性身形一顿,停在当地不动,通天教主、白啸天、任玄,三人将周一狂围在中间,睹状之下,也就停下手来。

要知江湖三害所以能够共存共荣,相安无事,就是因为三方面势力相持,三个为首之人的武功不相上下,若有一方脱颖而出,即是对另外两方的威胁,因而彼此间猜忌与防范之心极重。

想那箱匣之内乃是《剑经》,倘若落到白啸天手内,抢夺起来固然不易,万一被他带走,那更是莫大的危机,反之,落在周一狂手内,三人却是坦然无惧,丝毫不以为意。

周一狂只有仇敌,没有一个朋友,自己也知道,在这子午谷内,没有自己占的便宜,这时抓着箱匣,眼看强敌环伺,插翅难飞,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暗暗忖道:管他妈的死活,先打一阵哈哈再说。

心念一转,顿时哈哈一阵大笑,道:“向老兄,这箱匣之内若是《剑经》则罢,若是毒蛇……”

言犹未了,突然脸色一变,五指一松,几乎将那金色箱匣摔落下去。

通天教主笑道:“老周,毒蛇咬手么,快快扔过来。”

周一狂眼珠一转,叫道:“任玄,你夺去了老夫的金剑,索性便宜你吧!”抖手一掷,将那金色箱匣扔了过去。

任玄暗暗忖道:周一狂与我仇深恨重,焉肯将便宜给我,此中有鬼!

心念电转,那金色箱匣业已飞到面前,想想罕世重宝,拼了性命,也不能拒于门外,急忙袍袖一翻,将那箱匣卷了又卷,隔着重重衣袖抓在手内。

移目望去,就这一忽工夫,周一狂五根手指已转乌黑,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隐隐泛出一片黑气,一望而知,业已中了一种极为厉害的剧毒!

白啸天暗暗忖道:好险!好险!适才若是将这玩意抢到了手内,此刻中毒的岂非老夫了!转念之下,背上已是冒出了一阵冷汗。

只听通天教主笑道:“白兄。这救命之恩,可不要忘了。”

白啸天冷然道:“哼!教主的心肠恁好,兄弟倒是错怪好人了。”

忽听“嗤”的一声,任玄将袍袖齐时撕脱,在那金匣上卷了又卷,接着又撕下左手的袍袖,裹在外层,转身行去。

通天教主与白啸天飞快地交换了一瞥眼色,二人身形一晃,挡住了任玄的去路。

任玄双目一翻,冷冷一笑,道:“两位拦住兄弟,难道是要动手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任兄莫要忘了‘江湖三大,之间所订的盟约。”

任玄冷笑道:“兄弟怎敢相忘,但我记得那是攻守同盟之约、并未限制兄弟不许接受朋友的礼物。”

通天教主敞声笑道:“江湖道上,义气为先,既有盟约,就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任兄若是见利忘义,岂不教朋友们寒心?”

忽听嗖嗖风响,燕山一怪与龙门双煞三人,齐齐闪到了场内。

白啸天冷冷一哼,道:“风云会人多,难道神旗帮人少不成?”举手一挥,毒诸葛姚策立即率领十余名黄旗护法拥到场内,将燕山一怪与龙门双煞三人围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之意。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冲突起来,通天教势必站在神旗帮一边,风云会两面受敌,万难讨得好处。

心念电转,只得强抑忿怒,道:“白兄是存心内哄,先与风云会决一雌雄么?”

白啸天漠然道:“兄弟是无可无不可,为敌为友,全凭任兄抉择。”

他是亲眼见过《剑经补遗》之人,对他来讲,那部、剑经》的魔力,远远大过旁人,纵然要起内哄,他也不能任由《剑经》落入旁人手内。

但听通天教主震声笑道:“任兄,这子午谷内,天下英雄毕集,江湖三大,的存亡兴衰,都在这建酪大会上决定。”

任玄目光一转,朝华夫人等望了一眼,再朝那一群奇形怪状的鬼物一瞥,突然之间,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顿时感到,风云会势孤力弱,今日一战,吉凶难卜,实在逞强不得。

他也是老谋深算之人,一觉形势不妥,立即容色一弛,淡然说道:“这金匣之内,未必就是《剑经》,依道兄看来,又该怎样?”

通天教主道:“依贫道猜想,那位向施主绝无至宝赠送给你我,任兄不妨先将金匣打开,看看内中藏的究是何物?”

任玄冷冷道:“这金匣之上染有剧毒,此时此地,兄弟可不愿多冒无谓的危险。”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任兄既然不愿冒险,可由贫道代劳,如果匣内不是《剑经》,那就罢了,若是《剑经》可以分作三分,江湖三大各侍其一,也算武林一桩美事。”

任玄暗暗一想,看眼下的情势,也只好如此,当下将那金匣抛掷过夫,冷冷说道:“《剑经》在此,是真是假,道兄自己瞧吧!”

这一掷,他用了阴柔与阳刚两种劲力,那金匣脱离衣袖,朝通天教主抛了过去。到了半途,倏地金光一闪,“嗖!”的一声,疾射过去。

通天教主暗暗骂道:老匹夫可恶!

想那金匣之上染有剧毒,周一狂业已着了道儿,他是老奸巨猾,宁可丢脸,也决不轻易冒险,眼看金匣疾射而到,顿时抬手一挥,劈出一股阴柔掌力,将那金箱一档。只听“呼”的一声,那金匣划了一道圆弧,跌落在地。

只听向东来哈哈一笑,道:“道长小心,金匣之内或许不是《剑经》,是猛烈而又奇毒的炸药。”

通天教主笑道:“向兄说得不错,小心革慎,方为上策。”转面喝道:“青莲启开这金匣,看看内中藏的何物?”

凉棚之内,走出一名红衣道童,朝通天教主躬身一礼,随即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俯身将那金匣拾起。

这鹿皮手套乃是施放毒沙所用,青莲临时由同门手中借来,是否抵得注金匣上的毒力,他也没有把握,那金匣才只拿到手上,背上业已冒出一阵冷汗,提心吊胆,恐惧不已。

细加审视,那金匣浑然一体,宛若一块金砖,毫无缝隙,轻轻一摇,觉得内中藏的确是一册书籍,怎奈找来找去,始终找不出机关所在,无法将金匣启开。

此时全谷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青莲手上,青莲拿着金匣颠来倒去,始终找不到奥妙所在,心头一急,额上也冒出汗来,旁观众人,也跟着着起急来。

忽听凉棚之内有人叫道:“你在那《剑经》两个字上,用手指捺上一惊。”

青莲闻言,顿时伸出食指,在匣上那《剑经》二字上面使劲捺去,但那金匣依然原状,丝毫不起异样。

忽听通大教主道:“将金匣斩断,小心在意,千万不可损毁匣中之物。”

青莲闻言,忙将金匣放置地上,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这短剑寒芒闪动,耀眼生辉,一望之下;即知是一柄吹毛立断、截金切玉的宝刃,只见青莲短剑一挥,直向金匣斩去,“嗤”的一声,寒光一闪,剑尖在金匣之上一划而过,但那金匣完好如初。半丝痕印未留。

两旁凉棚之下,响起一阵惊嗜之声。

这子午谷内高手如云,青莲这一剑斩下,劲力准头,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众人一望而知,那金匣完好如初,定是质地有异,但想任何坚硬的金属,也不会强过青莲手中的短剑,此中的玄妙,实令人猜测不透。

青莲脸上胀得通红,这时强摄心神,摒息站立片刻,再度朝那金匣劈去。

他乃是通天教主最为得意的弟子,剑法造诣与内功修为皆不等闲,这一剑劈了下去,纵是百炼精钢,也得应手而断。

诅料,寒芒过处,那金匣依然原状,毫发无损。

白啸天心头怦怦跳动,暗道:单瞧这金匣外壳,就是一件武林至宝,匣中所藏,一定是极为珍贵之物。

任玄与白啸天的想法完全一样,两人都是心跳耳热,激动不己,同样都是暗暗转念,决定无论怎样,先将金匣据为己有,不使落入旁人手内。

忽听通天教主喝道:“取我的幡龙宝剑来!”

青莲闻言,急忙奔回凉棚,捧来一柄形式古朴的龟甲长剑,那剑柄之上皤着一条苍龙,栩栩欲活,望之如生,极为醒目。

通天教主左手持定剑鞘,右手轻握剑柄,只听“呛哪”一声龙吟,一柄青光流动、涟满潮做的宝剑,展露在众人眼前。

向东来高声赞道:“好剑!”

此剑一出,立在丈外的人,也感到寒气侵肌。江湖道上,久已传说通天教王有一柄皤龙宝剑,但教外之人仅只耳闻,尚无一人见过,此时见了,都不免暗暗羡慕,那赞赏之意,更是流露无疑。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此剑无法克制之物,干将莫邪也就无奈何了。”缓步上前,剑尖一垂,抵住金匣之上,潜运真力,刺了下无。

向东来笑道:“教主小心,匣内藏的确确实实是《剑经》,若有毁损,那是无可弥补的缺憾了。”

通天教主声色不动,功凝剑尖,徐徐朝下刺去,岂料那金匣不知是何质地,坚逾精钢,竟然连这绝世宝刃也无法损伤分毫。

这是异乎寻常之书。所有的人,无不暗暗惊凛,无形之中,对那金匣更向往,那《剑经》的身价,也突然涨高了十倍不止。

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略略一试,已知自己的幡龙宝剑无法斩汗金匣,多费气力,徒自惹人笑话,弄得不好,反要毁损自己心爱的兵刀,当下还剑入鞘,朝着向东来大拇指一竖,笑道:“向兄。贫道佩服之至。”

向东来摇首道:“先贤的遗物,非老朽所造。”

白啸天狞声道:“向东来,这金匣的开启之法,你是知道的了?”

向东来道:“当然知道。”

白啸天冷笑道:“这点秘密,你是不会透露的了?”

向东来道:“那倒未必见得。”

微微一顿,笑道:“阁下读过“剑经补遗、的全文,可算得剑圣虞高的记名弟子,这《剑经》由阁下继承,正是最恰当的人选。”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白兄,恭喜你啦!”

白啸天怒声一哼,眼望向东来道:“你少弄狡侩,这金匣如何开启,干脆讲出来吧!”

他心头确想知道那金匣的开启之法,但见通天教主和任玄同在一旁,却又希望向东来暂不讲出,私心之内,实是矛盾的很。

但听向东来道:“你读过《剑经补遗》的全文,只须潜心参详,三年五载之后,原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通天教主与任玄相视一眼,两人心中齐齐忖道:今日若是走脱了白啸天,三年五载之后,咱们都不是他的敌手,那时的天下,岂非神旗帮独霸了!

只听向东来接道:“这金匣的开启之法,说来也十分简单,只须……”

忽见人影一闪,周一狂贴地一滚,一把又将那金匣抢到了手内,通天教主与白啸天等微微一怔,眼看阻截不及,也就不予理会。

周一狂先头抢到金匣,未料到匣上染有剧毒,此人也真了得,运出内功,硬将身上的剧毒逼在双腿断残之处,暂时保注i生命,那金匣弃置地上,通天教主与白啸天等三人彼此牵制,部无法据为己有,被他忽然出手,重又抓到了手内,但他手指再也不敢触到金匣,仓促之间,也是衣袖一卷,将那金匣重重包裹,始才拿在乎内。

向东来莞尔一笑,道:“周一狂,你是否也要知道,这金匣的开启之法?”

周一狂狞笑道:“知道也可,不知道也可。”

向东来道:“寡不敌众,好汉敌不过人多,这《剑经》之争,我看你还是退出的好。”

周一狂狞声一笑,暗道:匣上的剧毒,定是那苗女所下,但她是后生小辈,老夫岂能向她讨取解药、

心念一转,帧时冷冷说道:“这金匣虽不畏刀砍斧劈,却无法阻挡热力,老大的功力业已凝在匣上,只一催动,那匣中的《剑经》是真也罢.是假也罢,保证化作一片烟灰,再无一个字迹。”

白啸天等大吃一惊,三个人都作势欲扑。

周一狂双眼一翻,喝道:“谁动一动,老夫先毁《剑经》,管教他好梦成空,白白欢喜一场。”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任兄,这老儿无所不为,他可不管什么焚琴煮鹤,咱们还是忍让一步的好。”

白啸天与任全闻言,只得散去掌上的功力,冷冷看住周一狂,看他变什么花样。

周一狂嘿嘿一笑,道:“向老儿,解药拿来。”

向东来含笑道:“老朽这金匣上本来没有毒啊!”

周一狂冷笑道:“老夫不管那些,东西是你的,老夫唯你是问。”

向东来笑道:“你倒会耍赖。”微微一顿,接道:“老朽听人讲过,有那贪财之人,铜钱过手,也得缺上一块……”

那兰花仙子坐在棚内,娇声笑道:“向老前辈,您是在挖苦我么?”

向东来道:“呵呵!老朽不敢!”

华夫人转脸朝兰花仙子低声道:“今日之局,周一狂对我等有益无害,姑娘将解药给了他吧!”

兰花仙子蝶首一点,飘身来至周一狂面前,道:“你这人莽莽撞撞,害我白忙一场。”皓腕一伸,玉掌之上,托着一粒红豆般的药九,递了过去。

周一狂正想伸手接取,突然心动,暗道:这苗女看去貌美如花,其实遍身是毒,沾惹不得。

心念一动,顿时冷冷说道:“老夫找向东来索取解药,旁人的情,一概不领。”

兰花仙子柳眉一扬.道:“我可不管《剑经》,这解药只有一粒,你若不要,我随便给准,你就得受人胁制了。”

通天教主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将那解药交给贫道吧!”

兰花仙子娇声道:“好啊!正台我意。”

周一狂大吃一惊,张口一吸,将兰花仙子掌上的药九吸入嘴内,一口吞了下去,突然想到,她手上若是有毒,岂不一并吸入了腹内,不禁心慌意乱,脸也变了颜色。

忽听华夫人唤道:“姑娘回来。”

华夫人不怒而威,苗岭三仙虽然骄纵成性,却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兰花仙子听她召唤,只得匆匆走了回去。

九毒仙姬门下的毒药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周一狂吞下药丸,一忽工夫,体内的剧毒即告消解,暗叫一声侥幸,将那金匣放置身前,洪声道:“向老弟,这金匣到底如何开启?”

向东来道:“你刚才叫我老儿,如今又称老弟,人情冷暖,一至如此,岂不教人心寒?”

周一狂哈哈干笑一声,道:“这叫做早晚时价不同,废话少讲,快说正事。”

向东来微微一笑,随即脸色一整,朗声说道:“这金匣之上并无机关,只是浑然一体,绝无开启之法。”

周一狂截口叫道:“放屁!既是浑然一体,那《剑经》又是怎样钻进去的?”

向东来不怒反笑,道:“这是先贤的杰作,老朽就不得而知

周一狂叫道:“你见过《剑经》没有?”

向东来摇头道:“未曾见过。”

周一狂怒道:“既未见过,怎知匣内就是《剑经》,岂不是骗人的玩意?”

只听白啸天冷冷道:“匣上不是明明镌着‘剑经’二字,你是文盲,还是瞎子?”

周一狂勃然大怒,身形一纵,一掌击了过去,

白啸天一招“河朔立威”化解了这一掌,长臂一探,还了一招。

这二人相斗十年,两人都熟悉对手的招式,这一动上了手,立时如天河堤溃,疾若电掣,招式连绵,源源不绝,拳来掌去,观战之人有的武功还高于两入,但却看得眼花镣乱,大有目下暇接之势。

倏地,白啸天左手袍袖一拂,袖力之中暗藏掌力,有掌一招“分花拂柳”,陡然拍击过去,左脚一起,猛踢周一狂的脑袋!

这三招同出,端的如霆惊电闪,凌厉已极,换了旁人,那还真的难以抵挡,但周一狂熟知对手的拳路,就是这手袖里藏掌,上下交征的狠辣招式,他也是早已尝过厉害,激斗之中,想也不想,身形一侧一翻,先避敌人的腿势,一式“困兽之斗”猛然反击过去。

这一掌攻向敌人右胁,身随卞走,凶猛无比,对于白啸天的双掌却是理也不理,正是“围魏救赵”攻敌之所必救的上乘手法。

但听碰然一声,双掌交接,白啸天当场震退一步,周一狂同样吃不住对方反震之力,但他不必顾忌面子问题,匆匆一提真气,借势脱身,弹出了白啸天掌势之外,歇下手来。

白啸天暗暗忖道:今日群雄毕集,胜败难卜,与这残废纠缠,胜之不武,反为所笑,没的白耗功力,挫了老夫的锐气。

心念一转,顿时停手,不再追击,周一狂却也暗暗想道:老子势孤力弱,有敌无友,首樱锋锐,耗尽功力,那可大大的不智。念头一转,也个敢妄自逞强,缠斗下去。

通天教主见好戏只演半场,不禁暗叫可惜,眼珠一转,顿时朗声笑道:“向施土,启开金匣,取出《剑经》之法究竟如何,尚祈明示。”

周一狂一听金匣二字,急忙转眼一望,见那金匣好端端地留在原地,纹丝未动,急忙身形一晃,闪了过去。

但听任玄冷冷喝道:“滚开!”抬手一挥,霍然击出一掌。

周一狂勃然大怒,暴喝一声,接下了这一掌。“啪”的一声,二人同被震退。

但任玄足踏实地,退了一步,顿时稳住了身形,周一狂仅剩一条独臂,凌空搏击,无所借力.于是身子一翔,凌空连翻一阵肋斗,化去反震之力,停落在原地。那金匣弃置在地,四人虎视眈眈,依旧是无法处置。

通天教主自居大会的主人,哈哈一笑道:“周兄别再捣乱,彼此都是多年老人,咱们将那《剑经》分作四份,算你一股如何?”

周一狂冷冷道:“这还像话,咱们骑着驴儿看书,走着瞧吧!”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目光一转,朝向东来望了过去。

向东来轻轻咳嗽一声,郎笑道:“这金匣坚逾精钢,不畏宝刀宝剑,仅只受一件事物的克制。”

通大教主呀然道:“那是什么?”

向东来含笑道:“那就是老朽曾经用作兵刀的金剑,只须有那小小金剑,这金匣即可应手而开,取匣中的《剑经》如探囊取物,不赞吹灰之力。”

此言一出,通天教主、白啸天、周一狂,一双双锋利如刀的眼睛,齐向任玄脸上望去,四外千余人的目光,也齐集在任玄脸上。

周一狂倏地厉声道:“任老儿.快快还老夫的金剑来,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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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六龙剑阵

任玄冷嗤一声,道:“可惜你心有余,力不足,动不了老夫一根汗毛。”

周一狂怒不可抑,暗中将功力往掌上凝聚,打算出其不意,来个暗算偷袭。任玄也是积世人精,看去满不在乎,其实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忽听通天教主道:“任兄,十多年来,咱们解不开那金剑之秘,到得今日,那金剑的秘密已是解了。”

任玄冷冷道:“道兄一人解了,兄弟仍是不解。”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任兄何必假装糊涂,那金剑乃是《剑经》之钥,没有金剑,就劈不开这金匣,劈不开金匣,那《剑经》便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看得到拿不到,有等于无。”任玄暗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想那幡龙宝剑何等锋利,这金匣却是丝毫不损,由此看来,一般的宝刀宝剑,更是劈不开这个金匣了。

转念又想:我那金剑业已被人盗走,还赔了鹏儿一条性命,但那金剑失窃之事讲了出来,除了那杀人盗剑的凶手,旁人也不会相信,但是我若不讲,势必触怒各方,成为众矢之的……心念电转,好生难受。

只听通天教主语言一冷,缓缓说道:“为了那柄金剑,任兄与白兄。周兄等纠缠不清,明争暗斗,倾轧不已,既损江湖义气,又削弱了我等的团结之力,今日金剑之秘水落石出,我等焉能再蹈覆辙,落于他人算中!”

任玄冷冷说道:“道兄高瞻远瞩,兄弟钦佩不已,可惜兄弟那金剑已被人盗走,道兄白费唇舌,兄弟也觉汗颜。”

周一狂怒声道:“放屁!三岁孩童也难相信。”

任玄双目之内杀机一闪,阴沉沉道:“老匹夫,不信老夫之言,你又能怎样?”

周一狂生性暴躁,闻言之下,又想冲过去动手。

通天教主将手一摇,道:“周兄稍安勿躁,贫道有一个法子,证实任兄金剑被窃之事,并非虚假之词。”

任玄喝道:“什么法子?”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那金剑原在任兄手内,倘若未曾失窃,这《剑经》再被任兄得去,则剑圣虞高的毕生武学势必为任兄所得,那未……”说到此处,不禁吟吟而笑,住口不语。

任玄阴声道:“那未道兄就眼红了,是么?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贫道未必眼红。只是那时任兄的武功天下第一,贫道等高攀不上,任兄得了武功,少了朋友,岂非太不值得。”

任玄冷冷一哼,道:“道兄想的倒是周到。”微微一顿,接道。“依道兄看来,又该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淡淡一笑,从容说道:“依贫道愚见,任兄金剑已失,拿着这金匣也是无用,为了证实金剑失窃之事不假,任兄就退出了金匣之争吧!”

周一狂叫道:“老儿若是觊觎这金匣,那你金剑失窃之事就是骗人之词,说不定你死了儿子的事也是假的!”

任玄气极而笑,铁青着脸道:“好!好!好!任某就退出这《剑经》之争,我倒瞧瞧;你们如何瓜分这个金匣?”

通天教主目光一转,环掠众人一眼,道:“白兄,那金剑失踪已久,一时之间,谅也寻找不到,依贫道看来,这金匣只好由你我二人暂时保管了。”

白啸天淡然道:“道兄说得不错。”

通天教主含笑道:“白兄是读过《剑经补遗》全文之人,只须潜心参详,纵然不说天下第一,至少也可练到向施主那样,这《剑经》对你似乎没有多大的用处。”

白啸天道:“既然如此入兄弟就勉为其难,暂时保管这个金匣吧!”举步上前,伸手就拾金匣。

周一狂挥手一掌劈去,喝道:“做梦!”

白啸天拍出一掌,将周一狂的掌力逼得斜向一旁,冷笑道:“老残废,通天教与风云会答应过的事,你胆敢横加阻挠,那是自找死路。”

周一狂狞声道:“嘿嘿!白老儿,你若是人生父母养的,就与老夫一对一地见个真章,咱们不死不休,拼个你死我活。”

白啸天暗暗忖道:那《剑经补遗》确是一篇深奥的武学原理,华天虹那小子听得几句;剑上的威力立即大增,可惜我的武功门径不同,一时之间,无法吸收其中的好处,否则先结果这老残废,倒是一大快事。

转念之下,不禁又气又恼,移目朝向东来望去,冷冷说道:“那金剑、金匣曾经同时落在你的手内,你何以不取出《剑经》?此事令人可疑。”

周一狂叫道:“是哇!向老儿,你搞什么鬼?”

向东来微微一笑,道:“我单练《剑经补遗》,你们四人联手,依旧胜我不了,武功再高又有何益?”

通天教主、白啸天、任玄、周一狂,四人脸上同是微微一红,想他说的是事实,却也无可辩驳。

白啸天暗暗忖道:“武功练到他那境界,确是不急手再练《剑经》,心念一转,占夺《剑经》之心更切,但知天乙子与任玄等绝对没有召;等大方,容允自己独占《剑经》,此事纠缠不清,看来只有以武功解决一途了。

只听通天教主道:“白兄,你将周兄囚禁十年,这《剑经)若是由你保管,他那一口气确实难平……”

白啸天见他讲出这挑拨仇恨之词,不禁冷冰冰一笑,道:“既然如此,这《剑经》由道兄保管便了。”

通天教主慨然叹道:“也罢,贫道吞为地主,少不得多效点劳。”袍袖一拂,朝地上的金匣卷去。

忽听任玄阴森森说道:“谁人取这金匣,那金剑便是他所盗窃,老夫的儿子就是他所谋害,风云会的兄弟找他算账,可不管什么黑自之分、存亡之战了。”

通天教主脸色一变,怒道:“任兄,你我都是偌大一把年纪,血口喷人,贫道可是忍受不了。”

任玄冷笑道:“忍得了要忍,忍不了也是要忍。”

凉棚之内,倏地响起玄灵子的声音,道:“《剑经》之争,本教退出了。”

此人内功深不可测,轻轻讲一句话,全谷之人都觉得讲话之人都在身侧,语音轻亮,但字字清晰,又无用劲使力的样子。

华夫人本来就知道这老道扎手,这一听他讲话,更是加深了警惕。

通天教主先是一怔,继而想道:师叔也对,管他是谁拿去,都不过是暂时保管,高兴一时,大会之后再取回来也是一样。”当下将手一摆,道:“通天教退出《剑经》之争,哪一位有兴趣,只管取去。”

周一狂闻言,伸手就抢金匣,白啸天站得较近,抡腕一掌,劈面击去,两人闪电般地互拆了三招,却是谁也不敢多耗功力,同时歇下手来。

忽听任玄阴沉沉说道:“周老儿,你是孤魂野鬼一个,《剑经》焉能落在你的手内管依任某人看来,还是让有家有产之人暂时保存的好。”

周一狂闻言一愣,想那有家有产之人,自是指白啸天而言,不知任玄怎么也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白啸天当然知道。纵然取得金匣,事情并未了结,但是至宝秘籍,但能到手,难道还拒千门外不成?当下衣袖一卷,将:金匣取到了手内。

周一狂双眼几乎冒出火来,俱知神旗帮人多势众,通天教车与任玄若不从中为难,单凭自己一人,难与白啸天为敌,眼看白啸天取去金匣,徒自恨煞,却是无可奈何。

忽听通天教主震声说道,“向施主,《剑经》之事已了,你那金剑之谜亦已解破,你尚有何事指教?”

向东来呵呵一笑,道:“剩下一事,就是报仇雪恨了。”目光一转,朝身侧的弟子道:“你们摆出剑阵,请几位前辈多多指教。”

那六名义装少年躬身,道:“谨遵师命。”

其中二人匆匆移讣轮椅,将向东来搬得紧靠法坛,随即一闪而上,六人占据六个方位,将帮、会、教的三个首领和周一狂围在中间。

通天教主等相视一眼,倏地齐齐大笑,这四人都是镇慑江湖、各霸一方的魔头,向东来摆出这个阵式,岂不令他们好笑。

周一狂最是暴躁,一指身外的少年,晒然道:“向东来,你是想教这六名黄口小儿,杀掉咱们这四个老不死的?”

向东来淡淡一笑,道:“老朽确有这个想法,若不成功,诸位可别见笑。”

周一狂厉声道:“老夫不信!”反手一掌,朝身侧一名劲装少年击去。

那少年朗声一喝,扬手一挥,一道银芒应手而出,反朝周一狂袭来,后发先至,凌厉惊人。

周一狂心神一凛,一提真气,斜斜飘开数尺。

但听一阵轻喝,六名劲装少年身形顿失,一道银光闪耀的圆圈围住四人,团团转动起来。

白啸天眉头一蹩,暗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向老儿若无胜算,焉敢再覆中原出乖卖丑,在送性命。

那金匣之上染有剧毒,无法收入怀内,他急欲退回棚内,设法收藏此物,当下扯脱衣袖,裹住金匣交到左手,直对圈外冲去。

只听一声轻叱,一道银虹矫矢如龙,倏地贯胸袭来!

白啸天心头一震,暗道:这批小儿难道尽得向东来的真传了?身子一侧,还了一招。那道银芒半途而退,白啸天方自一怔,背后剑气侵肌,又是一道银虹袭来。

通天教主暗暗惊凛,忖道:好剑法,端的如神龙之现云端,见首不见尾,令人无可捉摸。忽感银光耀眼,有人攻袭过来,急忙飘身一跃,避过了一剑。

几人自恃身份,不愿贸然交手,但那六名劲装少年展开剑阵,霎时间,满场都是耀眼银虹,纵横交错,盘旋不定,逢人便袭,竟是不容四人闲着。

通天教主与良啸天心意相同,两人都想闪出这小小的剑阵,改令手下之人出场,岂料冲突几次,都被阻挡回来,仓促之间,竟是冲不出去。

这阵脚仅是六名少年,通天教主等冲不出去,又不便启齿,令手下之人由阵外打入,一时之阿,竟被陷在阵中,莫名其妙地激战起来。

要知无论多厉害的阵法,陷于阵中的人虽是凶险重重,但由阵外看来,却是平淡得多。通天教主等四大高手在阵中激战~差不多已出全力,但由阵外之人看来,除了少数深诸阵战之道的人以外,其余的人,还道通天教主等是故意游斗,目的是在观察阵法变化,以便一举击溃敌阵。谁会想到,四个威名噪耳的魔头,竟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困住。

这四人都是沙场老将,生平经历的大小阵仗无计其数,略一周旋,顿时瞧出阵法玄奥,六个少年都身怀绝技,想要干干净净地冲出此阵,还是颇为困难的事。

四人看清了情势,顿时收摄心神,观察阵法的变化,同时也仔细观察几个少年的剑法。

四人这一定下心来,出手的威力顿时倍增,六名少年立时感到敌人反击之力大增,无法像开始那般横冲直闯,打得从心所欲了。

为首那少年一觉情势逆转,顿时朗声一喝,刹那之间,阵形一变。

白啸天两道锋锐的目光,紧随着阵法闪动,眼看六名少年绕阵盘旋,仅在外围攻袭,挥手之间,就是一道银虹涌出,那银虹随着几人的身形游走,由于速度快捷,阵法转动不息,一眼望去,就像几条鳞光闪闪的银龙,盘绕着四人游动,将四人围绕在中心,戏弄不已。

这阵法气势雄浑,阵形美观夺目,四人分头冲阵,搏斗之中,都不禁怦然心动,仗着武功高强,经验老到,没有杀身之险,也就稳扎稳打,谁也不想拼着受伤去冲突。

那紫蔽仙子坐在棚内,但见六名少年绕阵疾走,挥动那长不盈尺的银色短剑,朝敌人回环攻袭,通天教主等见招拆招,时进时退,双方似乎都未曾用出全力,简直没有一点拼命的样子,不禁大为迷惑,暗暗一拉华夫人的衣油,悄声道:“夫人,这样打法,如何谈得上报仇雪恨?要说较量功力,白啸天等总不会输给几个少年吧?”

华夫人沉吟道:“这阵法变化玄奥,一望而知,是大有来历,不过你的话也不错,凭这六人的功力,以此阵法,势难伤到白啸天等人的性命,向老前辈的真意何在,连我也猜测不出。”

忽听通天教主纵声道:“向施主,好一座奇门大阵,这阵法的名称是否可以见示?”

向东来凝神督阵,两道目光烟烙闪亮,闻言之下,淡淡一笑,道:“这阵法乃是剑圣虞高所遗下,名叫‘六龙驭天剑阵’,可惜劣徒们功力浅薄,发挥不出剑阵的威力。”

任玄暗暗想道:哼!亏得是四个老不死的同时陷在阵内,倘若仅只老夫一人,那可有得瞧的了。

白啸天却自暗暗想道:莫说发挥不出威力,就是这座剑阵,这六个小子,若要老夫以《剑经》交换,老夫也是心甘情愿。

忖念未了,耳中忽然闻到一种细微难辨的声响。

这声响极为轻细,若有若无,白啸天也弄不清究竟是耳内听到,抑是心头感到。

他乃是十分精明之人,丝毫异状,也不轻易放过,当心凝神一志,去找那声响的来源。

忽听为首那少年沉声一喝,展眼间,阵法电转,银芒刺目,剑气破空之声嗤嗤不绝,迫得通天教主等也是招式一紧,拳掌上的威力大增,劲力呼啸,震人耳膜。

转眼间,阵内鼎沸,六名少年挥剑疾攻,激得战况猛恶无比!

这乃是须臾问的事。白啸天左手抓着金匣,右手挥掌迎敌,情势一紧,满耳劲风呼啸之声,就是找不出那奇怪声响的来源。

突然心中一动,忖道:今日情势古怪,向东来纵欲报仇,也不该平白无故地将《剑经》送给敌人,老夫读了《剑经补遗》的全文,纵然将这《剑经》毁去也不要紧,性命事大,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心念一转,为首那少年恰好转到身前,白啸天大喝一声,抖手一掷,以那“金匣”当作暗器,迎面砸了过去,欺身上步,跟着一掌击去。

那少年骇然大惊,猛然一挥银剑,只听一阵金铁交呜,那金匣被少年手中的银剑一击,飞到了周一狂的上空。

忽听向东来厉声喝道:“退!”

向东来四肢瘫痪,内功却是有增无减,这一喝气发丹田,声震霄汉,用的乃是一种名为“化血吼”的邪功,这门功夫乃是星宿海一派的不传之秘,向东来中原锑羽,回返西域之后,以一柄武林至宝寒玉钩,和一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向星宿海的掌门老魔交换这一门功夫。

星宿海老魔一则贪宝,再则见向东来是西域人,与中原武林为敌,正合他的心意,这才收了宝贝,传了向东来“化血吼”的法门,“

这“化血吼”与道家“三清化一罡”、佛门“狮子吼”等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更为狠毒,向东来蓄功聚力,猛然一喝,“化血吼”邪动,直对阵中的四个敌人袭去。

通天教主与白啸天等正当搏斗之际,耳膜倏地一震,刹那间,五脏一翻,心口作呕,血热如焚!

这四人都是江湖经验极端丰富之人,犹未转念,已知中了敌人的暗算,瞬息之间,全都生出应变的反应,白啸天与任玄是齐齐朝谷口一方激射,大有并肩突围之势,通天教主与周一狂则是凌空射起,两人打算飞越几个少年的头顶,由高处逸出阵外。

同时间,那六名少年一听师父发出“化血吼”,并不扑向阵中趁机伤敌,反而各自朝外激射,手中的银剑狂舞不息,一团银光挡在身前,护住了周身要害。

这都是同时间的事,四个人同样的机警,一觉受了内伤,立即突围出阵,那金匣为少年的银剑击到上空,也不过刚刚下落。

周一狂跃起半空,眼看那金匣离自己不过四五尺远,顿时伸手一抓,将那金匣隔空攫到手内,他眼疾手快,抢过金匣,身形依旧疾若劲矢,丝毫不慢。

恒料,那金匣刚人周一狂手内,突然自行爆裂,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火光一闪,一阵浓烟,夹曹无数道金光,猛然朝四外飞射!

惨呼之声,随之大起,声如狼曝,入耳惊心,在那惨呼声中,空中地面,同是血肉横飞,睹之骇人!

这是一片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景象。周一狂首当其冲,业已被炸得尸骨无存,神形俱灭,说不出他在哪里,通天教主左腿齐根,右腿齐膝,两条腿同被炸断,任玄的右臂被齐肩炸去,白啸天最是幸运,背上颈上全是鳞伤,但四肢无缺,没有致命之伤!

这乃是瞬息问的事,向东来发出“化血吼”,阵中四大高手齐齐逃窜,两旁凉棚下观战之人已被婴然惊动,哄然离座站起,待那金匣一爆炸,惨变随起,众人全被惊得呆住。

但只呆钝了一忽,场中情势一清,通天教主、白啸天、任玄,三人摔落在地,仆地不起,白素仪首先哭叫逃出,霎时间,人如飞蝗,群向场中扑来,呼喊之声,嘈成一片!

华夫人凛然一惊,举手一挥。当先扑入场内,翟天浩、一心和尚、慈云大师、九命剑客司马长青,众人一拥而上,守护在向东来师徒的身畔。

通天教的玄灵、丙灵、青灵三人快如流星飞射,扑到场中,果然是想先拿向东来师徒,但见华夫人等同时冲到,不觉打消了念头。

满地残肢断骸,血迹斑斑,一眼望去,令人心摇神骇,毛骨悚然。

通天教三个老道首先扑到,青灵子一把抱起通天教主,丙灵子伸指连点,闭了通天教主双腿断处所有的穴道,那断处的血顿时止住,不再外流。

华夫人瞧他隔空点穴:劲力匀当,认穴奇准,当真是挥洒自如,已至炉火纯清之境,不禁暗暗赞赏,同时移目朝向东来望去。

但见向东来脸色泛青,目毗微裂,这时双目紧闭,正在调息运动,暗想:原来这“化血吼”与我的掌力一样,使用之际,须以生命作抵。

忽听通天教主断断续续道:“三位师叔,腿伤无关紧要,弟子中了星宿海老魔……”

玄灵子沉声道:“师叔明白。”

右掌一挥,贴在通天教主背上,转脸喝道:“通天教的弟子退入棚下,不可乱了秩序。”

通天教的弟子闻言,顿时纷纷后退,青灵子抱着通天教主,一齐退入了凉棚。

另外一面,神旗帮与风云会的人各自救起自己的首领,任玄断了右臂,白啸天背上受的鳞伤,两人与通天教主的情形一样,都是外伤虽重,但可无虞,那“化血吼”所致的内伤,却有性命之忧。

“江湖三大”都是号令森严,组织有序的帮会,虽然出了如此重大的变故,情势一乱之后,随即又沉静下来。

白啸天与任玄俱都清醒,两人传下号令,都是退回凉棚,另作计议,但帮、会、教的属下人等,却已将向东来恨得牙痒痒的,每人都是怒塞胸臆,恨不得一口将向东来吞下肚去。

群侠一面出师大捷,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有识之上虽然心感快慰,但知事情才只开始,真正的血战还在后面。

但像赵三站等直肚直肠之,人却是兴高采烈,笑得嘴也合不拢来。有的大叫可惜,说是没有炸死白啸天,有的臭骂周一狂。怪他不该抢那金匣,七嘴八舌,好生高兴。

这一阵大乱,子午谷内,差不多全已震动,唯一例外的就是那批形若鬼魂的怪物,他们呆在凉棚之下,站就是站,坐就是坐,每一个都是瞑然不动,对身外一切恍如不觉,那女鬼怀中抱了一个婴儿,那婴儿咬住女鬼的乳头打盹,场中天翻地覆,那婴儿竟然未被惊动。

修地,东首棚下,跃出一个白面青须、独臂锦袍的男子。

四座之人大多识得这独臂男子,乃是风云会的三当家八臂修罗查挣,人人惑然,不知他独自一人跃入场内,惫欲何为?

但见查挣双眉一挑,朝着群侠棚下冷冷说道:“怎么?难道要等查某请么?”
 0   2005-07-10 04:22:2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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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金剑初现

只见群侠棚下,飘然行出一人,独臂背剑,虬髯绕颊,正是查挣的冤家对头,苍髯客出阵。、八臂修罗查挣嘿嘿冷笑一声,阴沉沉道:“苍髯客,你我仇深似海,那也无须多说,黑白两道,孰存孰亡,今日必有分晓,你我先定一个生死,分判一个高下。”

苍髯客横剑在手,肃然道:“算你是一条好汉。”他素不多言,讲出一句,却有极重的分量,想这数十年来,江湖规矩荡然无存,若有斗殴之事,总是以众暴寡,倚多为胜,而且不以为耻,查挣是风云会的三当家,他肯单独挑战、在帮会人物中,已算得难能可贵了,苍髯客称他一声好汉,实是莫大的恭维。

查悔冷冷一哼,挫步欺身,一掌攻袭过去。

八臂修罗名不虚传,掌势一动,一条手臂顿时幻成了七八条,七八只手掌齐齐攻出,罩定苍髯客上三路诸大要害。

苍髯客暗暗忖道。奸贼子,少掉了一条胳膊,武功居然大进了。

但觉掌影如幕,虚实真假,已然无从分辨,若是封架化解,势必失去先机,当下一招“笑指南天”,长剑一挺,直向查挣眉心点去。

这一招攻中寓守,充分发挥出兵刃战徒手的优势,查挣的掌法虽然奇奥,却是鞭长莫及。

八臂修罗查挣暗暗震怒,身形一闪,转袭苍髯客左侧,身随掌走,强打猛攻、苍髯客挥剑反击,招招皆是以攻还攻,剑剑狠拼,丝毫不让。

这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上手就各出全力,既斗武功,又斗意气,双方都是锋芒毕露,气焰逼人,完全是势不两立之势。

此时,凉棚后面的走道上,“江湖三大”的信使往来如梭,奔走繁忙、似在商议紧急大事,隐侠棚内也正在商量这最后决战的大计,场中斗得猛恶无比,场外却是暗潮汹涌,情势显得异样地紧张。

忽听苍髯客暴喝一声,刹那间,长剑风响,寒光电驰,重重剑影,将八臂修罗查挣紧紧裹在中央。

但听掌风猎猎,八臂修罗查锑掌上的真力也是突然雄浑起来,那沉猛的掌力破空生啸,透过重重剑罡,依旧有震人耳膜,摄人心魄之力。

武功之道,当真难以言喻,苍髯客毕生浸淫在一柄长剑上,因陪同华天虹练剑,苦苦钻研,千锤百炼,那套“森罗追魂剑法”,炉火纯青,再无丝毫瑕疵,而功力猛进,达于登峰造极,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八臂修罗查挣也是毕生昔练一套一修罗掌法”,尽得其中的精髓,那绝对在二十年以上功力、没有半点瑕疵的招式,任他“森罗追魂剑法”如何凌厉狠辣,终是攻打不破。

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二人恶斗已逾三百回合。

这是一场激烈无比的恶斗,长久的仇恨,深沉的怨毒,使得两人不杀对方,死不甘心,因之激斗愈久,战况愈为猛烈,演成双方都是豁出性命,有进无退之局。

凉棚之下,突然沉寂下来,所有的人全已看出这一场拼斗,势非有一人丧命不可,八臂修罗查挣陷身在苍髯客的剑势笼罩之下,看去似居劣势,因之风云会的人,显得特别的紧张。

任玄新断一臂,这时刚刚裹伤服药,调息运功完毕,打量战况,不禁眉头一蹙,朝身后的锗元极道:“三弟出阵,装作要替下三弟的样子,对方若是有人拦截,咱们就另遣一人出阵,通天教如果呼应,咱们就掀起混战,再按预定的计划进行。”

诸元极离坐而起,道:“兄弟遵命。”纵身扑向场内。

华夫人遥遥督阵,睹状之下,立即沉声道:“三弟出阵。”

司马长青就等这一句话,身形一晃,霎时挡住了诸元极的去路。

诸元极一瞧是他,心头不禁一沉,但风云会早有安排,司马长青出阵,燕山一怪也同时跃到了场内。

赵三姑勃然大怒,拐杖一顿,便待飞身出阵。

华夫人将她止住,道:一对手人多,咱们人少,来到必要之时,咱们尽可能保存实力。”

说话中,司马长青已是撤剑在手,左手扣指一弹,那曳剑膏光一闪,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对身前的敌人看也不看一眼。

燕山一怪由腕上退下那乌光闪闪的手镯,以手握拳,横臂当胸,目光一转,朝诸元极一使眼色。

椿元极会意,大喝一声,欺身攻袭上去。

司马长青满脸不屑之色,那两道傲气横溢的目光,冷冷一扫燕山一怪和椿元极,眼看诸元极的手法袭近身前,凝立不动。

诸元极用的本是虚招,只待司马长青身子一动,燕山一怪攻袭上来,自己便越过司马长青,去援助八臂修罗查锋,但见司马长青如此傲慢,简直将自己视如无物,不禁怒火倏炽,虚招变实,一掌击了过去。

司马长青冷冷一笑,身形一摆,霍地横移尺许。

只见乌光一闪,燕山一怪手握手镯,挥拳击了上来。

他功力盖过诸元极,这一拳发出较迟,却与诸元极的手掌同时攻到,司马长青横里一闪,正是移岸就船,刚好凑上。

但听司马长青冷冷一哼,宝剑一翻,横削敌腕。

他使剑犹如使刀,力猛招沉,全无轻灵翔动之感,但九命剑客是白道中的第一狠人,他不动则已,只一动手,必然亡命,任何绝世魔头,都得怯惧三分。

燕山一怪招术已快用老,眼看自己一拳击实,手臂也得废掉,惊怒交迸,脱口骂道:“王人羔子!”猛然一个旋身,撤出手臂。

司马长青“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喷向燕山一怪,宝剑一挥,顺势朝诸元极劈去。

诸元极无意与他对敌,一掌击空,顿时纵身掠过,忽觉脑后凤响,司马长青的宝剑已到,不禁大骇,身形一仆,猛然窜去。

司马长青先挡燕山一怪,后袭锗元极:虽是两剑,实则仅只一招,诸元极做梦也想不到燕山一怪如此脓包,连司马长青的一招也挡不住,这时仓促闪避,实是有所不及。

寒光一闪,诸元极衣衫背上,被划破了一条长达两尺的口子,皮肉上留下一条细浅的血痕,诸元极倒还未曾觉出。

燕山一怪又羞又怒,欺身上步,挥拳猛袭司马长青的腰际,迫得司马长青急急回剑相拒。

诸元极幸逃一剑之厄.心头怒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他是心机深沉的老江湖,咬一咬牙,吞下一口恶气,仍旧朝苍髯客扑去。

但听司马长青冷冷一哼,判然一剑,猛袭诸元极的后路,迫得诸元极匆匆向一侧闪避。

燕山一怪也是凶名久着之人。众目睽睽之下,被司马长青接连占去上风,下禁怒发如狂,挥动双拳,再度猛攻上去。

这一轮猛攻,竭尽了燕山一怪平生之力,饶是司马长青骁勇善战,也得全力应付,诸元极脱出身来,一言下发,挥掌朝苍髯客袭去。

苍髯客唰的一剑还击过去,口中冷冷说道:“查挣,今日是我高你下,你生我死,再无疑义了。”

八臂修罗查挣微微一怔,想起动手之初,自己曾经讲过,要与他分别高下,判定生死的话,不禁羞愧难当,忿然喝道:“二哥退下,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诸元极敞声笑道:“二哥我偏不信邪一一。”

苍髯客冷然道:“我教你信邪一次。”刷刷两剑疾攻,打断了诸元极的未完之言。

八臂修罗查挣倏地忿声道:“二哥再不退下,小弟先死给你瞧。”

诸元极心神一凛,虚晃一掌,惶然跃退。

苍髯客朗声道:“查挣,苍髯客服你了!”长剑一振,随声刺出。

八臂修罗查锋冷然一哼,挫步旋身,还击了一掌。

诸元极站在一旁,眼看二人又恶斗起来,心中暗暗忖道:我就在一旁掠阵,危急之时,再行出手,谅那苍髯客……

忽听燕山一怪喝道:“当心背后。”

诸尤极闻声一惊,扭头一望,发觉一个矮矮胖胖,身着葛衫,手执蒲扇的红脸老汉,悄然无声地掩到了背后。

那红脸老汉忽然瞅牙一笑,蒲扇一摇,朝着诸元极的背上煽去。

诸元极衣衫背上,被司马长青的宝剑割破一条裂缝,蒲扇风列,吹开衣杉,露出了背脊,骇得诸元极猛然一跃,跳开了丈许。

忽听苍髯客厉声喝道:“查挣。你我分个高下!”话声中,激射而起,腾身两丈高处。

八臂修罗查钾傲然一笑,足踏子午,横掌当胸,翘首上望,凝然如渊停岳峙。

苍髯客冷峻地哼了一声,疾射而下,长剑抡转,一片丈许方圆精芒,朝着查挣头顶疾罩而下…

只听一声暴喝,一声冷森森的怒哼,夹杂着“噗!”的一响。

苍髯客一招“罗网罩魂”,杀得八臂修罗查挣上半身遍体剑创,皮开肉锭,模糊不清,血雨四溅,洒落一地。

同时间,八臂修罗查锤舍命击出一掌,这一掌击在苍髯客左肩之上,打得苍髯客肩骨粉碎,身子摹起半空,团团乱转。

椿元极眼看查挣有硬拼之势,心头已知不妙,纵身上前,欲待插手,却被逍遥仙朱侗蒲扇一挥,迫到了一侧。

这乃是同时间的事,前后不过一句话的工夫,风云会的人喝吼如雷,飞蝗般扑向场内。

但听苍髯客厉喝一声,长剑星旋电转,一片刺眼精芒,泰山压顶而下,八臂修罗查狰惨曝一声,头颅已被绞得稀烂,齐颈以上,业已空无所有。

逍遥仙朱侗眼看风云会的人潮水般地涌到,混战已不可免。顿时扔掉手中的蒲扇,闪电般地击出一掌。

这一掌正是“蚩尤七解”上的“袭而死”,朱侗蓄意要制敌死命,诸元极胸头中掌,顿时喷血而亡。

这一阵搏杀,惨烈之状,令人不忍卒睹,查挣与诸元极的尸体犹未倒下,场中业已杀喊震天,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混战。

风云会上下八十余人俱已出阵,只有新断左臂的任玄,和那内腑重伤的警目仙婆未曾出战,群侠这面,自华夫人起,大半扑入场内,只有肢体残废、身负内伤的向东来留在棚内,他那四名弟子守护在侧,另外就是苗岭三仙和秦碗风四人,奉华夫人之命,未曾出战。

展眼间,惨呼之声纷起,群侠这面出阵的虽只二十二人,但大部分是北俱会上血战余生的高手,众人又早已议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扑杀首先下场的敌人,风云会乃是“江湖三大”中力量最弱的一环,如今首当锋锐,一触之下,立即显出土崩瓦解之势。

任玄睹状,不禁肝胆欲裂,嘶声厉吼道:“天乙子!白啸天!任某……”

言犹未了,右边棚下,玄灵子已是峻声喝道:“白帮主,该出阵了!”宝剑一挥,当先扑出。

霎时间,剑气冲霄,通天教百余名弟子,随在玄灵、丙灵、青灵之后,仗剑扑入了场内。

白啸天负伤最轻,早已敷药包扎完峻,此时手执一面全光闪闪的风雷令,耸立在一张木案之上,双目的的,扫视着全阵的局势,却不发令派人出阵。

只听那龙门双煞的大煞刑坚厉声喝道:“风云会的兄弟向右闪。”

逍遥仙朱侗冷冷说道:“哪里闪都是不成!”呼的一掌击了过去。

大煞刑坚瞧那手掌赤红刺目,恍若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红脸老儿练的什么邪门功夫?避开敌掌,“太阴神爪”破空嘶啸,疾袭过去。

忽听华夫人沉声喝道:“玉龙、彭拜向右,迎敌风云会的人。”

风云会的人向右一闪,通天教的道人随即扑到,那百余柄长剑寒光交炽,威势惊人,秦玉龙和彭拜等知道自己抵挡不住这一阵锋锐,闻得华夫人下令,立即向右侧,抵敌风云会的人。

忽听一声冷肃的哼声,一个形态猥琐的男子一掠而上,一道乌芒,电射过去。

玄灵子双眉耸动,喝道:“可是黄山翟天洽?”长剑一挥、反击过去。

呛呛呛连响,两人一个照面,兵刃硬接了三次,激起一阵紧密的金铁交呜。

黄山翟天浩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寒犀刀翻飞如电,一连攻出了十余招,却被玄灵子一一抵挡过去。

群侠这面,翟天浩的武功,仅次于华夫人,玄灵子却是敌人方面武功最高的一,人,翟天浩竭尽全力,依旧抢不到光机。

此时,一心和尚狄剑飞挥动禅杖,与丙灵子斗在一起。华夫人迎住了青灵,这六人战作三对,六个人都是强绝一叫寸的高手,虽在混战阵中,其余的人却是插不上手。

通大教的三灵,接住了群侠方面武功最高的三人,风云会压力顿减,这时,大煞刑坚迎战逍遥仙朱侗,二煞刑纣迎战慈云大师,燕山一怪迎战九命剑客司马长青,通天教的天辰子与青虚于双战赵三姑,其余的人则在混战之中。

这时,场中厉呼暴喝之声如雷噪耳,双方首要人物捉对厮禾,情势倒还稳定,但通天教弟子众多,风云会尚有十来个当家人,加上那三十余名金刀亲卫,群侠这回陷于混战之人,虽尾连连毙敌,情势却是极为凶险,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此外,凉棚之内,尚有一批形若鬼怪的人物,这批人按兵个动,予人一种极为不祥的征兆。

向东来靠在轮椅之上,朝阵中打量了一忽,倏地朝身旁的弟子道:

“你们朝东南方人阵,攻袭风云会的后路,尽速地歼灭敌人。”

六名弟子面有难色,齐齐躬身道:“师父……”

向东来良目叱道:“谁敢不遵师命?”

六名弟子不敢再讲,躬身一礼.转向阵中扑去。

这几人年纪虽轻,却己尽得向东来的真传,所差的不过是功力火候而已,六人自东南方入阵。攻袭风云会那二十余名金刀亲卫后路,所过之处,如滚汤泼雪,那批金刀亲卫哪里抵挡得住。

金刀亲卫长于联手拒敌,向东来这六名弟子久习“六龙驭天剑阵”,联手破敌,正是彼等所长,接战之下,风云会的金刀亲卫顿时相形见细,转眼死伤了八九名。

任玄一旁督阵,眼看这局面延续下去,侠义道方面势必寡不敌众,悉数伤亡在此,但风云会也将要全军覆没,就此烟消云散。

他目眦欲裂,突然朝着对面棚下的白啸天厉声道:“白老儿,你看这是什么?”

白啸天移目望去,喝道:“什么?”

任玄猛一抬手,一柄金色小剑,光华一闪。

白啸天心头猛地一跳,脱口叫道:“金剑。”

任玄冷笑道:“正是金剑。”一掷,一溜金光飞起半空,划了一道圆弧,直向打得天翻地覆的混战场中落下。

白啸天纵声笑道:“好啊!老儿金剑被窃,原来是骗人之辞。”

只见那金色小剑自空落下,直坠慈云大师头顶,凉棚下的向东来急声喝道:“大师速抢金剑。”

慈云大师微微一笑,暗道:此时此地,要这废物何用?”

就这微一迟疑之间,一条人影横空射到,伸手朝那金剑攫、去。

慈云大师瞧那飞射而到之人,乃是通天教的天辰子,当即一抖银铲,猛然一铲,望空溯去。

天辰子放声一笑,身子一挪,凌空横移两尺,避过了这一铲,长剑一探,逞点铲头,左手继续抢那金剑。

二煞刑纣迎战慈云大师,眼看着慈云大师烂银方便铲方向一折,转袭天辰子,这正是趁机取胜的大好机会,但他乃是贪得心重之人,重宝当前,顿时将一切撇在脑后,暗施“太阴神爪”,朝天辰子腹部偷袭过去。

天辰子一剑点向慈云大师的铲头,打算借那一点之力,抢到金剑,飞射出阵外,那知剑尖刚要点在铲头之上,腹部倏地一阵剧痛,真气一散,立时摔向地面。

但他也是架骛不驯之人,一觉遭了暗算,顿时长剑一挥,猛然朝那下坠的金剑拍去,口中纵声道:“师叔接剑。”

慈云大师一心毙敌,毫不将那金剑放在心上,又恐二煞刑纣暗算自己,当下一挥银铲,朝着自空摔下的天辰子猛然击去。

这一铲如迅雷疾电,凌厉无伦,只听啪的一声,烂银方便铲击在天辰子腰上,打得天辰子惨呼一声,口喷鲜血,立时毙命。

二煞刑纣枉费心机,不觉大怒,眼见天辰子的尸体摔向自己前面,顿时猛起一腿,将那尸体踢得反向慈云大师飞去,同时欺身上步,追腹袭去。

那金剑被天辰子舍命一击,转向青灵子射去,青灵子力敌华夫人,打得提心吊胆,险象环生,哪里还敢分心旁骛?眼看金剑飞来,反而旋身挫步,任那金剑飞去。

华夫人、翟天浩、一心和尚、玄灵、丙灵等,这几人都在近处,但华夫人等报仇心切,不愿为那金剑之事分心,玄灵、丙灵却是年老成精,想那金剑犹如一个哑谜,此时此地,抢到手中井无用处,说不定遭人觊觎,反而种下杀机,因之,这几个武功最高之人,眼看着金剑由身侧掠过,谁也不加理会,依旧是各展绝艺、与敌人激斗不已。

那金剑飞射数丈,去势已衰,转向地面落下,秦白川恰在附近。抢上一步,一把抓到了手内。

他随黄山翟天浩习艺,学了一套神妙无方的步法,身形一晃,顿时脱出敌人剑下,抢到了金剑,但听喝叱四起,四面八方,俱有敌人攻到。

这乃是一忽工夫的事,白啸天耸立在木案之上,见那金剑落在秦白川手内,顿时朝毒诸葛姚策低声数语,风雷令旗一挥,峻声喝道:“黄旗护法随同军师出阵。”

毒诸葛姚策一撩衣襟,抽出一柄短剑,纵声叫道:“黄旗护法随我来。”

只听一阵暴喝,近百名黄旗护法,随在姚策身后,怒潮般地朝阵中卷去。

毒诸葛姚策一马当先,直奔东南角,这批黄旗护法的武功都是上上之选,较之内外三堂主亦不稍逊,这旋风一般地扑入场内,威势之强猛,实足惊人。

大煞刑坚力斗逍遥仙朱侗。同时兼管着提调人马,指挥风云会的攻守大局,这时见神旗帮的人打从已方背面入阵,不禁忿怒难当,恨不得倒戈相向,转与神旗帮一拼,但知华元肯死在自己兄弟手上,风云会与侠义道的仇怨结得太深,无法善罢甘休,当下强忍恶气;纵声喝道:“风云会的人向左移动。”

风云会的人马闻得令下,立即打算向左转移,将右方的敌,人交与神旗帮接战。

诅料,神旗帮早有计谋,存心要藉今日一战,消灭风云会的实力。

只见毒诸葛姚策双手一挥,神旗帮的近百名黄旗护法突然散布开来,悉数涌在风云会的阵后,将风云会的人马夹在中间,虽是挥舞兵刃,喊杀如雷,却未与侠义道的人马正面接触。

这帮、会、教江湖三大,若论个人武功,当以通天教的三灵最高,论到兵员之多,战将之广,实力之雄厚,却推神旗帮第一。今日一战,通天教的三灵接下了群侠中武功最强的三人,风云会担当了冲锋陷阵之责,神旗帮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任玄一瞧这情势,顿时洞悉了白啸天的毒谋,心头怨极,恨得咬牙切齿,怎奈风云会已倾巢而出,再无实力后盾,反观白啸天那面,内外三堂的堂主,各率所属的护法、香主,列站白啸天脚下,为数之众,尚有三百余名,声势赫赫,威风凛凛,依旧是一个庞大的势力,并未因为遣人出阵而消减。

忽听彭拜暴喝一声,双掌齐出,同时击在风云会那酒肉和尚申三浩的胸上,打得申三浩鲜血狂喷,蹬蹬蹬直退,终于双腿一软,倒地不起。

这申三浩在风云会坐第五把交椅,嗜酒贪色,性好杀生,是个无恶不作之徒,今日彭拜奋不顾身,将他毙于掌下,霹雳仙有彭拜这个弟子,亦足告慰于泉下了。

但听两声怒喝,两名金刀亲卫趁机攻到,彭拜倾力出掌,身子把持不稳,左侧一人的金背大环刀一沉,刀锋过去,彭拜左肩皮开肉绽,肩骨外露,血涌如泉,险些栽倒下去。

秦玉龙适在近处,睹状之下;纵身窜到,刷刷数剑,迫退了那两名金刀亲卫。

只听逍遥仙朱侗喊道:“拜儿和玉龙向左退,靠近叶叔父。”

秦玉龙打从父亲那里,转学到黄山翟天浩的“乱五行迷仙步法”,在这混战之中,东闪西掠,竟是大展所长,这时闻得朱侗吩咐,顿时挥动长剑,抵住身前的敌人,护着彭拜向左移动。

忽听华夫人沉声道:“宗辽沉住气,不可贪功。”

此时场中一片混乱,兵刃交接与厉呼怒喝之声,震耳欲聋,但华夫人内功绝世,两句话如暮鼓晨钟,灌入所有的人耳中,直扣众人的心弦,敌我双方之人,同是心头一震,神智清醒不少。

宗氏三虎自得华天虹传艺之后,一家三口,练的同是“落霞山庄”的内功,掌法则是周一狂的“困兽之斗”,三人又得九毒仙姬传授,合练了一种“Samsung 无极阵”,这联手合搏之技,一家三口,练得异常纯熟,此时夫妻父子联手对付通天教下的弟子,威力实非小可。只是一家三口的性情,却是嫉恶如仇,悍不畏死,斗上一阵,总有人拼命贪功,轻敌躁进,犯上多余的危险,这时亡命虎宗辽又独自一人向前冲闯,闻得华夫人的斥责之声,急忙退了回来。

这一场混战,乃是北俱大会之后,武林中最大的一场战事。也是平静了十余年的江湖上唯一的一场恶战。一帮。一会、一教,连同侠义道方面,出阵的共有三百余人,四方面的人虽是各有统率,却因武功高下不一,接战未久,战况已显得异常混乱,武功较次之人,全都打得危机迭起,险象环生,岌岌难保。

毒诸葛姚策率领神旗帮的人逼在外围,伺机攻敌,虽未发挥威力,风云会的人迫处在有进无退之地,不觉攻打得大力凶猛,群侠方面立即感到压力大增,抵敌不住。

华夫人默察战局,心中暗晴焦急,想己方人少,对面人多。如此兵对兵,将对将地打下去,战到终了,定然是全军覆灭在此处,唯一的办法是以己方的上驷,斗彼方的中驷,以己方的中驷,斗彼方的下驷,如此打法,纵然同样是全军尽没,却可多伤一些敌人。

心念一转,顿时银牙一咬,掌势一紧,朝青灵子猛攻不己。

华夫人这一决心毙敌,青灵子再也抵挡不住,霎时间,只见他宝剑狂挥,闪避不迭,口中喝吼不绝,恍若一头负隅顽抗的野兽。

玄灵子睹状,心头猛然一惊,疾地攻出数剑,转朝青灵子那面扑去。

但听翟天浩大喝一声,寒犀刀连展奇学,“游魂幻音”、“九幽传籁”,“诸天魁影”,朝着玄灵子猛袭不已。

一阵阵阴寒刺骨的掌风,随着他左掌挥动,直向翟天浩袭去,翟天浩左手连连拂动,化解对方那阴毒的掌力,无奈功力较逊,仍旧被那寒毒浸上身来,立时寒气袭体,难以忍受。

忽听向东来纵声叫道:“华夫人不必操之过急。”

言犹未了,华夫人已是杀机盈面,欺身一掌,猛地向青灵子击去。

这一掌疾若闪电,青灵子不及回剑封架,无奈之下,只得左手一挥,硬接这一掌。

只听蓬然巨震,青灵子仰面就倒,口中一股血箭,喷起四五尺高,人未倒下,业已丧命。
 0   2005-07-10 04:22:4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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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章一战而决

华夫人脸色一阵苍白,身子晃了一晃,转朝玄灵子扑去。

玄灵子大为震骇,宝剑一抡,紧紧护住门户,脚步连移,不由自主地向后闪退。

华夫人峻声喝道:“翟兄,这老道交给我了。”

翟天浩自知不是玄灵子的对手,当下提起一口真气,逼住体内的寒毒,转向左方扑去。

他虽不敌玄灵子,转战旁人,却似虎入羊群,寒犀刀所到之处,惨呼之声随之而起,转眼工夫,风云会的常杰,连同五名金刀亲卫,相继丧命在刀下。

忽听那丙灵子厉叱一声,宝剑一挺,剑尖刺入了一心和尚的胸上,一心和尚猛然闪退,身子摆脱了宝剑。

这一剑深达四寸,伤及肺腑,一心和尚虽未立时毙命,却已受了致命之伤。

同时间,群侠方面又有一人丧命,秦玉龙挨了通天教的五音道人一剑,差一点卸掉了右臂。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火辣辣的混战,阵中打得惊天动地,鬼哭神号,留在场外之人的心情,却又是各各不一。

那批鬼怪一般的人物,冷眼观战,毫不动容;通天教的天乙子断了双腿,这一战纵然大获全胜,他也是高兴不起来;任玄的心情最为沮丧,眼看着风云会的人越战越少,大有伤亡殆尽之势,不由得心灰意懒,豪气全消,只想这混战早早结束,有一个水落石出。

白啸天最为得意,他实力最为雄厚,策划得最为周密,运道偏又是最好,到此时为止,各方都已伤亡惨重,只有他神旗帮尚无损失,眼看这一仗下来,整个天下,将要归于神旗帮的旗下了。

群侠棚下,留着向东来、苗岭三仙和秦碗凤五人,秦碗风武功大差,华夫人不准她出阵,那九毒仙姬与中原武林素无恩怨,未到必要之时,华夫人不好意思将她师徒卷入漩涡之内,因而命苗岭三仙暂时不要上阵,向东来是有心无力,想出战也不可能。

秦碗凤心思细密,眼看华夫人掌毙敌人,向东来非但不喜,反而脸露忧色,芳心之内,暗暗生疑,忍了半晌,终于问道:“向老前辈,华夫人的掌力那么厉害,干嘛不多伤几个敌人?”

向东来轻轻叹息一声,道:“夫人所练的掌力,乃是一种绝强的‘天雷掌”和一种绝毒的‘黑煞掌’,这两种掌力混合在一起,就好似瓮中之油,用一滴,少一滴,一旦用尽,就成为油尽灯枯,自身的性命也难保住。”

“秦吭风大惊失色,道:“那掌力多久才会用尽?”

向东来道:“这个难说,像刚才对付青灵贼道那样,大概再有一两次,功力也就告磐了。”

秦碗凤与苗岭三仙一听,同都心神一凛,秦碗凤怔了一怔,忽然朝着兰花仙子道:“大师姐,你快想个主意,别让夫人将功力耗尽了。”

兰花仙子黛眉一整,道:“我也想替夫人分劳,但那两个老道士武功太高,我们近不了身。”

忽听秦白川的怒吼之声,传了过来,打断了未完之言。

移目望去,原来那毒诸葛姚策忽然插入阵内,截住了秦白川激攻不已,秦白川哪里是他的敌手,加上通天教的弟子四面围攻,顿时手忙脚乱,陷入了危险。

秦碗凤父女关心,急声叫道:“大师姐。”

兰花仙子王手一挥,道:“梨花、紫薇随我来。”飘身向阵中扑去。

梨花仙子与紫薇仙子紧随在后,三人直扑神旗帮的后路。

苗岭三仙虽然闯过江湖,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身临其境,都有点感到心慌,不知如何措手。

但听白啸天遥遥喝道:“当心苗女放毒!”

兰花仙子暗道:这话不错,当下娇声喝道:“怕死的闪开,不怕死的过来!”双手一挥,一片无色无味的迷魂暗器,撒了出去。

神旗帮的人一瞧是三个苗装女子,心头已有戒备;这时纷纷闭住呼吸,挥掌朝外猛劈。

强猛的掌力连成一片,迎着苗岭三仙击到,迫得三人渐渐跃退,竟是无法入阵。

秦白川四面受敌,实在支持不住,心头患怒,将那金剑朝着通天教的五音真人猛然掷去,口中喝道:“送给你!”

毒诸葛姚策微微一笑,仆身探臂,疾向金剑抓去。

他反应机敏,身法快捷,探手之际,业已抓住了剑柄。

五音道人眼看金剑飞来,却被毒诸葛姚策半途中夺去,心中怒火暗炽,奇形剑猛地挥出,朝那金剑的剑身一剑劈去。

毒诸葛姚策冷冷一哼,暗道:不给点颜色你看,谅你们这批杂毛不知姚爷的厉害。”

心念电转,直等到五音道人的奇形剑将要斩到金剑上时,始才五指微抡,将那金剑的锋刃迎了过去。:

只听“呛!”的一声轻响,五音道人那独门兵刃,擅上了金:剑的锋刃,反被削去了一截。

五音道人勃然大怒,断剑一挺,那剑上鸣咽一声,一剑刺了过去。

毒诸葛姚策怒喝道:“找死!”金剑一挥,呛的一声,又将五音道人的奇形剑削下了五六寸长。

五音道人怒发如狂,残剑一掷,脱手向姚策面门射去,人也随剑跟进,挥掌击了过去,近处的通天教弟子,一见五音道人与姚策动手,顿时剑势一改,纷纷攻袭过去。

毒诸葛姚策冷笑一声,身子一旋,一招“横扫千军”,挥剑迎击。

识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通天教弟子的长剑,顿时被削断了四柄,毒诸葛姚策却是暗暗忖道:这小剑虽然锋利,但也不过如一般的宝刀,使用起来,仍旧有吃力之感,并不如传言中那么神奇,这剑上的光华,也不怎样起眼……。

忽觉劲风震耳,一阵狂猛的潜力暗劲,自身后袭来。

旋身望去,秦白川悄无声息地欺到了身后,霍地一掌击到。显然,通天教的弟子见秦白川袭击姚策,无人加以阻拦。

毒诸葛姚策暗暗骂道:老匹夫!金剑一挥,还击了一招。

在这一群人中,毒诸葛姚策的武功高出甚多,这时挥动金剑,力拒身外的敌人,一面游目四顾,打量周围的情势,发觉右方一丈外,一个黑衣老者正与风云会的人恶斗,使的是一柄宝剑。

他对手中的金剑既已生疑,顿时想加以测验,当下移动身形,朝那黑衣老者移近。

忽听当的一声巨响,一心和尚的神杖与丙灵子的宝剑一交,顿时被削成了两截。

丙灵子趁机搏进,宝剑振起万点银星,朝一心和尚连连攻袭,瞬眼之间,一心和尚连中五剑,胸上血流如注。

这混战之中,敌我双方,挤得相当稠密,没有多少闪展腾挪,一心和尚已负重伤、兵器一断,更无还攻之力,眼看就要丧命在丙灵子剑下。

翟天浩正在左近,睹状之下,顿时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得一个中年道士五脏俱碎,尸体直向丙灵子撞去。

丙灵子左手一挥,将那中年道士的尸体拨向一旁,随即又是一剑,拦腰向一心和尚斩去。

但听翟天浩厉声道,“看刀!”

刀随声到,一片耀眼寒光,欲然袭到。

丙灵子急忙回剑招架,一心和尚抢了一个道士的长剑,在一侧夹攻,与翟天浩双战丙灵子。

突闻一阵暴喝,混杂着呛呛呛一阵脆响,啪啪啪一阵巨响!

司马长青久战不胜,激发了那九命侠客的狠劲,宝剑一阵狂挥,左掌一阵猛击,迫得燕山一怪无从化解,只有以拳接掌,以环接剑,记记都是硬挡。

一连狠拼了二十余招,两人都手足酸软,气喘如牛,但司马长青毫无歇手之意,右手突然一剑,左手猛力一掌,拥身击了过去。

燕山一怪欲罢不能,左拳一挺,乌光宝镯迎着敌剑就撞,右拳一挥,通击司马长青的胸部。

他的原意,本想司马长青化解这一拳,自己就可趁机变招,摆脱这狠人的纠缠,诅料,这同归于尽的打法,正合司马长青的心意,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环剑交击,两人的身子同时震得一侧,那拳掌的去势骤然行疾,司马长青砰的一掌,击在燕山一怪胸上,燕止一怪却是蓬的一掌,击在司马长青的腋下。

两人的内腑,同被震成重伤,一样的口喷鲜血,仰面摔倒,司马长青腋下中拳,肋骨断了五根,比梦起来,受伤重得多了。

燕山一怪朝后摔倒,将要撞到逍遥仙朱侗身上,朱侗不加理会,双足一挫,转向大煞刑坚左侧闪去。

大煞刑坚与朱侗武功相坪,两人力搏了三百余招入谁也无法取胜,大煞刑坚忽见燕山一怪掼倒过来,未及思索,立时挥袖一佛,在他背上一托,使他稳住了身子。

逍遥仙朱侗睹伏,顿时把握这瞬息间的先机,掌指齐挥,狂风暴雨般地击了过去。

马司长青向后掼倒,却是撞在一名亲卫身上,将那人撞得一头栽去,摔在向东来的一句弟子脚边。

向东来那弟子挥手一剑,那金刀亲卫顿时身首异处,横尸就地。

司马长青踉跄两步,稳住了身子,腋下奇痛,口齿一张,重又喷出一股紫血。

但他性子激烈,一发不可收拾,略一定神,顿时大吼一声,猛然朝燕山一怪扑去。

燕山一怪受伤较轻,无奈气势已馁,眼看司马长青凶神恶煞般地扑了过来,不禁心胆一寒,纵身朝一旁避去。

司马长青厉声喝道:“贼子哪里逃!”宝剑一挥,一片耀眼难睁的精芒,蒙头盖脸,疾罩而下。

只听一阵凄厉慑人的惨曝,司马长青宝剑一阵搅动,燕山一怪已是头盖剥落,面目全非,左臂齐肘而断,右手五指削落,血肉模糊,状若鬼怪。

可马长青双眼血红,蓦地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宝剑一挥,照顶劈去。

燕山一怪被那霹雳般的喝声一震,身子一颤,神智顿时迷糊,但见寒光一闪,已被劈成了两半。

这是一阵惊心动魄、惨烈已极的血战,附近的人全被震动,通天教的弟子和风云会残余的人个个心寒胆怯,不由自主地向四外移动,唯恐靠近司马长青,惹上这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然而,通天教与风云会的人逐渐少去,神旗帮的威力却逐渐发挥出来。

群侠与神旗帮甫一接触,立即感到极大的压力,不过片刻工夫,战况急转直下,群侠首先出阵的二十二人死了四个,重伤了五人,这时,华夫人独斗玄灵子,霍天浩与一心和尚俱已负伤,两人双战丙灵子,朱侗与大煞刑坚恶斗,慈云大师与二煞刑纣打在一起,其余的人却在通天教徒和风云会的残余分子围攻之下,情势殆危,发发不保,若非向东来的六名弟子竭力支援,这批人早已伤亡尽净,苗岭三仙被神旗帮的高手发出阵阵怒潮般的掌力,挡拒在阵外,始终攻不近身。

神旗帮这近百名黄旗护法,人数众多,武功高强而整齐,又是生力军,此时一拥而上,接战群侠这少数疲惫之师,大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

白啸天耸立在高高的木案之上,打量战况,知道时机业已成熟,暗道:风云会业已覆亡,通天教不足为虑,那批鬼物的来路虽然可疑,谅也不会强到那里,此后的神州,该是本帮的天下了。

转念中,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冷酷而又得意的微笑,环顾左右一眼,风雷令一举,刷地一震。

左右八名黑衣大汉,突然吹起手中的胡前,一阵凄凉而单调的前声,悠悠地响了起来。

这胡前之声一响,阵中顿时暴起一阵喊杀之声,神旗帮那近百名黄旗护法突似着魔一般,人人奋勇,人个争先,直向阵心迫去。

另一面,翻天手侯稼轩等六堂堂主,各率所属,将谷口堵得水泄不通,看那样子,未得白啸天的应允;任何人也别想出这子午谷了。

此时,阵中鼎沸,群侠方面危如累卵,眼看是难逃覆灭之厄了。

兰花仙子心急如焚,暗道:我们虽是为了照顾小师妹而来,但既已到此,总该相助一臂之力,终不能眼看着大伙儿死去

心念电转,立即纵声喝道:“梨花、紫薇,随我来。”双足一蹬,冲天拔起,凌空向阵中射去。

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一见,顿时随同纵起,越过敌人头顶,朝阵中跃去。

若论真实武功,这许多黄旗护法中,胜得过苗岭三仙的不在少数,苗岭三仙也有自知之明,如此强行入阵,实是冒着杀身的危险。

但苗岭毒技威镇江湖,神旗帮的人对这三个女子,却也十分忌惮,三人所过之处,神旗帮的人都是紧紧闭住气息,移动身形,挥掌朝空中劈来。

兰花仙子跃起空中,眼看下面全是神旗帮的人,简直找不到落足之处,无奈之下,只得大喝道:“要命的赶紧闪开。”

九毒仙姬门下的毒技,确有惊神位鬼之能,苗岭三仙已得师门真传,举手投足,俱有杀人之力。三人犹未落地,地面业已昏倒了七八个,展眼之间,有的口吐白沫,有的脸色乌黑,有的呻吟滚动,有的混身抽搐,吓得神旗帮的人心惊胆战,走避不迭。

但众人退到丈外,立即挥掌遥击,强猛的掌力由四面八方击到,追得苗岭三仙存身不住,重向空中跃去。

这一场惨烈的血战,直杀得日月无光,天愁地惨。交战的双方,都已伤亡过半。风云会残存的人已寥寥无几,通天教的弟子荒淫逸乐,沉溺日久、武功大都疏浅,战到此时,也已丧亡大半,玄灵子、丙灵子、龙门双煞、这几人斗击渐消,但华夫人等紧迫不放,使几个武功较高的敌人,陷于欲罢不能之境。

此时,子午谷内血流成渠,尸横遍地,交战之人,踏着尸体搏斗,那残肢断骸,被足踢掌扫,激得四处飞扬,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血染重衫,神情狰狞,泅非常态。

战况急转直下,侠义道残存的人,仅只华夫人、赵三姑、慈云大师、秦白川、黄山翟天浩、逍遥仙朱侗这六个人了,另外则是苗岭三仙,向东来的弟于尚存三人,其余的人皆已倒卧、血泊中,有的重伤垂危,有的早已丧命。

激战时,那胡前之声忽又响起,毒诸葛姚策等闻得暗号,顿时齐齐呐喊,兵刃狂挥,不分通天教、风云会和侠义道,猛然一阵疯狂的攻击。

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除神旗帮的人外,无下大惊失色,侠义道的人倒还罢了,通天教和风云会的人却是惊怒交迸,惶然不知所措。

天乙子目眦欲裂,激怒如狂牛,一声令下,留在阵外的一批末代弟子悉数冲入了阵内,但这批年轻道士根本不堪那黄旗护法的一击,全部出阵,不过徒添一批新鬼而已。

任玄气极,厉声咒骂了半句,突然真气一岔,阻塞胸臆,张口发不出声来。

那蔷目仙婆双目已盲,内腑重伤,无法痊愈,早已心灰意冷,虽然知道风云会大势已去,却是呆座椅上,瞑然不动,任玄新断左臂,流血过多,已无再战之力,这时真气岔道,形同走火入魔,连个援救之人也没有。

就在这情势混乱中,华夫人拼力一掌,击得玄灵子五脏尽碎,应手而亡。

同时间,毒诸葛姚策一掌击在大煞刑坚背上,慈云大师手起一铲,洞穿了刑坚的胸膛。

适在此际,右面崖壁之上,响起了一个冷峻的女子声音,喝道:“少达,速即下令住手。”

白啸天闻言,心头猛然一震,想那“少达”乃是自己的别号,当世之内,只有一个人如此称呼自己,这个人即是自己反目已久、却又梦寐难忘的妻子。

只听白素仪哭声叫道:“娘……”

白啸天闻得女儿叫娘,情怀激荡,脱口叫道:“红玫……”

声甫落,半空中业已冉冉飘下一位体态玲戏、艳丽绝尘的道姑,那道姑右手执着一柄拂尘,左手抓着一个美艳少女,正是白啸天的次女白君仪。

白素仪惊喜欲狂,飞奔过去,抱住白君仪,叫道:“妹妹,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白君仪玉容消瘦,神情落寞,美眸之内,含蕴着两滴朝露般的泪珠,朱唇启动,欲言又止。

这美艳道姑,正是白啸天反目分居的妻子许红玫。白啸天、纵横天下,不可一世,此时面对着十余年未曾见面,但却美艳如昔的娇妻,也不禁心情激动,不克自己,恨不得扑了过去,抱头痛哭,效那小女儿之态。

但听许红玫肃然道,“少达,你速即下令收兵,我有话与你商议。”

白啸天微微一怔,道:“什么事……”但觉百感交集,心乱如麻,倏然住口,一展手中的风雷令,喝道:“传令收兵,”

只听一阵呜咽的胡前之声响起,那近百名黄旗护法,闻得收兵号令,顿时撤下阵来,去势如潮,回来也是神速之极,显见得神旗帮组织有序,号令森严,绝非一般乌合之众的帮会可比。

展眼间,子午谷内,显出战后沙场那凄凉惨侧的景象,腾腾杀气逐渐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那肃杀沉闷、撼人心弦的气氛。

血泊中,尸体狼藉,残肢断骸,遍地皆是。夜色迷蒙,星月黯淡,只有那散落一地的兵刃,发出一阵阵惨淡的光芒。

夜风习习,血腥扑鼻,血泊遗尸中,尚有一阵阵低弱的呻吟,那呻吟之声此起彼落,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之意。

昏黯中,只见人影移动,翻动尸体,找寻那重伤倒地、犹未死去之人。

华夫人功力耗竭,好似一个病人膏盲、油尽灯枯之人,小在血泊中,摇摇欲坠,秦颐凤奔了过来,搀扶着她,慢慢走入棚内。

秦白川首先找到了儿子,秦玉龙身中五刀一剑,居然未死,秦白川老泪纵横,脸上却是布满了得意骄傲的颜色。

苗岭三仙在血泊中找着了宗氏三虎,亡命虎宗辽尚还活着,宗辽的老妻无牙虎宗老婆子、儿子不啸虎宗浪,却己伤重身亡,回天乏术了。

慈云大师找到了一心和尚的尸体,翟天浩抱起了司马长青,九命剑客果然命长,肋骨断了五根,内腑几乎粉碎,人却未曾断气,但霍天浩抱着他行出数步,忽然一跤摔倒,自己也支持不住。

逍遥仙朱侗寻到了彭拜,这烈性少年血战到底,直到最后,始才被毒诸葛姚策一掌击倒,混战之下,姚策的一掌未尽全力。彭拜却是承受不起,气息奄奄,眼看是难已救活了。

苍髯客、向东来的三名弟子,以及青髯剑客叶舒驮等十多个人,俱已死于混乱之中,只有赵三姑安然无恙,她先后迎敌通天教的天辰子、青虚子、五音道人,和天辰子的两个师弟天净、天因激战竟日,杀人无数,除了力尽筋疲之外,居然毫发无伤,虽然她骁勇善战,其实也是侥幸,在群侠中,可谓福将。

众人救护伤患,搬运死者的遗体,往复来去,尽皆默默,昏黯之下,但见身影移动,不闻人语吝声。

通天教除了教主天乙子,活着的人,只有丙灵子和十六名小道。这十六个年轻道士搬运着教中的伤患和死尸,往复奔走,气喘如牛,来回上十趟,犹未搬运完毕,这许多下代弟子大半是死在神旗帮那秋风扫落叶似的一轮狂攻之下。

但风云会下,除了未曾出阵的替目仙婆和任玄,就只有二煞刑纣了,任玄和刑纣在遍地尸体中,找出了九个未曾断气之人,搬入棚下,眼看那余下的尸体,尽是本会中人,心灰意冷之下,两人也懒得理会了。

在如此庞大的伤亡中,没有一个神旗帮的人。叱咤风云、扰攘天下的通天教的风云会,就此烟消云散,由江湖中除名,维持了数十年的三分之局,从此打破,余下神旗帮一技独秀,硕果仅存,整个的天下,似是在等待神旗帮来独霸。到了此时,不屈不挠、不死不休的侠义道,也是无可为力、徒唤奈何了。

忽听白啸天峻声喝道:“亮火!”

嘹亮的语声,震荡全谷,威风凛凛,盛气凌云,宛如夭神宣圣,而非发自白啸天口内。

只听一阵脚步奔走之声,转眼间,火光闪耀,照彻了全谷。

所有的灯烛全已点亮,另外加了百余根火炬,烁烁闪耀的火光,照得子午谷内亮如白昼,将那劫后战场凄凉惨淡的气氛一扫而尽,显出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神旗帮数百名帮众,悉数排列在谷口一面,行列分明,阵容严整,通天教、风云全、侠义道,以及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乃旧停留在凉棚下原来的座置,但整个的子午谷内寂然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全数集中在白啸天身上,要看他如何来收拾这残局。

夜风飒飒,充满了扑鼻的血腥气味,燃烧着的大把,发出阵阵“毕剥”之声,扰乱着谷中窒人的沉闷。

白啸天红光满面,右手持须,左手抱着那金光闪闪的风雷令,两道炯炯眼神,缓缓移动过去,看过风云会的残兵败将,再看那批形若鬼怪之人,心中暗暗忖道:这批人想必是潜隐已久,新近才出江湖,看他们镇定如山,对今日这场血战视若无睹,毫不动容,其为首之人定是个极为高明的角色。

他暗暗忖道:但武功之成,须得实事求是,不可能从天而降,这批人总共不过百余名,算他半数高手,半数是平庸之辈,那也不过数十人而已,想那武林奇人,绝世高手。乃是百年难见,非代代可有者,纵有所出,也不过一二人而已,想这一批怪物,来势虽然突兀,总不能胜过神旗帮二十个年搜罗的高手。

心念电转,想来想去,觉得这批人实不足虑。

目光移动,再向群侠方面望了过去。

华夫人在这两日中,先后力毙了无量神君、玄灵子和青灵子三人。这三个绝顶高手,功力都在一甲子以上,武学造诣,各有专长,但却都是超绝一时,每个人的武功,都到了没有破绽的境界,若想以招术获胜,纵然打上三天三夜,也别想击倒三人,华夫人之所以力够击毙三人;用的乃是“一力降十会”的硬功,以那至刚至毒,强猛得无法抵敌的真力,硬生生地震毙三人。这三人已死,但华夫人在那古洞中苦练成的功力也全部耗尽,剩下一副躯壳,武功尽散,内伤复发,身子比常人还要虚弱,再也谈不到与人动手了。

除了华夫人,白啸天更无所惧。当下目光一转,再向左侧望去,突然记起,自己那美艳尘衰、却已出家修道的妻子,尚冷肃地站在身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白啸天轻轻咳嗽一阵,定一定神,抱拳含笑道:“夫人请在一旁小息,我略作处置,立刻过来陪话。”

许红玫淡然道:“今日你大获全胜,也该心满意足了。但不知尚有何事,须你亲自处置?”

她虽是中年妇人,但因所习的内功颇有驻颜之效,一身粗布道袍,难掩绝世风姿,昔日武林二美中以艳丽名世的许红玫,至今看去,依旧有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魅力。

白啸天怔了一怔,抱拳道:“夫人久离红尘,想必不耐烦嚣,依少达的愚见,还是不理这江湖锁事的好。”

许红玫黛眉微蹙,两道清冷的目光凝注丈夫一眼,冷然说道:“你我十余丰未曾晤面,今日相见,你礼数有加,想是因在属下之前,希望我多留情面,免伤你帮主的尊严了。”

自啸天脸色一变,但只一瞬,重又平静如故,含笑道:“少达虽是草莽中人,夫人却知书识礼,结漓以来,纵然偶有误会,却能相敬如宾,少达几时失礼了?”

许红玫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向你请教了。”

白啸天惑然道:“夫人有何事不明,定要少达说明的?”

许红玫缓缓说道:“这神旗帮是何人所创立的?”

白啸天莹尔一笑,道:“是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合力所创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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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武林新局

许红玫道:“这么讲来,这帮务大事,我也应该过问了。”

白啸天脸有尴尬之色,笑道:“那是当然,你我早有誓苔,患难相共,祸福……”

许红玫将手一摆,截口说道:“那闺中私语,此时也不心提及,我只想知道,今日这残局,你将如何收拾?”

白啸天微似一笑。道:“咱们半生经营,目的所在,并非只为了今日一战的胜利。”

语音微顿,接道:“想你我创立神旗帮时,原已许下宏愿,要一统江湖,开武林新局。立万世基业,替天行道……”

许红玫沉重地将手一摆,截口道:“少年无知,那种妄测天心、狂放不经之言,你还记在心里则甚?”

白啸天脸上,泛起一阵怒色,怫然道:“这是你我的夙愿,会劝修淡经营,侥幸略有成就。今日一战,改变了武林大局,你我的愿望,眼见就能实现。”

许红玫插口说道:“何以见得?”

白啸天微微一顿,道:“自今以后,凡是佩剑之人,皆是神旗帮的属下,江湖岂非一统了?”

许红玫伸手朝凉棚之下,道:“这些人呢?难道也是神旗帮伪属下不成?”

白啸天毅然道:“缕蚁尚且贪生,大难不死之人,多半是识得时务的。”

许红玫哑然失笑,道:“依你讲来,谁若不肯归降神旗帮,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白啸天漠然道:“排除异己,乃是顺天应人之事。”

许红玫淡然一笑,道:“人人都归人了神旗帮,神旗帮岂非没有了?”

她乃是极端美艳之人,虽是淡然一笑,却妩媚横生,动人心魄,白啸天久未见到妻子的笑容了,心头一阵迷惘,哪里还听得出妻子话中的含义。

但听许红玫道:“这是我十多年的清修、静中参悟出的道理,你是好大喜功、雄心勃勃之人,这道理纵然懂了,也是无法接受……”

白啸天插口说道:“你我恩爱夫妻,有什么道理,可以慢慢地解说,少达虽然愚鲁,总能顺你的心意。”

许红攻尧尔一笑,道:“咱们也算得儿女成群的人了,这种甜言蜜语,还是少讲的好。”

白啸天微微一怔,赦然道:“你到底是何心意?”

许红玫美眸一转,环掠神旗帮的数百属下一眼,从容说道:“这神旗帮乃是你我二人共同创立,我避位已久,你独当一面,称霸了十余年,照理而论,如今也该让我独揽大权,威风几日

白啸天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的妻子乃是有为而来,口中说得轻松,骨干里却是极为严重。

他啼笑皆非,当着数百属下,又恐有伤尊严,想了一想,双手抱拳,肃然说道:“红玫,你我夫妻一场,愚兄虽然不肖,门却从未有意地伤你之心,今日乃是咱们成败荣辱的关键,咱们不可因家务而害公务,自毁锦绣的前程。”

许红玫将头一摇,断然道:“神旗帮的是你我一说他创,家秀帮务,合为一体。”

白啸天脸色渐渐铁青,道:“红玫,你如此作为,将愚兄放置何地?”许红玫道:“你照我的旧例,交出风雷令,卸却重责先一片清净之处,学仙学佛,听你所喜。总之是修心养性,细想生平,十五年后复出,我将神旗帮文还给你。”

白啸天暗暗忖道:“她讲得顺理成章,口若悬河,显然是思虑已久,计谋早定的了。”

他夫妻纠缠不清,数百余人凝目以待。静听;偌大的子午谷内,闻不到半点打扰之一。

要知通天教,风云会,侠义道.这三方面等于是全军覆灭了,放眼天下,实在想不出有何力量,足以与砷旗帮这庞大的势力对抗,白啸天若是下令,屠杀这谷中剩余的人,这些人实无活命的可能。因之,他夫妻的争执,非但关系神旗帮本身,同时也关联着未来武林的命运。

白啸天好生为难,心头的怒火个住地上升,但知冲动不得,否则愤事,更得落下笑柄。

他心念电转,寻思对策,口中缓缓说道:“这神旗帮乃是你我一同创立,帮中的元老尽皆知怀,交你统率,本无不可,但你乃女流之辈,领袖群伦,只恐属下不服。”

许红玫暗暗忖道:今日若不能夺过大权,那就只有激起帮众叛离之心,解散这庞大的帮会,免得这恶势力根深蒂固,武林苍生永无翻身之日。

忖念中,冷冷说道:“君仪对我讲过,你身死之后,神旗帮由她接掌,此言当真么?”

白啸天双眉一整,道:“那可难讲了。”

许红玫道:“倘若不由子女继承,那又何谓万世基业?”

白啸天怫然道:“若是君仪成器,得属下爱戴,自可由她接位,否则的话,选贤与能……”

许红玫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那也不必讲了,既然君仪可以接掌帮主的宝座,还说什么女流之辈,领袖群伦,恐防属下不服?再说你我是结发夫妻,谁不服我,岂非对你不忠?这大权你是可以放心交出了。”

白啸天怒气暗涌,知道与妻子斗口,乃是有输无赢之事,当下脸色一沉,寒声道:“红玫,你不是庸脂俗粉,该当顾念大体。”

许红玫漠然道:“若非顾念大体,我也懒得与你再见了。”

白啸天勃然大怒,煞气盈面,恨声道:“我若不将大权交出,你待怎样?”

许红玫冷冷说道:“我若定要争夺这帮主的宝座,你又怎样?”

白啸天恨极,嘿嘿冷笑,道:“你若当真不知进退,我只有斩情绝义,取你的性命。”

许红玫冷笑道:“你先问一问,神旗帮的属下,可有为你代劳、与我动手相搏之人?”

白啸天闻言一怔,转脸朝神旗帮的属下望去,暗道:我白啸天若是命手下的人搏杀妻子,岂不是贻羞人间,留下千古笑柄?嘿嘿!这真是大丈夫难保妻贤于孝了。

他自负英雄,岂能假手属下,搏杀自己的妻子?但他转而又想,许红玫的武功,原本与自己不相上下,这十多年来,自己苦练不辍,武功日有长进,许红玫出家修道,武功纵不搁下,也不会如自己那样兢兢业业,刻苦自励。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曾问过君仪姐妹,她二人都未见过母亲练武,只看素仪的武功那般不济,想来她母亲的武功,也不会高强到哪里了。

心念一转,满腹怒火,不觉消散了大半,当下脸色一沉,摆出做丈夫的威严,朝许红玫冷冷说道:“红玫,我心意已决,咱们虽是恩爱夫妻,但私不害公,你退向上“旁慈息,愚兄少时向你赔礼。”转面喝道:“素仪、君仪,请你们母亲到棚内歇息。”

白素仪、白君仪闻言,齐向母亲望去,两人站着不动,默默无语。

许红玫冷然一笑,倏地将手中的拂尘交给次女君仪,朝着白啸天沉声说道:“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解决,咱们还是在武论武,以强弱胜败,定那宝座的归属吧!”

白啸天怒道,“你是当真要与我动手?”

许红玫冷然道:“你若不退位,我是只有动手一途了。”

白啸天恨声道:“是点到为止,还是不死不休?”

许红玫断然道:“我是以获胜为止,你堂堂男子,输了一招半式,就该自行认败,我若不死,那却恕不认输了。”

白啸天牙根一咬,道:“你是存心送死?”

许红玫漠然道:“那也难说,我若侥幸胜得你一招半式,咱们岂不是都能活下去了?”

白啸天满嘴钢牙格格乱挫,到此地步,夫妻间的一战。业已无法避免,但许红玫以现实为重,她是点到为胜,白啸天却须将她击倒,令她无力再战,始能算作获胜。这乃是极不公平的事。但白啸天是雄霸天下之人,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妻子提出的条件,势又不便讨价还价,然而,只要被她胜了个一招半式,自己这半生经营和后半世的锦绣前程,也就全部断送了。

这一战,关系实是大大,白啸天细加衡量,心情说不出的沉痛,想他夫妻反目,许红玫愤而出走,乃是由于不满他那狠辣的手段和歹毒的心肠,除此之外,许红玫毫无失德之处,他却深爱着这美绝尘衰的妻子,在他的心目中,有朝一日,他成了武林至尊,天下练武之人,都听他一人的号令。那时,他这心爱的妻子也就回心转意,重回他的怀抱了。

要知白啸天犹在盛年,男女情怀未灭,许红玫不过三十许人,色未衰,爱未弛,白啸天对这艳盖人间的妻子无法忘情,心存绔念,正是人情之常,极为合理之事。可是,眼看这种情势下,白啸天既不甘心隐退,就必须将妻子击倒,若不能以点穴一类的功夫制住妻子,使她无再战之能,那就只有辣手摧花,将她毙于掌下了。

白啸天心念百转,想不出万全之策,不禁暗暗叹息一声,移手走到白素仪面前,道:“你将这风合令掌住,也算是执掌过神旗帮的大权了。”

白素仪温驯地点一点头,双手接过那金丝绣成的令旗,抱在怀内。

她天性善良,从来不识人间的丑态,在这父母争执中,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只有悄然垂泪的份儿。

白啸天眼望长女,心中暗暗想道,我若落败,自然是远走天涯,从此不见她们的面,但我若是杀死了她的母亲,这孩子虽然憨厚,也得恨我一世了。

转眼一瞥次女,忖道:这丫头居然未死,想是落涧之时,被她母亲接住,嘿嘿!这丫头与我一样的心狠,她是不在乎老子死活的了。

忖念中,撩起衣摆,扎束停当,仔细地料理妥贴,然后移步向场中走去。

神旗帮的人见帮主夫妇要交手,已经飞快地搬走了场中的尸体,白啸天与许红玫双双步至场心,二人相对而立,各自摒息站定。

这点到为止的打斗,较之性命相扑又自不同,那是丝毫粗率不得,否则的话,或许失手取了对手的性命,无法善后。

两人抱元守一,摒息站立一瞬,随即相对游走起来。

夫妻二人俱是徒手,这一相对游走,愈走愈快,走到后来,身形俱失,仅剩下一圈淡淡的痕印,在场中盘旋不已。

两人足尖点地,踏着血泊奔行,足下不闻丝毫声响,足迹所过之处,地上那泊泊鲜血纹丝不动,一点看不出足趾踏过的痕迹。

偌大的子午谷,恍若无人之境,数百道眼神,紧紧地凝视着场心,一瞬不瞬。

奔行了一阵,谁都不敢贸然出手,生恐稍有失误,招致败绩,但如此奔行游走,伺机进袭,乃是既斗功力,又斗定力的事,极难忍耐长久。

白啸天倏然想到:我白某人威震天下,自己妻子面前,示弱大甚,岂不令人耻笑。

这念头闪电般地掠过脑际,不禁将心一横,左掌紧守门户,右手屈食中二指,霍然点袭过去。

只听许红玫轻叱一声,左手一溺,反截敌腕,右臂疾舒,闪电般地攻出一掌。

白啸天急忙变招换式,左手“相如护壁”拒敌,右手“苍鹰搏兔”进袭,一足上翘,突袭许红玫足腔。

这三招同出,快得无可捉摸,非身负上乘武学之士施展不出,非数十年的功力,使不到如此炉火纯青之境,非身负上乘武学,而又功力相坍之人,也万万化解不了。

但许红玫已抢到先机,招术一变,将白啸天的三招化解于无形,掌指如电,后招又已攻到。

展眼之间,许红玫已疾攻了二三十招,这二三十招后,接连那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袭,白啸天先机一失,竭尽心力,始终无法扳回。

这正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白啸天自负男子,略一托大,许红玫抢制到这瞬息间的光机,攻势不息,大有一鼓作气,由此取胜之势。

片刻工夫,两人已疾快地力搏了五六十招,双方招式来去调俱是意到即收,前招未尽,后招已至,招招连绵,根本无首尾之分。

观战之人,无不惊佩交集,许红玫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恍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白啸天先机虽失,力拒五六十招,居然一化解过去,犹未落败。

二人招术之神奥,变化之快捷,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观战之人,直看得眼花镣乱,目不暇接,多数人只见二人疾若。闪电的交相盘旋,二人的手臂比来划去,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精妙,有那武功较高之人,看到一半,漏掉一半,凝视过久,逐渐感到目眩神弛,脑中一阵昏乱,双眼发光,模糊一片,只有少数武功已达白啸天和许红玫那种境界之人,始才看得清晰不漏,但因相距过远,也看得吃力异常。

神旗帮的人,多数只知帮主武功高强,却不知白啸天的武学造诣如此深厚,许红玫有这一身上乘武学,更是出于多数人的意料。

须臾;二人相搏已过百招,许红玫的一着先机,兀自未失。

白啸天已累得遍身大汗,他背上为向东来那金匣中的炸药的伤,虽是皮肉鳞伤,已经敷药包裹住,但在这以快打快,争抢先机的搏斗中,任何微细的累赘,都足以形成致败的原因,那背伤遭汗水一浸,生出一阵热辣的感觉,在白啸天那紧绷的心弦上,逐渐变成了巨大的打击。

白啸天心胆欲裂,招式中迸发出的真力,愈来愈是强劲,在这种以快制快的打斗中,理该是含精蓄锐,敛劲不吐,真力迸出,正是强弩之末,不能由心控制的征兆。

这等斗法,务须凝神一志,摒绝一切杂念,若是心中一转念头,顿时就得落败,白啸天徒自急煞,除了竭力抵御之外,却是寻思计谋的余暇也没有。

此时,观战的人,眼看两人这一场争战,谁胜谁败,大有即时分晓之势,每人心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个个瞪大双目,盯住二人一瞬不瞬。

蓦地,场中响起许红玫的一声轻叱,只见她双掌翻飞,乱箭钻射般地一阵攻袭,道袍之下,那穿着高腰布袜,多耳芒鞋的双足,施展“裙里腿”的功夫,一腿一腿,踢之不歇,那娇小玲玫的身躯离地虚浮,随着腿落朝前飘动,那细碎的“裙里腿”,一腿追着一腿、攻势连绵,滚滚而出、仿佛江河下泻。

这一阵急攻,足足延续了五十余招,许红玫的身子,始终未曾落地,那数百腿一气呵成;较之双掌的攻势凌厉过数倍不止,白啸天被迫得封架不迭,身子节节闪退,双掌挥动之际,劲气呼啸,震人耳膜!

蓦地,白啸天暴喝一声,喝声中,身子斜斜窜出,离着地面两三尺高,疾快地划了直径盈丈的圈子。

观战之人紧绷的心弦,至此倏忽震断,发出了一片惊呼!

白啸天拿桩站稳之后,脸色一片铁青,气急败坏,愤怒已至极处。

适才这一战,其经历之艰苦,为其生平所罕有,他虽然支持下来,但其经历之艰险,令他恐惧至极,思之犹有余悸,毕生难以忘怀。

许红玫站立在八九尺外,胸头起伏如浪,口中喘息不停。适才这一战,她已倾尽了全力,可惜功亏一赏,终于被白啸天脱出掌下,未能取得胜利。

两人各自调息,极力压制胸头的激动,这夫妻二人,恩怨纠纷,爱恨交织,心情都是极为复杂。但两人心中都明白,久十余年的朕别,对方的武功已有长足的进步,继续打去,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寂然半晌,许红玫冷冷说道,“少达,亮你的兵器。”

白啸天双眉二轩,刚刚平复的脸色,重又泛起一阵怒容,道:“咱们究竟有何怨仇?”

许红玫淡然道:“非关仇怨,只是魔孽而已。”

白啸天怒声道:“我是红尘浊物,你是幡桃会上人,语涉玄机,恕我不能领悟。”

许红玫苦苦一笑,道:“想当初,你我志同道合……”

白啸天截口道:“是啊!既有当初,何必今日?”

许红玫悠悠叹息一声,道:“当初你我年轻识浅,那时的想法,实是错了。”

白啸天怒道:“神旗帮虽有千万属下,但帮规严明,戒律详尽,既不杀官造反,又不……”

许红玫将手一摆,截断他未完之言,道:“我且问你,神旗帮这千万属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杀人放火。欺压善良之外,别无所长,这些人衣锦食肉,都是从何而来?”

白啸天冷冷一哼、道:“天生人必养人,你学道才只几日,这一知半解的道理,世人也听得多了。我是草莽中人,你是我的妻于,这些话咱们不说也罢。”

许红玫淡然道:“既然如此,你就亮兵器,咱们继续打吧!”

白啸天怒声道:“你这意思,可是与我势不两立?”

许红玫道:“那也未必,你交出风雷令,退隐一时。”

顿了一顿,接道:“不过,你若还有夫妻之情,也可解散神旗帮,退出江湖,我伴你邀游四海,寻仙访道,学那葛鲍合籍,共求长生不老。”

白啸天先是一怔,继而心动,转念又想道:“她这意思虽佳,但我白啸天方在盛年,称尊武林,号令天下,那是何等光耀之事!舍弃这唾手可得的天下不取,反求那渺不可知的仙业,那不是太傻了么?”

许红玫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情矛盾,犹豫难决,当即说道:“月盈而后亏,水满而后溢。风云会与通天教也曾显赫一时,今日一战,同归乌有,神旗帮硕果仅存,可算是得天独厚,你功成身退,英名长留,正是聪明之举。”

听只白君仪凄声道:“爹,娘说得对,咱们举家退隐,从此不问世事,姐姐和我长伴爹爹膝下,侍候你老人家终老。”

白啸天忿喝道:“如今就去等死,太早了。”

许红玫道:“人寿几何,哪来的早迟之分?”

白啸天恨声道:“神旗帮呢?”

许红玫淡然道:“反正不能遗诸子孙,那就早早解散了吧!”

白啸天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这批人放诸江湖,名行其是,那就是苍生之福么?”

许红玫暗暗忖道:这话不错。这批人皆非善良之辈,放诸江湖,必然流毒遍地。但……如果神旗帮独霸江湖,为所欲为,了无顾忌,时间一久,根深蒂固,侠义道形同灭种,永无再生之日,那毒害非但巨大,而且深远,反不如任其流散的好。

她两害相权取其轻,心念一决,当即朝白啸天道:“天道好还,物极必反,作恶多端必自毙。神旗帮是你我所仓位,由你我来解散,这批人各行其是,自有毁灭之日,孽非你我所造,自不劳你多虑。”

白啸天冷冷道:“我这二十年的心力,难道就尽付东流不成?”

许红玫怫然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淡不了名心,消不了俗念,那么咱们只有挤个生死存亡了。”

说到此处,探手腰间,撤出了一把柳叶软剑,峻声喝道:“今日之事,无法善罢,咱们夫妻的名分,有如此剑。”

只听“呛!”的一声轻响,许红玫软剑一抖,那剑尖顿时被震断寸许,一溜银光,直向白啸天飞去。

白啸天一抬手,两指夹住了那截剑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难看之极。

群雄冷眼旁观,看到此处,知道这夫妻二人各走极端,到此地步,已是再无妥协的余地,剩下的事,就看是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了。

顿了一顿,白啸天将那一截剑尖收入囊内,一撩衣襟,也由腰间解下了一件兵器。

他这兵器,是一条蚊筋软索,那蚊筋软索长约丈二,一端系着九片亮晶晶的月牙利刃,一端缀着九根蓝汪汪的三棱毒刺,那十八件利刃和毒刺散缀在蚊筋软索之上,有的相距寸许,有的相距八九寸,看去全无规则,不知用意何在。

白啸天手拈月牙利刃,一言不发,在那蚊筋软索上划了两下,将那蚊筋软索两头截下了尺许,那软索顿时长不盈丈,利刀和毒刺,仅剩下十二件了。

他这般做法,自然是因为许红玫震断剑尖,兵刃已有残缺,不愿在兵器上占妻子的便宜,群侠见了,虽不耻其为人,对其男子气概,倒也暗暗佩服。

只听许红玫冷冷说道:“咱们如今是击倒为胜,彼此一样,公公道道,你尽力施展,我的剑下是无情可留了。”

白啸天漠然道:“击倒再起呢?”

许红玫摇一摇头,道:“如果是你倒下,大概是永远不能再起了。”

白啸天牙根一挫,厉声道:“你进招,我让你一招,咱们夫妻情义,就此而绝。”

许红玫漠然一笑,倏地欺身一剑,那柳叶软剑寒光陡盛,震起了一阵破空之声。
 0   2005-07-10 04:23:3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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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5-07-10 03:35: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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